金保华 高 旺
(1.北京工业大学 文法学部,北京 100124;2. 北京市朝阳外国语学校,北京 100101)
高中阶段普职融通实践发轫于20世纪初的美国。20世纪六七十年代后,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国际竞争的加剧以及高中教育的日益普及,普职融通逐步在世界多个国家得到推广与实践,蔚然成为世界高中阶段教育改革的潮流趋势。20世纪80年代以来,为应对全球化的挑战,适应产业结构的调整升级以及解决高中阶段教育高辍学率等问题,澳大利亚开始酝酿筹划,并着手积极开展高中阶段普职融通的实践探索。经过数十年的不懈努力,澳大利亚在普职融通实施推进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逐步形成了具有自身鲜明特色的高中阶段普职融通模式,引起了世界范围内的广泛关注与充分肯定。那么,澳大利亚高中阶段普职融通是如何推进的?其具有哪些方面的显著特征?之于当前我国高中阶段普职融通深入实施的借鉴与启示是什么?本研究拟对上述问题进行相应的探讨。
高中阶段教育普职融通的酝酿筹划与推进实施,是20世纪后半期以来澳大利亚国内经济、政治、社会和教育等多方面需求的综合反映,同时也适应了其时国际高中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整体趋向。依据政策深化程度和推进实施的成效,澳大利亚高中阶段普职融通的推进实施可以大体划分为酝酿筹划、提出实施和深化发展3个阶段性历程。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澳大利亚面临着从低工资、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向高工资、高附加值产业的升级转型。为应对产业结构升级调整对中高级技术人才的迫切需求,澳大利亚加快实施人才战略,希冀以人才结构的优化来助推产业结构的调整升级。在此过程之中,澳大利亚一些教育界人士就曾积极呼吁在普通中学主流课程框架体系中设置相应的校本职业课程,藉此满足青年人的多样化需求[1]。但是受制于种种因素,呼吁与设想并未在实践中得到切实的贯彻与实施。因此,及至20世纪80年代,澳大利亚高中阶段教育仍大都属于升学预备型性质,过于偏重学术性课程,职业教育几乎处于“休眠”状态[2]。大量缺乏基本职业技能与素质的高中毕业生涌入本已疲软的劳动力市场,不仅形成了巨大的就业压力,并因之受到了“雇主们的抱怨”。据统计,1981~1983年,15~19岁的青少年获得全职工作的总数减少了10.02万人,而青少年失业率从15.6%上升到了23.3%[3]。持续攀升的失业率还严重影响了在校生完成高中学业,使得本已疲软的就业市场更是雪上加霜。时任自由党领袖、总理弗雷泽(Malcolm Fraser)公开承认:“雇主对青年人不良的工作态度及低下的工作能力的抱怨,其实是对教育制度而不是对青年人本身的谴责。”[4]
1983年,霍克领导的工党重新执政,并逐步出台了一系列经济与行业改革计划。其中,教育改革是这一系列改革的核心领域。针对其时突出的高中巩固率问题,是年,澳大利亚学校委员会(The Schools Commission)发布“参与和平等计划”(Participation and Equity Program),核心主旨是欲意通过高中课程改革,吸引高中生继续在校学习,巩固、提升就学率,从而减少就业市场的压力。计划提出了8条课程方面的改革建议,其中第一条就是“加强职业课程,把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结合起来,帮助学生更好地从学校转入工作生活”[5]。计划实施后,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一些高中因之开设了相应的校本职业课程,高中的吸引力以及就学巩固率也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1987年7月,霍克连任总理。为了加强职业、教育与训练之间关系,霍克政府将原“教育和青年事务部”与“就业和训练部”合并重组为新的“就业、教育与培训部”(DEET)。前经济部长约翰·道金森(John Dawkins)转任该部部长。“道金森的改革主要遵循微观经济学的规律,寻找提升教育效率的办法。”[6]在道金森的影响与积极推动下,1987年10月,澳大利亚工会理事会(ACTU)在考察了欧洲之后,发布了《重建澳大利亚》(Australia Reconstructed)报告。报告认为教育在国家经济重构中发挥着重要的人力资源支撑作用,一段时期以来澳大利亚青年人失业率节节攀升,高中就学巩固率难以为继,主要原因在于从学校到工作(School-to-Work,简称STW)过渡这一环节出现了严重问题,义务后中学教育普遍缺乏劳动力市场所需的职业训练与能力培养。基于此,应进一步加强学校职业教育与培训,为青少年提供平等的职业教育机会,着力强化与工作相关的通用能力和专门能力的培养[7]。是年不久,就业、教育与培训部又颁布了由道金森部长等亲自编制的《澳大利亚需要的技能》(Skills for Australia,1987)报告。报告再次强调了加强学校职业教育与培训的重要性中,明确指出:“高质量的基础教育是使社会获得具有一定职业技能的、有用的劳动力的前提。”为了实现既定的高中巩固率及解决青年人就业问题,“需要采取一些行之有效的方法,使高中教育更具有吸引力和适应性。改革课程就是一条基本的措施”[8]。
概言之,20世纪80年代,虽然说澳大利亚并未明确正式提出高中阶段普职融通的实施,并且“参与和平等计划”中高中开设的校本职业培训课程也没有被纳入主流课程体系,但可以明确的是,《重建澳大利亚》和《澳大利亚需要的技能》等报告与计划的陆续颁布或施行,充分说明面对日益严峻的国内就业形势,澳大利亚政府已经着手从政策上积极酝酿筹划将职业教育培训课程引入普通高中教育,高中阶段普职融通的实施已经成为大势所趋。
进入20世纪90年代,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发展,国际竞争日趋激烈,澳大利亚国内就业形势继续恶化。为了使中等教育结构层次积极适应社会变化,应对日趋严峻的青年人就业问题,1991年澳大利亚政府任命费恩委员会针对义务教育后教育和培训开展调研。费恩委员会调研后,发布了《年轻人参与义务教育之后的教育与培训》(Young People′s Participation in Post-Compulsory Education and Training)报告,即《费恩报告》(The Finn Report)。针对长期以来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径渭分明的状况,报告首次明确提出要将普通高中教育与职业教育融合,在高中阶段启动职业教育和培训(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简称VET)计划,旨在确保完成义务教育的学生进入高中或职业技术教育学院(Technical and Further Education,简称TAFE)继续学习,以使学生毕业后能够顺利地过渡到升学或就业[9]。《费恩报告》发布后,其所提出的普职融通相关建议被其后召开的澳大利亚教育、就业、培训和青年事务部部长委员会(MCEETYA)会议所接受,成为高中VET计划正式开始实施的标志,对澳大利亚高中阶段普职融通的推进产生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从联邦政府层面来看,自20世纪90年代开始,澳大利亚政府积极发挥统筹指导作用,通过成立专门性的工作机构,建立统一的资格框架,引入职业教育培训包以及实施校本新学徒制计划等措施,积极致力于普职融通的实施与推进:(1)成立专门性的工作机构。澳大利亚教育、就业、培训和青年事务部部长委员会是联邦、各州和地区就相关教育问题开展合作的重要机构。为了促进高中VET计划的深入开展,1996年,该委员会特别设立了普通高中VET工作小组,作为加强普通高中实施职业教育的专门性组织。工作组汇集了各地区、行业机构的代表,反映了各利益集团的需求,共同为普通高中实施职业教育计划制定方向,促进普职融通政策的推进与实施。(2)建立统一的资格框架。长期以来,澳大利亚职业教育与基础教育、高等教育缺乏统一的资格证书认定标准与有效的衔接。鉴于此,澳大利亚政府于1993年正式推出新的资格框架体系(Australian Qualifications Framework,简称AQF)。该资格框架涵盖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两大类别,就高中教育领域而言,资格证书分为一级证书和二级证书,横跨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分别等值于职业教育与培训领域的一级证书和二级证书。统一的资格框架确保了职业资格证书与教育学历证书之间的同等地位,有利于在普职等值的基础之上推进普职融通的实施。(3)引入职业教育培训包。培训包是由澳大利亚行业开发的一整套全国认证的标准和资格。为了满足澳大利亚迅速发展的劳动力市场的需求,1997年,高中职业教育和培训体系(VET)开始引入职业教育培训包。培训包的引入,不仅为普通高中开展职业教育提供了全国统一的合格教材资源,提高了课程标准性;同时,其所制定的学生学习评价标准,也为高中VET融入主流课程提供了被认可的评价方法,因此,其有效地促进了普职融通课程的统一性与标准化。(4)实施校本新学徒制(School-Based New Apprenticeships,简称SBNA)计划。为了进一步降低青年人的失业率,让普通高中生掌握基本的职业技能,澳大利亚政府自1998年1月1日开始实施新学徒制。新学徒制规定学生可以获得所在州颁发的高中毕业证书和全国范围内承认的VET资格证书。该计划拓展了普通教育的单一层面,使学生的选择更为多样化,促进了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有效衔接。
从地方各州层面来看,根据联邦政府的政策,各州因地制宜开展普通高中职业教育实践,形式灵活多样,颇具区域特色。例如,维多利亚州政府发布《维多利亚教育证书评价报告》(Victorian Certificate of Education Review),提出积极构建职业教育课程同维多利亚教育证书(Victoria Certificate of Education,简称VCE)课程学分的融合模式。这一举措提高了职业教育课程的认可度,使职业教育课程与普通教育课程拥有同等地位,有力地促进了维多利亚州普职融通的推进实施。又如,新南威尔士州部分高中与TAFE学院合作,由TAFE学院向该州高中生提供了28个行业的课程,并且该州教学委员会(the Board of Studies)也向高中重点提供了10个VET课程。这些课程作为高中毕业证书课程的一部分,显著提升了VET课程在高中教育的地位,促进了普通高中职业教育的有效开展。此外,西澳大利亚州的“INSTEP计划”、南澳大利亚州的“工程路径项目”等,都是各州推进普职融通所开展的富有成效的尝试性探索[10]。
20世纪90年代,澳大利亚联邦政府以及各州致力于普通教育中的职业教育元素渗透,积极搭建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融通的桥梁,在提升高中阶段学生保有率以及促进毕业生就业过渡等方面产生了显著影响。据统计,在此期间,高中12年级的保有率从1971年的约30%上升到1992年的77%,在1995年降到72%后一直保持在这个水平[11];并且参加高中VET的学生人数逐年攀升,特别是1997年后,新执政的约翰·霍华德联合政府在经费上进行专项重点支持,参加高中VET学生人数更是以年均25%的速度快速增长。然而,在肯定成绩的同时,也应该指出的是,在此期间,澳大利亚高中普职融通在实际运作过程中存在一些问题:如前期缺乏持续性的经费支持,实施进展比较缓慢;相对于主流学术型课程,VET课程仍缺乏必要的重视;等等。
世纪之交,国际高中教育多元化发展的趋势愈来愈明显,以普职融通为核心的综合高中模式在各国高中教育改革进程中日益成为发展的潮流。与此同时,澳大利亚国内经济发展趋势及教育体制的改革也对高中职业教育发展提出了新的要求,制定一个统一的、完善的中学职业教育与培训目标的需求迫在眉睫。基于此背景,1999年澳大利亚教育、就业、培训和青年事务部部长委员会颁布了《阿德莱德宣言》(The Adelaide Declaration)。宣言面向21世纪提出了学校教育国家目标,是一次跨世纪的教育承诺[12]。宣言特别重视高中阶段普职融通的实施推进,明确提出要进一步深化高中阶段教育的普职渗透,确保所有学生能完成12年学校教育或相当的职业教育;要继续加强学校教育与职业教育和培训、继续教育、就业和终身学习的衔接,以便使之与澳大利亚资格框架相适应。为了实现上述目标,2001年,教育、职业、培训与青年事务委员会制定了《在学校开展职业教育的框架》,提出要进一步完善普教与职教等值证书体系,高度重视普通高中职业教育与培训,保证普通高中职业培训课程与澳大利亚资格框架相互协调,进一步促进职业教育与学校教育、终身教育相融通[13]。
进入新世纪后,随着时代的发展,澳大利亚在反思自身教育新问题的过程中,愈加认识到教育发展对经济发展和就业的重要性。因此,在一系列调查分析和政策借鉴的基础上,2008年12月,教育、雇佣、培训与青年人事务部长委员会再次召开会议并发布了《墨尔本宣言》(Melbourne Declaration on Educational Goal for Young Australians)。相较于《阿德莱德宣言》,该宣言对澳大利亚未来教育的发展做出了更加长远、更具战略性的规划。为了使青年人能快速适应社会的发展,宣言特别重视学校职业教育与培训的重要作用,强调学校要与行业部门、社会机构加强通力合作,向学生提供高质量的职业教育,并为学生的职业选择提出合理化的建议[14]。为实现《墨尔本宣言》提出的目标,2014年澳大利亚教育管理部门在2001年《在学校开展职业教育的框架》的基础之上,颁布了普通高中职业教育工作新框架《为高中生参加工作做准备》(Preparing Secondary Students for Work)。新框架丰富完善了普通高中职业教育的内涵,即普通高中职业教育课程包括职业学习、职业教育与培训两部分内容,并且于此基础上提出要进一步整合普通高中和职业教育资源,提供综合的教学模式,积极促进普通课程和职业教育课程的相互渗透,目的是使学生在应用技能的学习中获得更多的学术知识,并最终能够同时具有进入大学的能力和进入劳动市场的能力[15]。
世纪之交以来,澳大利亚政府陆续出台系列推进政策与实施框架,不断深化与完善高中阶段职业教育课程与普通课程的整合融通,成效显著。据澳大利亚国家审计署2016~2017年度报告统计数据显示,从2001~2016年,澳大利亚高中阶段普职融通比率以每年0.8个百分点逐步攀升,2016年达到了89.2%,联邦政府预计2020年普职融通比率届时将提高到90%[16]。经合组织发布的年度报告《全球教育纵览2018:经合组织指标》(Education at a Glance 2018: OECD Indicators)指出:从参与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情况来看,澳大利亚高中阶段学生有44%参加了普通课程,56%参加了职业高中课程,普职比大体相当[17]。这也从一个侧面充分肯定了澳大利亚普职融通的实施成效。
高中阶段普职融通的实施推进,是澳大利亚政府面对全球化挑战以及解决青年人失业率居高不下问题而采取的重要应对策略。通过梳理分析澳大利亚高中阶段普职融通的实施推进历程,可以发现其具有以下几个方面的显著特征。
顶层设计是一种系统性、整体性、全局性的谋划。作为战略总体规划的具体化实施路径,顶层设计具有顶层决定性、整体关联性、可操作性等突出特征。澳大利亚普职融通卓有成效的实施首先要归功于其系统完善的顶层设计。首先,在顶层决定性方面,澳大利亚政府作为普职融通的“总设计师”,总体负责统筹规划和监督管理工作。为了促进普职融通顺利推进实施,澳大利亚政府不仅陆续影响推动出台了诸如《费恩报告》《阿德莱德宣言》《墨尔本宣言》等一系列有关普职融通的政策文本,从思想理念、目标愿景以及框架要求等方面,系统谋划、精心布局普职融通的实施推进,并且还为之专门成立的普通高中VET工作小组,藉此进一步加强普职融通的监督管理,切实保障其有序推进与顺利运转。其次,顶层设计的整体关联性主要体现为对于资源的充分整合和要素的有效衔接方面。例如,在资源的整合方面,普通高中与TAFE隶属于不同的管理体制,为了破除体制管理障碍,促进相互之间的配合与沟通,西澳大利亚州政府特意将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管理机构加以合并;又如,在要素的衔接方面,澳大利亚政府通过建立新的统一的国家资格框架,有效衔接了职业资格证书和学历证书,搭建了两者之间互通的立交桥,有力促进了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等值等价。最后,顶层设计的可操作性主要体现的是设计方案落地实施的问题。为了推动普职融通蓝图的实现,澳大利亚不仅于2001年、2014年先后两次出台了高中职业教育的工作框架,着力推动《阿德莱德宣言》《墨尔本宣言》提出的目标愿景在实际中的贯彻落实,并且还高度重视顶层规划与现实情况的有效融合,各地区皆能因地制宜、有针对性地积极推进普职融通的实施。概言之,系统完善的顶层设计为高中阶段普职融通的实施提供了方向性的战略引领和切实有效的制度保障,科学引导、规范着澳大利亚普职融通的推进。
澳大利亚国家资格框架(Australian Qualifications Framework,简称AQF)是国家性政策框架,是针对义务后的教育培训而采取的国家统一的资格认定体系。就高中教育领域中的国家资格框架而言,其互通性体现于在高中阶段开设职业教育一、二级证书课程,学生可以自由选择职业教育课程,获取相应的学分即可拿到资格证书Ⅰ和证书Ⅱ。职业教育课程不仅可折入高中毕业学分,还可以通过与TAFE学院等业已签署的校际学分转换制度直接计入TAFE学院的学分,并且根据学生的意愿也可以高一时直接进入TAFE学院学习。这样,通过设置横跨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一级、二级证书,并赋予其同等地位,有效地促进了普通高中教育与职业教育的衔接与贯通。其次,国家资格框架互认性主要体现在,学生完成12年制学业后可获得高中毕业证书。这一证书不仅为国内高等院校、职业院校和培训机构所认可,同时也多为国外大学及职业教育机构所承认,成为这些院校录取的依据。概言之,澳大利亚互通互认的国家资格框架,确立了现代职业教育作为一种与普通教育相等值的“教育类型”重要地位,增强了社会对职业教育的认同感与认可度,无疑有利于在普职等值的基础之上促进普职融通的深化发展。
政府统筹指导、企业及行业组织鼎力支持、学校实施协作的多元参与推进机制是澳大利亚高中普职融通具体操作层面的显著特征。首先,政府发挥积极的统筹指导作用。从酝酿筹划、提出实施到深化发展,澳大利亚高中普职融通的推进过程可以说始终贯穿着政府的统筹指导作用。近30年来,通过不断推动出台普职融通的政策文本、制定统一的国家资格框架、持续性地提供资金支持等途径措施,澳大利亚政府从目标导引、标准确定、制度保障以及经费支撑多方面着手,着力统筹指导普职融通的实施推进,积极破解普职融通的障碍,有效地规范保障了普通高中职业教育与培训实践的推广开展。其次,企业、行业组织发挥着重要的支撑作用。企业、行业组织是普职融通实施推进的重要利益相关者,也是主要的受益者。正因为如此,相关企业与行业组织积极参与到普通高中职业教育与培训之中,通过为在校学生提供实习场所,参与职业教育培训包开发、组织学生实习评定以及帮助学校培训师资等方式,与学校紧密配合、通力协作,鼎力支持普通高中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开展,成为澳大利亚普职融通的主要参与者、重要推进者。最后,学校系统发挥关键的主体纽带作用。虽然说普职融通的推进从开始起就是在政府统筹下加以开展的,并且企业组织也切实发挥着重要的支撑保障作用,但是普职融通毕竟最终是依托学校系统而落地实施的,学校乃是各利益相关者通力协作的中心纽带。因此,为了更好地推进职业教育培训的开展,澳大利亚普通高中一方面适时地对管理体制、课程设置、教学模式等进行了相应的变革调整,着力加强主体建设;另一方面,重点强化了与行业组织、生产企业、社区家庭以及TAFE学院与大学等方面的通力合作,积极致力于课程对接、学分转换、培训合作以及资源共享等合作与协作事宜,在普职融通的推进过程中切实发挥了自身的主体纽带作用。
课程是学校实现其培养目标的基本途径,也是普职融通推进实施的重要载体。为满足学生日益多样化的需求,促进其实现从学校向工作或继续教育的顺利过渡,澳大利亚一直重视高中阶段普职融通课程的建设,积极在高中课程体系中融入职业教育与培训(VET)课程,并在此基础之上逐步形成了类型多样、融会贯通的课程设置基本特征。首先,形成了基于行业需求、旨在促进学生多元化发展的丰富多样的课程体系。普通高中职业教育与培训计划(VET in Schools)的课程设置基于国家的课程标准,同时积极吸纳行业组织的建议,并充分考虑了学生多元化发展与企业的实际人才需要,逐步构建了类型多样、内容丰富、具有较强实践性的普通高中职业教育课程体系。学生可根据自己实际情况自由选择学习科目,而教师也能基于丰富的课程资源灵活地组织教育教学。其次,注重普通课程和职业教育课程的融会贯通。自1991年《费恩报告》倡议在高中阶段教育启动职业教育和培训(VET)计划后,澳大利亚普通高中开始逐步尝试引入VET课程,但由于缺乏配套经费给予持续支持,普通高中VET计划实施进展相对比较缓慢。1996年3月,约翰·霍华德(John Winston Howard)联合政府上台执政后,对高中VET计划进行了专项重点支持,极大地刺激了普通高中VET计划的开展。其后普通高中VET计划进入了飞速发展期。据统计,截止到2014年,已有95%的普通中学设置了VET课程,而参与VET课程学习的学生也达到了49%之多[18]。澳大利亚普通中学VET课程主要分为两种模式:一是嵌入课程,即在高中普通教育课程渗透职业教育与培训内容;二是独立课程,在原有的职业课程开展新计划,课程内容主要来源于培训包。普通高中VET计划的实施,促进了普通课程和职业课程的融会贯通,强化了高中生职业技能的培养,密切了专业知识和技能学习的衔接,满足了高中生多元化的需求。它的广泛开展,对澳大利亚普职融通进程产生了强有力的推进作用。
《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明确指出:“鼓励有条件的普通高中根据需要适当增加职业教育的教学内容。探索综合高中发展模式,采取多种方式为在校生和未升学毕业生提供职业教育。”[19]近年来,在国家政策的倡导下,我国广东、上海、四川等省市学校积极探索高中阶段普职融通模式的改革实践,其中不乏有益的经验,并且对优化教育资源配置、促进学生个性发展以及有效推进教育公平确实也产生了积极影响。然而,受制于观念、体制以及评价等诸多因素,当前我国高中阶段普职融通的推进还面临着重重困境与挑战。正因为如此,《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进一步提出,深化职普融通,鼓励高中阶段学校多样化发展。在这一背景下,学习借鉴澳大利亚普职融通方面的成功经验,着力促进普通高中教育与中等职业教育融会贯通、协调发展,积极构建多样化发展的普职图谱,实属必要。
普职融通的实施必须以普职等值为基本前提。然而,受制于普职二元对立的传统观念以及片面依据成绩标准进行普职分流的机制,职业教育在我国长期以来一直被视为旁支教育,不仅社会认可度低,而且普职之间存在着严重的不对等。这种状况的存在,严重影响了我国职业教育的健康发展、普职融通的有效推进。因此,着力加强社会对职业教育的认可度,积极寻求、促进普职等值乃是当务之急。在此方面,澳大利亚的成功经验为人们提供了有益的启示,即通过建立统一的国家资格框架,将职业资格证书和学历证书加以有效衔接,藉此寻求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等值等价,促进普职融通的实施推进。2019年1月,国务院颁布《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明确指出要“把发展中等职业教育作为普及高中阶段教育和建设中国特色职业教育体系的重要基础,保持高中阶段教育职普比大体相当,使绝大多数城乡新增劳动力接受高中阶段教育”,并于此基础上提出了要“推进资历框架建设,探索实现学历证书和职业技能等级证书互通衔接。”[20]这是我国当前职业教育发展的政策诉求,也是我国推进普职融通的实践呼唤。因此,当前我国应该尽快制定、建立起统一的国家资格框架,并将职业资格证书制度和学历文凭证书制度纳入到这同一资格框架内,致力于实现两类证书的等值互认,藉此为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融合提供政策与制度上的保证。这是国家资格框架建设的核心要义。此外,从实践层面上而言,在建立统一的国家资格框架基础之上,为了更好地促进普职融通的实施推进,还需要进一步改革当前的职业资格证书制度,完善职业教育质量保障体系,提升职业教育教学的质量,从实质上促进两类资格证书的等价等值。
普职融通的推进是一项持续性的复杂系统工程,涉及到多方面的利益,需要多元主体积极参与,密切配合,通力协作,共同形成推动普职融通发展的合力。首先,政府要加强普职融通的顶层设计与实施推进,中央政府要尽快出台专门性的普职融通实施指导方案,成立专门的工作推进机构,进一步强化政策引导、资金支持以及制度保障;各级政府要进一步加强普职融通的宏观统筹管理,着力加强普通高中职业教育实施的标准化、规范化建设,继续扩大普职融通试点项目的范围与规模,充分调动企业以及行业组织参与办学的积极性,鼓励、支持普通高中和企业以及行业组织的合作协同,多方着手宏观统筹指导普职融通的实施推进。其次,企业及行业组织应该充分认识到普职融通之于自身的人才需求以及建设发展的重要性,进一步加强主体参与意识,深化与政府、学校系统的通力协作,通过积极参与普职融通的政策制订、标准拟定,以及普通高中职业教育的课程开发、师资培训、实训实习基地的建设和管理等过程与环节,切实发挥自身对于普职融通实施推进的支撑保障作用。再次,“现实意义上的普职融通,主要体现为‘普’向‘职’的融通,无论是普通学校自行实施,还是与职业学校合作实施,都是在普通学校渗透职业教育”[21]。因此,普通高中既是普职融通的实施主体,又是各方通力协作的中心纽带。这种双重重要角色,决定了普通高中既需要进一步明确自身的办学定位,注重协调好普职教育之间的发展,重点以课程建设为突破口、制度创新为抓手、师资队伍建设为着力点,积极创新、优化普职融通的办学模式,切实发挥普职融通的实施主体作用;充分发挥好各方协作的中心纽带作用,切实深化与职业学校、高等学校、企业及行业组织等方面的合作与协同,积极借鉴澳大利亚在课程对接、学分转换、培训合作等方面的成功经验与先进机制,主导形成有利于普职融通实施推进的沟通协作机制、资源共享机制以及共同治理机制。
课程融通是普职融通实施推进的关键环节和最终落脚点,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没有普职课程的融通就谈不上普职教育的融通。近年来,我国上海、浙江和山东等试点学校基于自身的实践探索,逐步形成了校内课程渗透、校际课程合作两种普职课程融通的基本模式,并取得了初步的成效。但无论是课程体系建设的完善性,还是普职课程渗透的深入程度,可以说均没有达到比较理想的效果。职业类课程大都被定位于“副课”的地位,不仅课程类型单一,而且课时量、所占学分比例也相对较为低下;普职类课程的融通多为简单“嫁接”或盲目“移植”,实质性的课程渗透和融通比较匮乏,远不能满足学生学习的需要以及选择的多样性。借鉴澳大利亚普职课程融通方面的经验,需要进一步加以改进与优化:首先,普通高中应该进一步加强职业类课程体系的建设,不仅要逐步提升职业类课程开设的数量与比例,丰富优化职业课程的形式与类型;还要充分考虑企业的实际需求,积极征求、吸纳行业组织的建议,以促进学生的多元发展为旨归,逐步形成结构合理、类型多样、内容丰富且具有较强实践性的职业教育课程体系。其次,普通高中还应该从课程理念、课程内容、教学制度以及课程开发等方面,进一步加强普通课程与职业课程之间的相互融通、融合、衔接与合作,从全方面、多角度着手,真正使普职教育在课程上有机地融为一体。此外,普通高中还要进一步扩大加强与职业学校校际课程的合作与开发,通过课程互选、师资共享以及实训设备设施的共建共享等形式,切实加强校际之间的普职课程渗透,相互取长补短、互通有无。再次,普通高中还应该积极借鉴澳大利亚的学分转换制度,与不同层次、不同类型的职业学校乃至高校共同商议建立学分转换制度,实现校际之间普通课程与职业课程的学分互认、互换,藉此促进校际之间的普职课程渗透与融通,积极构建普通教育和职业教育开放衔接的育人新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