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术与书法漫谈
——论不同拳种和不同书体的相通性

2022-03-22 06:15赵思磊
武术研究 2022年3期
关键词:长拳篆书武术

赵思磊

苏州大学体育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0

1 前言

1.1 武术与书法演变概览

几千年前,军事、社会活动以及生活实践,造就了中华武术的产生,在广袤的中华大地上,绵延至今,其在发展过程中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逐渐成为具有鲜明民族特色的中华传统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说起书法,必先谈到汉字,汉字是书法之根,在远古时代,人们为了记事,开创了诸多记事方法,结绳、结珠、契刻等,为了简化记事方法,出现了流传千古的“仓颉造字”和“伏羲造字”起源说,奠定了汉字向多样化发展的坚实基础。不难看出,记事方法和搏斗的出现,其最大的共同点就是都基于实用层面。

如今,武术作为中国传统体育的重要组成部分,本着让学生学习传统体育的思想,国家和政府开始加大对传统武术的宣传力度,武术开始走进校园,社会武术也开始蓬勃发展,作为一种民族文化,加之我国改革开放的大环境,武术已经成为连接中国和世界的纽带,武术的足迹开始遍及世界各个角落,这表明,武术已经不单单是一种体育和身体的运动,更多的是一种武术文化的深刻体现。

刘熙载道:“高韵深情,坚质浩气,缺一不可为书。”书法与中国文化相表里,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中国书法始终以“修身立品,立德树人”为主流,并逐渐融入整个中华民族的精神之中,必将屹立于世界民族艺术之林。

综上所述,武术和书法作为极具中国文化的代表性的艺术,二者产生和经历了从无到有的过程,经历了从最初的实用性到艺术性的过渡,经历了在时代背景下的文化交融,以及从单一到多样性的表现,武术和书法的起源及演变过程都是十分相似的。

1.2 武术与书法表现形式与深刻内涵

前辈们根据习武的经验提炼出了“武术八法”,即手、眼、身法、步、精神、气、力、功。其中,前四法为外显,又称武术的“形”,后四法为内蕴,又称武术的“神”。八法的拳诀是:拳如流星眼似电,腰如行蛇步赛粘,精要充沛气宜沉,力要顺达功宜纯。而书法的创作过程不仅以“形”为主,而且同样附加了“神”的表达,通过反复临帖对照、揣摩,手指相互配合,最终反映在纸上,再整体配合笔法(中锋和侧锋,圆笔与方笔,平动、绞转与翻转等),墨法(焦墨、浓墨、重墨、淡墨、清墨和干墨),章法(齐整、均匀、匀称、错落、聚散、松紧、疏密、虚实),用笔来映射“步”,展现不同风格的“笔力”。欧阳询的“峻拔遒健”,颜真卿的“雄厚圆润”,虞世南的“圆融冲和”,王羲之的“欹侧遒媚”,黄庭坚的“剑戟森挺”,用笔都胜人一筹,以此来渲染不同表现力和意境。

武术和书法作为国际社会认可的“中国国粹”,蕴含了从古至今各个拳师和流派的智慧与思想,早已打上了中华民族的时代烙印。一文一武,相互借鉴,相互交错,相互影响,不断丰富精神意境和理念,最终达到融会贯通的境界。

对于习武者来说,“自强不息”是武术文化的基本精神,通过自我激励和自勉,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达到对武术技术更高境界的认识。习武的真谛贵在锲而不舍,贵在不竭操练和体悟,贵在数十年如一日地苦心研究;武术中刚柔相推、动静结合、缓疾比对等矛盾的体现,阴阳相生,相辅相成;中国武术秉承“天人合一,崇尚自然”的文化精神,注重调心、调息、调身等内涵。武术史上有姬隆丰在陕西终南山水开洞采药时见鹰与熊搏斗,遂对创拳有所悟而造形意拳的故事。天人合一,崇尚自然的文化精神,促成了中国武术对自然之意的极致追求。

世人传颂着王羲之临池学书的典故,智永也为后代留下了“退笔冢”“铁门槛”的佳话,练习书法不仅贵在坚持,也注重在自然界万物中寻找灵感,至今书法史上还流传着唐代怀素夜闻嘉陵江水声,草书益佳的故事;王羲之在“惠风和畅”的暮春三月,与友人在兰亭畅叙幽情,春和景明的景色激发了王羲之的创作灵感,文思泉涌,书如行云,第一行书便跃然纸上。道家提倡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阴阳相互对立,相互转化的哲学思想渗透在书法文化形态的各个方面,方圆藏逆,刚柔相济,将浓遂枯,书法艺术中的矛盾对立关系纷繁复杂,比比皆是,充分论证了阴阳的辩证统一。

2 篆书与武术

2.1 篆书与形意拳

秦朝秦始皇大一统天下,统一篆书为标准文字,所谓的“秦书八体”均隶属于篆书体系。其中,大篆作为象形文字的代表,表现出从混沌到秩序,从无序到有序,从稚拙到精巧的演变。篆书起源于象形且又根植于象形,大多数字因形立意或因意造形,又或以形取意,借形取势,古拙多变,布局均匀。而在形意拳拳谱中也有“象其形而取其意”之说,在表现力上,形与意二者不可分离,只有形而无意为下乘,只有意而无形则无法表现其特点,分离的形与意就像对动作和字体的蹂躏和摧残。

形意拳奉岳飞为祖师,所谓脱枪为拳,有“劈、崩、钻、炮、横”五大基本技法,映射出形意拳五种不同进攻方式,取其精髓后活学活用,达到“无意之中是真意”的最高境界。形意拳还仿照自然界十二种动物创制了“十二形”,融合十二种动物各自的特点,龙的大开大合之势,虎的搜山扑食之凶,猴的借力坠枝之巧,马的穿山跳涧之勇,鼍的排山倒海之力,鸡的善斗智取之灵,鸟台的起落直率之能,鹞的展翅束身之变,燕的身轻灵快之长,蛇的首尾相应之合,鹰的放爪擒拿之猛,熊的刚壮勇猛之威。十二形虽取之于自然界,但所仿的也不只是形,更蕴含了这十二种动物所表现出来的本能活力,再融合防身自卫、预防疾病于一身,突出了“天人合一”的哲学意义,达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

2.2 篆书与八卦掌

从文化上来说,篆书与卦象的产生有着必然的联系,清代书法家刘熙载在《书慨》中说:“圣人作《易》,立篆以尽。意,先天,书之本也,篆,后天,书之用也。”揭示了卦象运用在书法中成为一种新的表现形式。例如,第六卦坎卦,本意表示水,而篆书中“水”的写法是将坎卦旋转90度所得到的,形状几乎完全相同。古代学者用八卦来解释事物间的相互联系及特征,透过现象看本质,蕴含了深邃的文化内涵,而八卦掌合八卦之术,取八卦方位的步法和规律,以卦理解释拳理,单换掌为两仪,双换掌为四象,其余八掌分别对应八个卦象。由此可见,篆书和八卦掌的起源在文化源流方面大同小异。

图1 篆书的“水”与坎卦

八卦掌有牛舌掌与龙爪掌两大基本掌形,掌法在套路习练过程中相互转化,常常借力打力,劲力与方圆转化在方寸之间,变化无穷;步法以趟泥步为基础,尾闾中正,重心移向后腿,前腿沿后脚足踝处磨胫而出,两腿微曲,腰腿如同悬挂在腰上,步伐轻盈稳健。八卦掌的口诀中讲:步弯,脚直,向前伸,如同推磨一般真;屈膝,随胯,腰扭步,掌到三面不摇身。由于八卦掌讲究方位变化,于是在步法中加入了摆扣步和走圈,通过脚的一掰一扣来变换方向,扣步决定了八卦掌的圈走成一个圆,而扣步的幅度和角度决定了八卦掌圆的大小。应对进攻时,步法随走随变,其变换始终以趟泥步为根本。八卦掌身法起伏拧转,灵活敏捷,运转圆活,与步法变化环环相扣。八卦掌练习通常有三个阶段,初学者在第一阶段牢牢打好“定架子”的基础,逐渐向“活架子”转变,最后达到“变架子”的境界。王芗斋评价八卦掌“犹如场上游龙”,就是将八卦掌的技法融会贯通,各个技法为我所用,不想法而法自到。虽然八卦掌百折千回,但换力方向及痕迹让人捉摸不透,出其不意,让敌方防不胜防。

现代书法家林散之说:“笔从曲处还求直,意到圆时更觉方。”将篆书曲直方圆转化的特点描述地淋漓尽致。书法史上篆书经典碑文《峄山碑》开启了书法界审美的先河,以《峄山碑》为例进行分析,其线条粗细一致,平行对称,空间均匀,所体现的是书者控笔的能力,同时在书写过程中特别强调笔画的圆厚忠实,不能一带而过,这就像八卦掌的趟泥步,在整套拳法或书写技法中起到了基本功的作用。篆书整体婉转而通达,运笔过程特别讲究捻管和拧转,捻管是通过拇指配合食指和中指产生的搓动,使笔锋发生方向和顺逆的改变,笔画粗细变化少,要求对笔有很强的控制力,运行过程中笔正不斜,多数笔画以中锋行笔为主,少数辅之以侧锋拖笔,最终呈现出平衡对称和静谧安详的整体气息以及圆中带方的结构特点。篆书习练同样会经历三个不同的阶段,一为入法,找准篆书特点和规律,格物问道,掌握古人笔法;二为出法,敢于破而再立,敢于创新,然后有所感悟;三为变法,不满足于现形,重视篆书理念之延伸。放在八卦掌中,脊柱如同笔杆,始终保持中正不斜,步法稳健,如同笔毫,处处体现“体正势圆”。综上所述,八卦掌和小篆二者在运动形式和意识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3 隶书与太极拳

隶书传说是程邈在狱中所创,是中国文字的一次巨大变革,其删繁就简的结构受到人们的喜爱。隶书在汉朝进入鼎盛期,在书法界有“汉隶唐楷”之称。隶书的书写风格讲究松静自如,方中带圆,外松内紧,取其方扁之势;在笔画的转折处,由篆书的“一笔圆转”变为“两笔方折”,横画会形成一个“蚕头状”的起笔和形似“雁尾”的波磔。在太极拳中,外柔内刚,刚柔并济,松静圆活,讲究“形松意紧”,不难看出,太极拳的运动规律和特点与隶书是极为相似的,动静结合而又内分阴阳,浑然一体之势。例如,太极拳的经典动作“单鞭”与隶书的“蚕头雁尾”的外在特点就十分相似。

图2 单鞭和“蚕头燕尾”

古代书法理论《隶势》中说道,隶书讲究“随事从宜”,其与王宗岳《太极拳论》中提及的“无过不及,随曲就伸”所体现的技法内涵如出一辙。二者都随变而变,反应出一种新的平衡规律,浑圆一体,但平衡不代表死板,隶书讲究“雁无双飞”,即波横只能在同个字中出现一次,再次出现则必须以平横代替。隶书同样讲究笔画之间的相互呼应,正如“疾势出于啄磔之中,又在紧趯竖笔之内”所说,就像太极拳,各动作之间并不是独立的个体,一动俱动,相互铺垫,虽慢但力量十足,发力讲究松活弹抖,正如其根在脚,行于腿,主宰于腰,形于手指。比如腰拦肘,肘从腰出,跨步顶肘向前,力与跨步配合最终抵达肘尖;又如青龙出水,两腿在蹬腿的过程中力量向上传递,节节贯穿。

隶书发展到后汉时期,出现了“永字八法”理论,将常用28种笔画经过简化,归纳总结成8个类别,并以“永”字作为核心枢纽,阐释书法中的劲路而非笔画。所谓八法,即“侧、勒、弩、趯、策、掠、啄、磔”。而太极拳中的“掤、捋、挤、按、采、挒、肘、靠”被称为核心的八种劲力原理。

“永字八法”和“太极八法”二者可以一一对应,互为己用:侧与按,点为侧,审查笔势,下笔侧落,笔锋右顾,侧不得平其笔,如高空坠石,让人可以明确感觉到点画既是运动着的,又极富有力量感,太极拳的按,劲在腰攻,并非垂直向下按压,通过审察对方力量大小和方向,向前推击或上掀;勒与捋,横为勒,勒不得卧其笔,由轻快过渡到重缓,注重回收,仰笔覆收,折叠蓄势,太极拳的捋发于手腕,通过自身的松沉之力改变对方攻击线路,三分向下,七分向后,引劲使之延长,蓄而不发;弩与掤,竖为弩,弩不得直,直则无力,讲究粗细变化,其前接横,后连勾,处在字中的核心地位,具有膨胀之意,掤是太极拳中一种由内而外的核心劲力,劲发于手臂,且两臂具有圆撑力,使对方之力达不到胸部,并与其他发力相互连接,变化多端;趯与挤,勾为趯,上与竖画衔接紧密,借势而出勾,力量饱满,但并非全力倾泻,太极拳的挤发于手背,是通过整个周身和手的相互配合在松沉折叠后形成合力向前推掷,好似弹簧力。在此仅先论述核心四法的相似之处,其余四法同理,不再赘述。

4 楷书与八极拳

楷书成型于魏、晋、南北朝,兴盛于唐朝,其中,魏碑作为楷书发展初期的过渡字体,略带隶书风格,作为唐楷的先声,在楷书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其风格独特,雄奇角出,方峻道劲,朴拙浑劲,峭拔精悍。观造像记,以《龙门十二品》为例,刻工在凿刻过程中刀法直接,直截了当,棱角分明,不加修饰,在折笔处往往使用侧锋而形成内柔外刚的显著特点,可以明显感觉出凿刻的力度和刚劲。这种力量感是由内向外辐射和迸发的,尤其像八极拳发力爆烈,刚劲雄健,强取硬攻,不拖泥带水,崩撼突击的演练风格,正如刘云樵先生说道“八极如虎之威猛”,大有“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之势。

通过对造像记的分析,其中点画大多呈三角形状,边角尖锐,切线方利,横画的四个顶角也呈尖锐状,竖画多以悬针竖为主,但竖画出锋较为含蓄,撇画与其他笔画形成对比,方中带圆,捺画逆锋起笔,挫锋行笔,最后折笔出捺脚;“顶”是八极拳不同于其他拳种最具特色的技击方法之一,其是指用肘攻击敌方,比如迎门顶肘,顶心肘等,配合步法,上步跺脚成马步下势,脚到肘到,肘尖为最终发力点,与肩水平,两手握拳,前手举于下颌,拳心向外,后手伸于后方,目视敌方;八极拳也以进身靠打的招式翘楚,在实战中少不了“贴山靠”的应用,在进身的前提下,以肩部为最终发力点,结合腰胯的合力,力从脚跟生,向对方靠去。其所显示出“开门出手,六力合一”的劲力让人叹为观止。不难看出,魏碑造像记的笔画与八极拳的技法都让人感觉力量向外迸发,锋芒毕露,借地而起力,显得棱角分明。

图3 造像记与八极

造像记融合了不止一种书体的特征,八极拳也借鉴了长拳、劈挂拳,整合筋骨,赋予了“大开大合”的“开门”之精神,造就了习练八极者舍身忘我,敢为人先的价值观。康有为曾在《广艺舟双楫》中赞誉魏碑有“十美”:“一曰魄力雄强,二曰气象浑穆,三曰笔法跳越,四曰点画峻厚,五曰意态奇逸,六曰精神飞动,七曰兴趣酣足,八曰骨法洞达,九曰结构天成,十曰血肉丰美。”将十美放在八极拳当中,也极为贴切,因此在武术界有“文有太极安天下,武有八极定乾坤”之说。

5 行书与长拳

长拳最早见于戚继光所著《纪效新书·拳经捷要篇》:“古今拳家,宋太祖有三十二势长拳。”属于北方拳种,博采众家所长,吸取了查、花、华、少林拳的特点,形成别具一格,历史悠久的一个拳种大类别。长拳有“十二型”之说,即动如涛、静如岳、起如猿、落如鹊、站如松、立如鸡、转如轮、折如弓、快如风、缓如鹰、轻如叶、重如铁,借用自然界十二种动物或景象充分表达了长拳的节奏与韵律。

行书成熟于东晋时期,张怀瓘用八个字概括了行书的特点:务从简易,相间流行。“相间”和“流行”相互交错,使行书既有“动如涛”的流畅感,也有“静如岳”的停驻节奏。元代盛熙明《法书考》卷二述行书诀云:“行笔而不停,著纸而不离,轻转而重按,如水流云行”,由此看出,轻重缓疾变化也是行书的一大特点。

在宋代书法四大家(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中,黄庭坚的行书风格最为明显,书写的力量并不局限于字体内,给人以通达的感觉,畅快洒脱,舒展大方,抑扬顿挫,节奏分明。这种感觉和长拳风格极其类似,长拳以动作大方,节奏鲜明,放长击远而著称。黄庭坚的用笔,松中有紧,线条辐射而深远,但又不生搬硬套,人称“辐射体”,以形喻势,其字如同长拳,纵伸横逸,正如“起如猿”的描述,舒展大方,双臂伸展,不局限于所在空间,观其书如观其拳,观其拳更悟其书。明代冯班在《钝吟杂录》讲述黄庭坚的用笔:“笔从画中起,回笔至左顿腕,实画至右住处,却又跳转,正如阵云之遇风,往而却回也。”黄庭坚笔法自然松活,逆锋入笔,笔画富有弹性,欲扬先抑,亦如“折如弓”,更如长拳要求发力前具有折叠之势,蓄力而发,拧腰扭身发力一气呵成。“转如轮”在行书中体现为转折圆韧,韵媚婉转;其也是长拳对手臂运行路线的描述,切记发力不可僵硬,要和身体各部分配合,提臀,立腰,转髋,以形成通达之势。黄庭坚的字虽然意在深远,笔势开张,但又不锋芒毕露,常藏锋收之;长拳虽然脆快似鞭,放长击远,但仍然要建立在攻防相互配合的基础之上。

6 草书与螳螂拳

螳螂拳创自山东即墨人王朗,其在自然界中获得灵感,通过观察螳螂捕蝉的动作及形态特征,上取螳螂爪,下走灵猴步,借形取势,运用阴阳学说的基本内容,加上了动静、缓疾、刚柔之变换,再协调配合步法和身法,创制螳螂拳法。螳螂拳的风格,总体来说,就是迅猛灵动,果敢快速,勇往直前,步步连环,防不胜防。而草书结构简省,笔法简化,节奏迅疾,纵任奔逸。唐朝张旭和怀素两人的草书最为出名,张旭性格洒脱,平生喜酒,人称“张颠”,其草书和李白诗赋,裴旻剑舞被唐文宗御封为“唐代三绝”。韩昌黎评价张旭草书曰:“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从该评价中,可以看出张旭草书变化多端,赴速急就,力度与速度兼具。

螳螂拳给人带来的紧急压迫感和冲击感和通览张旭草书全篇的感受是非常类似的,张旭草书结字连绵不断,而螳螂手如风车,招法衔接紧密,勇猛精进,连环紧扣,出手快若闪电,讲究随其势打,寻其隙打,见空就打,实在让人难以捉摸,可谓之“七拳并用”;张旭放荡不羁,其草书变幻无穷,用笔大胆,光怪陆离,可谓之“八面出锋”。《述张长史笔法十二意》张旭曾讲:“乃偶以利锋画而书之,其劲险之状,明利媚好,自兹乃悟用笔如锥画沙,使其藏锋,画乃沉着。当其用笔,常欲使其透过纸背,此功成之极矣。”张旭的字,力透纸背,字如刀刻,其笔势瞬息万变,似惊雷激电,又似团绳解开,看似散乱无章,实则运笔提按、抑扬顿挫、方圆转折,无一点不合规矩;螳螂拳的“勾搂采挂”融合螳螂习性之行,“左右连搂,有手连环上,无手直接上,不招不架,只打一下,招招架架,十下八下”,其手法密如疾雨,出手打,回手也打,不落俗套,实是有螳螂挡车之无畏。

螳螂拳谱云:“善拳技者,尚劲不尚力,练拳技者,使力化为劲。劲有路不可牵之送之,牵之送之者,自刹其劲者也,能破人之劲者,乘人之劲路也。”力并不代表劲,力是死的,劲是活的,螳螂拳在力与劲的转化上十分得当,回看张旭的草书,更是如此,笔入纸的力度和角度堪称绝伦,是当之无愧的“草圣”。

7 结语

中国武术和中国书法在长期以来的发展中极大地丰富了中国艺术的表现形式,极富民族精神代表性。“阴阳二气而生万物”,阴阳学说是中国传统美学的基本价值观念,也是中国传统哲学和养生学最具代表性的重要理论。武术与书法建立在阴阳学说的基础之上,赋予两者血、肉、骨、筋、皮之比喻,在造型上展现出动作和笔画的意态。书法和武术自古以来就追求内外兼修,修身立品,其两者蕴含了喜、怒、忧、思、悲、恐、惊的七情之感,彰显了中华民族的心理追求。包世臣在《艺舟双楫》中写道:“学书如学拳。学拳者,身法,步法,手法,扭筋转骨,出手起脚,必极筋之所能至,使之内气通而外劲出。”书法和武术两者虽一文一武,但也是一门共同蕴含迎、让、搭、承的心灵艺术。画家李苦禅说过:“对中国文化,专干一门的总易流入匠气、俗气。”作为新时代国粹武术和书法的习练者,弘扬和宣传国粹技艺不可懈怠,勿使前辈之遗珍失于我手,勿使国术之精神止于我身,通过两者相互借鉴,相互运用,才能融会贯通,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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