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对思想政治教育的挑战与机遇

黄欣荣， 曹贤平

(1.新余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西 新余 338004；2.江西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西 南昌 330013)

元宇宙是2021年下半年刚刚出现的一个热词，时间虽然短暂，却掀起了一股旋风，特别是投资界、产业界响应热烈并寄予厚望。有人说我们进入了元宇宙时代，人类未来将逐渐生活在元宇宙之中[1](前言)。这就意味着人类的生活空间、生活方式将发生革命性的改变。对我们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来说，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也就是说，元宇宙对思想政治教育将带来什么样的挑战？又将带来什么样的机遇？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研究者，作者在本文中试图对元宇宙时代的来临做出初步的回应，对元宇宙将给我们思想政治教育带来的挑战和机遇进行粗略的分析。

一、元宇宙的兴起及其本质

要弄清楚元宇宙时代的来临会对思想政治教育带来什么样的挑战和机遇，首先我们得弄清楚元宇宙是什么，它是如何兴起的，其本质又是什么。

2021年被称为元宇宙的元年，从这一年开始元宇宙一词被各界大肆炒作。然而，这个词并非2021年才出现，早在1992年美国科幻作家尼尔·史蒂芬森就已经造出。他在其著名的科幻小说《雪崩》中构造了Metaverse这个原本不存在的词汇，中文把它翻译为“超元域”，但近30年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2](p14-15)。直到2021年3月，美国游戏公司Roblox在上市招股书中引用斯蒂芬森的Metaverse，将自己定位为元宇宙公司，并且上市之后股价大涨数十倍，Metaverse这个词才重新被世人所认知。但这个词真正流行开来是Facebook公司改名引发的。2021年10月，Facebook公司将使用了近20年的名字改为Meta并声称自己将变身为元宇宙公司，成为未来元宇宙的引领者。于是，元宇宙一词迅速被世界大众所传播。中文翻译者将metaverse重新翻译为元宇宙，而且各类媒体开始大肆宣传，各种说法铺天盖地，有些人甚至宣称人类开始进入元宇宙时代。元宇宙虽然被炒作得沸沸扬扬，但元宇宙究竟是什么，目前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探讨，只是许多公司趁机宣称自己就是元宇宙公司，而且把元宇宙宣传得似乎遍地是黄金，处处是机会。为此，我们将从内涵外延、技术本质、哲学意义、社会影响四个方面来看看元宇宙究竟是什么。

(一)从内涵外延来看，元宇宙是人类对自然宇宙的超越并形成数据宇宙

元宇宙被热炒之后，人们首先会问，元宇宙究竟是什么？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每个人心目中都有自己的理解，很难取得一致的认同。有人将元宇宙等同于网络空间，认为随着互联网的兴起，元宇宙就已经存在。有人将元宇宙等同于20世纪90年代提出的赛博空间，认为元宇宙无非是赛博空间的翻版[3]。有人将它等同于数据空间，认为就是世界数据化之后形成的数据空间。还有人将元宇宙等同于虚拟现实VR或增强现实AR，因为元宇宙要借助VR或AR才能进入。总之，面对一个新概念，人们一下子难以理解，于是将其与过去已有的概念联系起来，这也是认识新概念、新事物的通常做法。

元宇宙是英文Metaverse的中文翻译，其英文则是meta+universe的简写。从字面来看，Meta有“在……之后”“超越”“根源”等多种意义，我们根据情况可以翻译为“元”“超”或“后”等。Metaverse在科幻小说《雪崩》中被翻译为“超元域”，即meta被译为“超”，而如今被翻译为元宇宙，即meta被译为“元”。“元”和“超”其实有差别，“元”大致相当于“源”，意思是对某个事物的本原进行回溯，而“超”则是对某种事物的超越。目前Metaverse的本意是利用智能感知、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一系列数据化技术将自然宇宙进行数据化、信息化而形成数据世界，然后应用物联网、区块链、元计算、人工智能等技术对数据世界进行加工处理，并利用VR、AR等技术进行可视化重构，从而形成一个与自然宇宙相映射的数据宇宙。

因此，从内涵来说，元宇宙其实就是利用数字信息技术对自然宇宙进行数字映射，是自然宇宙的数据投影，是各类信息技术综合构建的数字化宇宙。从外延上来说，元宇宙囊括了过去的网络空间、赛博空间、数据世界、虚拟现实空间等。元宇宙究竟是否包括自然宇宙以及作为自然宇宙投影的数据虚拟宇宙，还是仅仅只指称数据宇宙？不同的学者有不同的看法，有人认为是虚实融合、包括两者；有人认为只指数据虚拟宇宙。我们认为，元宇宙包括虚实两个宇宙，但重点关注的是数据虚拟宇宙及其对自然实在宇宙的反作用。

(二)从技术本质来看，元宇宙是一系列信息技术的综合集成

从技术本质来说，元宇宙究竟是什么？20世纪中叶以来，人类进入了信息革命的新时代，各种信息新技术不断涌现，例如数字电子、集成电路、计算机、人工智能、互联网等。元宇宙是一种类似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的新兴技术吗？不是。21世纪以来，虽然先后出现了数据挖掘、云计算、大数据、区块链、新一代人工智能和虚拟现实等信息新技术，但元宇宙并不是一种信息新技术。

既然元宇宙不是一种新技术，那它究竟是什么呢？从技术本质来说，元宇宙是20世纪中叶以来各种信息新技术的综合集成。20世纪中叶以来，各类信息新技术让人眼花缭乱，每种新技术各领风骚十来年。20世纪下半叶，影响最大的是集成电路、数字计算机、人工智能和互联网，它们先后掀起了信息革命的一股股浪潮。随着21世纪的到来，信息革命的脚步更加快速，刚刚过去的20年，信息革命的主角轮番上演。第一是移动互联网。它是在20世纪90年代互联网的基础上实现了移动化，让信息利用更加方便；第二是智能手机。它让智能终端和网络社交得到迅速普及；第三是大数据技术。它让万物数据化成为可能，并逐渐形成了数据世界。第四是新一代人工智能技术：它在经历两次兴衰之后借助于互联网、大数据等新技术再次崛起，并使得万物智能化成为可能。第五是区块链：它让数据世界中的数据有了可信赖的基础。第六是虚拟现实技术：它本来是一种早已出现的技术，但在大数据、人工智能的加持下得到了全面的绽放。上述一系列新技术为信息革命做出了各自的贡献，但是它们各执一端，都有自己独特的领域和特色，而且都号称自己带来了信息革命。随着各种信息技术的发展，有必要将这些新技术进行全面的整合，把各自为政的信息新技术整合为一个整体，形成系统优势，以便实现1+1>2的统合综效。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元宇宙的概念框架被提了出来，并得到了迅速的响应。

(三)从哲学意义来看，元宇宙是人类思想的创新实验室

宇宙观是哲学观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是哲学的出发点。元宇宙既然用到宇宙的概念，必然会涉及宇宙观、哲学观问题。元宇宙的提出，在哲学上具有重大的意义，它标志着人类探索的重点从物质世界转向由数据刻画的精神世界。

无论是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都承认世界由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构成。物质世界因为其客观实在性，可以通过观察、实验等手段获取数据并用实验手段进行可控实验，更为重要的是物质世界本身就是客观存在的，它独立于人而存在。人的思维、思想是人的大脑对物质世界的能动反映，是物质世界的映射，是一个映射世界。这个映射世界看不见、摸不着，以往只能通过语言、文字或图画加以外在描述。元宇宙时代来临之后，我们可以通过元宇宙的系列技术将人的思维图像化、数字化、在线化，也就是说，可以通过技术让思想状态及其变化变得可观、可测、可控。更为重要的是，这些个人思想的数据与物质世界的镜像数据一起，形成更大的数据世界，所以，过去只有我们人具有身和心，而且心灵世界还难以认知。现在通过元宇宙，我们为整个物质世界建构了既依赖物质世界、又相对独立于物质世界的数据世界。如果说物质世界是宇宙之身，那么这个数据世界就是宇宙之心。这样看来，所谓元宇宙，其实就是人们利用信息技术为物质宇宙之身建构了一个数据宇宙之心，元宇宙就是由宇宙之身和宇宙之心共同构成，人类生存其中的宇宙终于从只有物质之身变成了身心俱备，软硬件齐全的元宇宙。

作为宇宙之心的虚拟数据宇宙，这个由物质世界和人的思想所映射而形成的镜像世界就像个人的精神世界一样，具有相对独立性、自主性，并通过相互作用涌现出新事物。人们在这个虚拟数据世界里可以暂时摆脱物理世界各种规律的限制以及人类社会的法律道德约束，发挥想象和创造力进行各种创造性尝试和探索。因此，元宇宙将是人类思想的实验室，人类的思想在元宇宙的世界里可以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进行各种思想实验，完成各种想象和创新。这样，元宇宙将为以人的思想、观念为基础的各种人文社会科学提供思想实验的技术手段和创新空间。

(四)从社会影响来看，元宇宙是信息社会的整体技术图景

元宇宙只是各种信息技术的综合集成，只是作为整体概念框架，那它为什么会得到迅速的响应呢？这主要是因为它更全面、完整地描述了信息技术革命的技术图景。

自二战之后，信息概念的提出和信息科技的发展带来了信息革命。20世纪60年代就有人提出，我们进入了信息时代，后来又先后被称之为后工业社会、第三次浪潮、网络社会、大数据时代、智能时代、数字时代等等。随着科学技术特别是信息科技的发展，我们的社会的确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未来社会究竟将走向何方？信息社会会是什么样子？自电子技术和计算机诞生以来的各种新技术，例如计算机、人工智能、互联网、大数据、区块链、虚拟现实等等，为信息社会做出了各自的贡献。但是，他们就像盲人摸象一样，摸到了未来信息社会的某一个部分，描述了自己所认识到的那部分信息世界。他们都认为，未来的信息社会就是自己所描述的那个样子，例如计算机社会、互联网社会、大数据时代、智能社会等等。

各种信息技术所描述的未来信息社会的确有其真实的一面，但又各自有自己的局限，都是用自己的片面来代替全面，用部分来代替整体。科学技术发展到今天，各种信息技术终于已经比较完善、齐全，每一种信息技术虽然只描述了未来信息社会的某个方面，但综合集成之后就基本上显现出信息社会的全景。正因如此，有人及时提出了元宇宙的概念，用来统摄各种信息技术，并用元宇宙来描述信息社会的全景图。因此，从社会影响来看，元宇宙为我们描述了一幅全方位的技术图景，信息社会终于从盲人摸象的片面描述走向了综合集成的整体技术图景。

二、元宇宙对思想政治教育的挑战

思想政治教育是以人的思想为研究对象，通过教育手段对人的思想和行为进行调节和塑造，从而达到立德树人的目标。科学技术革命对人的思想、行为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同时也对教育手段产生巨大的变革，因此，科学技术革命特别是20世纪以来信息技术革命的每一次变革都对思想政治教育产生一次次挑战。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一系列新技术的兴起，思想政治教育的对象、手段、环境等各方面都发生过重大的变化。那么，作为一系列信息技术综合集成的元宇宙将会给思想政治教育带来什么样的挑战呢？元宇宙虽然是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一系列新技术的综合集成，但它不是这些新技术的简单相加，而是将发生1+1>2的系统效应，因此元宇宙对思想政治教育的挑战，既有互联网、大数据等单项技术的挑战，又有一系列新问题、新挑战。

(一)元宇宙将给思想政治教育带来新疆域的挑战

千万年来，人类都生活在现实的生活环境之中，但又梦想着超越、拓展自己的生活空间。人类不断拓展着自己身边的世界，16世纪开始的大航海时代是地球范围内的陆地空间大扩展，而20世纪开始的航天时代则代表着人类向着更加广阔的太空延伸。但是，过去所有疆域的扩展，仍然属于物质世界，或者说是物质世界的拓展。互联网的出现，第一次将人类的活动空间从现实世界延伸到虚拟世界，而元宇宙时代的来临则把物质的现实世界整体地映射为虚拟的数据世界，这样，随着元宇宙时代的来临，从物质性的实在宇宙演变为实在和虚拟的双重宇宙。人类不再局限于物质实在宇宙之中，而是在虚拟和实在两个宇宙空间中自由穿行[4](p15-16)，于是元宇宙对思想政治教育的第一个挑战就是虚拟空间的全面形成，人类开始生活在虚实空间之中，由此带来思想政治教育空间的大扩展。

由于我们的研究对象，即思想、行为载体的人类，过去一直只生活在现实空间中，因此传统的思想政治教育完全建构在这个现实社会空间之中。虽然随着互联网时代的来临，思想政治教育的疆域逐渐扩展到虚拟的网络空间，并且随着大数据时代的来临，思想政治教育的疆域又延伸到数据空间之中，但是，网络空间和数据空间仅仅是构成元宇宙空间的一个要素或者说一个部分，元宇宙空间比网络空间、数字空间更加广阔和丰富，因此元宇宙时代的来临，思想政治教育的疆域将产生诸多质变，并要求我们重新审视思想政治教育的新疆域。

随着元宇宙时代的来临，人类的活动空间将得到极大的扩展，人的世界观、思维方式、生活方式也将发生巨大的变化，建基于现实空间的传统思想政治教育将随着人的活动疆域的质变，其研究对象、教育方式、信息方式、教育环境等思想政治教育系统的各要素都可能发生重大的变化，因此元宇宙在带来人类生存空间革命的同时也必将引发思想政治教育的大挑战、大变革。

(二)元宇宙将给思想政治教育带来新主体的挑战

思想政治教育的对象是人类社会中的个人或集体，这个个体或集体在信息社会之前特别明确、具体，也就是说传统的思想政治教育，不管是教育者还是被教育者，也不论是个人还是集体，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肉体性、生物性的人。但是，随着信息社会的兴起，特别是元宇宙社会的到来，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却将发生重大的变化，出现多元主体[5]。

第一类是肉身人。无论如何虚拟或数字化，作为肉身的人永远存在，思想政治教育的传统主体依然存在。作为肉身的人，每个人都在接受思想、政治的教育，因此可以说我们每个肉身人其实都是被教育者。当然，这些肉身人中还有一部分可能更多地作为施行教育的教育者。虽然在元宇宙时代，借助于各种数字化技术，万物皆可数据化和虚拟化，但无论如何，肉身的人依然存在，不可能化为乌有，否则从生命的意义上来说人就不再存在，世界将失去意义，所以即使进入元宇宙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的传统对象依然存在。

第二类是化身人。在元宇宙中，肉身人可以通过数据技术投影为化身人。利用大数据技术，现实世界将被数据化，各类数据一起构成所谓的数据平行宇宙，这样几乎每个人都将会有自己在元宇宙中的化身。人们在元宇宙中的化身虽然是肉身的投影，但他具有独立性，甚至肉身与化身可能相分离。人在元宇宙中的化身虽然具有虚拟性，但在元宇宙中化身也可能成为主体，也具有思想，而且会影响现实世界。因此，在元宇宙时代，化身人成了思想政治教育主体的重要组成部分。化身人既可能是被教育者，并由此影响肉身人，也可能成为教育者，充当现实世界教育者的替身。

第三类是数据人。如果说化身人还跟肉身人具有关联、对应关系，那么数据人则可能脱离映射、对应关系，纯粹用数据技术而构建的具有人的某些特性的数据产物，属于智能人。在元宇宙中，数据人可以像人一样表现，我们很难分清楚他是化身人还是数据人。数据人从本质上就是利用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构建的数字机器人。数据人完全以数据、算法等软件技术建构，没有仿肉身的形式。在网络服务领域，我们经常会遇到数据人这类虚拟人的服务。例如，盈科科研文献服务平台就是利用数据人为科研人员提供24小时无间断的文献服务，以致于我们很难分清楚为我们服务的究竟是肉身人还是数据人。

第四类是机器人。如果说数据人只是由数据和算法等软件技术构成的智能人，那么还有一类是具有仿真人身的机器人。机器人既有仿真人脑，也有仿真人身，甚至可以像人一样活动自如。例如清华大学校园内的仿真机器人华智冰，她可以像正常学生一样，在校园自由活动。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今后智力超人的各类机器人会越来越多，并且通过网络活跃在元宇宙中，成为元宇宙中重要的主体构成。人工智能技术让万物智能化，通过物联网进入元宇宙之中。

在元宇宙时代，从原来单一的肉身人主体到包括化身人、数据人、机器人等多元主体，思想政治教育的主体可能发生重大的变化，思想政治教育系统的教育者和被教育者就将变得更加复杂多变，首先教育者和教育对象更加难以区分：不知道究竟是肉身人还是虚拟人；其次，教育手段更加复杂：针对肉身人，我们可以沿用传统教育方法，而针对虚拟人，我们则必须在系统设计中注入我们的教育理念；再次，教育目标更加多样：对肉身人来说，我们的目标是立德树人，而对虚拟人来说，我们的目标是不是要重新设计呢？最后，教育过程更加科技：传统的人工教育过程变得过时，元宇宙时代的教育更多的是数据输入和输出，更注重高科技的数据工作。

(三)元宇宙将给思想政治教育带来新认知的挑战

从本质上来说，元宇宙是一个由数据构成的虚拟空间，即使是物理实在空间，最终也将映射为数据，并与其他数据一起形成元宇宙，或者说，数据是元宇宙的基础。因此，在元宇宙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系统变成了一个数据系统，而思想政治教育过程变成了一个数据处理和传输的过程，这对传统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和实践是一个重大挑战。在元宇宙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系统变成了一个极端复杂的数据大系统，必须引入大数据、人工智能、计算技术等一系列信息技术来处理海量数据。从机理上来说，元宇宙时代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将重点转向状态参数刻画、数据智能获取、数据模型建构、系统算法分析、模拟仿真试验、未来行为预测等理论和实践研究[6]。

从系统状态描述来看，以往主要是用自然语言对思想政治教育的要素、过程进行描述，而在元宇宙时代，一切都映射为数据，我们主要用数据语言来刻画教育者、被教育者、教育过程、思想行为状态、评价反馈等，一切皆用数据来描述。这种全数据描述方式，对我们思想政治教育者来说是一个挑战。

从数据获取方式来说，以往的数据基本上靠人工方法，比如访谈、现场调查、抽样调查等，而在元宇宙时代，这种落后的手工数据获取方式将被智能感知、数据挖掘等新的数据获取方式所取代。在元宇宙中，思想政治教育的各要素、过程皆以数据的形式出现，一切数据皆在元宇宙空间中，只需要我们用智能数据挖掘方式去发掘、获取。

从数据处理方式来看，过去获取的思想政治教育系统小数据只需要用手工处理即可，但是，在元宇宙时代，海量的数据根本无法手工处理，必须使用更先进的数据处理方法。海量数据需要经过预处理，再经过关联、分类、聚类、建模、可视等一系列数据处理方法才能找到思想政治教育的规律。

从规律表征方式来看，传统的思想政治教育研究，其规律主要用自然语言来表征，完全停留在经验总结层次。但是，在元宇宙时代，万事万物和一切活动都依靠数据来刻画，思想政治教育的规律也可以用数据来描述。虽然不一定能够从数据中找到因果性或符号化的数学公式，但可以从数据中找到具有相关性的算法规律，这种算法规律表征比纯粹经验和语言描述更精准、更科学，但难度也更大。

从规律检验方式来看，传统的思想政治教育规律主要依靠个性化的经验检验，很难在不同场合、不同研究者之间适用。在元宇宙时代，思想政治教育的规律可以用算法来表征，那么它就可以用数据来检验。这种数据检验可以摆脱具体场合和个人经验的局限，表现出其更加客观的特征。但是这是一种新检验方式，比纯经验检验难度更大，而且也更加技术化。

从思想行为预测来看，以往我们对被教育者的未来思想、情感和行为的预测主要是靠经验猜测和判断。然而，在元宇宙空间中，主体的思想行为更加复杂多样，我们很难靠经验猜测来做出精准判断，需要从数据算法中把握规律，从算法规律中精准预测研究对象思想、情感、行为的未来走向。

从上面的六个方面来看，元宇宙时代的思想政治教育更加复杂多样，我们原来对思想政治教育的认知方式难以认知元宇宙时代的多元主体的思想行为。因此，在元宇宙时代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需要全新的认知方式，而这些新方式对一般思想政治教育者来说可能比较陌生，极富有挑战性。

(四)元宇宙将给思想政治教育带来新风险的挑战

我们过去一直生活在实在的物理时空之中。在这实在时空里，我们生活的空间确定、时间确定、主体明确、过程明晰，我们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都建构在这个确定的、实在的物理时空之中。然而，随着元宇宙时代的到来，这个确定性的实在时空将被虚拟、数字时空所取代，于是过去的各种确定性都可能消失，由此给思想政治教育带来各种新风险[7]。

首先是在元宇宙空间里，国别和组织边界模糊。现实世界中的人都分属于不同的国家和各类组织中，所以我们的思想政治教育对象比较确定。但是，元宇宙空间是一个纯粹的数据空间，这里没有了明确的国家边界，也失去了各种组织边界，人们将在数据世界里自由穿行，真正生活在同一个自由的数据空间里，这样思想政治教育的对象将更加难以把握，爱国主义和立德树人的教育任务将更加艰巨。

其次是在元宇宙空间，过去、现在和未来可能在一个场域。我们一直说时间是不可逆的，像一条单向的河流，因此我们的思想政治教育就有了一个单向时间坐标。然而，在元宇宙空间里，一切皆变为数据，于是过去、现在和未来被数据所关联，并置于同一场域，打乱了往常的时间顺序，因此我们更难以分清人的行为的时空顺序，更难分清因果关系。当然，这些数据本身内含有时间参数，只是比以往的认知更加复杂。

再次是在元宇宙时代，个人隐私可能被泄露。思想政治教育必然涉及大量的个体思想、情感、行为等隐私数据，在以往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和实践中，这些数据的隐私性比较有保障。但是，在元宇宙世界里，一切都成为数据，而且都充斥于元宇宙空间之中，一切隐私都有可能被暴露，因此在元宇宙时代，思想政治教育面临着更大的个人隐私风险。

最后是在元宇宙时代，个人自由限度难以把控。在传统的实在性的物理世界里，我们都只有一个真实的个人身份，我们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也更容易认知和把握其思想行为状态。然而，在元宇宙时代，人除了肉身人之外，还以化身的形式存在于虚拟空间之中。在这个虚拟世界里化身获得了更大的自由度，他可以不再受自然规律的各种限制，甚至也可以不受实在性物理世界中各种伦理道德、法律法规的限制，因此这种高度的自由让我们思想政治研究和实践面临更大的困难。

三、元宇宙给思想政治教育带来的机遇

元宇宙时代的到来，给思想政治教育带来的不仅仅只有挑战，同时也带来了诸多的机遇，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将在即将到来的元宇宙时代发生重大变革。我们可以从新时空、新手段、新学科和新范式等四个方面来探讨其中的部分变革，更大的变革也许还在酝酿之中。

(一)元宇宙将给思想政治教育带来新的发展空间

思想政治教育学科是中国共产党在其长期的思想政治教育实践中总结、提炼出来的一门经验性的学科。自20世纪80年代创立以来，其研究领域在不断地扩大。最初主要对象是大学校园里大学生的思想行为规律，后来扩展到企业、政府、军队等社会各类组织和个人的思想行为研究。但无论研究和应用领域如何扩展，思想政治教育研究与实践都以实在性的物理世界为空间，以现实的人为研究或教育对象[8](p1-16)。

20世纪中叶开始信息技术革命，计算机、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新技术不断涌现，思想政治教育的研究和实践领域也在从物理世界不断向虚拟世界扩展。20世纪90年代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兴起，思想政治教育的领域开始延伸到虚拟的网络空间，带来了互联网思想政治教育。随着大数据时代的来临，思想政治教育又开始向着数据空间延伸，带来了大数据思想政治教育。人工智能、区块链等技术也对思想政治教育产生了重要影响。

作为各类信息技术的综合集成，元宇宙在各类信息技术的基础上形成了未来信息世界的统一愿景，带来了统一的元宇宙空间。元宇宙空间的逐渐形成，让思想政治教育的研究和实践空间得到了极大的扩展和延伸。虽然说元宇宙带来的宇宙新疆域将会给思想政治教育带来巨大的挑战，但也可能带来重大机遇。各类信息技术让人类逐渐从实体性的物理世界走向信息性的虚拟世界，未来的人类将在实在与虚拟空间中不断自由穿行。也就是说，未来的人类不但生活在实在的物理世界中，同时也将生活在虚拟的数据世界中。

思想政治教育的原则是人到哪里，思想政治教育就要覆盖到哪里。元宇宙空间的形成将给思想政治教育带来更加广阔的理论和实践空间。未来的思想政治教育不但要研究我们现实的社会生活和思想行为，还要研究虚拟的社会生活和思想行为，并将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延伸到更加广阔的元宇宙空间。对思想政治教育学科来说，这是一次研究和实践领域的重大扩展，同时也是一次重大的发展机遇。

(二)元宇宙将给思想政治教育带来新的技术手段

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研究的是人的思想状态及其变化规律，但是思想在人的大脑中看不见、摸不着，因此不可观、不可控。虽然我们可以通过人的语言、文字或者行为来猜测其大脑的思想，但也只能是猜测，大脑的黑箱仍然无法打开，真实的思想仍然无法获取可视表征。就像我们的心脏，可知其跳动，但无法用可视的形式呈现出来，直到后来心电图把心脏的跳动以曲线的形式显示在屏幕或绘制在图纸上，我们才可以精准认知其跳动情况。元宇宙时代来临之后，人的思想、行为的状态逐渐可以通过数据化手段转换为可观察、可测量、可计算、可仿真甚至可预测的变量。也就是说，在元宇宙时代，人的思想、情感从隐性变量逐渐变成显性变量，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迎来了新的技术手段。

虽然思想本身看不见摸不着，以往难以观察和描述，但是在元宇宙中，万物都以数据的形式存在，人的思想、情感和行为最终都转化为数据。通过观察数据的状态及其变化，我们就可以了解人的思想情感的变化，并可以用数据加以描述。用数据来刻画和记录人的思想、情感，比用自然语言描述更加精准。

自然语言描述人的心理、情感变化，虽然我们可以用同理心的方式来加以理解，但自然语言难以量化，最多只能用一定的副词加以修饰，但无法加以计量。人类认知科学化的重大表现就是数据化，也就是可以用状态参数加以计量。数字化技术让以往难以测量的思想、情感变成了数字编码。所以在元宇宙中思想、行为变成了可以测量的变量。

既然思想行为可以测量，那么思想行为就变成了一系列的数据，从而成为可以进行计算的变量。通过数据的一系列计算，就可以从数据当中发现隐藏其中的规律。虽然我们不一定能从数据中找到数据之间的因果必然性，总结出公式或定律，但借助于算法分析，我们可以发现数据间的相关关系，并上升为数据算法，这也是规律的一种表述，叫做数据规律。

在元宇宙中，借助于VR(虚拟现实)、AR(增强现实)、XR(混合现实)等可视化技术，人的思想、情感过程可以更加形象化地显现出来。可视化技术可以更加形象、生动地显现出思想的过程，并通过控制各种变量来观察思想行为的变化过程。

人的思想往往变化多端，更为重要的是因为思想看不见摸不着，所以以往难以预测人的思想行为的走向。但是，元宇宙利用各项信息新技术，通过海量的已有思想情感数据及其规律的把握，我们不但能够读懂人们过去的所思所想，而且可以通过算法规律成功预测其状态走向，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工作将变得更加主动，不再停留在消极被动之中。

由此可见，元宇宙时代的来临，以往缺少技术手段和表现形式的思想情感终于有了先进的表现手段，元宇宙成了人类思想的实验室。

(三)元宇宙将给思想政治教育带来新的学科领域

经过近40年的发展，思想政治教育已经成为一个庞大的学科体系。首先，思想政治教育已经成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该一级学科下的重要二级学科。其次，思想政治教育已经建立了从本科、硕士到博士的一条龙学科体系，并招收了各学位层次的学生。最后，开展了全面的以立德树人为目标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论研究和实践工作，积累了大量的理论成果和实践经验[8](p16-17)。但是，从学科建设来说，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由于自身特点以及技术手段的欠缺，缺少了全面的实验环节和实证分析。元宇宙时代的来临，为实验思想政治教育和科技思想政治教育这两个新学科领域的建立提供了机遇。

1.实验思想政治教育成为可能

现代科学技术为什么能够快速发展并且能够让人信服，主要是因为有可观、可控的实验环节。也就是说，在科学理论与实践之间，存在着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实验。无论是从实践到理论的上升，还是从理论到实践的应用，实验环节在理论和实践中起着极其重要的承上启下的作用。就拿物理学来说，学生们学习了物理学的理论之后，可以进物理实验室去实验、验证，以便巩固和检验物理学的理论知识。如果要了解某个理论模型或系统的未来运行状态，人们也可以在实验室进行实验，模拟未来的真实运行情景并预知未来的实践效果，例如宇宙飞船在发射升空前就已经做过了大量的仿真实验。然而，纵观思想政治教育学科，无论是从实践到理论，还是从理论到实践，主要还是依靠头脑的思辨和想象，在理论与实践之间缺少了可控、可观的实验环节。

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之所以一直缺少实验环节，并不是因为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不需要这个环节，而是因为缺少相关技术。元宇宙时代的来临，将彻底改变这种状态。元宇宙由一系列的信息技术构成，思想情感数据的获取、数据的处理和算法模型的建构、数据的可视化、变量的控制和演示等等，都可以在虚拟的元宇宙空间中得到实现，因此，思想政治教育学科有了建构实验环节的技术基础。

所谓实验思想政治教育，就是通过信息技术的各种手段，将人的思想、情感映射为可以独立存储在元宇宙空间中的数据，通过数据之间的相互作用模拟人的思想、情感过程，并用VR、AR等虚拟仿真技术将人的思想、情感及其转化过程变为可视化的图像，从而让我们思想政治教育者可以肉眼观察到思想情感的变化过程。思想政治教育者还可以通过控制一定的变量，例如环境变量、输入信息、教育手段等变量，观察人们思想、情感的变化，把握教育对象思想、情感的变化规律。利用上述规律，还可以精准地预测教育对象未来思想、情感的变化状态和趋势。

元宇宙既可以刻画、展示个人的思想状态及其变化，也可以描述、展现人类群体的思想情感变化及其规律，并通过可观、可控的数据实验手段来完成思想变化的实验，因此元宇宙将成为人的思想实验室，元宇宙时代的来临将为实验思想政治教育提供坚实的技术基础。

2.科技思想政治教育可能兴起

在一般人眼中，思想政治教育纯粹是一门马克思主义的政治学科，因此它只跟政治相关，学科的属性和内容都是纯粹的政治，具有强烈的意识形态属性，是一个属于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学科话语体系。然而，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其最终目标是培养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和接班人，要立德树人。因此要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感知、识别被教育者的思想、情感状态，需要掌握思想情感的变化规律，并利用这种规律来进行目标更加明确、手段更加精准的教育工作。这些工作虽然可以通过长期的思想政治教育经验积累来进行，但仅仅凭经验已经难以适应新的复杂形势，难以精准识别他人的心思、难以刻画心理状态，更难以提炼规律和利用规律，因为思想、情感数据的获取、分析、建模和利用都与信息科学技术密切相关。由此看来，不用现代科学技术是难以精准实现思想政治教育立德树人目标的，数十年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论与实践已经用事实证明了传统思想教育学科的局限性。

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不但要有政治性，同时也要有科学性，是政治性和科学性的统一。然而，在信息时代特别是元宇宙时代来临之前，我们却很难对人的思想、情感数据化，很难把握思想、情感的状态和变化规律，更难以精准预测其未来趋势。随着元宇宙时代的来临，上述一系列技术难题都将迎刃而解。智能感知技术解决了思想情感的数据化问题，互联网物联网解决了数据的传输问题，云存储解决了数据的存储问题，数据挖掘解决了数据采集问题，云计算和深度学习解决了数据计算和规律发现问题，虚拟现实技术解决了数据可视化和虚拟仿真问题，算法计算解决了数据预测问题。一句话，在元宇宙时代，人的思想、情感、行为等一切皆被映射为元宇宙空间中的数据，人的思想情感行为状态以数据的形式在虚拟空间中得到可视化展现，思想政治教育系统变成了一个可观、可测、可算、可控的数据系统。在元宇宙时代，思想政治教育不但是一门政治性的学科，同时也是一门科学性的学科，因此，元宇宙为思想政治教育的科技化提供了基础，科技思想政治教育将是未来思想政治教育的发展方向。

(四)元宇宙将给思想政治教育带来学科范式的新变革

范式是科学哲学家托马斯·库恩用来衡量一个学科成熟度及其变化状态的一个重要概念。他认为，任何一个成熟的学科都从起初的各种纷争慢慢走向意见一致，并建立起自己的信念、假设、规范、方法以及典型的案例等，并在自己的规范里解决遇到的各种问题[9](p147-159)。用范式理论来看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目前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呢？

思想政治教育学科是我国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在中国共产党数十年的思想政治工作实践中提炼总结出来的具有中国特色的政治学科。在近40年的时间里，从无到有，从工作经验到学科建构，思想政治教育逐渐建立起自己的学科体系，形成了自己的学科范式，可以称为第一代范式。第一代范式虽然也借助心理学、教育学和社会学等学科的方法，引入了社会调查等数据处理方法，但政治手段、经验归纳是它的基本特征。

第一代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范式之所以完全建立在政治、经验的基础上，主要是因为，第一，建立该学科的根本目标是培养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所以必须突出政治；第二，中国共产党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第三，科学技术特别是信息技术还不够发达，无法大批量获取关于人的思想、情感的数据。但是，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万物皆可被数据化，人文社会科学也可以像自然科学一样便捷地获取客观数据，并通过海量的数据发现规律、解释过去、预测未来，由此逐渐走向计算社会科学。构成元宇宙的各项信息技术已经可以把人的思想、情感映射为数据，思想、情感的状态和变化过程也可以用数据来刻画，用可视化技术来展示其思想及其变化过程，因此，元宇宙时代的来临终于可以让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像自然科学和工程技术一样进行更加科学化和技术化的研究，可以用数据说话，用实验演示和验证，用数据和算法来表征规律，用科学方法来解释过去和预测未来，也就是说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将逐渐实现实证化、科学化。

元宇宙的系列技术可以为思想政治教育范式的变革提供全面的技术支持。元宇宙时代的思想政治教育，其意识形态属性不会改变，但其科学方法将跟随技术革命而变化，并且利用前沿的元宇宙技术更好地为培养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服务。元宇宙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学科范式变革带来了新机遇，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可能从第一代的经验范式走向第二代的实证范式，从而实现学科范式的新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