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园,王 秋
(黑龙江大学,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6)
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独特的发展历史,在其历史发展长河中都会发生具有历史意义、能够左右城市发展进程的重大事件。这些历史事件长久地留存在人们记忆中,成为城市居民的一种共同记忆,这种记忆就是文化符号。这些共同记忆是城市的灵魂,决定着城市居民的综合素质、道德水平,以及城市发展的兴衰和高度。任何一座知名城市背后都存在内涵丰富的历史文化,它深刻影响着市民的思想,左右着市民的道德底线。为了让人们快速记住一个城市,就需要使用文化记忆、符号记忆来强化其特色,突出城市标签。城市纪念日便是一种特殊的文化符号记忆,其承载着城市的厚重历史。城市纪念日体系的建立能够在城市居民的历史记忆中塑造起一座雕像,帮助市民在重温历史的过程中增强人文意识,产生自豪感、荣誉感。城市纪念日体系的建立能够帮助市民在每一次有组织的纪念仪式中增强对家乡的认同感、归属感,提高城市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因此,城市纪念日体系的建立有着重大意义。
传播仪式观是美国传播学者詹姆斯·W·凯瑞在20世纪70年代提出的一种新型传播观念,与传播传递观相对立。凯瑞通过对传播源头的考察,把传播定义分为传播的传递观和传播的仪式观两大类。传递观是指为了达到控制的目的,把信号或者讯息从一端传送到另一端。而仪式观并非指讯息在空间的扩散,而是指时间上对社会的维系。从仪式观角度看,传播不是至少不仅仅是信息传递,而是人们“共享信仰的表征”,是“一种以团体和共同体的身份把人们吸引到一起的神圣典礼”,其作用不是为了改变态度或思想,而是为了代表事物的基本秩序。[1]仪式化传播是对传播仪式观的实践应用,是传播仪式观实践化发展的结果。仪式化传播在形式上具有面向公众的展示性,在内容上强调人类精神和价值观念,在目标上强调意义的生成和共享,能够“通过各种接触方式将仪式的特性渗透进其他行为中,从而使其被纳入仪式范畴”。因此,仪式化传播便成为一种塑造和强化社会思想与价值观念的有效手段。[2]在现实生活中,仪式化传播是一种普遍存在的传播形式,几乎覆盖所有的社会活动。如:人们交流共享信息以便加深友谊并寻求归属感的过程便是一种仪式性交流,通过电视媒介观看重大历史事件的相关影视剧也是一种仪式化传播。在参与仪式的过程中,每位成员能够感受到共同的信念,并借助这个信念团结起来。凯瑞认为,传播和文化是密不可分的,文化的本质就是传播,没有传播就没有文化的传承、增值与重构。因此,仪式化传播对于传承城市历史文化、强化居民归属认同感具有一定作用。
1.纪念日。“纪念日”一词属于舶来品,在中国语境中具有自身的本土化特色,成为一种“传统”。与民俗节日不同,纪念日就像“被发明的传统”一样,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和仪式特征。设立纪念日往往是为了纪念一些影响到国家或地方发展进程的重大事件、伟人、先烈等,除此以外,人类还会对一些日子赋予特殊的意涵并开展相关活动,如“6·5”世界环境日、“3·15”消费者权益保护日等。在生活中,有些事情是永远不该被忘记的,因此,每年到了那个日子,我们都要纪念。纪念的范围比较广泛,国家有纪念日,家乡有纪念日,家庭有纪念日,甚至每个人也有纪念日。开展纪念活动,可以唤醒人们的记忆,可以使人们牢记过去的经典时刻,永远铭记那些值得记忆和缅怀的事情和事件,更好更理性地面对并规划未来,去创造更加美好的明天。
2.城市纪念日。每个城市都拥有自己的发展历史,每个城市都有它值得骄傲、自豪、缅怀的事件和人物,城市精神便是在厚重的城市历史基础上形成的。因此,一座城市应当拥有专属的纪念日,如:一座城市“自然”成长相关的城史纪元、设治日等,与特殊断代历史相关的工人运动、学生运动、保卫战、解放日等,与生态事件相关的重大疫情、洪水、地震相关的日子。一提及这些日子,就会联想到这个城市以及这个城市的过往。城市应当充分利用城市历史进行传统教育,从而凸显城市标签,增强城市居民的凝聚力。城市纪念日的设立以及相关纪念活动的举办能够唤起社会对城市历史的关注,增强居民对城市的热爱和归属感,这也是提升城市软实力的一个方面。
3.城市纪念日体系。城市纪念日体系需要由若干个在日历当中相对平均分布(最好是)的纪念日构成,如:哈尔滨的纪念日体系。[3]如果属于该城市的纪念日太少,以致于不能称其为体系,就无法构建城市纪念日体系。在公共性的时间范畴里,以节日、纪念日形式出现的时间体系也是城市的存在方式,是建立居民共同体认知和体验的核心范畴。[4]按照时间脉络追古溯今,探寻城市历史的深度,城市纪念日所形成的时间结构体系能够帮助人们更好地认识一个城市,更快地记住一个城市。
城市都有自己独特的发展历史,每个市民都生活在城市历史的伟大进程中,受到城市历史文化的熏陶和感染。对于城市发展过程中重要历史人物、重大历史事件的纪念,不仅是个人情感的表达,更是对城市记忆的传递。对于历史记忆的认识和传递是每一位社会成员应该积极参与的事情,也是国家意识形态建设的核心内容。在我国,马克思主义历史观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建设的根本问题。[5]因此,城市纪念日体系的设立具有传递社会记忆,传承城市精神的重大意义。城市纪念日体系作为仪式化传播的一种形式,突破了时空局限,使得城市历史记忆得到了空间上的延伸和时间上的延续。如:1928年11月9日,哈尔滨青年学生冒着生命危险上街游行示威,坚决抵抗日本帝国主义强修满蒙五路的无理要求,打乱了日本帝国主义劫夺中国东北路权的阴谋计划。把11月9日设为“一一·九”运动纪念日,每年的这个日子,东北地区青年学生英勇抗争的爱国精神便会浮现在世人的脑海中。民众在传承先辈斗争牺牲精神的同时,也会把这种爱国情感内化为行动,为国家、为社会做出更多贡献。这样的城市纪念日关系着我们国家、民族和城市的过去,也影响着我们的今天和未来。
每一个城市纪念日都是社会主流意识形态的重要标志,都是社会成员的共同认识。城市纪念日体系能够将参加纪念活动的个人凝聚到一起,形成一种社会共识,从而增强社会整体的凝聚力。正如社会学家埃米尔·迪尔凯姆所说:“仪式是一种手段,社会集团可以凭借这一手段来表达和加强集团的情感和团结,从而使其成员达到一种情感上的一致性。”[6]城市纪念日体系的设立具有固定性和程式化的特征,不仅能够让纪念活动在场的民众直接感受到仪式的力量,形成共同的情感体验,而且还会逐渐形成一种社会共识,将纪念日当天的仪式活动演化为一种社会化行为。特别是现代全媒体矩阵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拓展了仪式化空间,不仅现场参与纪念活动的民众能够感受到纪念日的氛围,通过媒体观看的公众也能够参与到人际讨论中来,这就形成了一个凝聚观念共识的巨大网络,不管是现场民众还是媒体受众都会把自己当做共同体的一员,从而最大限度地发挥纪念日强化认同的功能。纪念日当天召开纪念大会,学校进行的思想教育,报纸刊登的纪念文章,商家使用纪念日相关的广告标语,现实和网络中都充斥着纪念日的相关信息,就算民众没有直接参与到这些活动中来,也会间接受到仪式化活动的氛围影响,在潜移默化中凝聚社会共识,构建身份认同。
有些城市虽然拥有厚重丰富的发展历史,但却不为人知,很多具有重大意义的人物和事件在民众中间认知度很低,造成了社会对城市文化的遗忘。城市纪念日体系的设立能够非常鲜明地突出城市特色,建立城市专属标签,可以让人们更快地记住这个城市。城市纪念日中带有公共性、集体性的仪式活动在代际传递的过程中形成社会传统,使得城市发展历史中的重要人物、重大事件的影响力超越本土地区的现实边界,扩散到全国乃至全世界,成为宣传城市历史文化的平台和载体。哈尔滨作为东北抗战指挥中心和东北解放最早的城市,具有丰厚的红色历史文化资源,是一座响当当的“英雄城市”。但其丰富多彩的红色革命历史鲜为人知,多处革命旧址也缺乏管理修缮,这是对城市历史的遗忘,也是对城市文化的磨灭。以保卫战、抗疫、抗战、抗洪、解放等事件为标志的哈尔滨市纪念日体系的建立,能够使哈尔滨“英雄城市”的名号更加响亮,“奋斗为先”的城市精神愈加明显。城市纪念日体系是对外宣扬城市精神的象征符号,能够对城市精神进行不断建构与再建构。在共同参与并感受城市纪念日氛围的过程中,城市居民能够透彻地了解自己所居住城市的历史底蕴,社会公众也能够记住这座城市的文化特色。
一个城市要设立专属的城市纪念日体系,首先要具备以下三个条件:第一,该城市在历史上具有一定地位,即在不同时段有不同的历史性故事、话题,比如重要战争中的关键性战役、重大的自然灾害中产生的关键性影响等。通过对历史事件和人物的梳理,从中选取最具有识记性和典仪性的事件或人物作为纪念日,更能够凸显城市文化特色并支撑起城市纪念日体系。第二,该城市在政治上具有一定地位,一般是区域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在国家或全球有一定地位或影响。城市的政治地位与其纪念日体系的建构有着密切的关系,例如一个曾经在某个王朝做过都城的城市必然会拥有充足的历史事件和现实遗迹来丰富并支撑纪念日体系。第三,该城市在地理上具有一定地位,地理位置要处于要冲或资源中心,如交通枢纽、具有重要的资源等,备受国内或世界瞩目。地处偏僻且交通不便的城市很难发展文化旅游产业并吸引游客关注,如果一个城市空有丰富的历史纪念日,但是缺乏遗址、旧址、故居等历史实物的佐证,就会导致纪念日空存于史籍当中,仅具有历史意义和学术价值,而缺乏文化旅游等方面的现实意义和价值,难以使社会公众产生认同感,更难以将纪念日体系的传统延续下去。
“发明仪式,再造传统”是建立并巩固城市纪念日体系的重要途径。仪式活动能够为城市纪念日体系创设一种特殊的仪式化传播空间,在此空间中,仪式活动“将过去的信念保存下来,将群体的正常面貌保持下来”,[7]从而能够更好地传递城市记忆,传承城市精神。仪式活动的举办需要社会各方面的共同努力。政府方面可以选取城市发展过程中的宏大事件作为突破口,定期举办庆典、纪念大会等固定化且便于操演的仪式活动,使得仪式在场民众形成共同的情感认同。城市的文旅宣传部门可以积极开展红色旅游,设计与城市纪念日相关的旧址、遗迹研学路线,使得游客在切身的脚步丈量中将纪念日文化精神与城市风貌紧密联系起来,加深对城市文化的认知和感悟。博物馆、纪念馆可以向社会尽可能多地提供开放展览机会以及讲解服务,如:哈尔滨市伍连德纪念馆的对外开放便让参观者深刻感受到了伍连德博士扑灭东北鼠疫的不朽业绩,更认识到设立哈尔滨市抗疫纪念日的意义所在。高校也可以组建专门的城市文化研究团队,对所在城市的相关纪念日进行分门别类的研究,深入挖掘城市纪念日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为城市纪念日体系的设立提供理论支撑。各种形式仪式活动的开展能够充实城市纪念日体系仪式化的传播内容,增强城市纪念日体系在社会中的影响力和话语权。
充分利用现代媒介来宣传城市纪念日体系不仅能将纪念日的功能发挥到最大,还能使纪念日仪式活动的传播空间得到极大的延伸与拓展。现代传播媒体矩阵的飞速发展,使城市纪念日仪式活动的影响范围不只局限在现场参与的公众,而且还能通过各类媒体的象征体系影响到更多的人。传统媒体中主流媒体报纸可以通过刊登纪念文章或评论员文章设置议程,吸引观众对城市纪念日的关注和重视。电视媒体可以对纪念日仪式活动进行现场直播,扩大城市纪念日的影响范围,同时也可以连续播出与纪念日人物、事件相关的电视节目,在潜移默化中对公众进行思想行为、价值观念的熏陶和影响。除此以外,还可以利用3D Studio MAX技术创建城市中遗址、旧址、故居等历史实物的三维模型库,然后利用VRP软件平台实现虚拟城市交互漫游系统,[8]从而增强网络游客对城市风貌的印象,扩大城市纪念日体系的传播影响范围。最后,在互联网这个广阔的平台上,相关部门还可以积极利用微博、微信、短视频等交互式平台,通过制作H5形式的革命先烈纪念卡片、视频形式的革命旧址虚拟游览、纪念文章的转发集赞等活动与受众展开友好积极的互动,使得受众在参与或观看仪式活动的过程中形成一个共同场域,增强对城市纪念日体系的认同感。
城市纪念日体系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仪式类型,具有传递城市记忆、构筑社会共识、建立城市标签的重要功能,能够帮助社会公众在共同参与纪念日氛围的过程中了解城市历史底蕴并记住城市文化特色。从传播仪式观的角度出发,在透彻梳理城市发展历史的基础上尽可能多地创造仪式活动,并充分利用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扩大仪式活动的影响范围,便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推动城市纪念日体系的建设进程,让更多的人更快地记住这个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