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诸王幕府与唱和诗的发展

2022-03-18 02:03
内江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1期
关键词:原唱名诗沈约

宗 伟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北京 100038)

南朝幕府文士作为诸王的僚属在幕府期间创作的诗歌,与诸王最直接相关的就是应教诗与奉和诗。应教诗是指应诸王之命而作的诗歌,鲍照有《代白纻舞歌辞》四首,据其《奉始兴王白纻舞曲启》云:“被教作白纻舞歌词,谨竭庸陋,裁为四曲,附启上呈”[1]286,显然是应始兴王刘浚之教创作的一组舞曲歌辞。当诸王善属文时,又常与身边的文人诗文唱和,诸王与幕僚文人唱和,幕僚文人之间相互唱和,使南朝诸王幕府之中出现了唱和诗兴盛的局面。巩本栋《唱和诗词研究》一书中说:“汉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一个唱和诗产生和初步发展的时期,可分为两个阶段:一是汉魏西晋,二是东晋南北朝。……后一时期是唱和诗产生和不断发展的时期,代表作是陶渊明为首的‘浔阳三隐’以及南北朝君王臣僚的唱和诗。”[2]6又说:“真正的唱和诗始见于东晋陶渊明、刘程之、释慧远等人的诗作中,但并不多。较好的是陶渊明《和郭主簿二首》其一……此外,更多的流传到今天的唱和诗,是南北朝君王和臣僚之间的唱和之作。”[2]8可以说,东晋南朝作为唱和诗发展的第一个阶段,除了陶渊明的创作可之外,南朝诸王及其僚属是创作唱和诗的主体。探究参与诸王幕府唱和活动的文士创作情况,对于研究南朝唱和诗的发展很有意义。

一、南朝诸王与文士的唱和活动

刘宋唱和诗,有诗题十二题,十六首。多是颜延之与谢灵运,鲍照与王僧达,江淹与殷孚等人私下自发而为的唱和,诸王和僚属之间的诗歌唱和,几乎没有。

南齐年间写作的唱和诗有诗题五十题,一百零六首,其中原唱与和诗俱存的诗题有十三题,三十六首;原唱已佚,和诗尚存的有三十七题,七十首。由南齐诸王首唱,幕府文士作和诗的作品有九题,存诗四十四首。原唱与和诗俱存的只有竟陵王萧子良作《登山望雷居士精舍同沈右率过刘先生墓下作诗》,沈约作《奉和竟陵王经刘瓛墓下作》,谢朓作《奉和竟陵王同沈右率过刘先生墓诗》,柳恽作《奉和竟陵王经刘瓛墓下作》,虞炎作《奉和竟陵王经刘瓛墓下作》。更多是文人和诗尚存,诸王原唱已佚,王融、范云、沈约并有《奉和竟陵王〈郡县名诗〉》,沈约有《和竟陵王〈游仙诗〉》《和竟陵王〈抄书诗〉》《和竟陵王〈药名诗〉》,王融有《奉和〈纤纤诗〉》,王融有《和南海王殿下〈咏秋胡妻〉》七首,江洪有《和巴陵王〈四咏〉》九首,谢朓有《奉和随王殿下》十六首。据文人尚存的和诗,我们可以知道竟陵王萧子良曾作过《郡县名诗》《游仙诗》《抄书诗》《药名诗》,文惠太子萧长懋有《两头纤纤》,南海王萧子罕作过《咏秋胡妻》,巴陵王萧子伦作过《四咏》,随王萧子隆先作诗,并让谢朓作和诗。可见,到了南齐永明年间,诸王与僚属的唱和才逐渐增多,尤其是竟陵王文学集团的出现,文人开始有组织有规模地写作唱和诗,将唱和诗推进到了一个崭新的局面。

萧梁年间的唱和诗存留数量最多,有一百零五组诗题唱和,存诗约二百六十首。梁武帝萧衍、太子萧统、晋安王萧纲、湘东王萧绎、武陵王萧纪作为原唱的诗题有五十九题,存诗约一百八十首,其中萧衍为原唱的诗题有八题,萧统为原唱的诗题有三题,萧纲为原唱的诗题有三十二题,萧绎为原唱的诗题有十五题,萧纪为原唱的诗题有一题。普通文人作为原唱的诗题有四十六题,存诗八十一首。其中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到了萧梁年间,出现了文人为原唱,诸王作和诗的作品,如萧纲有《仰和卫尉新渝侯〈巡城口号〉》《和徐录事〈见内人卧具〉》《和萧东阳〈祀七里庙〉》《和萧侍中子显〈春别〉》四首、《和人〈渡水〉》《和人〈爱妾换马〉》,萧绎有《〈春别〉应令》四首、《和刘尚书〈兼明堂斋宫〉》《和刘尚书〈侍五明集〉》《和王僧辩〈从军〉》《和鲍常侍〈龙川馆〉》《和刘上黄〈春日〉》。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萧纲和萧绎的诗文创作能力高超,远超前代诸王,另一方面也说明唱和诗发展到了新的阶段,诸王不满足于只做唱者,偶尔也创作和诗,显示自己的文采和作诗技巧。

陈代的唱和诗又陷入了寂寥的局面,仅有十三组诗题唱和,存诗十五首。其中诸王为原唱的有四题,诸王原唱皆佚,仅存和诗四首。张正见的《和衡阳王〈秋夜〉》,江总的《和衡阳王殿下〈高楼看妓〉》《奉和东宫〈经故妃旧殿〉》,孔范《和陈主〈咏镜〉》。

通过数据统计,可以发现南朝唱和诗的高潮出现在齐梁时期,其中与诸王有关的作品就占据了唱和诗半壁江山,在诸王中又以竟陵王萧子良、晋安王萧纲、湘东王萧绎三人最有代表性。

竟陵王幕府中的唱和诗作,以竟陵王为原唱的诗题,一共有五题。竟陵王原唱仅存《登山望雷居士精舍同沈右率过刘先生墓下作诗》一首。刘瓛是南齐时期的博学大儒,于永明七年去世,永明八年秋,随郡王萧子隆前往凭吊,作《经刘瓛墓下诗》。竟陵王萧子良看到来篇之后,作诗答之。沈约、柳恽、谢朓及虞炎诸人又作诗奉和竟陵王。竟陵王其诗云:

汉陵淹馆芜,晋殄洙风缺。五都声论空,三河文义绝。兴礼迈前英,谈玄逾往哲。明情日夜深,徽音岁时灭。垣井总已平,烟云从容裔。尔叹牛山悲,我悼惊川逝。[3]1383

萧子良诗前六句是在表达刘瓛的去世给儒林带来的损失,声论文义,从此断绝,面对山河,只让人悲叹时光易逝,人生短暂。诸人和诗也多从盛赞刘瓛德业开始,然后抒发悼念之情,其旨完全与萧子良相同。沈约和虞炎都是文惠太子的亲信幕僚,谢朓也是随郡王府的文士,可见竟陵王幕府对于知名文士的吸纳和包容,竟陵王文学集团的唱和活动就是南齐永明年间唱和活动的一个缩影。

另外四组都是和诗尚存,原唱已佚。沈约有《和竟陵王〈游仙诗〉》二首、《和竟陵王〈抄书诗〉》《和竟陵王〈药名诗〉》,王融、范云、沈约并有《奉和竟陵王〈郡县名诗〉》。幕府内的唱和活动是非常频繁的,唱和的题材也非常丰富。值得注意的是,幕府文士之间也寻找共同的诗题进行唱和,如沈约作《芳树》和《临高台》,王融有《同沈右率诸公赋鼓吹曲》二首(巫山高、芳树)、谢朓有《同沈右率诸公赋鼓吹曲名》二首(芳树、临高台)、刘绘有《同沈右率诸公赋鼓吹曲》二首(巫山高、有所思)。另外,梁武帝有《芳树》《临高台》《有所思》和《雍台》,范云有《巫山高》和《当对酒》,虞羲有《巫山高》,也可能是同赋之作。这些诗题都是来源于汉鼓吹铙歌十八曲之中,幕府文士从乐府鼓吹曲中选诗题共同进行创作,大大丰富了唱和活动的内容,也提高了唱和活动的艺术水平。再比如一些同题吟咏的作品,《同咏乐器》,谢朓咏琴,王融咏琵琶,沈约咏箎;《同咏坐上玩器》,谢朓咏乌皮隐几,沈约咏竹槟榔盘;《同咏坐上所见一物》,谢朓、柳恽咏席,王融咏幔,虞炎咏簾。可见竟陵王幕府作为一个文士经常聚会的场所为僚属唱和提供了一个较好的平台,文士经常在幕府中宴饮聚会进行唱和或同题写作。

萧纲晋安王幕府及东宫的唱和诗作,以萧纲为原唱的诗题有三十二题之多。萧纲为原唱,和萧纲之诗的文人有十八人。奉和一首或两首的有十二人,分别是陆罩一首,《奉和〈往虎窟山寺〉》;王冏一首,《奉和〈往虎窟山寺〉》;孔焘一首,《往虎窟山寺诗》;鲍至两首,《奉和〈往虎窟山寺〉》《〈山池〉应令》;刘遵两首,《和简文帝〈赛汉高庙〉》《应令〈咏舞〉》;刘孝仪,《和简文帝〈赛汉高庙〉》《和〈咏舞〉》;王筠一首,《奉和皇太子〈忏悔〉应令》;甄固一首,《奉和世子〈春情〉》;刘缓一首,《奉和〈玄圃纳凉〉》;萧晔一首,《奉和太子〈秋晚〉》;邓铿一首,《奉和〈夜听妓声〉》。萧暎曾写过一组和诗,三首,已亡佚,见萧纲文《答新渝侯和诗书》。奉和在三首以上的有六人。王台卿六首,《奉和〈泛江〉》《奉和〈往虎窟山寺〉》《和简文帝〈赛汉高庙〉》《奉和〈往同泰寺浮图〉》《咏水中楼影》《〈山池〉应令》。庾肩吾有十二首,《奉和〈泛舟汉水往万山应教〉》《赛汉高庙》《咏同泰寺浮图》《和太子重云殿〈受戒〉》《〈咏美人看画〉应令》《奉和〈春情〉应令》《和晋安王〈薄晚逐凉北楼回望〉应教》《和晋安王〈咏燕〉》《奉和太子〈纳凉〉梧下应令》《和〈望月〉》《奉和〈药名〉》《〈山池〉应令》。刘孝威七首,《奉和简文帝应令》《七夕穿针》《奉和〈逐凉〉》《和皇太子〈春林晚雨〉》《和简文帝〈卧疾〉》《奉和〈晚日〉》《奉和〈六月壬午〉应令》。王训三首,《奉和〈往同泰寺浮图〉》《应令〈咏舞〉》《奉和〈率尔有咏〉》。徐陵四首,《和简文帝〈赛汉高庙〉》》《奉和〈咏舞〉》《奉和〈山池〉》《奉和简文帝〈山斋〉》。庾信四首,《奉和〈往同泰寺浮图〉》《和〈咏舞〉》《奉和〈山池〉》《奉和〈初秋〉》。

萧纲为和诗,他人为原唱的有五人。《仰和卫尉新渝侯〈巡城口号〉》,原唱为新渝侯萧暎。《和徐录事〈见内人卧具〉》,原唱为徐录事。《和萧东阳〈祀七里庙〉》,原唱为萧子云。《和萧侍中子显〈春别〉》四首,原唱为萧子显。其中萧纲和萧绎之诗最多,有七题十首,分别是《和湘东王〈古意咏烛〉》《和湘东王〈名士悦倾城〉》《和湘东王〈首夏〉》《和湘东王〈阳云楼檐前柳〉》《和湘东王〈后园回文〉》《和湘东王三韵》二首、《和湘东王横吹曲》三首(洛阳道、长安道、紫骝马)。另有《和人〈渡水〉》《和人〈爱妾换马〉》两首和诗,不确知原唱者。

从晋安王萧纲与文人的唱和来看,萧纲与庾肩吾、萧绎、刘孝威、王台卿、徐陵、庾信的唱和最多,萧纲唱和的内容除了日常事务,其闲情唱和颇显其宫体风格。

湘东王萧绎幕府中的唱和活动,萧绎为原唱,和萧绎之诗的文人有十八人。除了上文提到的萧纲的和诗有七题十首之外,其余文人和萧绎之诗,多为一题。萧琛《和元帝》,徐勉《和元帝》,阴铿《和〈登百花亭怀荆楚〉》,朱超《奉和〈登百花亭怀荆楚〉》,何思澄《奉和湘东王教〈班婕妤〉》,孔翁归《奉和湘东王教〈班婕妤〉》,鲍泉《奉和湘东王〈春日〉》,刘孝威《奉和湘东王应令》二首,庾肩吾《奉和湘东王应令》二首,刘孝先《春宵》《冬晓》,萧子晖《春宵》《冬晓》,刘缓《杂咏和湘东王》三首,萧纪《和湘东王〈夜梦〉应令》,萧纶《和湘东王〈后园回文〉》,萧祇《和〈回文〉》,庾信《和〈回文〉》,刘孝绰有两题,《奉和湘东王应令》二首、《和湘东王〈理颂〉》。

萧绎为和诗,他人为原唱的有五人。萧绎有《〈春别〉应令》四首,原唱为萧子显;《和刘尚书〈兼明堂斋宫〉》《和刘尚书〈侍五明集〉》,原唱为刘孝仪;《和王僧辩〈从军〉》,原唱为王僧辩;《和鲍常侍〈龙川馆〉》,原唱为鲍泉;《和刘上黄〈春日〉》,原唱可能为刘璠。

从湘东王萧绎与文人的唱和来看,萧绎与萧纲的唱和最多,萧绎唱和的内容非常驳杂,只有《班婕妤诗》和《春宵》《冬晓》这两个诗题的唱和能显示出萧绎的宫体风格倾向。

二、南朝诸王幕府唱和诗的特点

南朝作为唱和诗发展的第一阶段,出现了大量以诸王幕府为中心,幕主与幕僚共同创作的唱和诗。这类唱和诗与以往的赠答诗、公宴诗以及应制、应教诗不同,具有新的特点。

其一,南朝诸王幕府之中出现了大量的群体性唱和诗,这是南朝诸王幕府唱和诗最为显著的特点。南朝诸王幕府之前的唱和诗,群体唱和非常少见。其时的唱和诗,多是两个文人之间的唱和,如陶渊明的《五月旦作,和戴主簿》《岁暮,和张常侍》《和刘柴桑》《和胡西曹,示顾贼曹》《和郭主簿》二首,是单独和戴主簿、张常侍、刘柴桑、胡西曹、郭主簿的作品。鲍照的《和王义兴〈七夕〉》《学陶彭泽体,奉和王义兴》《和王护军〈秋夕〉》《和王丞》《和傅大农〈与故僚别〉》,江淹的《感春冰,遥和谢中书》二首、《秋夕纳凉,奉和刑狱舅》《灯夜,和殷长史》《赠炼丹法,和殷长史》,都是一唱一和。只有东晋末年,刘程之、张野、王齐之的《奉和慧远〈游庐山〉》,同和慧远《游庐山》,可以视为群体唱和。

诸王幕府之中往往聚集了众多文士,为群体唱和的繁荣提供了充足的条件。尤其是诸王作唱诗,往往有多名文士作和诗,敷衍诗义。如竟陵王萧子良作《登山望雷居士精舍同沈右率过刘先生墓下作诗》,沈约、柳恽、谢朓、虞炎诸人并作和诗;萧子良作《郡县名诗》,沈约、王融、范云并作《奉和齐竟陵王郡县名诗》。到了萧梁时期,因为诸王多善属文,这种群体唱和更为常见。晋安王萧纲作《往虎窟山寺诗》,陆罩、鲍至、王台卿、王冏、孔焘并作和诗;萧纲作《汉高庙赛神诗》,刘遵、刘孝仪、庾肩吾、王台卿、徐陵并有和诗;萧纲有《望同泰寺浮图诗》,王训、王台卿、庾信、庾肩吾并有和诗;萧纲有《山池诗》,庾信、徐陵有《奉和〈山池诗〉》,庾肩吾、鲍至、王台卿有《〈山池〉应令诗》。湘东王萧绎作《登江州百花亭怀荆州诗》,阴铿有《和登百花亭怀荆楚诗》,朱超有《奉和登百花亭怀荆州诗》;萧绎有《春宵》和《冬晓》,刘孝绰、刘孝威、庾肩吾都各作了《奉和湘东王应令诗》二首;萧绎作《班婕妤》,何思澄、孔翁归并有《奉和湘东王教〈班婕妤诗〉》。原唱是文人的群体唱和诗,还是比较少见的,如新渝侯萧暎作《巡城口号》,萧纲作《仰和卫尉新渝侯〈巡城口号〉》,庾肩吾、王筠并作《仰和卫尉新渝侯〈巡城口号〉》;萧子显有《春别诗》四首,萧纲作《和萧侍中子显〈春别〉》四首,萧绎作《〈春别〉应令》四首,虽然原唱者不是诸王,但是这种群体唱和的出现又是诸王主导的,庾肩吾、王筠其时应该供职于萧纲的东宫,萧绎也是应令才写的和诗。正是以诸王幕府为中心,尤其原唱者是诸王,才容易出现群体唱和,纯粹文人间的群体唱和诗,还是比较少见的。

其二,南朝诸王幕府中的唱和诗中出现了许多以游戏文字为旨趣的诗作。以物名为唱和对象,竟陵王萧子良曾作《郡县名诗》,沈约、王融、范云并有和诗。今萧子良原诗已亡佚,沈约、王融、范云《奉和竟陵王〈郡县名诗〉》尚存,以范云之诗为例:

抚戈金城外,解佩玉门中。白马腾远雪,苍松壮寒风。临泾方辨渭,安夷始和戎。取禾广田北,驱兽飞狐东。新城多雉堞,故市绝商工。海西舟楫断,云南烟雾通。罄节畴盛德,宣力照武功。还饮渔阳水,归转杜陵蓬。[3]1548

金城、玉门、临泾、广田、飞狐、新城、海西、云南、渔阳、杜陵都是郡县名,连缀成篇,而又能有一定的诗意,显示出了作诗的技巧和丰富的知识。此外沈约还有《奉和竟陵王药名诗》和《和陆慧晓百姓名诗》,都是嵌名类唱和诗。沈约的《奉和竟陵王药名诗》:

丹草秀朱翘,重台架危阙。木兰露易饮,射干枝可结。阳隰采辛夷,寒山望积雪。玉泉亟周流,云华乍明灭。合欢叶暮卷,爵林声夜切。垂景迫连桑,思仙慕云埒。荆实剖丹瓶,龙刍汗奔血。别握乃夜光,盈车非玉屑。细柳空葳蕤,水萍终委绝。黄符若可挹,长生永昭晳。[3]1643

诗中嵌入十八种中药名,这些药名有的直接显示,有的则用别名。这十八种中药分别是丹草、重台、木兰、射干、辛夷、积雪、玉泉、云华、合欢、(黄)连、桑(叶)、思仙、荆实、龙刍、夜光、玉屑、葳蕤、水萍。全诗以药名连缀成篇,描写深冬山夜的凄凉景象,虽然显示了沈约广博的中药知识,但略显生硬,缺少意境。

到了萧梁,萧纲作《药名诗》,庾肩吾作《奉和〈药名诗〉》。萧纲的《药名诗》不仅以药名连缀成篇,更有贯穿全诗的主题和意境。其诗云:

朝风动春草,落日照横塘。重台荡子妾,黄昏独自伤。烛映合欢被,帷飘苏合香。石墨聊书赋,铅华试作妆。徒令惜萱草,蔓延满空房。[4]323

英王牧荆楚,听讼出池台。督邮称蝗去,亭长说乌来。行塘朱鹭响,当道赤帷开。马鞭聊写赋,竹叶暂倾怀。[3]1995

萧纲诗中共用十个药名,分别春草、横塘、重台、黄昏、合欢、苏合香、石墨、铅华、萱草、蔓延。萧纲的《药名诗》已经有了游子思妇的主题,黄昏时分,蜡烛照应着合欢被,帷幄之中飘荡着苏合香的味道,而似乎一个人不管是写诗作赋还是用铅华作妆,都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写出了思妇的寂寞空闺之感,颇有意境。

嵌名类唱和诗是一种文字游戏,并无多少实质内容,但是却能显示学识、袒露文采,因此颇受文人喜爱。南朝诸王之中,萧绎最热衷创作此类诗歌,作品竟有十六篇之多。如《宫殿名诗》《县名诗》《姓名诗》《将军名诗》《屋名诗》《车名诗》《船名诗》《歌曲名诗》《药名诗》《针穴名诗》《龟兆名诗》《兽名诗》《鸟名诗》《树名诗》《草名诗》《相名诗》,吟咏物名之广泛,令人称叹。其《药名诗》与萧纲诗主题意境颇为相似,其诗云:

戍客恒山下,常思衣锦归。况看春草歇,还见雁南飞。蜡烛凝花影,重台闭绮扉。风吹竹叶袖,网缀流黄机。讵信金城里,繁露晓沾衣。[3]2043

萧绎的《药名诗》,前四句为征人的视角,后六句为思妇视角,通过夜晚痴等、白日女工、心理活动三个方面的共同作用,塑造了一个比较丰满、完整的思妇形象,在药名之间,写出了戍人和思妇的哀愁别绪。

萧绎有《春日诗》,鲍泉作《奉和湘东王春日诗》,这组唱和诗是重字体式:

春还春节美,春日春风过。春心日日异,春情处处多。处处春芳动,日日春禽变。春意春已繁,春人春不见。不见怀春人,徒望春光新。春愁春自结,春结讵能申?欲道春园趣,复忆春时人。春人竟何在,空爽上春期。独念春花落,还似昔春时。[3]2045

新莺始新归,新蝶复新飞。新花满新树,新月丽新辉。新光新气早,新望新盈抱。新水新绿浮,新禽新听好。新景自新还,新叶复新攀。新枝虽可结,新愁讵解颜。新思独氛氲,新知不可闻。新扇如新月,新盖学新云。新落连珠泪,新点石榴裙。[3]2026

萧绎的诗,全诗十八句,句句有“春”字,鲍泉的诗,也是十八句,句句有“新”字,以“春”或“新”字,连缀成篇,与以物名连缀成篇,异料同工。鲍泉的和诗,以“新”字写春意,又能写出闺怨之情,可见其技艺高超。此类诗在内容上并无可取之处,但在艺术形式上却颇为巧妙,又能显作者才智,作为诗体的一种,可聊备一格。

萧绎写了《后园作回文诗》,萧纶作《和湘东王后园回文诗》、萧纲作《和湘东王后园回文诗》以和之。回文诗传说起自苻秦时窦滔妻苏蕙的《织锦图》,后来文士时或仿作,字词一经颠倒,含义即显差别。以此种诗体进行创作,也是游戏文字,显露文采。嵌名类唱和诗、重字体式唱和诗、回文唱和诗,都是以文字游戏为旨趣,炫耀作诗的技巧。这说明唱和诗已经非常繁荣,文人才会在常见的诗料之外,另辟蹊径,为作诗而作诗。

其三,作于宫廷和幕府中的应诏、应令、应教的和诗,附应的成分很重,甚至出现了阿谀的倾向。赵以武在《唱和诗研究》中总结和诗的演变说:“东晋末陶渊明起,至盛唐末杜甫止,和意而不和韵;中唐起,延至宋代,元、白,皮、陆,苏、黄,和韵不和意;明清以降,不求和韵也不和意。”[5]418和意而不和韵是南朝唱和诗最显著的特征。南朝诸王幕府中的唱和诗,基本保留了和诗和意的本来面目,但是那些应诏、应令、应教的和诗,附应的成分很重,甚至出现了阿谀的倾向,显示了幕府文人对于政治权力的攀附。例如,刘孝仪、徐陵的《和简文帝赛汉高帝庙诗》在诗末着重赞美晋安王萧纲的为政之德和文采,刘孝仪赞美萧纲为民祈福的爱民之心,徐陵将萧纲写的诗歌比作曹植创作的华丽诗篇。张正见《和衡阳王秋夜诗》云:“高轩扬丽藻,即是赋新秋”[3]2494,称颂衡阳王的文采。

其四,南朝诸王幕府唱和诗选取题材内容具有广泛性。随着诸王幕府中唱和活动的频繁,除了以往常见的题材,一些并不常见的事物,也成为唱和的对象。如刘孝绰《和湘东王理讼诗》,歌咏幕主治理地方,处理州中诉讼案件,惩治州郡中的奸邪与豺狼之徒,在以往的诗歌里较为少见。正是诸王和幕僚的频繁唱和,才能在日常公务之中,发现诗趣。幕府之内有很多编撰书籍的活动,文人在编书之余,诗歌唱和,以为闲暇之乐,沈约《和竟陵王抄书诗》就是这样的作品,也是日常生活中对新题材的发掘。除了所历之事,幕府文人对周围的物品,也有浓厚的兴趣,他们的唱和已经注意到了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物件,如《同咏乐器》,谢朓咏琴,王融咏琵琶,沈约咏箎;《同咏坐上玩器》,谢朓咏乌皮隐几,沈约咏竹槟榔盘;《同咏坐上所见一物》,谢朓、柳恽咏席,王融咏幔,虞炎咏簾,这些人将乐器、坐上玩器以及席、幔、簾等物统统作为唱和的诗料。

其五,南朝诸王幕府唱和诗创作的地域范围较为广泛,遍及南朝诸多州郡。以皇帝和东宫太子为中心的诗歌,即所谓的应制、应诏、应令诗,其诗歌描写多是以宫廷宴饮为中心,局限于京城或京城数百里内的景物。而南朝诸王多有出镇州郡的经历,其幕府中的唱和之作,既有宫廷宴饮,又有州郡地方的大好河山。如萧纲出镇雍州襄阳,期间作《汉高庙赛神诗》,王台卿、刘遵、刘孝仪、庾肩吾、徐陵皆有和诗,写秋日汉高庙的赛神活动;有《玩汉水诗》,王台卿、庾信、庾肩吾皆有和诗,写春日汉江泛舟之乐。萧绎出镇江州寻阳,在江边百花亭遥望荆楚,思念故人。文人之间也有唱和,建武二年,刘绘为冠军安陆王萧宝晊长史、长沙内史,行湘州府事,途中路过琵琶峡,作《入琵琶峡望积布矶呈玄晖诗》,围绕峰石之丽,描写船经琵琶峡、积布矶时所见的壮丽景象,将湘州山水风光展现在世人面前。谢朓的《和刘中书绘入琵琶峡望积布矶诗》回忆想象琵琶峡的风光,抒发同僚好友如雨散落各处,远隔山川的寂寥之情。值得注意的是,刘绘与谢朓的唱和属于异地唱和,唱者与和者,并不在同一个地方,和者往往凭借着唱者原作的描写,发挥想象,完成和诗。这些诗作集中展现了诸王出镇地方的民俗活动和山川景物,大大扩展了文人创作的地域范围,这是以往应制诗很难实现的。

三、南朝诸王幕府唱和诗的价值与影响

南朝诸王幕府中的唱和活动及其唱和诗,对于作家个人和作家群体有着很大的影响,它既影响着作家的诗歌风格,又影响着一个时代的诗风,同时唱和诗能以诗证史,让我们了解到当时的诗歌创作情况。其价值和影响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南朝诸王幕府中的唱和诗,有的为咏物之篇,有的属于艳情之作,对于咏物诗的兴盛和宫体诗的产生,都有一定的影响。永明年间,竟陵王幕府内的文士,已经开始大量创作咏物类唱和诗。如王融的《咏池上梨花》,刘绘的《和〈池上梨花〉》:

翻阶没细草,集水间疏萍。芳春照流雪,深夕映繁星。[3]1403

露庭晚翻积,风闺夜人多。萦丛似乱蝶,拂烛状联蛾。[3]1469

王融的诗描摹初春池塘边的梨花,有的梨花没入细草之中,有的落入水中浮萍之间,在芳春与深夜照映着流雪和繁星,全诗比拟新奇,写出梨花的静谧和高洁。刘绘的和诗写梨花翻飞堆积,回绕聚集,好像是纷乱的蝴蝶飞舞一般,轻轻擦过烛火,又像是连接不断的蛾子飞舞一样,用了两个比喻,写出了梨花翻飞之状。一唱一和,角度不同,而又各自写出了所见梨花的情态。

这一时期的咏物类唱和诗还有刘绘的《咏博山香炉》,沈约的《和刘雍州绘〈博山香炉〉》《和王中书德充〈咏白云〉》,江洪的《和新浦侯〈斋前竹〉》《和新浦侯〈咏鹤〉》。刘绘被任命为雍州刺史在永元末年,此诗应当作于此一时期。新浦侯是豫章文献王萧嶷第九子萧子云,入梁之后,被降爵为子,所以《和新浦侯〈斋前竹〉》《和新浦侯〈咏鹤〉》,应该写于南齐末年。新浦侯是南齐宗室,王融、刘绘、沈约、江洪都是和竟陵王幕府有密切联系的文士,今存南齐年间的咏物类唱和诗,全出自他们之手,不能说是一种偶然。如江洪,永明年间为太学生,与王僧孺、丘国宾、虞羲、萧文琰、丘令楷、刘孝孙并以善辞藻,游于竟陵王府。《南史·王僧孺传》记载:

竟陵王子良尝夜集学士,刻烛为诗,四韵者则刻一寸,以此为率。文琰曰:“顿烧一寸烛,而成四韵诗,何难之有?”乃与令楷、江洪等共打铜钵立韵,响灭则诗成,皆可观览。[6]1463

钟嵘《诗品》评价江洪:“洪虽无多,亦能自迥出。”[7]627江洪参与的共打铜钵立韵所成之诗,究竟是何内容,难以考知。但从江洪尚存的《咏蔷薇诗》《咏荷诗》《咏舞女诗》《咏美人治妆》来看,江洪是非常善于写咏物之作的。

除了这些和诗之外,竟陵王幕府中还有同题吟咏的作品,《同咏乐器》,谢朓咏琴,王融咏琵琶,沈约咏箎;《同咏坐上玩器》,谢朓咏乌皮隐几,沈约咏竹槟榔盘;《同咏坐上所见一物》,谢朓、柳恽咏席,王融咏幔,虞炎咏簾。

幕府文人间以咏物唱和,无疑对于咏物诗的勃兴有积极的影响。咏物类唱和诗一直都是唱和诗的重要门类,南齐之后,萧绎《古意·咏烛》,萧纲《和湘东王〈古意·咏烛〉》;王筠有《和孔中丞〈雪里梅花〉》,谢瑱《和萧国子〈咏柰花〉》,刘孝威《和〈帘里烛〉》,孔范《和陈后主〈咏镜〉》,都是此类作品。可以说,齐梁时期咏物诗大胜和幕府文士的咏物类唱和诗有一定关系。

幕府唱和诗对于宫体诗风的形成也有一定的影响。萧绎有《春宵》和《冬晓》,萧纲《和湘东王三韵》二首,刘孝绰、刘孝威、庾肩吾的《奉和湘东王应令诗》二首,这是一次规模比较大的唱和活动,萧绎首唱,萧纲和之,然后萧纲又命刘孝绰、刘孝威、庾肩吾三人再和湘东王。另外刘孝先、萧子晖亦有同题之作,也可能是和诗。萧绎原作已佚,萧纲《和湘东王三韵》二首云:

花树含春丛,罗帷夜长空。风声随筱韵,月色与池同。彩笺徒自襞,无信往云中。[4]383

冬朝日照梁,含怨下前床。帷褰竹叶带,镜转菱花光。会时无人见,何用早红妆。[4]384

萧纲和诗《春宵》以春夜见到的花树、春丛等美景,衬托罗帷夜空的冷落,彩笺虽写满相思,却无由寄往云中。《冬晓》写冬日的早晨,太阳已经照到了房梁,女子才满含怨气走下前床,反正丈夫也不会回来,何必及早装扮自己呢,都是抒发女子的闺怨之情。刘孝绰和诗也是借春日美景,抒发独守空床的闺阁女子的寂寞,以天冷引发女子思念远行人身上衣单,抒发相思之情。刘孝威《春宵》写冬去春来,天气渐暖,征人却依然未归,担心征战沙场的丈夫,《冬晓》以天气寒冷将砚水冻住的细节,曲尽思妇悲凉的心理状态。庾肩吾和诗,也是写征人、写书信、写相思、写愁怨。对于闺怨思妇主题的唱和,无疑会影响参与文人的创作诗风,从而使宫体诗有了更广泛的创作群体。

第二,南朝诸王幕府中诸王及文士之间的唱和诗对于幕府文士形成相近的诗歌理念和创作风格有着明显的影响。在晋安王幕府和湘东王幕府之中,晋安王萧纲和庾肩吾、刘孝威、王台卿、庾信、徐陵、王训唱和最多,湘东王萧绎和晋安王萧纲之间唱和最多。萧绎与“古体派”和“谢灵运派”的诗人都有深交,在诗歌创作初期并没有明显的宫体倾向。清水凯夫认为:“武帝七子湘东王本人没有独自的文体,其迎合倾向很强,所以他以此《书》为转机,逐渐接受了盛行起来的‘宫体’的影响,将自己的文体转变为《隋书》及简文帝皆评为‘启淫放’那样的‘轻险’文体。”[8]183正是随着萧纲和萧绎唱和频繁交流,这种情况才发生了明显的改变。因为唱和诗的唱和对象一致性,且必须和意,作者在创作主题和诗歌风格上,自然会有趋近性。随着唱和活动的频繁,诗歌理念的相互影响,不同作家的风格也会相互交融,最终在保留个性特点的基础上,逐步形成相似的诗风。萧绎的《古意咏烛诗》和萧纲的《和湘东王古意咏烛诗》都是借咏烛台来描摹思妇的心理活动。萧纲的《和湘东王名士悦倾城诗》风格轻艳,着力描摹女性的服饰、神态以及闺阁环境,是一首地道的宫体诗,萧绎原作的主题也是一样。萧绎在《金楼子·立言篇下》里说:“文者,惟须绮縠纷披,宫徵靡曼,唇吻遒会,情灵摇荡”[9]966,已经与萧纲一样追求一种放荡靡曼的文风。这是唱和诗在创作实践上的重要作用,往往会导致频繁唱和的诗人逐渐形成相近的创作倾向。

第三,南朝诸王幕府唱和诗具有以诗证史的作用。诗歌作为文学作品的一种,有时能起到史料的作用,补史料之阙。唱和诗,有原唱者,有和者,有些原唱已佚,有的和诗不存,但我们却可以通过原唱找到和诗作者,通过和诗发现原唱作者,勾勒当时文人唱和的图景。《陈书·岳阳王陈叔慎传》记载 :“是时,后主尤爱文章,叔慎与衡阳王伯信、新蔡王叔齐等日夕陪侍,每应诏赋诗,恒被嗟赏。”[10]371衡阳王陈伯信、新蔡王陈叔齐、岳阳王陈叔慎这三人已无任何诗歌作品传世,陈叔慎十岁善属文,这里也提到他应诏赋诗常被陈后主赞赏。至于陈代衡阳王陈伯信,《陈书》本传中并没有其善属文的记载,其诗歌创作才能难以确认。但是张正见有《和衡阳王秋夜诗》,江总有《和衡阳殿下高楼看妓诗》。因为唱和诗先有原唱者,才会有和作的特点,所以我们知道了衡阳王曾经创作过《秋夜诗》和《高楼看妓诗》。据此我们可以确知衡阳王不止是一个爱好文章的藩王,同时还有一定的诗歌创作能力。结合南朝唱和诗还有和意的特点,我们还可以继续探究衡阳王陈伯信原作的诗歌意蕴:

睢苑凉风举,章台云气收。萤光连烛动,月影带河流。绿绮朱弦泛,黄花素蚁浮。高轩扬丽藻,即是赋新秋。[3]2494

起楼侵碧汉,初日照红妆。弦心艳卓女,曲误动周郎。并歌时转黛,息舞暂分香。挂缨银烛下,莫笑玉钗长。[3]2589-2590

《秋夜诗》是一个很常见的诗题,鲍照和谢朓都有同题诗作。张正见诗写睢苑、章台、萤光、月影,写绿绮朱弦、黄花素蚁,最后赞美衡阳王的《秋夜诗》是“高轩扬丽藻,即是赋新秋”,所以衡阳王的原作应该就是以丽藻描写秋夜的风景与感受。江总则着力描写一个高楼之上曲动人心的妓女,“并歌时转黛,息舞暂分香”,写出了妓女歌舞时的神态。我们可以推测衡阳王的诗歌,讲究辞藻,以女性为描写对象,风格趋近于陈后主,仍不出梁陈宫体的范围。王融有《和南海王殿下〈咏秋胡诗〉》,南海王是齐武帝十一子萧子罕,江洪有《和巴陵王〈四咏〉》,南齐至萧梁初,封巴陵王的藩王甚多,先后有萧子伦、萧昭秀、萧昭胄、萧宝融、萧宝义,考察江洪曾参与过竟陵王文学集团的诗歌活动,此巴陵王最有可能是萧子伦。《南齐书》没有两人善属文或者爱好文义的记载,但是通过王融和江洪的和诗,可以知道齐武帝诸子,除了年长的文惠太子萧长懋、竟陵王萧子良、随郡王萧子隆、晋安王萧子懋善属文,兄弟次序靠后的年幼藩王,也能创作诗歌。如果不是依赖于幕府中现存的唱和诗,类似于衡阳王陈伯信、南海王萧子罕、巴陵王萧子伦这样有一定诗歌创作能力的藩王,他们的诗歌才能将湮没在历史长河里。

再如萧纲作《往虎窟山寺诗》,孔焘有《往虎窟山寺诗》,鲍至、陆罩、王冏、王台卿有《奉和往〈往虎窟山寺〉》。虎窟山在南徐州京口,即后来的兽窟山。《元和郡县图志·润州·丹徒县》云:“兽窟山,一名招隐山,在县西南九里。即隐士戴颙之所居也。”[11]591这六首唱和诗,写于京口,时间在普通元年十月至普通四年,此时萧纲任南徐州刺史。此次唱和,可知萧纲在南徐州刺史任上时,陆罩、孔焘、王台卿、王冏、鲍至已经进入其幕府,而且在普通初年萧纲已经显示出其佛教信仰。正是因为幕府唱和诗的存留,对于考证诸王与文人的交游以及作品的创作背景都很有帮助。

四、结语

通过对南朝诸王幕府唱和诗的考察,可以发现南朝诸王幕府中的唱和诗呈现出群体唱和的特点,幕府唱和诗选取题材内容日渐广泛,地域范围也逐步扩大且出现了不少游戏文字为旨趣的唱和作品。同时,文人奉和诸王的和诗,附应的成分较重,甚至出现了阿谀的倾向。南朝诸王幕府唱和诗的兴盛,对于南朝咏物诗的兴盛,宫体诗的勃兴,以及作家诗风的转变,都有明显的影响。幕府唱和诗还有以诗证史的作用,为我们了解史书不载的诸王诗歌才能,以及诸王与文人的交游情况,提供了第一手的文本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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