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与科技“之间性”审美关系研究

2022-03-18 01:50孙远志李佳倩
天工 2022年4期
关键词:美育科技融合

孙远志 李佳倩 李 威

桂林理工大学艺术学院

艺术与科技在人类历史长河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表面而言,艺术与科技属于两个不同的学科,但在大多时期,艺术与科技都在齐心协力地推动着人类文明的发展。艺术是感性的,艺术家发挥灵感和想象以表达人类情感; 科技是理性的,科学家依靠归纳与演绎的方法试图揭示整个宇宙的真相。庄子提出“判万物之美,析万物之理”,《易经》中的“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皆对艺术与科技两者不可分割的关系给出了很好的描述[1]。而它们的交集点正是人类审美教育的潜伏地。在这个艺术与科技交融的时代,从艺术与科技审美相变的维度审视和思考,中国传统造物审美思想、阴阳学运行规律及李政道艺术与科学融合观都对艺术与科技审美评判标准提出了新的思域。

一、溯源:艺术与科技审美的同根共生

随着现代科学和艺术研究的不断深入,以及大量史前文化遗迹发现,在人类出现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艺术与科技是同根同源的。从艺术与科技的审美发生学研究可以看出,科技一直为艺术提供新的物质技术手段,如原始人的钻孔技术促进了早期装饰品的发展,使陶器从手工制作发展为使用轮制工具制作,让器物实现了规整、胎薄,春秋战国时期的冶铸技术使青铜纹饰艺术达到辉煌时刻,唐代金银器、铜镜的制作更是体现出较高的艺术审美成就。

同时,艺术与科技的审美溯源还可以从中国传统造物审美理论与实践中探寻。古人从理论到实践均留下了许多关于造物的著作,其中有许多精辟的审美理论。《考工记》中的“制器尚象”“天时地气”“材美工巧”,体现了人们尊重自然、注重科技的设计思想以及造物过程中实用与审美互融互通的转化与统一;《天工开物》中的“百工者以致用为本”“贵五谷而贱金玉”,主张以利人、实用为造物审美标准;《长物志》中“自然古雅”“无脂粉气”的审美格调;《盘铭》中的“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周易》中的“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2],始终贯穿审美“日新”的精神、通变的态度;《道德经》中的“去甚、去奢、去泰”“道法自然”,《庄子》中的“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追求“返璞归真”的审美旨趣;《营造法式》中的“凡屋宇之高深,名物之短长,曲直举折之势,规矩绳墨之宜,皆以所用材之分,以为制度焉”,强调建筑审美应“布局和谐”“结构对称”,与儒家“中庸之道”、道家“天人合一”相得益彰。

造物著作中所提出的审美理论、工艺技术、器物设计、房屋建造等所包含的科学技术都与人们的物质生产活动息息相关,因而中国传统艺术与科技审美的原则穿插于两个层面之间,一是致用,二是利人。中国古代高明的工匠也始终遵循“有用就是美”的原则,为了生产,艺术审美结合机械之艺源出科技审美,为了生活,科学审美抽空致用功能呈现出艺术审美,因而两者之间同根同源相互驱动呈现出中国古代灿烂辉煌的科技文明与艺术审美规律。

二、消长:艺术与科技的审美转化

所有实在的、存在的但无法通过我们的语言或五官去描述它的这种存在的所有范畴的现象,叫阳;反之,所有能通过我们的语言或五官描述的都属于阴的范畴,这是阴阳的基本特性。消长,指阴阳始终处于运动变化之中,主要是指数量的变化;转化,指在一定条件下阴阳可各自向其对立的属性转化,往往表现为量变基础上的质变。阴阳消长和阴阳转化是阴阳学中的运行规律。艺术与科技审美的发展进程恰似阴阳中阴消阳长或阳消阴长的动态变化,一旦这种消长的变化达到一定阈值,就会引起艺术与科技审美之间的相互转化。

欧洲文艺复兴的开启打破了艺术与科技平衡共生的状态,艺术与科技审美变化也开始消长运动起来。新生资本主义生产力的发展促使科技形态发生了历史性的转变,为适应当时经济的发展,科技创造出一个缺乏情趣和美感的“机械时代”。但同一时期的艺术形态并没有发生相应的变化,科技手段的强化发展也并未促使艺术产生新的艺术形式。西方这个时期的艺术与科技审美呈现艺消技长的动态变化。中国这个时期的艺术与科技并没有伴随资本主义的兴起而发生大的转变,依旧在传统科学技术的基础上缓慢前进。欧洲中世纪时,资本主义萌芽开始的技术起点并不高。郑和七次下西洋所携带的冶金技术、精美的瓷器、光滑的丝绸、实用的铁农具等生活生产资料更进一步表明,在16世纪之前,中国的艺术与科技在世界上是首屈一指的。中国的艺术与科技审美依然相伴相生,互为表里。从16世纪末到18世纪初,西方科学技术快速发展并开始传入中国,为维护封建制度,统治者对新科技基本保持排斥态度。加上我国当时的国情,人们对科技的发展需求不大,艺术与科技呈现出技消艺长的发展趋势。伴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与全球扩张,科技革命的爆发使得科技逐渐成为人们生活发展的主导者,无论中国还是西方,两者之间不再平衡,彼此独立发展。与此同时,艺术与科技的审美标准逐渐充满歧义。科技审美越来越手段化、工具化、功利化,艺术审美越来越脱离现实世界,逐步情感化、主观化。艺术与科技审美的之间性渐行渐远。

“物极必反”中的“极”,是指事物发展到了极点时促进转化的前提条件。在一定的条件下,艺术与科技审美不断消长达到一个极点时,其中一方会向另一个方向转化。但艺术与科技审美消长运动如果在一定范围、一定程度、一定限度、一定时间内进行,这种消长运动往往不易察觉,事物总体仍会相对平衡。艺术与科技审美的分离既是历史的必要和必然,又是一定历史阶段中的暂时现象,分离的趋势到达极点后必然会产生出两者之间再次融合的需要和条件而进行转化[3]。人的本性是爱美的,随着20世纪经济的快速发展,人们对审美有了新的需求。艺术与科技审美开始回望、靠近、转化、融合,慢慢再次达到相对平衡状态。

三、互动:艺术与科技审美的跨界相融

吴冠中先生曾在《李政道随笔画选》的序言中写道:“科学探索宇宙之奥秘,艺术探索情感之奥秘,奥秘与奥秘之间隐有通途。”[4]李政道先生也曾说过:“艺术(诗歌、绘画、音乐等)用创新的手法去唤醒每个人的意识或潜意识中深藏着已存在的情感。情感越珍贵,反映越普遍,艺术越优秀。科学(天文、物理、生化等)对自然界的现象进行新的、准确的抽象。科学家抽象的叙述越简单、推测的结论越准确,应用越广泛,科学创造就越深刻。科学与艺术的共同基础是人类的创造,它们追求的目标都是真理的普遍性[5]。艺术和科学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在艺术与科学融合中,科技与艺术的结合更为紧密。”爱因斯坦说:“真正的科学和真正的音乐需要同样的思维过程。”[6]艺术与科学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今天的艺术领域,科技创新的介入不断营造出真实与虚拟混合而成的艺术幻境。从自然音符到电子音乐,从手绘制图到数字化图像转译,无不体现出艺术与科技审美的新形式——互融。

美是艺术与科技交融的聚焦点。“春江水暖鸭先知”,艺术家敏锐地察觉到艺术与科技融合态势并借助科技重塑艺术形态,拓展艺术边界,提升艺术审美高度。 科技也借助艺术形式延续科技内涵,促进科技与人文交流,更新科技的存在方式,呈现科技审美。科技冲击着艺术领域的每一个角落,我国高铁在车头造型设计上充分挖掘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底蕴,从具有中国特色的“火箭”“青铜剑”“飞龙”“骏马”中提炼元素。“复兴号”高铁在车头造型设计中融入中华传统文化“龙”的形象,龙的“髯”演变为车头的两条红飘带,整体雄伟大气,体现着中华儿女强我中华之雄心。因高速列车在运行中受到空气阻力、升力、横向力以及纵向摆动力等多个力的作用,并且两车交会时面临交会压力波和通过隧道时的隧道压力波,“复兴号”在技术与审美融合上进行多次尝试与模拟,最终运用修长的流线型设计,车头的形状为“单拱椭圆”,纵断面型线由双拱形变为单拱形,有利于降低阻力。鼻锥部分设计为宽扁形,增加向下的引流作用,平衡升力系数。中国高铁是以传统文化为载体,艺术与科技相融合,结合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将艺术美与科技美完美融合互动的产物,这不仅是艺术与科技的应用,更是艺术家与科学家的沟通交流。近几年,艺术与科技的论坛也十分盛行。艺术与科技的展览、论坛印证着艺术与科技融合永无止境,艺术审美跨界融合也不是简单地加入冰冷的科技技术,而是拥有艺术审美与科技审美相互作用的平衡。同时,也强调在教育上实现艺术与科技、艺术审美与科技审美的融合,而美育将成为新时期艺术作品审美评判的希望点。

四、相变:艺术与科技审美的化归消元

所谓相,是与其他部分具有明显分界面的均匀部分,不同相之间的相互转变称之为“相变”[7];化归消元是两者之间进行转化、总结、消除的过程;艺术对应着非理性、异质、非总体化;科技对应着理性、同一、总体化。艺术与科技审美之间的审美“相变”可以看作是一种审美教育观念的更迭。

审美教育即美育,最初由德国美学家席勒提出。20世纪初,蔡元培提出“以美育代宗教”,美育开始被人们推广。清华大学 110周年校庆之际,习近平总书记在美术学院考察时指出,“美术、艺术、科学、技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相得益彰。要发挥美术在服务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把更多美术元素、艺术元素应用到城乡规划建设中,增强城乡审美韵味、文化品位,让美术成果更好地满足人民群众的高品质生活需求。要增强文化自信,以美为媒,加强国际文化交流”[8],将美术放在与科学、技术同等位置,意味着加强美育已经进入了实质性、深层次阶段。

美育本源于美学,归属于教育学,实践过程中又运用艺术学方法传递观念,因此艺术教育是美育最主要的渠道。如今,在互联网、人工智能、云计算、数字化等冲击下,美育的渠道悄然发生质变,不仅依靠艺术教育,而且加入了科学技术的手段。最初,除国内自身的艺术教育外,中国还不断融合与借鉴西方美术的艺术种类与艺术精神,并通过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将外来文化深度中国化,使其更适应本土文化的审美创造,来表现中国人的审美情感[9],这是一个消元过程,消除与国内不相适应的部分。新时代背景下建构起与社会其他事物之间的良好关系,培育拥有全球化视野、中国精神、文化自信、适应社会转型生存状态的高素质公民,尤其要提升全民的视觉审美教育与社会自发性互动能力[10],才能适应信息社会的生存与发展,这是一个化归过程,将信息时代的审美提升进行转化与总结。因此,艺术与科技审美的化归消元是中国化美育,用“育”的方式将美的理论与美的实践融为一体进行领会和表达[11]。

艺术与科技审美“相变”的中国化美育,是提升全民审美的切入点。目前,我国在全球范围内拥有着先进的科学技术,构建具有中国特色的科技与艺术融合、交叉学科的跨学科审美体系拭目以待。

五、总结

回顾历程,艺术与科技的审美表现表面上看似无关联,实际上两者同源。科学家与艺术家虽岗位不同,却有着共同的审美追求。艺术与科技的共生、分化、相融,使得审美标准发生了“致用、利人”到“经济发展需求”再到“美观”的转变,通过合理吸收与新时代审美情趣相一致的审美观念,界定新时代下中国特色审美标准——中国化美育。相信在艺术与科技融合后的语境下,中国化美育会让人类的精神世界与物质文明走向更加辉煌的发展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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