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物质劳动的异化及其辩证发展
——基于奈格里和哈特的非物质劳动理论

2022-03-18 01:08赵梦迪
山东工会论坛 2022年4期
关键词:共同性异化劳动者

赵梦迪

(厦门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 厦门 361005)

在现代社会向后现代社会的更迭过程中,资本主义在全球迅猛扩张,不断调整和修复自身以实现资本的无限增殖。在全球化与逆全球化共存的背景下,“第三次浪潮”席卷而来,生产组织方式从福特制向后福特制转变,人工智能和数字技术在生产领域广泛应用,社会中的一切因素都处于不断流变和加速联系之中。计算机、电子信息技术和人工智能为人类带来了无限可能,但它在资本逻辑支配下成为异化人类的工具。科技的进步衍生出各种问题,比如运用虚拟现实技术构建的“赛博空间”造成了虚拟和现实的混乱,人的主体性趋于消失,主体从与自身以及与世界的关系中退居到非中心化的位置,主体让位给虚拟世界。再比如数字化时代物的关系对人的关系的遮蔽,以及人的数字化生存等问题。

在资本、技术与权力联动引起的诸多异化现象中,生产领域的变化及劳动异化的新现象更加值得我们关注,这是因为生产在整个社会运行中处于基础性地位。鉴于奈格里和哈特的非物质劳动理论在当代社会劳动形态转型研究中具有比较重要的影响,我们基于此对当代社会劳动形态的变化及其所带来的更深层次的异化进行剖析,这有助于我们理解资本逻辑对后工业时代无产阶级的隐形控制和利用,同时有助于我们反思如何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上辩证地发展非物质劳动。

一、资本逻辑下非物质劳动的异化

奈格里和哈特在前人的基础上继续剖析了非物质劳动形态,非物质劳动作为生命政治的生产摆脱了“生产性相遇”[1]112的生产模式,其本身似乎具有摆脱资本控制的力量和趋势,且资本主义内部所固有的矛盾使资本无法在共同性的共享模式下形成积累的良性循环。在此基础上,奈格里和哈特一直以乐观的态度强调作为生命政治生产的非物质劳动主体具有突破资本控制并解放自身的潜质。但通过进一步分析可以发现,非物质劳动并没有真正摆脱资本的控制,它仍然是受资本增殖逻辑支配的雇佣劳动和异化劳动。

(一)奈格里、哈特非物质劳动的概念及其类型

意大利自治主义马克思主义者莫里兹奥·拉扎拉托(Maurizio Lazzarato)首先系统研究了非物质劳动,他将非物质劳动界定为“生产商品的信息内容与文化内容的劳动”[2],这一定义主要包含信息和文化两个方面。他强调,非物质劳动处于生产和消费的接口,它首先生产出的是社会关系。意大利自治主义马克思主义学者奈格里和他的美国学生哈特在构建他们的思想体系时,也对非物质劳动进行了进一步的研究,他们的非物质劳动理论集中存在于“帝国三部曲”——《帝国》《诸众》和《大同世界》之中。

奈格里和哈特认为,在20世纪的最后几十年,非物质劳动取代了工业劳动,占据了劳动的霸权地位。在拉扎拉托对非物质劳动的研究基础上,两人将非物质劳动界定为“生产一种非物质商品的劳动,如一种服务,一个文化产品、知识或交流”[3]277。在他们的理论中,非物质劳动表现为三种类型:第一种主要出现在大工业生产之中,与物质劳动混合在一起,但趋向于非物质劳动。这种大工业运用信息和通讯技术改变了自身的生产过程,体现了非物质劳动的特性。第二种非物质劳动需要运用计算机和信息技术等科技来执行创造性、智能控制或日常的象征性任务,这尤其需要科技给予技术支持。第三种非物质劳动不仅需要劳动者消耗体力和脑力,更需要劳动者付出情感,这种非物质劳动将服务于需要情感交流的消费者,在情感的交往劳动中推动资本增殖。

(二)劳动异化的加深:作为生命政治生产的非物质劳动

奈格里和哈特的非物质劳动具有生命政治生产的特质,在《帝国》中,他们主要运用的是非物质劳动这一术语,而在《大同世界》中,生命政治生产的概念被着重提出来,非物质劳动在某种程度上被重新定义为生命政治生产。这是因为非物质劳动过程中需要融入人的情感、智力、创造能力、人际交往等内含于人的生命的力量,这种劳动能够重塑人的主体性。运用生命政治生产的概念更加能够体现非物质劳动关涉人的生命的特点,也正是在非物质劳动的生命政治生产特质中,我们将看到非物质劳动主体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异化。

在机器大工业时代,资本家需要将雇佣来的工人聚集到一个大的工厂中,统一进行协调和管理,工人之间的分工协作处于资本家的管理和控制之下。而在生命政治生产中,劳动者所从事的将不仅仅是简单的体力或脑力劳动,而是融入了情感、智力、创造能力的劳动,情感上的交际和主体的创造过程无法被资本的强制力量所管控和治理,它依赖一种“生产性相遇”,需要劳动者自主进行交流互动,资本一旦试图通过强制力量从生产内部去干涉劳动者的交流协作和创造过程,从共同性和自主性中迸发的生产力就会受到阻碍,从而影响资本增殖。所以,在作为生命政治生产的非物质劳动日益成为资本家剥削的主要劳动形式时,资本也越来越退到了生产过程之外,从外部对其进行规训和剥削。比较典型的例子是,金融行业中的资本家并不需要直接管控生产过程,金融产品是虚拟的,资本通过以钱生钱的形式不断增殖。但是,资本退居到生产过程的外部并不意味着剥削减少了,正相反,这种剥削变得更加隐蔽,甚至会营造出虚假的自由感。但实质上,资本只是以一种更隐蔽的方式夺走属于工人阶级的劳动成果,剥削和异化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因为在非物质劳动过程中,劳动者需要付出的不仅仅是劳动力,还有情感、智力、语言交流等等,这些从属于生命生活的要素都在劳动形态的转变过程中进入到了生产领域,成为重要的生产要素。

(三)资本矛盾的暴露:非物质劳动中“共同性的幽灵”

奈格里和哈特在《大同世界》中探究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共同性的幽灵”[1]122,资本既需要“共同性的幽灵”自由发展,又不断控制和占有它,在这种矛盾中可以看到,非物质劳动对人的异化加深的同时,资本自身所固有的矛盾也进一步暴露出来。

奈格里和哈特所说的共同性指的是可以被共享的资源和财富。他们将共同性分成两种,第一种是空气、水、土地之类的自然资源,第二种是信息、语言、知识等从社会历史中产生的资源。奈格里和哈特尤其重视第二种共同性,因为它们可以普遍共享并且永远不会稀缺,是一种“人工的共同性”。涉及信息、服务、创造、情感、智力和交往的非物质劳动不仅以“人工的共同性”作为生产劳动的基础和条件,而且也能反向生成这种共同性。我们不仅共同享有城市的医疗、交通、绿化环境等各种公共服务和设施,而且我们也共享着信息、文化等虚拟财富。这种共同性的共享促进了非物质劳动的生产,因为非物质劳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共享模式下的信息网络环境和情感交流平台。

奈格里和哈特以房地产和金融两个行业为例,探究了资本主义对共同性的依赖,共同性就像幽灵一样在生命政治生产乃至整个资本运转过程中游荡。比如在房地产行业中,一个房子的价值不仅仅取决于其内部的建构,而且受到周围的交通、绿化、教育等外在的非物质因素影响,这些因素正是资本无法直接控制的共同性。在金融领域,我们也可以发现其产品的抽象性质,这种抽象正体现了一种共同性。以共同性为基础的非物质生产过程能够生产出更多的共同财富,然而资本家不可能遏制对财富占有的欲望,他们总是将共同财富变成私有财产。在占有共同财富的同时,又依赖共同财富进行资本增殖,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资本根深蒂固的矛盾性。“资本无法产生积累的良性循环,这种循环可以通过生命政治生产,从现有的共同性走向新的扩大的共同性,并让后者成为新的生产过程的基础。但事实与此相反,每当资本想要控制生命政治劳动并占有共同性时,它就会阻碍生产过程。”[1]119

(四)资本的控制:非物质劳动仍是雇佣劳动和异化劳动

虽然资本的内在矛盾不断地暴露出来,但这并没有改变资本控制劳动的事实。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揭示了资本家剥削工人的秘密,资本增殖逻辑下的雇佣劳动必然受到资本家的剥削,因为资本家付给工人的工资并不能完全支付工人创造出来的全部价值,他们创造的剩余价值最终被资本家剥夺,用于完成资本的积累和增殖。《共产党宣言》指出:“资产阶级抹去了一切向来受人尊崇和令人敬畏的职业的神圣光环。它把医生、律师、教士、诗人和学者变成了它出钱招雇的雇佣劳动者。”[4]30也就是说,具有非物质劳动特质的“自由职业者”一旦进入雇佣关系之中,就和其他工人一样不可能脱离资本的增殖漩涡。从奈格里和哈特对非物质劳动或者说生命政治生产的论述中可以发现,资本主义社会中的非物质劳动实质上还是为资本增殖服务的雇佣劳动。在资本主义社会,非物质劳动在资本逻辑下诞生,为资本增殖服务。在这种劳动中产生的共同性和劳动者交流协作的自主性只是被剥削的副产品,劳动者在资本主义隐形的控制下陷入的是渗透整个生命和生活领域的异化。

从资本逻辑来看,非物质劳动仍然没有超出马克思所分析的资本主义雇佣劳动范畴。而从人本主义的层面来看,非物质劳动是马克思的异化劳动在后工业时代更深入的表现形式。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对异化劳动作了四个规定。第一个规定是工人与劳动产品相异化。因为劳动产品一旦被工人生产出来,就会被资本家所占有,工人无法得到他们的劳动成果,无法从劳动成果中关照自身。他们生产出的产品越多,就越感到痛苦。第二个规定是工人与劳动过程相异化。工人越劳动,他就越痛苦。他在劳动过程中感受到的是一种异己的力量,工作时间一结束,他就会像逃避瘟疫那样逃离劳动,劳动过程在他身上发生,却成为使他痛苦的源泉。第三个规定是工人与人的类本质相异化。人是类存在物,在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中,人的存在和本质不断地生成,然而正因为人能够自由自觉地活动,他才能被资本家所雇佣,也正因为被资本家所雇佣,他才失去了自己的类生活,他在能够展现自身类本质的劳动中反而失去了自己的类本质。第四个规定是人同人相异化。在雇佣劳动过程中,工人同资本家是二元对立的关系,工人与工人之间也是竞争关系。马克思所阐释的四个规定揭示了资本主义雇佣劳动下工人阶级劳动的异化状态。只要人的劳动仍然是为资本增殖服务的,只要雇佣关系没有发生变化,那么劳动的形态改变就只是资本增殖的新需求,不可能改变异化的实质。非物质劳动虽然有了形式上的变化,但它仍然没有摆脱资本逻辑下被资本家剥削的命运,它所体现出的那些与帝国主权形式下的资本相抗衡的力量离开了资本也很难继续生存。在资本主义社会,非物质劳动只是一种适应后工业时代要求的更加渗入生命的异化劳动。

在后工业时代,机器大工业工厂中的劳动形式所创造的价值无法再满足资本逐渐扩大的增殖需求,非物质劳动的劳动新形态便应运而生。因为在非物质劳动过程中,劳动者投入的不仅仅是劳动力,更是劳动者整个的身心和创造力,包括人的情感、智力等等,这个过程类似于将人的生命投入生产。“非物质劳动者(大众)被剥削的是整个活劳动,而不是一部分劳动力。”[5]461人的整个活劳动是人的生命力量的释放,而不是简单的部分的劳动力,正是由于其具有生命政治生产的性质,非物质劳动表现出工厂劳动所没有的异化新现象。

二、非物质劳动的异化新现象

在劳动形态向非物质劳动的转型过程中,资本自身的矛盾性不断暴露出来,同时非物质劳动中人的异化也表露无遗。资本不仅将人的智力、情感、语言等生活要素变为剥削的对象,而且使劳动行为越来越同质化,甚至打破了劳动与生活的界限,使异化的倾向渗透到生产和生活的诸多方面。

(一)非物质劳动需要投入智力、情感和创造能力

非物质劳动已经不仅是体力或脑力上单一的消耗,人的情感、智力、语言、创造力亦成为剥削的对象,语言、文化、交流互动已经在劳动对生活的侵占中成为劳动要素。因为一部分非物质劳动需要语言进行沟通、传达和生成信息,通过信息和文化的生产创造出符合大众消费需求的虚拟产品,还有一部分非物质劳动可能需要原来属于生活领域的语言、文化等要素跃出它的界限进入生产领域,以辅助非物质劳动的生产。劳动和生活的界限越来越模糊,这不仅仅是时间和空间上的越界,更是对人的生命和生活领域的僭越。

非物质劳动的过程和传统的工厂流水线劳动有很大不同。传统的工厂劳动中,工人只需要完成片面的单一动作的体力劳动,资本家只需要工人像机器一样整齐划一地生产,而非物质劳动需要劳动者将创造力变成生产力。在非物质劳动中,资本家剥削的更多,不仅仅是人的体力劳动,人的智力和情感也成为剥削的对象。普遍智能广泛运用到劳动领域,非物质劳动者继而生产出更多的智能产品,同时他又作为消费者在智能产品面前变得如此不智能,智能劳动产品使人的智力贬值,与自身相异化。而整个过程中,资本获得增殖。

(二)非物质劳动中的同质化倾向

大众智能的发展使非物质劳动呈现出同质化的倾向。利用计算机和电子信息技术,劳动者只需要在电脑前给电脑下达一系列指令,通过操作指令给机器下达任务,由机器完成最终的成果。所有的非物质劳动似乎都可以通过同样的行为动作来完成。“在发达资本主义工业的自动化生产中,计算机的广泛应用已经将劳动者从塑形对象的直接劳作中解放出来,转换为相同的智能操作,在这个意义上,‘劳动’被同质化了。”[6]技术的进步既使劳动者从直接劳作中解放出来,又使其进入了新的异化,使劳动者的一切非物质劳动都离不开智能的机器。

直接劳作能力的退化使劳动者一旦离开智能产品就寸步难行,因为在直接劳作过程中,劳动者的感官、动作和人脑的创造能力直接相连,而在虚拟的同质化智能操作过程中,感官处于封闭状态,动作趋于同质化,创造能力也会受到影响。但矛盾的是,非物质劳动正是一种需要融入创造力的劳动,这种矛盾性恰恰体现了资本逻辑本身的矛盾性。在这样的同质化操作过程中,劳动主体的存在无法得到感性的确证,劳动主体越依靠大众智能,他在劳动过程中就越趋于消失。在大众智能足够智能的情况下,除了在劳动成果塑造的开端出现了劳动主体给的一个推力,剩下的所有过程都不再需要主体的介入。这个过程说明,非物质劳动越发展,劳动者就越失去他的劳动过程,或者在他的劳动过程中越失去劳动能力。

(三)非物质劳动打破了劳动的时空界限

非物质劳动打破了传统工厂中劳动的时空限制。非物质劳动者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进行办公,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的界限被打破。这意味着资本的剥削已经不满足于工厂的有限空间和工作日的有限时间,资本不仅剥削劳动者的劳动,更在剥削劳动者的生活。人们无法再像逃避瘟疫一样逃避劳动,因为劳动已经没有边界,没有外部,任何人不能逃避工作,就像不能逃避生活一样。这是帝国主权所带来的劳动形式的同构性改变,是资本逻辑下的结果。而在没有时空界限的非物质劳动过程中,工人越劳动,就越感到不自由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生活就越无法掌控。《资本论》中工人争取工作日的斗争在后工业时代的非物质劳动中可能需要转换一种形式,工作日的延长已经不是唯一的剥削方式。从这个意义上看,工人的斗争应集中在将劳动限制在劳动之内,重新筑起劳动的边界。

在资本控制下的非物质劳动中,自主性的自由不再是劳动者自愿的自由,而是资本增殖逻辑下的自由,是被迫的自主性。劳动者的自主性自由甚至都成为了资本剥削和利用的对象。异化渗入人的生命和生活,人的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的界限被打破,表面上看,这是资本给予了劳动者更多的自由,实质上这种自由只是为了实现更多的资本增殖。正像《共产党宣言》中所说的:“在这种占有下,工人仅仅为增殖资本而活着,只有在统治阶级的利益需要他活着的时候才能活着。”[4]42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这里表达的是,资本主义大工业时代,资本家之所以留给工人基本的吃饭和睡觉的生活时间,只是为了让劳动力能够更长久地被他们所剥削,资本家让他们生活,本质上是为了资本家的利益。这里,传统工厂劳动和非物质劳动出现了奇妙的相似逻辑。非物质劳动中劳动者表面上更多的自主性和将生命和生活带入生产的方式,看似具有使劳动者摆脱资本剥削的潜力,实质上,只是统治阶级的利益需要他们生活和自主。

由上述分析可知,奈格里和哈特在研究非物质劳动等概念时,脱离了资本逻辑,而把资本悬置为一种非物质劳动之外的寄生物,这显然过于理想化。非物质劳动只是适应资本剥削需要的异化劳动新形式,本质上并没有改变其异化劳动的性质,劳动过程中的自主性和共同性实质是为资本增殖而服务的。这种异化恰恰说明了非物质劳动不可能如此简单地产生革命的解放力量。但不可否认,非物质劳动能够激发出更多的创新潜力,促进社会生产力的进步。

三、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中辩证发展非物质劳动

当今世界尚处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中,旧的全球秩序被打破,新的规则和秩序仍在不断地变化发展。奈格里和哈特描述了这些变化,在帝国主权新形式下,没有哪个资本主义国家还能像过去那样占据唯一的中心地位,现在的全球主权形式是一个无中心、无疆界的“超国家机体”。过去单一的等级划分也已经过时,差异化和多元化的特点越来越明显。中国处在变化发展的全球局势之中,同时,其自身也正处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阶段和变革时期。如何发挥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势,保障社会改革、稳定和发展,在跟上时代发展潮流的同时克服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弊端,将是中国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下需要探索的重要话题。在劳动领域,中国同样经历着非物质劳动的兴起和发展,这是借鉴资本主义国家先进经验、紧跟时代发展的必经之路,也是秉承“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理念、重视知识性人才培养和顺应人民大众发展需求的必然结果。

(一)在中国发展非物质劳动的必要性

从消费市场的角度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供求规律体现出中国需要发展非物质劳动。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逐步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将市场经济与政府的宏观调控相结合,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探索中的重大创举。市场经济中看不见的手调控经济活动,供求变化引导着资源配置,这使得自由竞争过程中,消费对生产的影响被凸显出来,这与非物质劳动强调消费对生产的反作用不谋而合。例如,服务行业十分强调满足顾客的需求,根据消费来实时调整生产劳动。在这一点上,非物质劳动似乎更加适应市场经济的需要和发展。同时,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在生产力迅猛发展的今天,人民大众的物质需求不断得到满足。在生存需求得到满足的基础之上,人们开始出现更高层次的发展和享受需要,这就要求生产领域创造出更多的精神文化产品,提供更多的非物质性产品和服务。

从生产劳动本身的发展来看,对更先进生产力的追求必然要求劳动、科技和人本身的智力、情感、创造力、语言等生命要素的进一步结合。科学技术的发展带动生产力发展,也带来了工业革命,几次工业革命影响了整个人类文明的走向。而如今,我们正处在人工智能、虚拟现实、信息技术异军突起的时代,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用先进的科学技术服务人类生产是必然的选择。中国致力于发展知识密集型经济,实现产业形态从“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的转型,这就更加强调了先进的科技和富有创新能力的人才和知识分子在劳动过程中的重要性。而创新创造活动本身就不同于过去简单的工厂劳动,创新创造除了体力消耗外,还需要投入人的智力等要素。劳动、技术和人的创造力、智力、语言等生命要素的结合在实现产业创新发展和知识密集型经济的过程中成为必然。

(二)辩证发展非物质劳动

工厂劳动向非物质劳动的转型是适应生产力发展和人民群众需要的转型,但是在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中,非物质劳动仍然无法摆脱资本增殖逻辑,劳动者陷入了更隐蔽且更深层次的异化。因此,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道路上,必须辩证地看待和发展非物质劳动,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摆脱资本增殖逻辑,共享非物质劳动的资源和成果,切实地让非物质劳动者为自己而劳动,在劳动中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首先,要突破非物质劳动被资本逻辑所支配的困境,必须要发挥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以社会主义制度优势超越资本逻辑”[7]。要坚持公有制的主体地位,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贯彻落实新发展理念,使人民大众共享劳动成果。我国的基本经济制度和分配制度虽然强调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和多种分配方式并存,但是始终把公有制和按劳分配放在主体地位,这是使生产资料和劳动成果能被共享的制度保障。非物质劳动作为生命政治生产可以创造出能被普遍共享的知识、信息、数据、语言等资源,这些资源在《大同世界》中被描述为“人工的共同性”。这些“人工的共同性”不应该被资本所垄断,而应该被普遍共享,其本身就具有可以无限共享、不会稀缺的性质。坚定不移地坚持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是符合我国经济发展新常态的重要理念,其中,共享的理念对破除非物质劳动弊端具有重要的启发作用。“历史和现实反复证明,发展如果不以共享为前提,不以人为目的,不仅缺乏社会公平正义,更违背社会发展规律,是不可持续的。”[8]非物质劳动条件下,劳动成果由社会共享的理念能够有效缓解市场法则带来的贫富两极分化现象,让成果被更多人享用,真正做到以人民为中心。

其次,要辩证地发展非物质劳动,就必须要突出劳动者的主体地位,尊重主体的创新能力,同时通过立法等外在方式规范劳动保障制度,加强对企业的监督管理。一方面,要尊重非物质劳动者所付出的情感、智力、语言和创造能力,将劳动的目的从为社会增加财富转变为通过发挥人的天赋和能力以达到自我实现。劳动者不是在积累财富的过程中被异化的牺牲品,以人民为中心就要切实做到满足人民的基本生存需求和更高层次的精神需求,把人作为目的,使人的智力、情感、语言等生命要素的参与成为一种自我实现。2015年,《国务院关于大力推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若干政策措施的意见》提出:“加强创业创新公共服务资源开放共享,整合利用全球创业创新资源,实现人才等创业创新要素跨地区、跨行业自由流动。”[9]大众创业万众创新不仅体现了社会公平正义,给更多人带来了致富的机会,而且凸显了人的智力、创造能力等要素在劳动过程中的重要性。中国提倡开放共享的模式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提供便利,使劳动者能够摆脱资本控制,在共享资源的模式下进行非物质劳动,在创新创业中实现自身价值。另一方面,在中国,我们也能看到一些市场经济体制带来的弊端。比如一部分非物质劳动者的劳动时间和休闲时间的界限被打破,休闲时间人们仍要拿着手机和电脑被迫进行隐性劳动,一些无法计算劳动量的劳动变成无偿劳动[10]。非物质劳动将劳动者的生活和劳动连接在一起,这使得劳动时间、劳动量很难被计算。对于这些问题,都需要国家从宏观层面加强立法,保障劳动者权益,加强对企业和市场的监督和管理。

综上所述,劳动应是发挥人的天赋和才能、体现人的类本质的活动,人在劳动中应该感受到自身是自由的有意识的存在[11]。非物质劳动作为生命政治生产,恰恰发挥了人的自主性,语言、智力、情感、创造力等要素进入生产劳动领域恰恰体现了劳动者的全身心投入。但是在资本主义社会,这种投入被资本所控制,变成实现资本增殖的手段。非物质劳动作为资本控制下的雇佣劳动,仍然没有摆脱异化的命运。非物质劳动可以为社会带来巨大的生产力和前所未有的创新潜力,中国作为社会主义国家,要做到兼顾社会发展和人民利益,就必须辩证发展非物质劳动,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制度优势,坚持共享的新发展理念,将“蛋糕”分享给更多的人,同时尊重劳动主体的创新能力,加强立法和监督,切实保证劳动者的合法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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