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鲁海峰
《考工记》载“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工艺论,常为“道”“器”之论的重要文献依据。相对于工艺美术理论研究,有云:“道”是形而上的原理阐述,“器”是形而下的工艺叙事,更有甚者认为工艺美术是“器”,谈不上创新。若以此论,则“道”与“器”的相生之源何解?又有云:中国传统工艺是技术的重复,无设计,更谈不上创新。那中国传统工艺品不断推陈出新这一历史发展现实又何解?
其实,对于工艺美术而言,守正创新这一“设计”本源内涵,是一直存在的,“道”与“器”也是如影随形的统一体。谈创新,自然不能回避“设计”,我们不能因为它是现代用语就否认工艺美术中的设计内涵。原始人偶得一根木棒,将其改造成称手工具,其间本就蕴含对原木棒的批评与否定,并通过构思、设计、制作来完成工具改造。其过程包含了设计批评、设计、制作等。虽说“设计批评”一词广泛应用于商业设计理论,属于工业革命后伴随商品经济发展流行起来的用语,但不可否认“有设计,就有设计批评的存在”这一规律。中国传统工艺中品评、构思、制作、再品评的过程何尝不是如此?为何非要局限于谈制作,仅论“器”?其实,无“器”,则“道”为无源之水;无“道”,则“器”为无本之木。中国传统工艺研究仅局限于研究制作,定位于论“器”,则无异于“挥刀自宫”,也是文化不自信的体现。
中国传统工艺美术中设计与制作,从来都蕴含“道”。如木工工艺口诀:“木从绳则正,人从谏则圣”“无有规矩,不成方圆”“上梁不正下梁歪”等。虽其直接目的是技艺传承,但不可否认,在文人与工匠不断互动的进程中,满含着治世之“道”。又如:中国传统家具中的太师椅,坐上去硬邦邦,舒适度自然比不过懒人沙发,殊不知它可促使人在使用过程中“正襟危坐”,是使人养成“坐如钟”习惯的最佳日常用具。所有这些,正是传统工艺美术体现在“道”上的高明之处。是以,继承与更新传统工艺美术,当然要“道”“器”一体并论,仅论工艺,则易断创新之源而落于“器”;仅论“道”而避“器”,则易若浮云在天、大而空之。
“道”常为工艺质变形成一定的规律,在这一规律指导下经过一定时间的工艺量变过程,即“器”的过程,其间时刻蓄积着工艺质变的力量,催生质变,完成蜕变更新,进而产生新的“道”。经历此螺旋往复的发展与创新过程,中国工艺美术不断演绎着传承与更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