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军 闫君子
(1.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西南大学西南民族教育与心理研究中心;2.西南大学教育学部 重庆 400715)
教材是课程标准的具体化,是教学活动的基本依据,是学校和教师育人的重要载体。中小学教材在教育教学活动中更是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基于此,梳理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小学教材建设的演进历程,总结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小学教材建设的经验,对我们党领导未来中小学教材的建设,探寻教材发展的路向具有重要意义。
以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的关键事件、教育方针政策以及教材建设的标志性事件为依据,可将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小学教材建设的历程大致划分为摸索前行、借鉴规整、曲折发展、调整改革、统筹出新五个阶段。
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成立。在新中国成立前28年,中国共产党根据政治形势的发展,制定各阶段为总路线服务的教育方针政策,以此推动教育的发展[1]31。教材建设在这一时期也在党的领导下开始进行初步摸索。自1927年建立井冈山革命根据地起,教材建设就一直受到党的高度重视。依据当时中国政治格局的变化,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根据地教材可分为中央苏区时期(1927—1936年)教材、抗日战争时期(1937—1945年)根据地教材和解放战争时期(1946—1949年)根据地教材。
1.中央苏区时期(1927—1936年)教材建设。这一时期为土地革命战争时期,苏维埃政权根据地与国民党统治区对立,中央苏区的教育与国民党统治区的教育有本质区别,即各苏区在教育的发展过程中,废除了旧教材中的封建毒瘤和奴化教育的思想。1931年,苏维埃政府成立,党的文化教育方针颁布,强调教育为革命战争和苏维埃建设服务,刚刚起步的教材研究也开始围绕党的文化教育方针进行。1932年,成立教材编审委员会,主要负责教材的编写及审查,由徐特立担任主任。1933年,“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教育人民委员部训令第一号——《目前的教育任务》,就将‘供给文化教育上的材料’作为当时的四项教育中心工作之一”[2]5,认为教材编写须适合当前斗争的环境,且要具有地方性和实践性,在文字上力求做到通俗易懂。因此,中央苏区小学的教材,特别是由中央政府教育人民委员部主编的小学教材,与国民党统治区的小学教材具有明显不同,主要表现在以下方面:其一,在教材的指导思想方面,因为中央苏区的教育以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思想和精神教育学生,所以教材的编写也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指导思想,使教材为革命战争和阶级斗争服务;其二,在教材的内容方面,中央苏区小学的教材内容未按照学科分类进行编撰,主要以苏区的政治文化和生活为基本来源,不仅注重自然、社会、历史、地理等方面的知识传授,还紧密联系广大群众,紧密结合革命斗争实践;其三,在教材的编排方式上,教材中有关政治性和理论性的内容采取了对联、歌谣、顺口溜等编排方式,将教材的政治性、理论性和形象性有机统一,使学生读起来朗朗上口,感觉十分亲切[3]。
2.抗日战争时期(1937—1945年)根据地教材建设。随着抗日战争爆发,形成了解放区、国统区、沦陷区三分的政治环境。在此背景下,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教材建设走向统一,教材的政治宣传功能得到强化,以教材激发人民群众的爱国情怀获得关注。1937年,《关于群众的文化教育建设草案》提出教育应以“实施民族解放和民族政治”[4]为中心。1938年,《战时各级教育实施方案纲要》指出:“应先编写各地乡土教材,以此坚定人民群众爱国、爱乡的思想。”[5]据此,抗日根据地对过去的教材进行改革,与抗日战争无关的部分内容被废弃。教材由国防教材编辑委员会专门负责编写,为抗战服务,成为教材的主流思想。“边区小学依照国防教育宗旨及实施原则,以及发展儿童身心的要求,相继编写了小学教科书”[6]。“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毛泽东将教材工作的重心放在了两点上,一是教材要与学生的生活实际密切相关,要与劳动生产相结合。”[7]11此后,“理论联系实际”的思想贯穿教材建设过程,教材研究的内容也侧重与实际生活生产相结合。总体而言,抗日战争时期根据地的教材主要服务于抗战需求,跟随抗战形势的变化而变化。在内容上以“抗日内容”“学科知识”“农村题材”等与实际生活相关的元素代替部分“苏区内容”,教材更注重与根据地当地的政治文化、劳动生产相结合,呈现出浓郁的实践性和本土性特点。
3.解放战争时期(1946—1949年)根据地教材建设。随着整风运动的开展与教育改革实践会议的召开,教材建设继续秉持与政治文化相结合、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特点。但在解放战争时期,政治环境的变化导致之前的教材已不能适应新环境的需要,注重知识结构体系、接受城市教育成为教材的重要内容。这一阶段,各根据地的教材种类增多,在形式上更注重学科体系,在内容上保留了生产劳动主题,同时以“内战内容”替代“抗日内容”,增添了部分“苏联题材”“城市题材”方面的内容。
由上可知,新中国成立前,虽然党领导中小学教材建设是在极端困难的战争环境下艰难前行,但仍然大力推进根据地的教材建设,初步尝试建立教材编审制度的统一,将教材作为普及、宣传党的思想的有力工具,秉持教材为人民群众服务的思想,为之后中国共产党领导教材建设奠定了基础。这一阶段,关于教材的研究尚未成体系,研究内容注重结合政治格局的变化,使其在作为传播共产党政策的有效工具上取得了宝贵的历史经验[8]。
新中国成立初期,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小学教材建设一方面对旧教材进行修订与改编,另一方面借鉴苏联教学大纲,编撰适合新中国发展的教材。在这一时期,中小学教材的建设包含三个阶段。
1.国民经济恢复时期(1949—1952年),第一套全国通用教材出版。新中国成立初期,国民经济获得恢复和发展,教育的主要任务为改造旧教育、发展新教育,教材也围绕教育的主要任务进行改革与发展。1949年10月,时任中央宣传部部长陆定一明确提出:“教科书要由国家办。”[9]41950年,中央人民政府出版总署在第一届全国出版会议上指出,中小学教材必须有全国统一的方针。教材编写和统一出版的使命催生了人民教育出版社的诞生,人民教育出版社于1951年编写出版了第一套全国通用教材,它代表着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教材体系的初步成形。孟庆哲、陈垣等教材研究者对第一套全国通用教材进行了简单研究[10-11],但该套教材由于模仿了苏联的教育经验,未较好地将教材与实际情况相联系,因此未能在全国范围内使用。
2.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1953—1957年),教材建设进入国定统一阶段。1953年,毛泽东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提出:“所谓教学改革,就是教学内容与教学方法的改革。因此,应该改变教材,编辑教学法。”[12]这一时期,党对教材的建设非常重视,从全国抽调各个领域的专家补充到人民教育出版社,为教材的改变贡献力量。1956年秋季,人民教育出版社编写的第二套中小学教材在全国使用,这是新中国第一套配有教学用书的统编通用教材。尽管它依然以苏联教材为蓝本,但是这套统编教材“真正意义上实现了人教社自主编写、拥有独立版权且在全国范围内统一使用的一套教科书”[13]43。自此,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小学教材“国定制”确立,教材从分散到集中,进入了国定统一阶段。
3.第二个五年计划和国民经济调整时期(1958—1965年),教材建设的权力下放与提质阶段。新中国在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较大规模地模仿和借鉴苏联教材的经验,教材与我国实际国情不符,党和国家开始意识到苏联教材的弊端。1958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在《关于教育事业管理权下放问题的规定》中指出:“各地方根据因地制宜、因校制宜的原则,可以对教育部和中央主管部门颁发的各级各类学校指导性教学计划、教学大纲和通用的教材、教科书,领导学校进行修订和补充,也可以自编教材和教科书。”[14]26这是新中国成立后首次教材建设大规模权力下放的尝试,但因缺乏统一的标准、科学客观的理论和实践研究,自编教材普遍存在一系列的问题。1961年,人民教育出版社编写出版的第三套全国通用教材在全国十年制实验学校投入使用。之后根据中共中央的指示,人民教育出版社开展大范围的实践调查,强调要“摸索出一条贯彻执行毛主席教育思想的道路”[14]12,于1963年新编出版了第四套全国中小学教材并投入使用。但第四套全国中小学教材“只出版了一部分,便不得不根据毛泽东1964年2月在教育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进行调整”[15]6。
由上可知,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新中国成立初期教材建设经历了模仿与探索的借鉴规整阶段,这是教材建设“统一、放权与提质的曲折交锋”[16]1,同时教材编写权力下放的尝试凸显了教材建设“大乡土”的味道[17]。这一阶段,教材研究初具雏形,研究成果数量有限,尚未出现硕博论文和相关课题立项,同时研究内容大多数浮于表象,缺乏专门化和理论性的教材研究[18]。
“文革”期间,教材以“革命”的名义几乎被全盘否定。这一时期,教材内容需全面体现“文革”的思想路线,国家统编教材被迫停止使用,各地允许自行编撰教材。
1966年6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在转批教育部党组《关于1966—1967学年度中学政治、语文、历史教材处理意见的请示报告》时指出:“中学所有教材,没有以毛泽东思想挂帅,没有突出无产阶级政治,违背了毛主席关于阶级斗争的学说,违背了教育方针,不能再用。”[19]毛泽东著作作为常规教材代替中小学传统教材开始进入学校。1967年,《人民日报》号召中小学复课进行革命,在全国展开了大范围的自编教材工作,并将毛泽东思想作为教材编写的主要内容。1971年,在全国教育工作会议提出“要积极编写新教材”之后,教科组作为代行教育部职责的机构,组织北京、上海等七省市编写和出版教科书,此外,各地也出版了一些地方自编教材[2]。1972年,教育率先进行整顿,教材的基础知识和基础技能又得到重视。
“文革”期间,由于教材体系受到严重破坏,且教材编写缺乏统一的管理体系,因此教材编写呈现出良莠不齐的徘徊局面,教材研究成果数量极少,多以论文形式出现。
改革开放后,中小学教材建设重新获得关注与重视,教材进入规范与繁荣的调整改革时期。这一时期,中小学教材的建设主要包含三个阶段。
1.1977—1984年,教育战线的拨乱反正使教材得以恢复。这一时期,以党和国家为主导的教材管理体制得以恢复,主要表现为:一方面清理“文革”十年间编写的与学科知识不相关的自编教材,另一方面继续实施教材的统编制,十年制、十二年制的教材获得修订。1977年,邓小平在《关于科学和教育工作的几点意见》中明确提出,“关键是教材”[20]。同年,教育部成立教材领导小组开始教材编写工作,并在12月确立国家在教材管理中的主体责任。1978年至1981年,我国颁布一系列教学计划,教育部从全国抽调教材编写人员集中编写第五套十年制中小学教材,并对十二年制教材进行编写与修订。同时,教材研究的拓荒性论著出现,如辛安亭编著的陕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出版的《教材编写琐忆》[18]。“1983年,为加强中小学教材建设工作的领导和管理,教育部决定成立中小学教材办公室。这标志着以国家为主导的基础教育教材管理体制的全面恢复”[21]28。这一时期,教材建设强调与我国实际相结合,在教材内容上注重传统与现代知识的比例,在教材编排上凸显基础知识与基础能力的融合。
2.1985—2000年,教材编审分离。这一时期,教材管理体制由“国定制”向“审定制”转变,实施“审定制”教材管理措施,且引入竞争机制,同时大力建设乡土教材,推动教材规范性发展。1986年,国家教育委员会成立了中小学教材审定委员会以及各学科教材审查委员会。这代表我国的教材开始走向编审分离的道路。1987年,为使教学内容更能密切联系地方实际,乡土教材重新获得重视与发展。1988年,国家教育委员会《九年制义务教育教材编写规划方案》提出须在统一要求和审定的前提下,实现教材的多样化,鼓励社会编写力量和出版社的加入,比较有影响力的是1988年编写的“八套半”义务教育教材[22]。在改革开放的背景下,教材研究开始关注学生与教师等应用主体,研究内容也围绕教材的应用、编审等方面进行深化[23],关于教材研究的硕博论文也于2000年出现。
3.2001—2011年,逐步形成教材的三级管理体制。2001年,教育部在《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纲要(试行)》中指出:“实行国家、地方、学校三级课程管理”,且“鼓励有关机构、出版部门等依据国家课程标准组织编写中小学教材”。在三级课程管理背景下,中小学教材相应地建立了国家、地方和学校三级管理体系,党领导下的教材建设也呈现出“一纲多本”的争鸣新局面。值得关注的是,人民教育出版社于2002年推出了第一代电子教材,使教材的形态、呈现方式发生了改变,是党领导下教材建设的重大突破。这一时期中小学教材内容多样、形式丰富,质量和水平不断提升,电子教材的推出促使教材研究获得新的关注点与生长点,使教材发展和教材研究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
改革开放以来,在经历短暂的恢复后,教材管理体制由“国定制”向“审定制”转变。进入21世纪后,教材管理体制进一步改革,形成了规范的三级教材管理体制。这一阶段,教材建设的多样化探索进入新阶段,教材研究的数量和成果不断丰富,教材研究的队伍不断壮大,呈现出繁荣发展的局面。
2012年,党的十八大召开,明确提出成立国家教材委员会,健全国家教材管理体制机制,围绕新时期党的教育方针加强教材建设。2014年,在《教育部关于全面深化课程改革 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意见》中,强调课程需“集中体现国家意志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部将组织编写、修订中小学德育、语文、历史等学科教材”。2016年,《关于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大中小学教材建设的意见》指出教材建设是国家事权,并提出了教材建设的指导思想和具体要求,特别强调教材中意识形态的重要性。这为新时代教材的发展和建设指明了方向。
2017年7月,国家教材委员会和教育部教材局成立。2018年5月,课程教材研究所成立,这是我国第一个国家级课程教材研究专业机构,推动了教材研究的专业化,提升了教材研究的理论水平。其中,国家教材委员会指导和统筹全国教材工作,教育部教材局负责国家教材委员会办公室工作以及拟定全国教材建设规划和年度工作计划,课程教材研究所负责开展课程教材建设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研究,为国家课程教材建设提供咨询服务等工作[24]。2017年9月,由国家教材委员会审定通过的小学道德与法治、语文、历史三科教材开始使用,其他科目教材仍延续“一纲多本”的模式,从而形成了统编与审定并行的教材发展新局面。2021年,国家教材委员会印发的《“党的领导”相关内容进大中小学课程教材指南》指出,应“全面提升课程教材铸魂育人功能”,引导学生厚植爱党爱国爱社会主义的情感。
由上可知,新时代的教材建设开拓了教材发展的新局面,从教材建设作为国家事权的角度统筹和创新新时代的教材建设。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新时代教材建设的统筹出新,一方面表现为不断建立相关组织机构,成立一系列与教材建设相关的机构,深化教材的发展和研究;另一方面体现在强化意识形态属性在教材中的重要性。这一阶段,教材研究的成果显著增多,研究内容紧跟时代和社会发展,同时以核心领衔力量为主的教材研究团队逐渐成形。
回顾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小学教材建设的历史演进之路,可以发现,党领导下的中小学教材建设注重以马克思主义思想为指导,秉持服务广大人民群众的理念,凸显中华民族的文化特点,保持理论研究和实践应用相一致。这为未来党领导中小学教材建设提供科学的指引。
纵观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小学教材建设的演进历程,可以看出教材建设始终注重以马克思主义思想为指导,将马克思主义思想贯穿教材建设始终,紧扣党在各个历史时期的思想路线和政策方针。“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无产阶级及其政党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思想武器,它是引领中国特色教材制度建立、发展和创新的根本指导思想”[25]56。土地革命时期,毛泽东指出,“苏维埃文化教育的总方针在于以共产主义的精神来教育广大的劳苦民众”[26]8,教材注重以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内容教育群众。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于1958年提出马克思主义教育学说的基本命题,即“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随后发展为“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教育必须同生产劳动相结合”的“两个必须”思想。教材的编写以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14]13,落实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的思想。改革开放后,邓小平基于新中国成立后取得的经验,继承了“马克思主义教育原理,批判地吸收毛泽东教育方针思想的精华,并加以创造性地发展”[1]175,使教材建设紧密结合生产劳动和现代化建设。2004年,胡锦涛提出教育应“坚持把马克思主义作为根本指针”[1]196。进入新时代后,习近平多次提出“以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为主课,紧紧抓住理论教育这个龙头”[27]20。由此可见,马克思主义思想贯穿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教育发展的全过程,中国共产党将马克思主义思想落实在教育方针政策中,使其与党领导下中小学教材建设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在教材建设中贯彻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以及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实现党的领导下国家、政府以及地方跟随时代发展和实践要求,持续探索创新教材建设的体制机制,以此推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筑牢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不同时期教材建设意识形态的思想防线。
纵观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小学教材建设之路,可发现教材建设始终秉持教育和服务广大人民群众的理念,承担着为党和国家培养人才的重要职责与使命。教材作为落实教育方针和教育目标的重要载体,不是为少数人服务,而是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新中国成立前,政局动荡不安,毛泽东指出:“应使广大中国民众都成为享受文明幸福的人。”[26]15教材建设在于教育群众、扫除文盲,使广大人民群众成为识字的人。正是教材对“人民当家做主的大力宣传,根据地从青少年儿童到普通民众都受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政治洗礼”[28]。新中国成立后,尽管教材成为巩固政权、传播主流价值观的重要媒介,在一定程度上以政治发展为中心,但仍以为人民服务的思想为主要目标。改革开放后,江泽民在党的第十六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上提出:“坚持教育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为人民服务。”[29]胡锦涛在党的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中进一步强调:“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坚持教育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为人民服务。”[30]进入新时代后,习近平在全国教育大会上强调:“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31]由上可知,建党以来,党的教育方针政策多次提到“为人民服务”的理念和思想,这在根本上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小学教材建设确立了以服务广大人民群众、以人民群众的利益为标准的价值导向,代表着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教材建设始终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这使得“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的理念”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国家、政府和地方在进行教材建设时的理念遵循。
纵观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中小学教材建设的发展演变,教材注重凸显中华文化的民族特色,以其独特的方式将中华民族文化与时代融为一体,以此不断优化教材建设的文化秩序。建党初期,政局混乱,教材内容以韵文、民歌民谣、顺口溜等文化方式呈现,通过通俗的文化形式激发群众保家卫国的爱国情怀,体现了文化自强的民族担当和民族凝聚力。新中国成立初期,受苏联教材建设的影响,以学科为中心的教材在一定程度上忽视了学科知识与社会生活的联系,导致当时编写的教材与实际国情不相符合[32]。苏联教材建设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国教材进行民族文化的改造,因此凸显中华文化民族性的教材建设迫在眉睫。改革开放后,邓小平指出:“教材要反映出现代科学文化的先进水平,同时要符合我国的实际情况。”[33]我国教材积极纠偏,尤其是乡土教材的发展重新进入视野。“乡土教材能够有效地保护、传承和认同迅速凋零的乡土文化”[34]66,为学生了解乡土文化、民族文化提供了途径。21世纪初期,基础教育课程改革提出教材“注重以民族精神和优秀文化培养学生”,认为“民族文化是民族的根,民族精神是民族的魂”[35],教材的民族特色日益凸显。进入新时代后,基础教育教材体系统编道德与法治、语文、历史三科教材。统编教材“必须保证其在全国范围内的规范性、有序性和统一性,以此培养拥有中国心、饱含中国情、充满中国味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36]20。中国心、中国情和中国味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教材建设的文化底色,它服务于中国共产党在教育方针中提出的立德树人根本任务,代表教材价值体系和思维方式的民族化。同时,“党的领导”相关内容进入课程教材更能不断增进中小学生对中国共产党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同感。正是通过在时代发展中凸显民族特色,实现教材民族文化的传承与创新,才能最终构建出符合不同时代发展的中国特色教材体系。
教材研究是对教材理论和教材实践的经验总结,它从实际出发提升教材理论研究的深度,进而指导教材建设实践。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小学教材建设的发展历程中,教材研究凸显注重理论研究和实践应用相一致的导向。新中国成立前,党领导下的教材研究主要针对根据地实际情况和需要进行教材的研究和开发。新中国成立后,教材体系在模仿苏联的同时对已有教材体系进行了部分继承,既在理论层面学习借鉴,又在实践层面基于现实编写教材。改革开放初期,教育教学实验的繁荣发展促使大量的实验教材涌现,实验教材“为实践和验证教育理念、教育思想等提供了实质性的文本支撑,成为连接教育理论和教育实践的重要桥梁”[13]44。基于实践探索形成的实验教材为中小学教材理论研究提供了丰富而宝贵的经验和支撑,有力地推动了教材的理论研究和实践应用。进入21世纪后,教材研究始终秉持理论研究和实践应用相一致的理念向前发展。基础教育课程改革不仅促进了对教材的内容、性质、制度、编制、历史和评价等方面的理论研究,还促进了教材在学科探索和开发等方面的实践应用[37]。尤其是数字教材的开发与应用,颠覆了传统的纸质载体,数字教材能够承载更多的知识内容和功能,扩宽了学生获取知识的渠道。作为与纸质教材相匹配的立体化、多样化的教材体系,数字教材可为学生提供丰富的资源,实现跨越时间和距离的教材资源选择[38]。之后,伴随着新时代党对中小学教材建设的重视,教材的理论研究不断涌现,教材的实践应用也不断创新,呈现出理论研究与实践应用繁荣发展的新局面。
在回顾和总结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小学教材建设的基础上,立足新时代党和国家对教材发展的政策方针,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小学教材建设未来需要从四方面打造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教材发展格局。
特色是一种事物显著区别于其他事物的风格和形式。教材建设的“中国特色”指教材建设在中国环境下所独有的特点和特征,即教材建设作为国家事权,是国家意识形态在教育中的重要体现。教材建设体现国家意志,它与党和国家意识形态息息相关,“需要将反映特定意识形态的国家意志、价值标准和行为准则隐含于知识信息中”[39]52。具有中国特色的中小学教材建设需以马克思主义思想为指导,把握立场鲜明的政治方向,坚定教材建设中党和国家的政治立场,贯彻落实党的教育方针,强化党在教材建设中的意识形态领导权,始终保持中国共产党领导下中小学教材建设的正确方向。
教材在教育领域是渗透、传递、塑造党和国家意识形态的重要途径和重要阵地。教材的意识形态“体现党和国家对人才培养的总体要求,体现党和国家在人才培养方面的意志和主张”[40]5。由此可见,教材的意识形态与党和国家的人才培养目标息息相关,直接影响学生从内心接受并认同所传递意识形态的程度和效果。因此,应以马克思主义思想为指导,强化党在教材建设中的领导权,将党的思想和主张、国家意志全面地落实到教材建设的每个环节。在教材建设的过程中,应在“精心选择国家真实状况的知识和学习安排的活动中,直接指明或隐含所赞成、反对的意识形态观念,帮助学生从个人生活经验的自发、无序状态中逐步构建国家历史、现实和未来图景”[41]17,以坚定中小学教材建设中党和国家的政治立场,使教材建设紧密把握立场鲜明的政治方向,让学生通过教材的学习实现内心对党和国家的认同,正确理解和掌握党和国家的方针路线。特别是在我国统编教材的建设中,“党的领导和国家重视是统编教材政策的根本保证,统编教材必须充分体现党和国家的政治思想、意识形态和核心价值”[42]10。
风格是明确和具有普遍性的特征。教材是育人的载体。教材价值的“中国风格”指受到一定时期内社会、时代等因素的影响,教材在整体上所呈现出的相对稳定和反映中国教材普遍特征的内在特性。新时代党的教育方针明确指出教育的根本任务是立德树人。可见,立德树人的育人导向是未来教材价值彰显“中国风格”的普遍遵循。彰显未来教材价值的“中国风格”即为紧紧围绕立德树人根本任务,以启智增慧的教材树中华民族需要的人才。
基于马克思主义人学思想的理念,结合我国教育的发展历程,可以发现培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建设者和接班人贯穿各个时期党的教育方针。习近平指出,广大青年要“努力成为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43]。新时代需要新的人才,未来教材应落实立德树人的人才培养需求,既要“育全人”,又要“育时代新人”,以展现党领导下教材建设鲜明的育人价值。落实教材“育全人”“育时代新人”的育人价值导向需打造启智增慧的教材体系。习近平在给人民教育出版社老同志的回信中强调要“用心打造培根铸魂、启智增慧的精品教材”[44]。因此,打造启智增慧的教材是彰显教材价值中国风格的应有之义。启智增慧的教材应注重知识与智慧的双重育人功效,强调使学生通过对教材基础知识和技能的学习,实现个体德性的培养,进而滋养学生的智慧,使其成长为中华民族所需要的“全人”和“时代新人”。随着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未来中小学教材建设可借助多种信息技术手段,提升教材呈现方式的具身化和沉浸化,使学生身临其境感受教材内容的生发,全身心投入教材内容的学习,并能够“从自身需要出发,经过一系列选择加工程序,生成和获取课程文本的意义,进而释放其价值潜能”[45]56。教师应引导学生通过对教材内容的真实体验和实践,将教材内容内化为自身的德行、理性等品格,进而实现学生学习过程中知识和智慧的共同发展,体现“中国风格”的育人导向。
当前思想文化相互激荡、价值观念多元发展,这更需要我们始终坚守文化根基、坚定文化自信。教材作为传承历史和文化的重要载体之一,应树立教材文化的“中国自信”,即从中国文化中汲取培根铸魂的文化力量,发挥中国文化对学生价值导向、民族团结、精神塑造的潜在影响。
教材作为向学生传递文化的主要媒介和载体,在未来建设中应树立文化自觉的理念,以文化母乳为学生提供文化滋养[46]。费孝通先生认为,文化自觉需经历漫长的过程,它是在认识本民族文化和理解多元文化的基础上,经过自主适应共同建立各抒所长的共处守则[47]。因此,未来教材建设应基于对本民族文化的反思,立足本土面向全球。一方面,未来教材建设应培育本土文化根基。培育本土文化根基需认同中国和中国文化。为此,在中小学教材建设中,就应保持中华文化的自主性,坚持中华文化的价值观,扎根中国大地培养学生的文化品格,为新一代青年植入文化基因,将中华优秀文化中培根铸魂的力量融入教材中,不断强调教材文化育人的使命感和责任感。通过教材所承载的文化理念,以文化力量吸引和感染学生,促使教材中蕴含的文化力量无声地浸润到学生的精神世界,促进学生在教材中充分感知、洞察所蕴含的情感和意志表达,让学生信服教科书所承载的主流信念与价值,并按其要求作出行为变化。在一定程度上潜移默化地将文化的精神传统根植到学生的理想信念和日常生活中之中[48],为教材打上中华民族文化基因和文化底色,进而体现出教材文化在学生品格养成中的培根铸魂力量。另一方面,未来教材建设应在立足我国实际的基础上注意吸收他国教材文化建设经验。通过“加强不同教材建设观念间的有效对话,在激烈碰撞中产生火花,让世界各国在教材建设研究中的积极成果成为中国教材建设值得借鉴的有益因素”[49]19。但吸收他国教材文化建设经验并不是照搬照抄,而是吸取全球先进教材文化,并结合我国的实际情况博采众长,以此在借鉴中发展,在发展中创新,促进我国未来教材建设发展。
教材研究对教材的理论深化和实践发展具有重要作用,既可以丰富教材研究的理论话语,又可以为教材建设实践提供科学依据并发挥指导作用。因此,构建教材研究的“中国话语”即为坚持理论与实践并重的研究自觉,既注重教材理论研究,又强调教材实践应用,以中国自身的教材理论研究指导实践应用,以实践应用促进理论研究的深化。
1.注重教材理论研究。缺乏理论指导的实践是盲目的,因此教材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应相辅相成。未来中小学教材建设需注重教材的理论研究,构建中国气派、中国话语的教材理论研究体系,以科学地指导教材的应用实践。在强化教材理论研究的过程中,需要全面推进宏观教材研究、基础教材研究、学科教材研究和综合教材研究等[50],以此丰富教材研究的理论话语,提升教材理论研究的客观性。同时,也需要检查审视“教材研究的空白点和薄弱处,将之作为理论探新的出发点和突破口,从而做到有的放矢、精准发力、靶向突破”[51]36。也就是说,要查漏补缺、深度挖掘教材研究中的弱项,完善相关理论体系,使其更好地为教材开发、教材编写、教材建设等实践活动提供理论依据,以推动教材研究“中国话语”体系的构建。
2.强调教材实践探索。一方面,构建可操作的教材实践模式。当前我国教材缺乏科学稳定的研发机制、权威易操作的评价标准和审定后的有效监控[16]。这导致中国共产党领导教材建设尽管已有百年的发展历程,但仍未在基础教育阶段建立起可操作的系统实践模式。因此,探索适应我国教材发展的“研发—编制—实验—监控—评价”的实践模式,不仅有利于形成理论层面的相关标准和策略,以富有特色的教材理论体系指导我国的教材建设实践,为实践层面的探索积累经验,而且有利于促进教材建设在实践探索的基础上进行理论创新。另一方面,形成多方力量参与的教材实践共同体。教材建设的实践探索不仅仅是国家层面应关注的问题,也不仅仅是教育实践者就能够解决的问题,而是需要更多层次、更多领域、更多学者参与其中,以“立场坚定、业务精湛、结构合理、学风优良、善于创新”[52]101的共同体为党和国家的教材实践探索提供高水平的、坚实的智力支持。因此,未来教材建设应形成跨学科、多融合、强异质的教材实践力量,打造中国气派的教材实践共同体,以实践探索推动理论深化,使两者共同助力我国教材研究的多样化和纵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