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在孙中山政治生涯中的地位评析

2022-03-17 15:54
运城学院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孙中山革命香港

徐 子 杰

(华中师范大学 中国近代史研究所,武汉 430079)

香港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被割让给英国,成为了英国的殖民地。一方面对于中国人来说这是一段屈辱的回忆。但在另一方面,香港在英国的治理下走向繁荣,成为国际知名的自由港和远东地区的贸易中心。晚清时期,许多先进事物在香港较早出现,比如现代学校、医院、银行、媒体等。许多中国人主要是广东人也奔赴香港谋生,推动了香港工商业快速兴起。香港在清末逐渐成了一个以华人社群为社会主体,服从英国殖民当局管辖并适用于英国法律体系,现代化较大陆先行的特殊地域。香港和广东省尤其是珠三角地区交通往来的便利,使得粤港之间的人员、物资和信息的交流十分频繁。这样一个独特的香港,既为青年时代的孙中山提供了良好和完整的西式教育,也为立志从事反清革命和民主革命的孙中山提供,相应的庇护。香港在孙中山早期政治生涯中具有重要地位。民国肇建后,孙中山与香港的关系仍然密切,香港在孙中山的政治生涯中仍扮演着一定角色。

一、香港与孙中山政治思想的形成

孙中山于1866年(同治五年)出生于广东省香山县翠亨村。孙中山幼年时期家境贫寒,其父孙达成曾在澳门做鞋匠谋生,后回村种田养家糊口,还曾做过村里的更夫。孙中山童年时便参与劳作,但迟至1875年9岁时方入私塾读书。孙中山长兄孙眉于1871年赴檀香山谋生,此后逐渐发迹。孙中山在1879年与母亲共赴檀香山,并在兄长的资助下入读教会中学意奥兰尼学校,开始接受西方教会学校的教育,并于1882年毕业。这段教育经历奠定了孙中山在香港受洗加入基督教的思想基础,并为其打下了赴港接受更高教育的根基。

1883年秋,孙中山因“与陆皓东毁坏北极殿神像,被迫赴香港”[1]35。这是孙中山首次长住香港,也是与香港真正结缘的开始。抵达香港后,孙中山于同年“11至12月在香港拔萃书室读书”[1]35。拔萃书室乃英国圣公会所创办的男子教会中学。孙中山的长兄孙眉本来“因(孙中山)欲受洗入基督教”[1]33,才令孙中山于7月回国,回国不久即到香港继续接受教会学校教育。这无疑更加坚定了孙中山加入基督教的决心。果不其然,同年年底孙中山“与陆皓东受洗入基督教”[1]33。据给孙中山施洗的美国传教士喜嘉礼记述,“余职在布道,与之(孙中山)觌晤未久,即以是否崇信基督相质问。先生(孙中山)答云:基督之道,余固深信,特尚未列名教会耳。余询其故:彼时耳,在己固无不可也。嗣后数月,果受礼奉教,余身亲其事。”[1]36由此可见,青年孙中山对基督教的态度堪称虔诚。基督教博爱、平等和自我牺牲的思想,对于孙中山这个当时尚为年轻的教徒有着深远的影响。尤其是基督教自我牺牲的规训,与孙中山日后的革命思想和实践存在着逻辑上的高度一致性。

1884年4月,孙中山“转学香港中央书院”[1]37,并断断续续地在这里学习长达三年。中央书院建于1862年,是香港第一所官立中学,亦是一所新式英语学校,有多位中国近代著名人物在此就读。[1]37中央书院实行英国教育制度,早期课程中、英文并重,先生(孙中山)入学时已取消中文。所授学科与课程有语文、文学、世界史、英国史、地理、几何、代数、算术、卫生、机械绘图、簿记及常识等。教师对西方历史尤其是英国历史的讲授非常深入。[1]37师资方面,孙中山入学的1884年是中央书院变化颇大的一年,共有七位教师调职离校或死亡。但从该校准备自英国聘请的人选来看,则均具有大学或大专学历。[2]275这些都足以见得中央书院师资的强大。孙中山在中央书院读书期间,校长是一位中文名字叫胡礼的英国人。[2]275他后来取得了牛津大学的神学博士学位。中央书院称得上是一所精英中学,孙中山在这里接受了良好的英式中学教育。孙中山还通过在中央书院修习世界史和英国史两门课程,对于英国内战、法国大革命和美国独立战争等有了自己的思索和见解。事实上,历史和英国历史这两门课对他思想的影响可能最大。[2]286孙中山的革命思想和民权思想由此得到了启蒙。在中央书院的三年内,孙中山尽管经历了与卢慕贞结婚、遵兄命赴檀香山学做生意近半年等事件,但大体上还是在香港度过了一段宝贵的学习时光。

1886年秋,孙中山“入广州博济医院学医”[1]42;1887年9月,转学至香港西医书院。香港西医书院是著名的香港大学的前身之一。孙中山在这里学医五年,学业成绩优良。1892年7月,孙中山以学年考试第一和毕业考试第一(考试科目达到荣誉成绩的门数最多)的优异成绩毕业,并拿到行医执照。据孙中山在香港西医书院读书时的好友关景良回忆,“总理(孙中山)在院习医科五年,专心致志于学业,勤恳非常,彼于日间习读医学,夜则研究中文,时见其中夜起床燃灯诵读。但最爱读之书乃《法国革命史》(蓝皮译本)及达尔文之进化论,后乃知其思想受此二书之影响为不少也。”[1]59由此判断,孙中山在就读于香港西医书院期间,其不仅在医学水准方面达到行医要求,并且其武装革命反对暴政和建立宪政共和的思想也进一步萌发,此外他还受到了达尔文进化论思想的较深影响。达尔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进化论原则表明,人类是战胜其他生物并适应自然界的选择从而生存下来,并非上帝所造。这无疑对孙中山的基督教信仰构成严重的挑战。甚至有学者认为,“孙中山说他雅癖达[尔]文之道,表明他这个虔诚基督徒的信仰,已经基本动摇了”。[2]392事实上,基督教博爱和平等的观念是孙中山长久以来所秉承的信念,此时受到挑战的应当主要是基督教所奉行的非暴力原则。人类经过惨烈的竞争方能在自然界中存活,法国革命群众通过艰苦的流血革命推翻了帝制,这二者本质上同属于暴力抗争,皆是一种“革命”,但却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孙中山“武装反清”的思想受到达尔文进化论观念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孙中山在香港中医书院时的良师益友康德黎医生还回忆,“(孙中山)研究国际法、军事学、海军建设、各种财政学、国政、各种派别的政治学”。[1]59在港学医期间,孙中山的知识储备极大地丰富了起来,而且还具备了广阔的全球视野。这是孙中山能够在1894年写出《上李鸿章书》这样的雄文,提出“(欧洲富强之本)而在于人能尽其才,地能尽其利,物能尽其用,货能畅其流”[3]8这样颇有见地的观点的前提。

在香港求学时期,孙中山的爱国思想不断得到萌发,其民族情绪也持续得以激发,这些思想和感情最后发展为推翻清廷和建设一个现代化的民主中国的理想。孙中山这种民族主义情绪,在1884年中法战争期间、香港工人拒绝修理受创的法国军舰而导致大罢工时,已激荡起来。[2]391孙中山自忆道:“予自乙酉中法战败之年,始决倾覆清廷、创建民国之志。”[4]229此外,在香港西医书院读书期间,孙中山经常参加基督教活动,但在这些活动中他却感受到了浓厚的种族歧视色彩。这也在相当程度上激发了他的民族情绪。还有孙中山每次放假都会从香港返回翠亨老家,他回忆当时的情形时说:“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随身带备的手枪是否运作正常,是否有充足的子弹。因为我必须准备好,哪怕在晚上也可以随时作自卫战。”[2]397故乡糟糕的治安状况和香港良好治安环境之间的差距,给了孙中山直观的刺激。1923年,孙中山在香港大学发表演讲时也谈到,“问题维何,即我于何时及如何而得革命思想及新思想是也。我之此等思想发源地即为香港,至于如何得之,则我于三十年前在香港读书,暇时辄闲步市街,见其秩序整齐,建筑闳美,工作进步不断,脑海中留有甚深之印象。我每年回故里香山二次,两地相较,情形迥异,香港整齐而安稳,香山反是。我在里中竟须自作警察以自卫,时时留意防身之器完好否。我恒默念:香山、香港相距仅五十英里,何以如此不同?外人能在七八十年间在一荒岛成此伟绩,中国以四千年之文明,乃无一地如香港者,其故安在?”[5]115这就说明孙中山不仅认为香港是自己革命和建设思想的启蒙地,还承认英国人几十年即建设的现代化香港与故里香山乃至四千年文明的中国之间的差距给了自己巨大的刺激,以至于要“恒默念”。这种直观的对比同样激发了孙中山的爱国思想和民族情绪。

与此同时,孙中山还形成了鲜明的“民本”思想。孙中山认为:“盖天生民而立之君,朝廷之设官,以为民也。今之悍然民上者,其视民之去来生死,如秦人视越人之肥瘠然,何怪天下流亡满目,盗贼载途也。”[3]5-6。孙中山还提出:“夫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不足食胡以养民?不养民胡以立国?”[3]17这就表明孙中山把国民当作国家的根本,然后又把国民的生计和权利看作国民的根本。而皇帝、朝廷和官员之流则根本无法代表国家和国民。反之,当它们事实上“悍然民上”和欺压国民的时候,在爱国思想和民族情绪的驱动下,革命和民本思想等新的思维就会壮大起来。孙中山在香港形成了最初的革命思想,推翻陈腐和顽固的朝廷,建设一个富裕和民主的中国已经成为孙中山内心的选项。在香港这块特殊的土地上,孙中山实现了思想上的启蒙。

二、香港与孙中山的反清革命实践

孙中山在香港期间,还结交了一些志同道合的革命义士。1889年,孙中山在港结识了后来名列“四大寇”之一的陈少白,两人甚为投机。据陈少白回忆,“一到香港,自然时常到医院里去,在孙先生的宿舍内谈天,天天谈革命,总是很高兴的”。[1]501890年1月,孙中山介绍陈少白进入香港西医书院读书,两人不仅成为同学,还“曾相拜盟为兄弟”[1]50。陈少白后来成了兴中会早期的骨干成员之一。孙中山曾称自中法战争到香港西医书院毕业之间的时期为自己的“革命言论之时代”[4]299,并回忆自己“(在香港西医书院的)数年之间,每于学课馀暇,皆致力于革命之鼓吹,常往来于香港、澳门之间,大放厥辞,无所忌讳。时闻而附和者,在香港只陈少白、尤少纨(即尤列)、杨鹤龄三人,而上海归客则陆皓东而已。”[4]299革命志士冯自由则如此回忆孙中山等聚谈会友之所杨耀记:同志郑士良、陆皓东等来往上海、广州过港时,亦常下榻其间,故该店可称为革命党人最初之政谈俱乐部。[1]53此外,王孟琴、何隆简、杨迺安等人亦常至西医书院聚谈”[1]53。由此可见,孙中山在香港西医书院求学期间,身边已经聚拢了一批有志于反清革命以及同情革命的志士,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在这些志士中,像郑士良同时又具有会党人士的身份。当时的会党属于民间秘密结社,是朝廷的潜在反对力量,一些会党以“反清复明”为口号,与孙中山等人革命的目标有一致的地方。香港本身也是会党势力聚集的地方。当时日人称,该港(香港)三合会党众多,据说该会以福建省为基地,试图推翻清朝。[1]82-83与会党人士的相熟相知为武装革命发动时联合会党势力造就了可能。而香港这个“自由”之地,为孙中山这一时期的“造反”言行提供了切实庇护。

1894年6月,孙中山在天津上书李鸿章,但遭遇失败。上书失败以后,孙中山决志以革命手段推翻清廷。[1]73耳闻目睹清廷在京津地区的政治腐败以及甲午战争期间中国对日作战的节节败退之后,孙中山积忿于心,以革命手段推翻清廷之决心愈加坚定。孙中山曾回忆,“(我)最后至北京,则见满清政治下之龌龊,更百倍于广州,于是觉悟乡村政治乃中国政治中之最清洁者,愈高则愈龌龊”。[5]116孙中山在同年秋赴檀香山,并于11月在此成立了兴中会,以“驱除靼虏,恢复中国,创立合众政府”为会员入会誓词,目标则是以武力革命的手段推翻满清统治和建立共和政权。檀香山兴中会的主要作用是在海外华侨群体中为革命行动筹集资金,而对于在中国本土举行的武力革命难以进行直接的领导和援助。1895年1月,孙中山从檀香山返回香港。孙中山返港后,即召集旧友陈少白、陆皓东、郑士良、杨鹤龄等组织兴中会总部。[2]5181895年2月,(孙中山等)成立香港兴中会,设会所于香港中环士丹顿街13号,以“乾亨行”名义作掩护。[1]80香港兴中会是兴中会当时事实上的总部,也是反清革命的真正领导机关。香港兴中会成立时,成员有不少来自香港本地的爱国革新团体辅仁文社。辅仁文社成立于1892年,是一个向往西学和追求进步的爱国团体,其成员以在香港接受教育的本地知识精英为主。辅仁文社的社员虽然大部分有接受香港教育的履历,但是,他们没有被英国殖民地教育所奴化,反而是非常关心国家前途。[2]518辅仁文社同仁与孙中山、陈少白等人的教育背景相似,革命追求也比较一致。所以,孙中山向社长杨衢云、秘书谢缵泰等提出与其合并,该社欣然答应。[2]526杨衢云在其后还曾担任香港兴中会会长。香港兴中会的成立,得益于在港爱国志士的觉醒。香港由此成为反清排满革命的前沿阵地。

1895年10月,孙中山以农学会为掩护,计划发动广州起义。为了准备这次起义,杨衢云等预先在港购买了一批军火。因起义计划不慎泄露,起义遭遇流产,军火也被没收,一些革命同志被捕牺牲。起义失败后,孙中山逃亡到香港。在港期间,清廷两广总督谭钟麟照会英国领事,知照港督,要求交出被怀疑在香港避难的先生及其他四人,并许以重酬。[1]99这项要求为港督罗便臣拒绝。香港为孙中山提供了危难之际的暂时庇护。不久孙中山离港赴日,并在日本成立兴中会分会,后又赶赴檀香山投奔兄长孙眉。1896年3月4日,香港英国当局颁布对先生驱逐令。自当日起,五年内禁止在香港居留。[1]106-107这使孙中山不得不暂时远离香港。值得一提的是,孙中山于1896年游历伦敦时被清廷驻英公使馆所诱捕。在争取孙中山释放的过程中,康德黎医生多方奔走,出力颇多,最终使孙中山成功获释。而康德黎正是孙中山在香港西医书院读书期间的老师兼好友。孙中山转递给康德黎的一封求救信写到,“我出生于香港,四五岁时才回到中国内地。把我当作一名合法的英国臣民,你能不能用这种办法来使我脱险?”[3]30这个办法固然是孙中山在危难关头想出的权宜之计,但亦可窥见香港在孙中山心目中所占有的特殊地位。

1900年春,孙中山决定趁义和团之乱,在适当时机发动惠州起义。同年6月17日,(孙中山)抵香港海面,与在港同志议商起义计划。[1]213经过数月的谋划,起义于10月6日发动,但因军火难以为继于当月22日失败。1905年8月,孙中山和黄兴、宋教仁等促成了兴中会、华兴会、光复会三大革命团体的合并,正式成立了中国同盟会。自此以后,中国的反清革命有了统一的领导,革命组织逐渐壮大,革命事业迅速推进。1907年3月4日,日本政府应清廷的要求将孙中山驱逐出境。日本政府以孙(中山)三年以后可以重返日本为条件,由山座予孙(中山)七千元离开费用。[1]431在得到这部分革命的经费后,孙中山转道香港海面和新加坡到达越南河内,并改组河内兴中会分会为同盟会分会。此后,孙中山主要坐镇南洋(也曾到过前线指挥),于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先后发动了6次起义,分别是黄冈起义(1907年5月)、七女湖起义(1907年6月)、钦廉防城起义(1907年9月)、镇南关起义(1907年12月)、钦廉上思起义(1908年3月)、云南河口起义(1908年4月)。可惜的是,起义接连遭遇失败。先生(孙中山)称河口起义“为予第八次之失败”。自经此役,开始放弃以运动会党为主的方略,转而集中力量运动新军。[1]431

此后,孙中山对反清革命实行间接领导的办法,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了革命筹款上。孙中山对此回忆称,“予自连遭失败之后,安南、日本、香港等地与中国密迩者皆不能自由居处,则予对于中国之活动地盘已完全失却矣。于是将国内一切计划委托于黄克强、胡汉民二人,而予乃再作漫游,专任筹款,以接济革命之进行。”[4]2291909年10月,中国同盟会南方支部在香港正式成立,胡汉民任支部长,汪精卫任书记,以谋划起义。同盟会南方支部在与香港分会的职能划分上,(以)香港分会专任香港以内党务,西南各省党务则由支部(南方支部)统理之。[1]476香港由此成为此后同盟会策动革命的南方中心。在北方满清统治势力还比较强大的情况下,香港成为了事实上的革命策动中枢。1910年1月末,胡汉民、黄兴等人在香港商议发动广州起义。[1]4872月,广州起义因仓促发动遭到失败,孙中山称“此吾党第九次之失败也”[4]241。1911年1月,黄兴抵香港,与赵声等设统筹部,策划广州起义。[1]5232月至3月间,统筹部加快进行起义策划。南洋、美洲等地款项相继汇港后,统筹部在日本、西贡、香港等处购买枪械。[1]5274月8日,统筹部在香港开发难会议,决定4月13日(三月十五日)举事,分十路进攻。[1]529因广州清廷当局戒备森严以及在日本、西贡所购买的军火没有到位,起义决定改期至4月26日发动。广州起义(黄花岗起义)于此日如期发动,分4路进攻。但因起义人数不足,各路人马未能如期响应,起义于翌日失败。孙中山如此评价此次起义,“是役也,集各省革命党之精英,与彼虏为最后之一搏。事虽不成,而黄花岗七十二烈士轰轰烈烈之概已震动全球,而国内革命之时势实以之造成矣。此为吾党第十次失败也”[4]242。两次广州起义的发动,香港都充当了革命的策划地和中转站。省港联动、港谋省行,是这两次起义的共同特点。起义虽然都遭到失败,但清廷也受到了极大冲击,离覆亡之日已经不远了。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起义取得极大胜利,湖广总督瑞澄仓皇出逃。以武昌首义为起点,革命火焰在全国迅猛蔓延,湖北、湖南、江西、山西、云南、浙江、江苏、广西、福建、广东、安徽、山东等省相继宣告独立。11月14日,江苏都督程德全致电各省都督,公请先生(孙中山)返国组织临时政府。[1]57611月24日,孙中山离开巴黎返回中国。12月21日,孙中山抵达香港,当天晚上即转道赴上海。12月25日,孙中山抵达上海,受到众革命同志的热烈欢迎。12月29日,孙中山当选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1912年1月1日,孙中山正式就任大总统一职。中国两千多年来的帝制已经结束,中华民国的时代行将到来,香港见证了孙中山回国建立中华民国的历史壮举。

三、香港与民国时期的领袖孙中山

1920年10月29日,陈炯明电告克复广州并请孙中山前来主持大局。[6]290陈炯明率领粤军成功驱桂,孙中山也感到非常鼓舞。应陈炯明的请求,孙中山决定到广州重组军政府。11月25日,孙中山与宋庆龄等人离开上海转道香港前往广州。离沪之前,孙中山接受《字林西报》记者访谈,称“当竭力以民治主义,改革广东,如上海及香港然”。[7]1320这说明在当时的孙中山眼里,香港和上海一样都是广东值得效法的现代化榜样。11月28日晨,(宋庆龄)陪同孙中山乘船抵香港。[8]174香港各界纷至船埠热烈欢迎,并推代表二百人登船谒晤。[7]1320孙中山在香港受到当地民众热烈的欢迎,这既直接证明了孙中山在香港的崇高声望,也间接证明了港人浓厚的中国情结。同日,孙中山抵达广州。翌日,孙中山重组军政府,其政治生涯也进入到下一个阶段。

1922年1月12日,香港海员大罢工爆发。香港海员在中华海员工会领导人苏兆征、林伟民等人的带领下,向资方提出增加海员工资以及承认海员工会代表工人利益等数项合理要求。但却遭到了资方的多次拒绝。广大海员忍无可忍,决定举行罢工以示抗议。在一周之内,海员纷纷从香港返回广州。罢工总办事处亦设于广州,苏兆征任总务科主任,后当选为代理会长。苏兆征早年做海员时在轮船上结识孙中山,受到孙中山革命思想的影响,并加入同盟会。罢工期间,孙中山令廖仲恺筹款资助工人生活,进而支持罢工。当时广东的财政非常困难,但是孙中山仍给予罢工以资金支持,殊为难得。这既是孙中山民生主义思想的光辉实践,也体现了孙中山省港一体与省港联合的先进思想。孙中山为了支持海员和海员工会的罢工行动与国际资本家乃至港英当局发生对抗,则不仅表明孙中山这一时期的民族主义观念已经具有了反帝性,还说明孙中山开始重视起工人群众的力量。1922年3月,陈炯明对香港海员工人大罢工进行调解,[6]449再加上罢工导致香港的社会经济活动受到巨大影响(罢工参与人数一度达到10万人,香港近乎瘫痪),港英当局和资本家终于被迫退让,罢工于3月8日宣告胜利结束。

1922年6月16日凌晨,陈炯明叛变革命,命令军队炮击总统府和孙中山夫妇住所观音山越秀楼。孙中山被迫出走“永丰舰”,后又出走上海。陈炯明叛变以后,很快就陷入到内外交困的境地。1923年1月15日,陈炯明通电,宣告解职离广州。[7]15522月9日,杨希闵通电,请孙中山早日回广州主持大局。2月15日,孙中山和陈友仁等六人乘“杰斐逊总统”号邮轮离沪转香港赴广州。2月17日,孙中山到达香港,再次受到香港各界的热烈欢迎。是日香港天气寒冷,港口大雾弥漫,香港市民得知先生(孙中山)将在卜公码头登陆,从下午开始就有大批的欢迎群众在卜公码头等候,香港华人海员工会更租了许多汽船,船上张挂彩旗,悬起鞭炮,驶出海外去迎接,沿途大放鞭炮。[7]1583先生(孙中山)一出现码头,掌声雷动,欢呼四起。[7]1583孙中山抵港的消息传遍香港,全市放鞭炮,由晚上8时直放到11时。[9]278此情此景,孙中山在香港的极高声望展露无遗,港人对孙中山作为开国领袖的认可彰显无遗。2月20日,孙中山应邀在香港大学发表演说。孙中山动情地说道:“我此时无异游子宁家,因香港及香港大学,乃我知识之诞生地也。”[5]115这就可见在孙中山心目中的香港地位之高,已堪称是他的“第二故乡”。孙中山于2月21日离港抵达广州。当天在广州东部设立大本营,就大元帅职,以大元帅名义,管制海陆各军。[7]1586孙中山由此步入政治生涯的下一个篇章。

1924年9月,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10月13日,在直系与奉系于山海关地区决战的关键时刻,直系第三路军总司令冯玉祥倒戈,联合胡景翼、孙岳发动“北京政变”,迫使曹锟政府倒台。“北京政变”后,冯玉祥等十九人联名发出和平解决国是的通电。[7]158311月1日,冯玉祥、胡景翼、王承斌、孙岳致电先生(孙中山),请求“早日莅都,指示一切,共策进行。”[7]204811月4日,孙中山复电冯玉祥等人,告知即将北上。11月13日,(孙中山)偕夫人宋庆龄等乘“永丰”舰启程北上,视察黄埔军校后前往香港。[7]206114日早上7点,孙中山一行抵达香港,然后转乘日本邮轮“春洋丸”号。登轮(“春洋丸”号)欢送者络绎不绝。计有港方友人、联义社社员、工团总会、海员总会会员代表等。[7]206311时半,联义社等团体欢送之小轮将送行之礼物、串炮、花生等搬上日轮。12时,“春洋丸”鸣笛三声启碇,鞭炮、锣鼓、欢送声响成一片。[7]2063香港各界对于孙中山北上的热烈欢送,又一次证明了孙中山在香港的深孚众望以及香港各界群众对他的自发爱戴。孙中山抵达北京之后,不幸因肝癌发作于1925年3月12日溘然长逝。在孙中山家属的力主下,一周后举行的孙中山葬礼遵循了较多的基督教礼仪,表达了他们对于孙中山作为一名基督徒进行举丧的基本态度。而孙中山之加入基督教,正是他在香港的青年时代。

结语

纵观孙中山作为革命家和政治家的一生,从青年时代负笈求学,到壮年时代以反清革命为己任,香港都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香港在孙中山政治生涯的地位确实是独一无二的。孙中山在香港接受了良好的英式教育,学习到了渊博的知识,并成为了一名基督徒。在香港期间,孙中山产生了浓厚的民本和民权思想,萌发了强烈的爱国思想并形成了深厚的民族主义观念,还受到达尔文进化论的深刻影响。这就促使孙中山将推翻腐朽的清王朝并建立一个民主共和的中国作为自己的终生理想。香港还在孙中山早期的革命实践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孙中山在香港结识了一批爱国志士,奠定了香港兴中会成立的人员基础。孙中山在香港与会党人士的交往,则使反清武装起义有了重要的助力。孙中山数次以香港为基地策划反清起义,尽管接连遭到了失败,但是却极大地提升了革命党人及其革命主张的影响力,形成了反清革命的强大声势。香港还是孙中山等革命党人进行反清革命宣传的重要阵地,并且为孙中山的革命实践和革命宣传提供了重要的庇护与活动场所。哪怕清廷覆亡以后,香港也多次见证了孙中山政治生涯的转变与辉煌直至其生命的终末,而香港各界民众则始终对孙中山抱以坚定信任和支持。总而言之,在对孙中山的全面书写和完整评价中,香港是一定不能忽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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