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西域流人作家诗歌创作中的情感表达

2022-03-15 16:31李彩云
关键词:伊犁西域作家

李彩云

(1.伊犁师范大学边疆中华文史研究中心;2.伊犁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新疆 伊宁 835000)

流刑是仅次于死刑的酷刑,该刑罚的实施造就了一批流人作家。“流人”在先秦的时候有两种含义:其一为被流放驱逐之人;其二为流亡外乡之人。明清时期,“流人”才正式成为被流放贬逐之人的专称,“流民”则被用来称呼流亡外乡之人。[1](P206)因此,流人是一种有共通经历的人集合,而不是由共同政治或文学主张而集合在一起的人。关于西域流人的研究肇始于李兴盛,他的著作《中国流人史与流人文化论集》与《中国流人史》,这让研究者们开始关注到流人群体。目前的研究中存在一些不足。首先,从社会历史层面探讨流放原因及影响的研究。此种研究是文学外部的研究,因此也就无法关注到流人个体与群体的情感世界。其次,从研究范围来看,目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东北的流人群体。虽然流人群体的经历相似,但由于具体流放地不同,他们诗歌中所呈现的内容、意象以及情感表现也必然不同。最后,研究文学本体,即西域流人的诗作。最具影响力的有星汉的《清代西域诗研究》,还有包括《伊犁将军西域诗论》在内的研究等等。从文学角度出发的研究也主要集中在了流人个人经历本身的研究,而诗歌本身则成了验证流人经历的工具,而且大部分的研究将重点放在了单个作者的作品研究。以单个个体经历探索诗歌感情,这也就导致了对于西域流人诗人整体思想情感共性把握的缺失。西域流人会思念家乡和亲人,会感到孤独寂寞,但是也开始努力适应当地生活,他们深入西域社会与自然,结交朋友互相勉励,这也让他们的诗歌与中原诗歌相比呈现出不同的内容与情感。

一、流刑与清代西域流人

流刑是将犯人流放到边缘地区服劳役的刑罚。《尚书·舜典》中就已经有“流宥五刑”的说法。先秦时期,流放仅作为刑罚的辅助手段;流放作为刑罚被写进律令中是在秦代;到了北朝时期,流放上升为五刑(答、杖、徒、流、死)之一,成为法定刑;隋唐时期,随着《开皇律》《唐律》对流刑的进一步完善,流放制度正式形成;此后,历朝统治者不断对其充实完善,直至清代达到顶峰。[2](P87-88)流刑是仅次于死刑的重刑,清代的流刑分为三等,即流两千里、流两千五百里、流三千里,同时还要在服刑地各杖一百。《清史稿》中记录:“若文武职官犯徒以上,轻则军台效力,重则新疆当差。成案相沿,遂为定例。”[3](P65)可见,清朝时,流放西域已经成了惩罚重犯的惯例。

偏远的西域自古就是中原王朝的重要流放地之一。清初时的流放地主要为东北以及内蒙古的塞外热河和军台等地,到了清朝中期扩展到南方烟瘴之地,如云贵和岭南地区。清代的遣员大部分被发配到乌鲁木齐、伊犁、喀什噶尔、阿克苏等地,其中流人作家大多集中在乌鲁木齐与伊犁九城。[1](P210)流人为西域的开放与建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尤其是汉族遣员大都有着深厚的文史功底,他们在西域研究与诗文著述中真实记录了亲身经历,为研究西域历史留下了珍贵的资料。文人被流放意味着他们背负罪名,远离家乡与亲人,面对陌生且恶劣的生存条件,他们无奈而困苦。客观现实与主观意志的冲突使得流人在遥远的流配地曲折地表现着自己的冤屈、悲愤以及家国之情。

二、面向自我内心的思乡之情

戍地的流人作家普遍面对的是自己悲哀的身世,由此引发对家乡与家人的思念。家乡是家的扩展,由于恋家而思念家乡正是中国人故乡情节的体现。因为恋家与故乡,中国人有较强的安土重迁心理,对于处在严格监管的封建统治末期的流人作家而言,被迫远离故乡后产生的眷恋之情更具悲剧性。

(一)现实的思乡之愁“愁”的小篆字形上面是“秋”,兼表音与表意;下面是“心”,表示心理状态。秋天一到,草木开始凋零,意味着冬天即将来到。冬天对于古人来说是最难熬的季节,一到秋天,古人触景生情,容易产生感伤和忧虑的情绪。因此,通过吟咏秋天表现忧愁是中国诗文创作的传统方式之一。

西域流人作为特殊的群体,他们不仅被剥夺了地位与身份,也失去了与家人和故乡的连接。在流配地孤独度日的遣员对于时间的流逝变得异常敏感,南归的大雁、归巢的动物更激发了他们心中的悲凉之感。庄肇奎将秋天、乡愁以及自身身世融于《秋感》一诗中:“天且悲秋何况客,虫能鸣叫夜岂无诗。”1780年,庄肇奎由于云贵总督李侍尧受贿一案而被牵连,发配伊犁。此诗作于庄肇奎流配伊犁的第一年,当时庄肇奎仕途受挫,又恰逢边疆秋至,伤感加倍。美景并没有让庄肇奎觉得愉悦,反而更觉空寂,“风号有树鸟空绕,云断无书雁自题”,无处可寄的家书表现了庄肇奎对于家乡的思念。西域地广人稀,村落间的距离十分遥远,一走便是好几天,恶劣的环境更增强了隔绝之感,庄肇奎在颠簸中发出“安得江湖魂梦稳”的感慨。[4](P86)李銮宣的“寒烟无际草如秋”,以及陈庭学的“如此秋光年又晚”也都以“秋”表现了“愁”,进而突出了流人诗人的思乡之情。

流人皆愁,但不同诗人诗歌中的情感也略有不同,陈庭学与庄肇奎的应和诗就体现了这一点。陈庭学《闻角次友人韵》诗题中的“友人”就指庄肇奎。两人的境况十分相似,都是由于经济问题而被流配的戍客,也用了同样的韵脚,但却抒发了截然不同的情感。[1](P279)相较于庄肇奎诗歌中的愁苦之情,陈庭学的悲秋之情则更加平和。陈庭学听到角声后,感到“严城吹角壮高秋,响入天风散客”,庄肇奎则是“吹断春魂又唤秋,孤城落日满边愁”。陈庭学要起舞作诗,庄肇奎则呜咽抽剑。陈庭学为返乡即使白头也不悔,庄肇奎则丧失信心,“悲凉空唱大刀头”。两人的应和之作展现了不同的忧愁心境。

(二)回归的故乡之梦 西域流人作家被迫离开故土和亲人,他们只得在梦中寄托自己的思念之情。流人作家诗歌中的思念之情以多种景象呈现,其中最能体现真情的莫过于对家人的思念。舒其绍是清乾隆四十四年(1779)的恩科举人,曾在浙江长兴县做官,1797年因事流配伊犁,十年后赦还。[5](P1928)在戍地的第五年,舒其绍作《和沁斋腊八日即事愿韵》一诗,其中“万里无家逢汉腊,一年有梦半燕台”一句写明了在诗人身体不适的情况下对将家乡和亲人的思念,只能借助“梦”来实现。[1](P194)庄肇奎所作的“只今八口今何处,不信终成梦里缘”,以及陈庭学写下的“思归欲侥如天福,梦到何须缩地方”,都是诗人借助梦境对家乡的追忆,梦成了连接现在与过去、戍地与家乡的媒介。庄肇奎的“不信终成梦里缘”以及“坞曲停舟梦”都以“梦”托“思”,因此如果不成梦的话,便是现实与想象的双重打击。舒其绍因为“欹枕不成梦”而担心家园是否凋零、儿女是否还活着,表现了诗人对远在故乡的家人的挂念。

“梦”具有穿越时空的力量,因此成为流人作家表现愿望的常用方式之一。心理决定论者的弗洛依德认为,人类的心理活动有着严格的因果关系,不存在偶然发生的事情,因此,“梦”并不是偶发的联想,应为欲望的满足。[6](P192)身处西域的流人思乡心切,却无法回归,梦成了穿越时空的最好途径,因此,“梦”常常与“归”相联系。舒敏的《梦归》中“万里关河难阻梦”展现了梦的超现实力量。类似的还有洪亮吉《芦草沟》的“车箱梦畴昔”。李銮宣《清明日马莲井道》中的“无端触我东瓯梦”则展现了窗外乳莺惊扰了诗人梦归故乡。祁韵士《望家信》中的“征尘和泪湿,乡梦逐云回”一句则表现了诗人在梦中回到家乡的场景;舒其绍的“秋雨挠归梦”一句通过“秋”与“梦”的结合,表现了现实与想象冲突后的落寞。

(三)面向戍地他人的友朋之情 流人作家在戍地除了工作外,也常与当地流人、官员以及少数民族民众交流,自身诗歌创作由此受到影响。流人对于当地官员的赞颂及遣员之间的相互鼓励,都是流人作家与戍地人交往后的情感表现。

1.对上级官员的赞美

流人作家由于自身身份的转换,对西域地方官的感情十分复杂。为了得以赦归,流人作家不仅需要努力接受“改造”,而且需要与当地官员建立亲密关系。因此,不少流人作家为当地官员写下了美言诗。

蒋业晋被流放时已年近花甲,写下了三十多首称赞当地官员的诗篇,其中以赞美伊犁将军明亮的诗歌最多。明亮是清孝贤纯皇后的侄子,1776年被封等襄勇伯,他确实是蒋业晋需要讨好的人物。明亮很同情蒋业晋的遭遇,在其到戍地二年就将其招入幕府。《九日随明将军阅库尔喀喇乌孙城》一诗中“万里登高兼审勢,三边从猎剧论兵”可见蒋业晋对明亮的歌颂,而“每宿追陪将军,得闻军营事务”一句可知明亮十分信任蒋业晋。乌鲁木齐都统奎林是明亮之弟,位袭承恩公爵。蒋业晋所作的《奉和奎将军赐章原韵》中的“赐章高义薄云天”,对其也是极尽吹捧。《呈武勇公奎将军》一诗中,蒋业晋自述对于奎林的倾慕“未仰高山意已倾”,将自己比作投奔奎林的蟋蟀。然而奎林并非善人,他做事毒辣,令人胆寒,后被参赞大臣海禄弹劾,最后因为乱杀人被施以杖刑。

汪廷楷也有不少赞美伊犁将军的作品,在《伊江杂咏》中通过描绘伊犁将军“浅草围场百草肥,双旌秋狝正行围”的围猎演武的场景,歌颂了伊犁将军松筠“讲武当农隙”统治下的和谐景象。松筠是蒙古正蓝旗人,1802年被授伊犁将军。伊犁大兴长期缺水,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他在伊犁河北开渠长达十多里,并且从城西北引入水泉,在他离任时已经开垦田地六万四千多亩。从这一角度看,汪廷楷的赞美并非空谈。颜检也为官员和瑛写过不少赞颂诗,《立秋日过都护府复呈太庵先生》中“钦醇我先醉,岂在酒杯深”一句体现了流人对待当地官员并不完全是奉承吹捧的关系,他们之间也存在平等的友朋之情。

2.对同人境遇的感慨

流人作家在贬谪西域后除了需要面对当地的官员,也遇到了与自己有相似经历的被贬戍客。相似的苦难令他们相互安慰与支撑,创作了许多宽慰彼此的唱和之作。

陈庭学有一个清静的院落,里面种满了各种植物。他会在院落里会见朋友,呈现出一种清新雅淡的状态。他曾经给同为伊犁戍客的于梅谷写过《赠于梅谷》,展现了二人深厚的友情,即使下雨也会相见,“旧雨南关迢递来”,“旧雨”隐喻故友,老友从远处而来,临近分别是又依依不舍。“觞咏几经云聚散,虚斋又见主人回”表现了诗人感叹聚散离合,渴望再度相逢的愿景。[1](P281)此外,他还为流配地管粮的好友朱端书写过《次韵朱端书风鸢诗二首》,诗人将自己比喻为风筝,“未释羁愁也奋飞,春留一线绾斜晖”,进而抒发了羁旅之思。陈庭学创作的众多唱和诗中,为庄肇奎写的诗歌感情表现得尤其强烈。庄肇奎曾作《喜冯蓼堂放还作诗赠行》来为两人共同的朋友冯蓼堂践行,面对朋友的离别,他既羡慕又惋惜,于是写道“喜君归又妒君归”,看到朋友的远去又不免想到前途渺茫的自己,于是他“有泪非关送别挥”。陈庭学见到此景,为了排解冯蓼堂心中的苦闷,于是写道“黄鹄南翔鸿北翥”,坚定了二人终将会回到故乡的信念。

蒋晋业在乌鲁木齐流配的三年中,感情最深的还是与自己遭遇相似的戍客。1785年,蒋业晋流配期满,在回乡的途中写下了《中秋途次有怀庭州同事诸君》,想到在龙沙与自己一起度过三载春秋的戍客,他为还在戍地的朋友担忧“赖有同心一遣愁”。[1](P217)但他认为自己只是先行一步,“今日归鞭先著我,离情又在古庭州”,表现了诗人对戍地同人的友情。

迎来送往,饮酒赋诗是流人作家最常见的生活主题,汪廷楷也不例外。汪廷楷在赴任果子沟时写下《果子沟》一诗,“驿骑送迎多旧雨,征衫检点半春泥”一句表现朋友间难舍的离别之情。在他写给舒其绍的《陈沁斋寓中失羊戏题二绝》中,则表现出一种轻松愉快,“甲鸟家禽半水隈,劝君早把客厨开。留宾鸡季诚佳事,免得邻人日攘来”。[1](P342)诗人调侃:“你家不是羊丢了吗?鸡还在吧!快把鸡宰杀了请我们吃吧,以免再被别人偷去。”朋友间善意的玩笑,展现了戍客间和谐轻松的真挚友情。

3.对国家与民族文化的扩展之情

爱国指的是对本国的民族同胞、山川风景的喜爱以及对国家政权的拥护,体现了个人与国家之间的关系。流亡西域的诗人虽然面临身份地位的转换,但是他们对于国家与民族的热爱未曾改变。他们歌咏祖国安定、民族团结,他们描写秀丽山川,歌唱百姓安康。

(1)对国家历史的赞颂

清代的西域流人作家大多在清乾隆帝统一西域后遭受流放。他们无法亲眼目睹准噶尔以及大小和卓木被平定的过程,但是当置身古战场后,都不免对国家统一的过程书写一番。

清初东北流人作家大多经历抗俄战争,如吴兆骞就写下了大量关于边塞与抗俄主题的诗歌。他后来还参与了清军征讨俄国的战争,在诗歌中摒弃了不遇之困,变得豪情万丈,“龙庭亦是豪游地,海月边霜未觉悉”。[7](P45)西域流人多没有亲历战争,因此他们的诗歌中鲜有忧患意识以及渴望战争尽早完结的强烈情感。正因如此,他们的诗歌中少了一分悲壮,多了一分面对历史的从容。此类诗歌常以一地一事为素材连句成诗,赞颂清政府对于西域的有效统治。

曹麟开在新疆期间走遍了大部分地区,西至伊犁,东至巴里坤。他所写纪事诗十六首实际上描绘了清军出关扫平叛乱,完成统一的壮丽史诗。《伊犁》一诗吟咏了清廷平定准噶尔叛乱一事,其中“呼衍浑邪纷纳款,师行时雨吁天威”中的“呼衍”与“浑邪”是古匈奴王的名字,暗指西蒙古的诸部酋长在准噶尔欺辱下委屈求全,渴望归附大清,呼吁大军西进。[8](P255)除此以外,还有《库车》《阿克苏》《乌什》《喀什噶尔》《和阗》等诗篇,均盛赞清朝平定大小和卓叛乱后为西域人带来的安定与美好。例如,《喀什噶尔》中的“文身歧指沾天泽,遍白山南尽耨耕”一句就表现了清朝继承前代统治后,农业生产迅速恢复与发展的盛况。

除了被贬的汉族诗人外,也有少数民族流人作家,如蒙古镶黄旗人和瑛于1802年被谴戍乌鲁木齐。《哀叶尔羌阿奇木阿克伯克》中“独怜白冢春原草,不及功成一吊魂”一句缅怀正是维吾尔族将领叶尔羌阿奇木阿克伯克,由此可见民族团结的日渐深入。《叶尔羌城》中描绘了清乾隆年间汉族与各少数民族共同平息叛乱的史实,悼念了因平乱而牺牲的汉满维族将士,并且描述了在摩尼寺(即清真寺)超度亡灵及百姓的情景,表现了西域安定离不开各族人民团结的主题。

(2)对自然民俗的赞美

清代的流人作家被流放到西域边陲之地感受恶劣自然环境的同时,也对西域独特的风景由向内的哀怨转为向外的赞叹。风景壮丽的名山、截然不同的民俗文化,都成为流人作家赞美的对象。

1799年,洪亮吉因为批评朝政而获罪被流放至伊犁,面对巍峨峻拔的天山山景,他在《天山歌》中写道:“地脉至此断,天山已包天。日月何处栖?总挂青松巅。”[9](P121)整个诗篇突出一个“奇”字,“南条北条等闲耳,太乙太室输此奇”,天山上的雪、石头、动物、气候都令洪亮吉感到奇异。一座雪山,在作者神奇的笔下通天性、达人意,获得了灵气。1809年,满族诗人铁保被流放至新疆,要求戍守新疆整三年。当铁保不远万里跋涉至天山时,倍感新奇,在《登天山小憩》中通过寥寥几语“万笏峰怒排,矗立儿孙等”表现了雄伟壮阔的天山雪景。[10](P150)组诗《忆旧游》中的第十首也写到了天山的自然之美,“天山本天然,屹立自雄贵。回视吴越山,都增脂粉气”。在铁保看来,吴越山川显得脂粉气过重,而天山的美才是自然之美。乌鲁木齐市区中部的红山也是西域流人作家描绘的场所之一,流配乌鲁木齐的诗人多在此处排遣贬谪的烦闷之情。1779年,蒋业晋受到《芥圃诗》文字狱案的牵连被发配至乌鲁木齐,贬谪期间他曾写过多首关于红山的诗歌,“赤霞平地起,驻马扣云门”一句写出了红山拔地而起的巍峨之貌,之后又描绘了红山似虎的形状,视野由远及近,一派盛景。成林在咏红山诗中也写道“到处说红山,上建招提境”,表现了对于红山美景的期待。[11](P144)在与友人颜岱云共同游览期间,他们俯瞰到低处的青山、小溪、炊烟等景色,构成了惬意恬淡的祖国田园风景图。

西域是少数民族的聚集地,与中原截然不同的民俗文化差异也成为流人歌咏的对象。例如,纪昀《乌鲁木齐杂诗·风俗》中的“氆氇新裁短后衣,北人初见眼中稀”,表现出北人在见到少数民族服饰时的新奇模样;庄肇奎所写的《伊犁纪事二十首》中有“库库携将马潼来”,这里的“库库”指的是承装马乳酒的皮筒;成书《伊吾绝句》中写到北疆特有的土屋,“细毡贴地列宾筵,豁室无窗别有天”一句写出土屋人们就地而坐,内部无窗仅仅顶部有通风口的特点。祁韵士在《西陲竹枝词·英吉沙尔》中写道“大食遗民歌鼓腹,瓜馕杂饱倚斜晖”,表现了信仰伊斯兰教的西域少数民族的日常饮食“馕”。西域民俗与中原迥异,比如“年一度芦笙会,别唱三春摩鸟歌”就表现了维吾尔族欢度芦笙会的场面。流人将自己在西域所见融入诗歌,表现对祖国边疆的赞颂。

结语

清代的西域流人产生于清王朝严格的流刑之下,他们的诗歌抒发了自己在戍地的所思、所见与所感。面对自我内心,西域流人在现实中抒发思乡之愁情,在理想中以梦的形式回归故乡;面对戍地的他人,他们称赞上官,渴求早日赦还,与同人互相宽慰帮助;面对国家与民族,他们感慨祖国历史与山河,赞美自然与西域民俗。清代西域流人的特殊经历令他们的诗歌表现出与中原迥异的诗歌主题,展现了他们复杂且矛盾的情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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