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
(江苏省苏州昆剧院,江苏 苏州 215004)
昆曲作为一种中国传统戏曲,既具有民族戏曲的共同特点,又透出根植于江南文化土壤文雅特色。昆曲的表演艺术具有高雅、含蓄的特点,这与江南的独特氛围有着密切关联。与西方不同,中国戏曲之美是神韵的追求。因此,无论是歌舞、戏曲、妆容、音乐等,这些艺术均源于生活,诗化生活。即“物”与“物”“实”与“实”的区别,在思考物体中,分析艺术实践标准。“以真为本,以美净意”,结合戏曲艺术,充分表现了中国传统艺术“虚”“意”“空”的特点,其艺术表现范围从有限到无限。
中国传统艺术通过灵魂的传播性,完美地包容万物,体现了中国独特的宇宙观。正如美学宗白华所说:“……此空为万物之源,为万物之本,无穷创造力。”“宇宙之眼,百年之心”。戏曲场景的时空是一个想象的时空,一个“概念化”的时空,它只存在于人的主观意识中,而不存在于现实中[1]。这种独特的时空观体现在歌剧和舞蹈的美感上,凸显在对时空刻画方式的全面性上。在景物造型中,常以歌、读、演、舞来表现景物,描写空间。比如《牡丹亭·游园》中,便是通过歌唱、朗读、介绍等方式共同展现园林之美,让观众闻声,置身于舞台。“晨昏卷轴,云霞翠轩,雨丝风影,烟波画船”,通过景物描写,刻画出江南秀美的园林。在歌剧的语境中,演员的创造性表现尤为重要。昆曲科白的设计和动作人物记录在《西厢记· 游典》中。舞台不断地呈现和变换内外空间,通过角色的语言和动作来实现。例如“副内应”和“副内白”。小生、小旦、贴、副在台上混音,通过言语和行动,将花园的景象展现在了舞台上。同时,人物与人物的冲突,情感与内心的冲突,心灵与思维的冲突,勾画出一部强大的戏剧。不仅包含了初遇的两颗心,还包含了惊喜、猜测、诱惑和挫折等多种情感。歌剧作品具有独特的开放式,因此戏曲营造出的独特时空,虚实并存,神采奕奕,艺术的美感和韵律饱满而富有韵律[2]。
此外,还可以调动观众情绪。例如,最典型的例子——《琵琶记》。这出戏出现得很早,应该在南宋的时候就已经出现雏形了,也就是赵贞女的故事。故事讲蔡伯喈上京赶考,中了状元,入赘牛宰相府,不顾家里父母妻子的死活。家乡遇了灾荒,没东西吃,赵五娘(赵贞女,蔡伯喈之妻)照顾公婆,剧情中有“吃糠”一段(温州瓯剧还保留了传统的特殊演法)。她把剩下的一点米煮成米汤侍奉公婆,自己吃糠。把好的给公婆,自己吃差的,展现了一个孝顺贞洁的妇女形象。公婆死了,赵五娘交代邻居张大公照料坟茔,自己背着琵琶,上京去找蔡伯喈。蔡伯喈忘恩负义,不认糟糠之妻,当街马踏五娘,把她踩死。宋元时期流传的这出戏,反映了老百姓痛恨背信弃义的读书人,大骂蔡伯喈。陆游有首诗《小舟游近村,舍舟步归》:“夕阳古柳赵家庄,负鼓盲翁正作场。身后是非谁管得,满村听说蔡中郎。”说的就是这个故事。有意思的是,这出戏到了文人手里,因为文辞粗糙,又不合温柔敦厚的教化原则,所以元末明初的高明(字则诚)改写了《琵琶记》,让我们看到一个“全忠全孝蔡伯喈”,这是一个大改变。高明改写的过程,美化了蔡伯喈,却也保留了“吃糠”这一段情节,惨淡经营,文辞写得特别感人泪下[3]。
“画笔”是中国古典艺术的共同特征,昆曲摒弃一切不必要的客观装饰,注重人物情感和情感的表达,体现“情、物、行”“天人合一”的美学。将这种美感、境界打造成为独特的“画笔”,完成戏曲艺术形式的勾勒。
昆曲戏服模特以刻画人物为主,传统审美心理和审美意识中有许多象征性的联想。用自然的意象来比较人的个性和精神境界,比如像书生刘梦梅,他的服饰图案多以竹、兰、梅等为主,表现出他的高贵和优雅的气质。而在戏服上有太阳、月亮、海水等图案,象征着统治重要官员。龙、凤、孔雀——帝王妃子;狮子、老虎和独角兽——将军和士兵。而某些植物、动物,如松树、蝙蝠等,则象征着平静而庄重。八卦云头,指着高氏道人。这些图形不仅来自现实,而且凝聚了表现力,将其诗化了现实。戏文除了装饰形式美之外,更多的是表现人物精神气质的优美形象。这种写意的意境体现了诗意浪漫主义的深刻写实,体现了“天人合一”“物我为一”“物非物”的传统哲学思想,给观众提供了独特的事物审美观[4]。
在编舞上,昆曲运用夸张、变形等虚拟化手法,凸显出独特的艺术氛围。昆曲通过演员的戏服和发饰等,凸显出自身的精神和表现力。在昆曲的“面具”中,包拯面具突出“悲伤”、张飞面具突出“笑声”、项羽面具突出“哭泣”,这些夸张的面部表情为演员的表演提供了表现力的支持。当艺术与戏剧化脸谱相结合时,就形成了一种高度接受的、具有审美情趣的美形。在传统戏曲场景中,一切都是虚假的,但在表演的共同表演基础上,寻求更高层次的艺术真实性,这又是“本真”的。例如,高明改写的《琵琶记》,除了颠倒原来剧情的忘恩负义,说蔡伯喈是“全忠全孝”,在文辞编写上惨淡经营,是很有意思的。现在所谓的元本或古本,实际上就是高明改写的本子。它的文辞比较朴实,写到“吃糠”却连篇累牍,淋漓尽致,描绘赵五娘吃糠的狼狈,象征了自身处境的狼狈不堪。与丈夫的鸿鹄之志相比,贵贱之分就像米与糠,经过播扬,两下区分。戏中两段曲文十分感人:“【孝顺歌】呕得我肝肠痛,珠泪垂,喉咙尚兀自牢嗄住。糠!你遭砻被舂杵,筛你簸扬你,吃尽控持。好似奴家身狼狈,千辛万苦皆经历。苦人吃着苦味,两苦相逢,可知道欲吞不去。”“【前腔】糠和米,本是相依倚,被簸扬作两处飞?一贱与一贵,好似奴家与夫婿,终无见期。丈夫,你便是米么,米在他方没寻处。奴家便是糠么,怎的把糠救得人饥馁?好似儿夫出去,怎的教奴,供给得公婆甘旨?”(高明《元本琵琶记校注》,钱南扬校注)文辞虽然本色,却是文学化、诗情洋溢的唱段,唱出了无尽的痛苦与无奈。在昆曲的演出中,音乐与做工又有了一些特别的提升。大家可以去看看梁谷音老师的表演,看看昆曲艺术家是如何把赵五娘的悲苦境地展现得淋漓尽致的。昆曲传统的展现,演艺的唱作俱佳,配合精彩的文辞,让戏剧进入诗化的境界,是很重要的[5]。
在中国传统艺术中,从宏观的角度看形象,“用单笔,模仿虚体”。昆曲讲究声、形,舍弃纯物质的积累。结合传神,使昆曲结构富有表现力,已成为戏曲的至高审美目标。昆曲戏服有自身的独特穿戴规则,通过“三无差别”“六差别”“定变”均采用简易参照法。昆曲的服饰将复杂的生活现象简单化和规范化,赋予一种所谓的艺术表现,是对生活的一种精致而诗意的升华,而不是现实生活的原型。例如,《浣纱记》为昆腔水磨调在戏曲演出中做了重要的历史定位,有几个折子戏成为舞台演出的保留剧目,如《寄子》。这出戏讲伍子胥打算死谏吴王夫差,先把儿子带到齐国去,托付给朋友寄养。他事先没告诉儿子到齐国的意图是永别,直到最后才透露真情。这一段生离死别的戏,文辞非常优美,再加上演员唱作的配合,十分感人肺腑。
【胜如花】(外)清秋路,黄叶飞,为甚登山涉水?只因他义属君臣,反教人分开父子,又未知何日欢会。(合)料团圆今生已稀,要重逢他生怎期?浪打东西,似浮萍无蒂,禁不住数行珠泪。羡双双旅雁南归,羡双双旅雁南归[6]。
浪打浮萍,父子分离,相见无期。看到天边大雁南飞,儿子却再也不能回去了。推荐大家去看计镇华老师表演的《寄子》,演唱十分精彩,令人动容,能勾起观众经历过的生离死别,或者是温馨的亲情,以及最美满与最痛苦的生命经历。通过唱曲,通过表演,通过舞台舞蹈,通过动人心弦的文辞,可以展现得这么美。
戏曲场景是一个有限的戏剧性物理空间,反映了一个真实的空间,其大小、结构、装饰、设备——这一切都取决于功能。昆曲舞台上没有真正的山水,因此只能通过极简的舞台布置,“一桌两椅”,再加上演员的歌声、表演,充分凝聚了观众的审美想象,共同表达自我。并改变自然场景,这个舞台形象体现了中国传统艺术的特点,是中国艺术的独特智慧[7]。
说到造型布景,戏曲场景以“熟眼熟心”,成为各种典型环境的象征。例如,在展示乘船或船景的昆曲中,昆曲船表演场景的布局非常简单。船通常用桌椅来描绘,道具通常是桨和旗帜。《翡翠园·杀舟》第一场戏中,“赵母和舒婶上台,场上空无一人(挥刀挥舞),船停一角放了靠背,(船尾)赵翠儿下台。到了开船的时候,坐躺椅。”道具虽然简单,但思想内涵却很细致丰富,很多时候船是用一片空旷的场地来代表的。比如《玉簪记·秋江》,两艘船互相追逐,空旷的场地结合歌舞演员的动作,完成了空间的装饰。昆曲的场景预览和属性体现了点对面、活动、人物切换等场景表现手法。所有的插曲都发挥作用,通过参与来发挥定位功能,并激发观众的思想感悟,获得情感共鸣。
淡雅精致,淡化细腻,是江南文化理想的审美概括。昆曲含蓄、格调高雅,自诞生之日起就以清曲的形式存在;昆曲对本色的追求,更强调曲贵的含蓄和对空灵意境的追求、作家的影响、文化的优雅属性。
孔子的“绘事后素”体现了对品质、善意和自然的重视和认可。它是一种超越本质的美,是一种真正的美。在江南文化中,《长物志》的删繁去奢的思想,颂扬“无以复加”等等。反映了江南文化的克制、净化、和解的倾向,丰富简单。“古不如古,不如古而无巧,简而不俗。”,并超越一种物质精神[8]。
昆曲妆寻求“雅”“诗”,昆曲戏服分美服和丑服两种。“美服”妆容简单精致,只涂了眉毛、眼圈和粉饼,一点阴影都没有,质感也很少。同时,脂粉也一直比较小心。小生只用一点干粉来遮盖脸部,使肤色明亮,娇粉均匀。一般只有女生的粉多一点。而“丑服”传统的审美意识——视丑陋为美——也体现在丑角的面具上。演员华传曾在《茶访》中饰演茶博士。豆腐块略圆脸,笑眯眯的他制作了一个诙谐有趣的“茶壶人物”。这种丑服彩妆充分利用简化造型、变形处理、暗示手法等,达到“一比十”的效果,体现了中国古代艺术中的独特诗意艺术。对于昆曲而言,“丑”是美丽的,体现了丑而美的审美品质。
昆曲服饰来源于日常生活,江南服饰提倡优雅、简约、时尚。服饰文人大师多以素雅、清新为主,不推崇华丽。比如,在以高雅品位占据江南榜首的明代文人邹迪光的家班,他没有使用金银面具等不符合剧本要求的奢侈服饰。明朝末年,“白袍”一度在文人墨客中流行。因此,在《穿戴提纲》所列的男装中,月白袍是某种地位的青年人物服装中最常见的颜色。“完美、优雅、干净”昆曲服饰中的刺绣,在色彩的运用上微妙而简单。“不热不浅,不深不浅,不复杂。”这种风格正好对应昆曲戏曲中对含蓄、优雅、和谐的审美追求。
从现有的审美来看,特殊的表现方式是决定戏曲舞台美的重要推动力。在戏曲中表现为“物”与“我”的统一,在评判戏曲时,很难分清什么是客体。很多表演艺术家经常会出现“我是谁、真实的场景在哪里、本真在哪里。”因此,强调理解、感悟,并通过戏曲表演,立即获得顿悟。观众只有走进剧场,接受前提,才能在想象中重构戏剧的时空。昆曲在表演实践中,逐渐积累和塑造了这组艺术语汇,需要观众去理解和充分认识程式化的语汇。只有通过联想指导和许多心理暗示,才能创造出真正的艺术感。评估南的审美文化,强调美激发真理,重视体验和顿悟的方式。在日常生活中,实现意义的充实,从有限到无限,如强调“精神思想”和“软化心灵”。主体在与自然融为一体的过程中,创造出一幅深邃辽阔的精神世界的“示意图”。
综上所述,昆曲强调的是情感,而不是情节。西方戏剧强调“情节至上”,而中国传统戏曲从构图到表演一直强调情感的作用。从观众的角度来看,剧情线具有单人使用的特点,对于很多经典剧的观众来说都是耳熟能详的,所以着重于体验。在审美接受方面,只有与演员共同参与、沉浸其中,才能完成昆曲的舞台场景、戏剧情节、人物形象和意境。可以说,戏剧情境存在于观众和演员共同构建的审美体验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