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 榕
(南京医科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江苏 南京 211116)
从20世纪50年代起,翻译理论家倾向于从语言学角度来看待翻译。例如尤金奈达在借鉴乔姆斯基的转换生成语法的基础上提出的对等理论。1964年奈达提出了翻译过程三阶段的模式:分析、转换和重组。后来奈达又修正了“动态对等”论并提出了“功能对等”概念,以达到内容与形式的兼顾。尽管奈达主张内容第一,形式第二,并把这种翻译方法叫做社会语言学方法,却依然是把翻译圈定在语言层次的范围之内,而没有认识到翻译的本质不仅是纯语言方面的转换,而是建立在语言形式上的不同文化间的交流。
针对这一理论的缺点,20世纪70年代西方已经出现了面向译语文化的翻译研究趋向,打破了以前文本中心论的翻译研究传统,使译者更多地关注译文和译文读者,更多地关注译文的社会效应和交际功能。以新的视角重新审视翻译活动,德国功能派翻译理论摆脱了当时盛行的对等翻译理论的束缚,拓宽了翻译理论研究的领域,赋予了翻译更多的含义。德国功能学派翻译理论开始产生广泛影响。代表人物有:凯瑟林娜·赖斯(Kantharina Reiss)——创立了功能主义翻译批评理论,具有里程碑意义。汉斯·弗米尔(Hans Vermeer),提出功能学派核心理论——目的论(skopos theory)。贾斯塔·赫兹·曼塔利(Justa Holz Manttari),借鉴交际和行文理论提出了翻译行为论(theory of translational action)。克里斯蒂安·诺德(Christiane Nord),梳理总结后,针对某些比较偏激倾向提出了功能加忠诚的指导原则。
尽管赖斯的理论具有里程碑意义,但她的理论观仍是建立在以原文作为中心的“等值”基础之上的,其实质指的是寻求译文与原文的功能对等。赖斯的学生弗米尔则进一步打破了对等理论的局限,摆脱了以原语为中心的等值论的束缚,提出以文本目的为翻译活动的第一准则,创立了功能派的奠基理论——目的论。他认为翻译行为的目的是决定翻译过程的最重要的因素。目的论的核心概念是:翻译方法和翻译策略必须由译文预期目的或功能决定。弗米尔提出“翻译是一种人类行为”,而“任何行为都具有目的”,“翻译是一种目的性行为”。因此,翻译是“在目的语情景中为某种目的及目的受众而生产的语篇”(弗米尔,1987:29)。
“目的”指的是译文的交际目的,即“译文在译人语社会文化语境中对译入语读者产生的交际功能”。(韦努蒂:2001)因此,译者应在给定的翻译语境中明确其特定目的,并根据这一目的来决定采用何种翻译方法。根据文化负载词的特点,将对其的翻译分为直译、意译、音译,音译加注四种方法。
所谓直译,就是既保持原文内容,又保持原文形式的翻译方法。在翻译时一般首先考虑直译,即能照字面意思译的,均采用直译方法。
榨不出一点油水cannot squeeze anything out of him
在这里,“榨不出一点油水”原文意为从他身上什么都榨取不到,译者将其进行了直译,在英语语言文化中,squeeze也有榨取之意,正好与之对应。榨取一词充分体现了旧社会人吃人的现象以及人性的邪恶与贪婪。运用直译既保留了源语文化,又使译入语读者便于理解。
但在直译时,应当时刻谨记源语词语是否在译入语文化中有与之相对应的词汇,否则容易造成译入语读者的困惑。
黄酒yellow wine
在这里,译者将黄酒直译为yellow wine,保留了源语的词语的字面形式,但笔者认为该译法未能准确表达源语的含义,只译出其形,外国读者很难明其意。黄酒,是中国特有酒种,与啤酒、葡萄酒并称世界三大古酒。其酿造的原料为稻米。其在西方国家并不常见,他们对葡萄酒、啤酒更为熟悉。在西方社会,wine一词就有葡萄酒的意思,如果该文化负载词直接翻译成yellow wine,有可能让西方读者误以为是黄色的葡萄酒,这样就丢失了源语词语蕴含的文化意义,所以直接译为黄色的酒不免引起读者的困惑。笔者建议“黄酒”这一文化负载词在翻译时可使用直译加注的方式,译成yellow wine(made from rice)。这样既保留了源语言的形式,又表达出了这一文化负载词的确切含义。
在杨译本中,对于文化负载词的处理,大多采用了意译的翻译方法,舍弃了汉语中原本的语言结构,将词语的含义用译入语读者熟悉、更易接受的表达方式体现出来。这样也使得译文更加流畅,不拘泥于个别的词或句子,具有较高的可读性。
下酒物go with wine
下酒物,指用以佐酒的食品,是中国酒文化的重要体现,常有“下酒菜”一说。汉语读者对于该文化负载词并没有阅读障碍,但在在西方,并没有与该词与之相对应的词语,下酒物是中国特有的酒文化的产物,翻译时不太可能做到内容、形式的完全对等。对此,译者采用了意译的方法,直接提取了词语的意思,翻译放在原文中意为“伴随酒一起吃的东西”,这样较为容易为西方读者理解。
鲁迅小说中,孔乙己的迂腐,被封建思想禁锢的形象深入人心,他口中那些半文半白的语言成了小说中众人的笑柄。而这些语言负载词的翻译也格外重要,如何传达出源语的含义,又能体现小说人物的语言特点,翻译时需要重点关注。
之乎者也archaisms
之乎者也是中国文言文中的语言,在英文中找不到与之对应的词语,所以译者在翻译时选择了更符合译入语读者词语。Archaism意为不再使用的古语、古体,这样翻译,虽然没有把之乎者也的语言形式一一对应翻译出来,但这种翻译更容易让读者明白该文化负载词的含义,孔乙己迂腐封建的形象也跃然纸上,这样的翻译不仅翻译出内容,也体现了小说人物的语言特征。
君子固穷gentleman keeps his integrity even in poverty
中西方语言有很大的不同,其中,最为人所熟知的就是汉语注重形合,英语注重意合。汉语中常用四字词语构成一个个小单位,读起来富有节奏感,对于汉语读者而言,四字词语不难理解,同时还有很好的阅读体验。君子固穷,这一四字词语是典型的中国特色词汇,也是有文言色彩的词语,我们可以在翻译时不能拘泥于原文的语言结构,一味地追求一一对等,容易产生硬译或死译,这也有违功能主义目的论的翻译策略。在目的论的指导下,应注重源语文化负载词的内容、含义的传达,而舍弃其原本的形式,让译入语读者明白词汇的正确含义。
进学pass the official examination
秀才pass the lowest official examination
举人the provincial scholar
这三个文化负载词是中国古代科举时期对取中者的称呼,是古代选才制度中的重要角色。这是典型的具有中国文化特色的词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是古代社会对读书取仕的追求;高中状元,发挥自己的才能,甚至流芳百世,也一直是古代文人的理想。所以,具有代表性的负载词的翻译需要格外重视。
进学,是半文言式的文化负载词,不是现在简单意义上的入学、上学。而是指在旧时的科举制度下,童生考取生员,进入府、县学读书,换言之,是通过官府举办的童子试,所以这是进入封建社会教育体系的官方考试。译者在翻译这个词时采用了意译的方法,翻译成“通过了官方考试”。这种翻译可以使译入语读者很容易理解“进学”一词的内在含义,不拘泥于这一文化负载词的本身。
秀才是对通过了通过童子试的人的称呼。童子试是官方考试的最低级别,所以译者将其翻译成了“通过最低等级的官方考试”。孔乙己连最低级别的考试都始终不能通过,这样翻译也体现出他的迂腐、可笑和无能。
举人,得名于汉代的察举,是古代地方科举考试中试者之称。秀才在各省省城考试(乡试),试题由皇帝亲自确定,主考官也由皇帝委派。考后发布正、副榜,正榜所取的叫举人,所以,从考试级别来看,这是省级的考试。在通过这一省级考试之后,方可参加在京城举办的会试,通过者为进士。其后,在皇宫中,由皇帝亲自策问,通过殿试以定甲第,前三名为状元、榜眼,探花。译者在翻译“举人”一词时,将其意译为省级的考试,这样可以与前文的“进学”“举人”形成对应,是逐层递进的考试等级。前后译法具有统一性,也有助于译入语读者了解中国古代的考试选拔体系和方法。
鲁镇Luchen
鲁镇这一地名在鲁迅小说《孔乙己》的开头就提及了,译者采用的是音译的方法,直接将地名用其读音的方式翻译。值得注意的是,译者采用的音译并不是当前所通用的汉语拼音的音译“Luzhen”,而是采用了威妥玛式拼音法。威氏拼音是由英国人威妥玛编制的注音规则,在1958年以前,在大陆广泛使用,后来随着汉语拼音的普及而逐渐废止。由于威氏拼音是由外国人编制,并运用了罗马字母为汉字注音,所以译者采用了威氏拼音更符合英语读者的发音习惯,发音更为准确。但笔者认为,该地名仅仅将其音译并不能完全体现该文化负载词的实际意义,译入语读者可能并不完全理解Luchen这一地名的具体等级是什么,具体是乡、镇、县还是省。比如,“香山”我们通常译为“Xiangshan Moutain”,“太湖”译为“Taihu Lake”,“鲁镇”可以译为“Luchen Town”可能更易于理解,既传达了该词的汉语读音,又交代了词语的具体信息含义,两种语言之间的沟通可能会更顺畅。
中国语言文化博大精深,在文化负载词方面体现得尤为明显,许多词从词面上根本无法理解其中的深刻内涵。在翻译这类专有名词时,不可全盘西化,只译其意,失去中国文化之魂。可采用音译加注的方法,既保留了文化,又让目的与读者理解名词的真正意义,完成源语言文化信息的传递。
茴香豆peas flavoured with aniseed/huixiang(aniseed—Translator)peas
茴香豆,是鲁迅小说《孔乙己》中,为读者所熟知的下酒物。原是浙江省绍兴地区的小吃,由于价廉物美,经济实惠,逐步被城乡酒店四季常备的下酒物;儿童、妇女也愿意花零钱一饱口福。因而茶馆、小摊也乐于贩卖,逐渐成为有浓郁乡土气息的风味特产。对于这一具有中国地方特色的文化负载词,如果仅仅采用简单的意译,就失去了中国文化的特色,翻译就没有进行完整有效的信息传达。在杨的译本中,译者前后将茴香豆译成了两个版本。前文采用了意译的方式将茴香豆译为peas flavoured with aniseed,意为茴香味的豌豆,翻译传达了食物的种类。小说后面运用了音译加注的方式,传达了这一文化负载词的汉语读音,将“茴香”一词与汉语读音对应匹配起来,既保留了汉语的语言文化特点,又使译入语读者易于理解这一中国特色小吃为何物。
随着中国文学逐步走向世界,文化负载词作为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翻译好这些负载词的重要性将日益凸显。王佐良说:“翻译的最大困难是两种文化的不同。”那么如何在翻译中尽最大可能减少甚至解决这一困难,是我们翻译爱好者始终需要深入探讨、研究的问题。翻译这些负载词的方法需要多总结多分析,不能拘泥于前人的研究成果,要有思考,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比如,翻译方法不能只停留于直译、意译和直译加注等传统的三种方法,要在功能主义的指导下,根据文化负载词的特点,分为直译、意译、音译和直译加注等多种方法。同时,也要带有批判和创新的眼光来看待前人的翻译,勇敢积极的提出质疑,并积极寻找更好的解决方法。当然,笔者的思考也一定存在着很多不足之处,需要进一步实践和分析。相信未来越来越多的目光会投向的翻译领域,形成学习研究文化负载词翻译的热潮,实现中国文学更好地传播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