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翠芳
我有一姐一兄一弟。我们成家后,陆续搬到城里住。邀父母来住,父母说不习惯,一直住在乡下。
父亲年逾八旬后,脑萎缩日益严重,大便失禁,常年要垫尿片。以前是由母亲照顾着。母亲去世后,我们曾考虑过送他去福利院,但想到父亲到福利院后,我们陪伴他的机会就少了,不忍心,最终把他安置在姐姐那套两居室旧屋,并为他请了一个24小时陪护的男护工。姐每天在那里陪父亲吃饭;兄、弟和我三个家庭的成员隔三差五轮流过去看望他。
一天,无意中看到父亲的头发已经好长了,我和哥扶他到附近的发廊剪发。当时,有一人在剪发,三几个人在等候。女理发师看到老爸,皱了皱眉头,恶声恶气地叫我们等着。也许嫌老人行动不便,会浪费她的时间吧。
一气之下,我对兄说:“不要等了,回去我帮老爸剪。”
兄有点犹豫:“你会吗?”
我说:“试试吧。”其实我从未给人剪过发,心里也没底,但想到这些是眼见功夫,感觉应该没问题。
为了防止剪下的头发落到父亲身上,我把两条围裙前后交叉绑在他脖子上。
我左手拿着小梳子,右手拿着剪刀,俨然成了理发师。我先把他左鬓的头发梳起来,然后,用右手小心翼翼地试剪了一刀,接着,梳理一下头发,看看效果——不错!接下来,我就照葫芦画瓢,剪完他脑门和两侧的头发。但他后脑勺的头发又硬又滑,上面还有一道肉褶,剪起来得更小心。
我满身大汗地摆弄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大功告成。
兄打量剪发后的父亲一番,赞不绝口:“不错。我妹可以出师了。”
我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原来胡子拉碴的父亲变得干净清爽,仿佛年轻了十岁。
从此,我“承包”了父亲的理发任务。说来也怪,本来,老人的新陈代谢会比年轻人慢很多的,但父亲的头发却长得特快,頂多隔一头半月,我就得拿起剪刀了。
父亲在护工的照料和我们的关心下,精神状态非常好。护工天天扶他在小区散步。我们常陪他聊天,有时叫他弹电子琴,他也乐意。
过了大半年,护工因有事请假回家,我们为他临时请了一位护工。由于这护工疏忽,父亲夜里重重的摔了一跤,鼻梁骨折断了,要住院做缝合手术。
从此,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入院治疗成了家常便饭。
2019年1月下旬,父亲出院后的第三天,趁他精神状态好,我帮他刮了胡、剪了发,姐和原来的护工为他洗了澡。
翌日上午,父亲在他大儿子的陪伴下安详离世。虽然我们万分悲痛和不舍,但能让他干净清爽、体面地离去,我们也颇为宽慰。
如今,偶尔翻看手机拍的照片或视频,听听他弹的曲子,感觉他仿佛仍在身边,未曾远去。
——选自《西部散文选刊》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