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江 冯真真
《庖丁解牛》是一篇经典课文。我们常规的阅读教学,大多仅仅止于明白庖丁从自己的解牛实践中总结出了“依乎天理”“因其固然”的“解牛之道”;止于文惠君能将庖丁的话迁移到“养生”,从“牛”转向人,从中汲取要尊重事物的运动规律,要按规律做事的道理。其实,这种阅读教学仅仅完成了文本所传达内容的认知,停留在文本本身。因为将这些内容逐字解通之后,学生就明白了,但阅读还停留在对文本本身表层的认知上。语文教学的低效乃至无效源于此也。本文标题《从“庖丁”到“文惠君”到“我们”》所显示的解读指向,就是要搞清庖丁解牛的经验及其意义,要明白文惠君提出“养生”之道的由来,最后作为阅读人—“我们”应该有什么提高。这是一个连续紧密的阅读过程,它是阶梯形的步步高过程,我们不能简单视之。
文本第一段生动描写了庖丁解牛之神技,手触、肩倚、足履、膝踦,动作节奏“中音”,合《桑林》,中《经首》。读者应该想一想,这么高的评价是谁给予的呢?当然不是庄子,庄子是作者。是谁?是文惠君。这样判断,理由是什么?文章首句说了—“庖丁为文惠君解牛”,现场的主要观众是文惠君。那么,描写庖丁解牛神技在全文中有何作用?启行之辞逆萌全篇也。它是整篇所写故事的前引、前提、基础,后面的一切情节皆由此而来。文惠君发出赞叹“善哉”之叹,很自然就会提出这个问题—“技盖至此乎”?由此引出庖丁一番宏论,将事情推向高潮。
答案很简单—长期实践,勤于动脑。大家可知道庖丁给文惠君解牛,干了多少年?也许有人说—19年。何以为据?文中说道,“今臣之刀十九年矣”,但是,人们忘了庖丁这把刀是“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之刀,“良庖岁更刀”“族庖月更刀”,显然这使用了19年的刀,不是庖丁“未尝见全牛”前的刀,这一过程就是3年,连同后来19年,共22年矣!所以,文惠君所见庖丁解牛之神技已经过22年磨砺了。任何技艺,只有在一定长的时间磨砺中,才能成熟。
只有长时间的锻炼还不行,行动者还必须“开动机器”,让脑筋动起来,去思索去探寻自己所面对的事,在时间的绵延中,从生到熟,从不会到会。请看文本中的庖丁,在他的解牛实践中,哪些地方显示他的思索与探求呢?庖丁说:“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很显然,这些话里都有主观思索的意思。从所见皆牛到目中无牛,还有神遇、神欲,这不就是“思索探究”吗?这种解牛境界不就是其结果吗?
很明确,庖丁在解牛过程中之所以臻此高境界,是因为他认识到解牛必须“依乎天理”,“因其固然”。这不仅是解牛,更是万事万物的处理原则。
文本最后是文惠君的“听课”感言,他说:“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就是说,文惠君由庖丁解牛而悟及人的“养生之道”。“养”字的含义很多,我在这里选二,“治”与“宜”。文惠君的“养生”该怎么解呢?即治人之“生”,从而使人之“生”得宜也。那么,文惠君是怎样由庖丁解牛而悟此理的?文本中哪些地方促使他做这样的转变?
这个发人深省的物什就是庖丁那把使用了19年的解牛刀。这里的思维方法就是类比。类比,通俗地说就是比类,在陌生事物间寻找它们的亲缘关系,比较事物间的相似点,从而以易理解的事物性质去说明难懂的事物。比如,庄子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烹小鲜,需将食材与油、盐、酱、醋等各种佐料做恰当调配,同时还要恰当掌握灶腔里的火候,这里的要点是诸事物要做到“和”。而治国呢?工、农、兵、商、学等各行各业的发展规划要做到“和”。瞧,从“烹小鲜”便可认识“治大国”的道理。
那么,文惠君是怎样类比的呢?显然,庖丁十分珍惜的刀触动了文惠君的思想。庖丁如何批郤、导窾,“依乎天理”“因其固然”,在牛骨间游刃,小心翼翼,动作“甚微”,使“刀刃若新发于硎”。文惠君认识到,人要以刀自比,在错综复杂的环境中,只有如庖丁惜刀一样治己之生,才能使己之生得宜,如庖丁之刀新发于硎。
实话实说,乍看文本最后文惠君的话很是突然,跳跃性较大,读者会有愕然之感。但是,当我们再细读文本,庖丁用了不少的话讲那把刀的生命之长,这是文惠君的悟点。所以,请大家注意上边的阐述—“只有如庖丁惜刀一样治己之生,才能使己之生得宜,如庖丁之刀新发于硎”,这里的“只有”是后边“才能……”的必要条件,“才能……”是前边“只有……”可能的结果。这种对前后事情“条件与结果”关系的设定及预断,是一种假言思维。从庖丁养刀之道到文惠君悟出“养生”之道,是一个类比拓展的过程。
要告诉学生,论述某一问题,可设置“只有……,才能……”式的条件及预判其结果,这是加强论证的重要思维方式,是有效手法。
我们读《庖丁解牛》,绝不能止于晓得“依乎天理,因其固然”。文惠君尚能由庖丁解牛之言而“得养生焉”,由“牛”及“人”。事过两千多年,岂能依然如此乎?否也!
我们必须由此再提升认知而“养”思维力及“养”新思想。这就需要我们学会“归纳”,即把前人的经验再抽象上升为指导我们今天行动的原则。
让我们来“归纳”庖丁解牛的经历。他面对自己从事的解牛事业,开动脑筋,积极思索,从而总结出“依乎天理、因其固然”的规律。我们可把庖丁解牛的过程重新概括:具体的“解牛事业”—可作上位抽象称之“实事”;“开动脑筋,积极思索”—可作上位抽象以“求”称之;“依乎天理”“因其固然”— 可作上升抽象称之为“是”。连起来就是“实事求是”。这“实事求是”不是原成语“不要说假话”之意,用毛泽东的话来诠释—“实事”就是客观存在的事,“求”就是研究,“是”就是规律。我们要像庖丁那样,善于把我们所经历的事“去伪存真”“去粗取精”“由表及里”来一番制作,以求总结出事物运动的规律。这既是普遍的行动原则,又是行动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