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初期中国共产党确立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方式的进程探析

2022-03-02 05:23谷韶阳范拥军
邢台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资产阶级党中央资本主义

谷韶阳,范拥军

(1.北京化工大学,北京 100029;2.邢台学院,河北邢台 054001)

目前学界关于过渡时期总路线的研究成果颇丰,大多认为李维汉1953年的调查报告帮助党中央和毛泽东找到了改造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具体道路,毛泽东根据李维汉报告,在1953年6月的政治局会议上基本确立改造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方式。而仔细研究这一时期的相关文献资料可以发现,党中央和毛泽东对于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方式的确立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个渐变发展过程,但学界目前对这一确立过程研究相对较少,本文试图在历史大背景下,梳理党中央和毛泽东确立改造资本主义工商业方式的过程,总结其中经验性成果,为日后深入研究该时期的政策变化提供有益借鉴。

一、 资本主工商业改造方式的初步构想

1949年解放战争胜利在即,党中央和毛泽东已经开始考虑将治理重心转移到城市的问题。毛泽东曾在七届二中全会上指出,从现在起就要把党的工作重心由农村转移到城市,但对于中国共产党这样一个从农村成长起来的革命政党来说,治理城市的经验相对不足;城市经济秩序的正常运转仍需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支持;解放战争也还没有取得完全胜利,这些现实因素不得不让党中央和毛泽东放慢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步伐,依据当前国情制定相应政策。因此,他们决定“在革命胜利以后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还需要尽可能地利用城乡私人资本主义的积极性,以利于国民经济的向前发展”[1]。这不但能够发展解放区经济,为战争胜利提供物质基础,还能维持社会原有秩序,向全国乃至世界彰显中共的执政能力,为此党中央把私人资本主义经济的合法性写进被称为“临时宪法”的《共同纲领》中。

政策的缓和不代表立场的退却,共产党的最高理想是实现共产主义,消灭阶级差异,要想达到这样的目标,最关键的就是“在全国范围内实行社会主义改造的那一关”[2],普遍建立起社会主义制度,这是实现共产主义的第一步。随着国内主要矛盾的变化,在联合资产阶级的同时,党中央和毛泽东也已经开始思考如何改造资本主义的问题了。要想改造资本主义,必然要改造其物质基础,而资本主义在城市的物质基础则是为其创造资本的工商业企业,只有经过社会主义改造的洗礼,资本主义工商业才能变成为人民服务的国营企业,资本主义失去其物质基础,自然也就丧失了生长的土壤,党中央和毛泽东在建国前后就以此为切入点进行了初步尝试。

党中央和毛泽东原有设想的是“中国社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通过宣布国有化这样‘严重的社会主义步骤’而一步跨入社会主义”[3]。但这种激烈的过渡方式,并不是说在将来某一天把私人资本主义经济急剧过渡为国营经济,而是依据《共同纲领》中的规定“在必要和可能的条件下,应鼓励私人资本向国家资本主义方向发展”[4]。而后再通过国家行政手段一举过渡到社会主义。因为在国家资本主义经济中,国家从原料和产品对私营企业进行限制,虽然不触及生产资料所有制,但这样一来,私营经济就会增加对国家的依赖,日后对其进行彻底改造时,阻力自然就会减少。除此之外,采取“严重的社会主义步骤”对生产和经营规模也有一定的要求,“小工厂、手工业一下子还不能国有化,要把三十人以上的工厂收归国有”[5]。这也就意味着,采取“严重社会主义步骤”的对象应是有着一定规模的国家资本主义企业。为了满足将来国有化的条件,现在就“要领导和督促私营工商业进行各种必要的改组”[6]P147。

但新中国的私人资本主义经济过于分散,管理起来尚且存在一定的困难,更不要对其进行改组了,对于这一问题,太原市的经验引起了党中央和毛泽东的重视,太原当时采取了组织私营企业联合经营的办法,这种联合经营的好处不仅可以集中经营,降低成本,提高质量,而且可以大量为国家加工订货。通过这种方式,党中央和毛泽东认识到“私人资本向国家企业作固定的加工定货是国家资本主义的一种形式,联营组织是便利于加工定货的一种形式”,所以“此种联营组织是由私人资本主义走向国家资本主义的道路”。企业之间的联营不但能够扩大私营企业的经营规模,而且也能够向国家资本主义发展,恰好符合将来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条件,因此“于公于私均有好处,应加提倡”[7]。

联营后的企业确实能够提高生产效率,对国民经济的恢复和发展有一定积极作用,但由于资本逐利性的本质,也造成了集中抵抗国家力量的不良后果。根据中南局给中央的报告,联营后一年左右“比较普遍地发生了资本家借联营之名逃避资金、解雇职工、垄断价格、偷漏税收,以及某些大资本控制小资本的现象”[8]P89。东北局也发现了“私营工商业偷漏税仍普遍严重”[8]P380的现象,这引起了党中央和毛泽东的重视。1951年9月28日,中央明确指出“要将资本主义纳入我们所需要的轨道,只有加强国家管理,并逐步发展国家资本主义才有可能,而不是单纯组织联营、合营所能解决的”[8]P89。但加强管理只是推进国家资本主义化进程,扩大国家与私营企业在生产和销售领域方面的合作,并没有从内部触动企业的私人所有制,因为“按照《共同纲领》人民有结社自由的规定及《私营企业暂行条例》的规定,不能认为它不合法,所以应该允许其存在”[8]P447。

可以看出,在建国初党中央和毛泽东已经开始尝试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存在形式做出一些改变,通过加强国家管理,推动私营企业之间的联营,扩大企业经营规模,为下一阶段的国有化奠定基础。只不过就所处的阶段来说,当时的政策还没有超出《共同纲领》的范围,仍在团结资产阶级的基础上制定执行,只要资本家及其企业不做“投机倒把、走私漏税、破坏国家所规定的价格政策等事情”还是允许其存在的[8]P447。

这样做的原因大致有两方面的考虑,第一,国情的需要。为完成民主革命的遗留任务,还需继续坚持与资产阶级的统一战线,保持与资产阶级政治上的合作;为了使国民经济迅速恢复,为日后社会主义建设奠定坚实的基础,还需与资产阶级进行经济上的合作。所以,“无论从政治上或经济上,我们对民族资产阶级都必须执行既团结又斗争,斗争是为了团结的方针”[9]P523。第二,改造理论的限制。在党中央和毛泽东看来将私营企业过渡为大规模的国家资本主义企业,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估计至少要十年,多则十五或二十年”[10]。等完全国家资本主义化以后,再通过行政手段一举过渡为社会主义,而如今全国范围内的私营企业并没有完全实现国家资本主义化,因此现在就放弃与资产阶级的合作还为时尚早。

共产党人毕竟是用阶级分析法看待问题的,从阶级利益上讲,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是两个对立阶级,两者不能长期共存,同时,社会主义的既定目标对党中央和毛泽东来说是不可动摇的,他们认为现在的做法就好似当年苏俄的新经济政策一样,“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为顺利向社会主义过渡创造条件,最终实现共产主义。因此,在理想和现实的碰撞中,形成了一种政策张力,团结与改造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平衡,这种平衡一旦被打破,政策倾向就会明显表现出来,“三反”、“五反”运动就成为中央政策变动的转折。

二、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方式的深入探索

早在中央开展“三反”运动之前,东北局已经发现“一切重大贪污案件的共同特点是私商与蜕化分子相勾结,共同盗窃国家财产”,“本溪市还发现投机奸商先以请客、施贿引诱我工作人员上钩,而后则以告发威胁其与之继续合伙盗窃国家资财”[8]P246。党员干部的纯洁性已经受到资产阶级思想的严重威胁,尤其是刘青山,张子善的巨大贪腐案给了党中央和毛泽东极大的震撼,此时不得不“严重地注意干部被资产阶级腐蚀发生严重贪污行为这一事实”了[11]P468。

1951年12月1 日,中央发出了《关于实行精兵简政、增产节约、反对贪污、反对浪费和反对官僚主义的决定》,全党范围内开始了一场涤荡腐朽思想,清除腐败分子的运动。由于党中央和毛泽东一开始就认定造成贪污、浪费的最大祸根,就是资产阶级思想及其腐化影响的侵蚀,随着运动的不断深入,他们发现资产阶级与党员干部贪污腐败行为确实有着密切联系,这更加印证了他们的判断,认为“三反”运动“本质上就是反对资产阶级腐化堕落思想的斗争,也就是对于资产阶级向工人阶级和中国共产党所举行的猖狂进攻来一个坚决地反攻”,这也就意味着把矛头指向了整个资产阶级,把这场运动当成了“一场严重的阶级斗争”,而且“必须在这场斗争中取得胜利”[12]。1952年1月26日,中央发出了《关于首先在大中城市开展“五反”斗争的指示》,“五反”运动由此开始。

由于对资产阶级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党中央和毛泽东开始进一步改造资本主义工商业,加快向国家资本主义过渡。1952年3月23日,中央发出《关于在“五反”斗争中及其以后必须达到的八项目的的指示》,要求“彻底查明私人工商业的情况,以利团结和控制资产阶级,进行国家的计划经济”。同时还要“在国家划定的范围内,尽量发展私人工业,逐步缩小私人商业;国家逐年增加对私营产品的包销订货计划,逐年增加对私营工商业的计划性”[13]。

这次党中央和毛泽东进一步加强了对私人资本的控制,不仅要把资本主义工商业全部纳入国家计划中,加快推进国家资本主义化过程,同时还把改造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方式进一步具体化,将资本主义工商业区别对待,尤其是资本主义商业,不再像以前一样“在十分必要的情况下也可以给予帮助”[6]P82,而是要逐步缩小其经营范围,最终将其消灭。之所以将二者区别对待,大致有两方面的考虑:第一,观念上的偏见。在党中央和毛泽东看来,工业与商业的属性有所不同,私人工业的存在不仅能够促进国家经济的恢复,还能为日后社会主义生产建设创造一定的物质基础;而私人商业并不占有生产资料,也就没有为社会创造物资财富的能力,反倒是投机倒把者甚多。第二,现实情况的可能。建国后国家不断推进国家资本主义化,通过加工订货等形式,控制了工业原料和产品,这也“就逐步地切断了资本主义工业和资本主义商业的联系”[14],资本主义商业没有了交换的产品,自然也就无需存在。这样看来,当时对待资本主义商业“实行又排挤又收容的政策”[11]P370也就合情合理了。

对资本主义工商业进一步改造,不仅需要政策指引,也需要广大党员干部去落实,由于“五反”运动中对资产阶级的整体偏见以及阶级斗争的思维惯性,一些干部在执行政策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一些“左”倾错误,而“这些缺点,同运动初期毛泽东同志指导思想上的急躁和限期推开运动、要求各地都做出一个‘打老虎’预算的做法是分不开的”[9]P563。观念上的变化,加剧了全社会和资本家之间的紧张关系,一些资本家迫于无奈跳楼自杀,据不完全统计,“仅据上海从1月25日至4月1日的不完全统计,因运动而自杀者就达到了876人,平均每天的自杀人数几乎都在10人以上,其数字已经相当惊人”。这场运动使资本家在社会上的地位一落千丈,许多资本家已经感到前途渺茫,运动还没结束,“各地资本家就纷纷要求公私合营,或抵厂还款”[15]。

改造速度之快令党中央和毛泽东感到意外,过渡到社会主义看来已经不需要那么长时间了,按照这样的速度,向社会主义过渡已为时不远。但现实的偏差不得不让他们放慢对资本主义进行改造的步伐,因为资本家上述的消极行为,直接导致了私营工商业的萧条以及大量工人失业,此时国民经济尚未恢复,国营经济的力量还不足以支撑整个国家经济的运转,面临浩如烟海的私营工商业,党和政府还没有做好全部接收的准备,这已经造成了一定的社会动荡,经济问题逐渐开始上升为政治问题,这是党中央和毛泽东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为扭转时局,继续利用资产阶级,恢复市场活力和发展国民经济,党中央和毛泽东在1952年5月20日发出了《中共中央关于争取“五反”斗争胜利结束中的几个问题的指示》,要求各地“必须继续掌握宽大与严肃相结合的精神,实事求是地进行定案处理工作,务要作到合情合理,始能既有利于清除资产阶级的“五毒”,又有利于团结资产阶级发展生产和营业”[16],中央财经委员会随后也颁布了一些有利于私营工商业者的政策。

政策转变只是暂时策略上的让步,并没有使毛泽东改变改造资本主义的既定目标。“五反”运动加深了他对资产阶级的负面印象,反倒使他将这个想法在理论上确定下来。他在审批统战部报送中央的起草文件中写道:“在打倒地主阶级和官僚资产阶级以后,中国内部的主要矛盾即是工人阶级与民族资产阶级的矛盾,故不应再将民族资产阶级称为中间阶级。”[2]P231既然民族资产阶级已经不再是中间阶级,那么在指导思想上就应该将民族资产阶级定为革命的对象,一旦时机成熟,就连在政策上也没有去联合的必要了。

通过以上政策的调整,“五反”运动中的一些激进做法被纠正,私营工商业开始正常运转,国民经济得以继续恢复。资本家们开始遵纪守法地工作,不断为过渡到社会主义创造丰富的物质基础,这是党中央和毛泽东所欣慰的,只要资本家能够安分守己,至少在没有完全实现国家资本主义化之前,是不会“要求资产阶级接受工人阶级的基本思想,例如消灭剥削,消灭阶级,消灭个人主义,接受马克思主义的宇宙观”的[17]。

但现实的情况并非如此,正如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提到的“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会胆壮起来”。政策的宽松再次使资本的逐利性显现出来,通过地方政府的报告,党中央和毛泽东发现“若干大城市税收有下降趋势,私营税收一般下降,‘五反’以后资本家大量拖欠税款,偷税、漏税仍然相当普遍。这一现象在全国各大城市也是存在的”[18]。这不得不让党中央和毛泽东重新考虑对资产阶级的政策,看来“五反”运动已经不足以震慑这些不法资本家,社会主义的吸引力对资本家是不起作用的,政策的缓和只能让资本家肆无忌惮地向工人阶级发起攻击。为了保证新中国社会主义的前途,保证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毛泽东决定改变社会主义的改造方式和时间表,在1952年9月24日的会议上他明确指出“我们现在就要开始用10年到15年的时间,基本上完成到社会主义的过渡,而不是10年以后才开始过渡”[19]。

此时毛泽东的想法已经发生了明显变化,第一,现在向社会主义过渡,意味着已经完成国家资本主义化的企业现在就要开始向社会主义过渡,而不是等到十年以后,原因是国家资本主义企业中仍有资本主义因素存在,“只要资本主义经济存在,资本家就会在各种政策上跟我们有争执”[20]。第二,通过十年到十五年完成社会主义,意味着过渡方式的变化,不再采用“一举过渡”的严重方式,而是要通过逐步的方式完成过渡。这也就意味着具有一定规模的国家资本主义企业已经不再是向社会主义过渡的衡量标准,只要是完成国家资本主义化的企业,是有可能在十年到十五年之内逐步过渡到社会主义的。那么国家资本主义从现在开始如何在十到十五年逐步过渡到社会主义,成为摆在党和毛泽东面前的新问题。

三、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方式的正式确立

为探寻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方式,李维汉等人遵照毛泽东的指示去武汉、南京、上海等地调查,通过这次调查使得他们“对建国后私人资本主义的变化和国家资本主义的发展及其地位、作用、等重大问题,获得了明确的认识”[9]P572。回京后,他向毛泽东和党中央提交了《资本主义工业中的公私关系问题》的报告,清楚地阐释了国家资本主义如何向社会主义过渡的问题,使毛泽东形成了对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改造的完整体系,推动了全党在指导思想上明确地把国家资本主义作为对私人资本主义实行社会主义改造的具体道路和国有化途径的进程。

在建国前,党中央将国家与私营企业之间展开合作,统称为国家资本主义。此前党中央和毛泽东不断推进的是国家与私营企业在外部的合作,并不涉及所有制关系,认为“对私有制逐步动摇是错误的,先不动让它发展”[21],等到时机成熟,才可以采取“严重的社会主义过渡”步骤,一举实现国有化,在国家力量的作用下,这种形式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并且确实帮助生产困难的私营企业解决了一些问题,据荣毅仁回忆“初级的国家资本主义形式,就使我们的企业完全摆脱了解放初期的窘迫局面。而我弟弟在泰国办的工厂却破产了”[22];公私合营式的企业是国家与私营企业在内部的合作,国家在企业中占有股份,已经触及到了生产关系,并且“可以为社会主义创造条件”[6]P182。但由于当时党中央和毛泽东并没有认识到加工订货等是国家资本主义的初级形式,可以顺理成章地向公私合营过渡,所以这些公私合营企业大多是没收敌伪投资和国家投资的结果,发展并不充分。

李维汉通过调研从“生产资料所有权、生产过程中的关系和国家借以取得产品的形式的不同”入手[23]P274,将国家资本主义从形式上划分为公私合营式的高级国家资本主义和加工、订货、包销、统购、统销、专卖、经销等形式的低级国家资本主义,经过调查表明,国家资本主义内部可以由低级向高级转化,而“从低级的国家资本主义形式向高级的国家资本主义形式发展的过程,也就是逐步改造其生产关系和逐步走向社会主义的过程(今天参入国家资本主义形式而将来应被淘汰的企业除外),到了高级的公私合营,就与社会主义接近了”[24]P278。而在改变生产关系的过程中,价值分配发生了某些变化,通过“四马分肥”的分配形式,工人阶级和国家已分得利润的多数,所以“这样形式的公私合营企业,除了给资本家保证一个最低利润一点而外,已经与国营企业没有多大区别”[24]P283。

同时,他还发现“这些大工厂在私营的形式之下,甚至在国家资本主义的低级形式之下,其资本主义的外壳已经束缚了生产力的发展......向公私合营过渡,即是说在保持私有财产权的条件下最大限度地改变其生产关系,将使这些企业获得广大的进步发展的可能,现存的公私合营厂由原来的混乱和困难的境地转为进步与盈利的许多例子,充分证明了这一点”[24]P281。在现有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私营企业经营的生产效率已经远不如公私合营企业了,民族资本家刘鸿生对此有过切身感受。他说:“西南、西北几个企业由于有官僚资本投资,很早就公私合营了。那些企业发展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我的梦想。”[24]

在之前的尝试中,党中央和毛泽东依据地方经验已经探索出如何将资本主义工商业变为国家资本主义,李维汉报告中的制度安排又使得国家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逐步过渡成为可能,两者结合形成了完整的改造链条,将毛泽东关于向社会主义逐步过渡的设想理论化和体系化。不仅如此,调查结果还从生产力的角度充分证明了现在向社会主义过渡的必要性,为毛泽东在1952年9月政治局会议上形成的现在就向社会主义逐步过渡的观点找到了现实依据,解决了毛泽东目前亟需解决的问题。

毛泽东对报告中的思路十分认可,在收到报告后,亲自打电话给李维汉,要将“这个报告将提交政治局会议讨论”[19]P158。此时毛泽东对待资产阶级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小心翼翼了,在1953年6月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正式提出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总路线,尤其是阐明了如何改造资本主义工商业,标志着党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改造方式基本确立,同时也意味着消灭资本主义的办法最终确定下来。

李维汉报告中的顶层设计不仅得到了毛泽东的充分肯定,党内的一些领导人也表示肯定,在会议上,周恩来表示“罗迈的报告解决了问题”,刘少奇也认为“中央统战部的文件很好,系统地解决了问题”[9]P579。政治局会议基本同意了李维汉的报告,党内高层的思想也基本得到统一。在以后的各种会议上,尽管对总路线的内容,尤其是对如何改造资本主义工商业的问题,做出了一些修改,但主要方式仍是通过国家资本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1953年12月,中共中央批准并转发了由中宣部起草,毛泽东修改和审定的《为动员一切力量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而斗争——关于党在过渡时期总路线的学习和宣传提纲》,这标志着一场对中国具有深远影响的社会变革正式开始,中国从此开始走向了社会主义的大道。

结语

从尝试对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改造,到最终确定其改造方式,经历了曲折发展的过程。在这一时期内,中共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政策,早在七届二中全会和《共同纲领》中有所体现,那就是在不触碰生产关系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推进国家资本主义化进程,允许有益于国计民生的私人资本主义存在和发展,待到完全实现国家资本主义化后,再通过“严重的社会主义步骤”一举过渡到社会主义。但理论上的应然性和现实中的实然性产生了矛盾,随着共产党政策的贯彻落实,国民经济的逐渐恢复,资本主义的弊端开始显现,其盲目性和自发性,不断扰乱经济秩序,甚至有些资产阶级分子不断侵蚀党和国家干部,无论在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对无产阶级领导下的国家形成巨大挑战。在毛泽东看来,如果按照原有计划继续推进改造进程,资本主义不但没有朝着国家计划轨道发展,反倒有颠覆国家政权的趋势。为了避免共产党28年革命历程中的流血牺牲付之东流,在1952年9月的政治局会议上,毛泽东提出了现在就开始向社会主义逐步过渡这一重大方针,在1953年6月正式提出过渡时期总路线,基本确立了改造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方式,总路线的提出意味着向资本主义正式“宣战”。在当时,尽管资本主义在理论上和现实中有存在的必要性,但在毛泽东看来,这种必要性与社会主义前途和工人阶级长远利益相比也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以当今的视角反思历史,我们或许能够明白当时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政治勇气和历史担当,或许能够深刻体会党和国家领导人在特殊情境下所做的决定,同时也可以反驳当今一些质疑社会主义改造的观点,深刻了解社会主义制度是当时的必然选择,从中进一步体会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发展的特殊性和曲折性,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

猜你喜欢
资产阶级党中央资本主义
国际金融垄断资本主义是垄断资本主义的最新发展,是新型帝国主义
党中央两次为谁公开祝寿?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剥削的两重批判——基于《资本论》第一卷的思考
关键抉择
—— 党中央推进改革开放的战略擘画
党中央给大学生留下啥印象?
1920—1927年共产国际和中国共产党对民族资产阶级的认知及影响
向党中央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当代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的发展趋势
毛泽东对资产阶级军事思想的批判汲取
第一支资产阶级军队的创建者——克伦威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