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敏
(河南大学 外语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90后优秀青年作家智啊威出生于河南周口。其小说大多都发刊于《天涯》《山花》《作品》《青年作家》等著名刊物,目前已出版短篇集《解放动物园》。诗人萧开愚对其短篇小说集作出了以下评价:“啊威本来写诗,禅宗味的直接的短诗。他的小说却沉浸在潜意识的淤滞和暴动,似乎是重历、重组一些深层的心理联系。”和大多数的90后一样,大学时期的智啊威也是一个极具个性、叛逆十足的年轻人。就读于六朝古都开封的智啊威,大学期间经常和朋友逃课游荡于开封的大街小巷,还曾为了体验诗人的落魄,和朋友各揣五块钱在开封游荡两天,晚上就睡在禹王台车站。如果天气晴朗,他便和朋友拿着喜欢的诗集,到古城墙上大声朗读。读累了,就顺势躺在草地上听听摇滚。那段放纵而又自由的青春岁月现在回忆起来仍然令智啊威怀念不已。毕业之后,智啊威曾在开封的一家书店工作过几年。在书店工作的这段经历,使得这位有志于写作的年轻人视野越来越开阔,对书的品味也有所提高。智啊威在一次采访中说道:“我认为每一位想要写作的年轻人最好能有在图书馆或者书店工作的经历,这会让人受益无穷。”对于智啊威来说,年轻时的经历对他后来的写作产生了影响。智啊威的写作之路始于诗歌。他本人曾说,开始诗歌写作其实非常偶然,写了几年之后,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却是写小说,因此,他毅然决定放弃诗歌写作,走上了写小说的道路。对小说写作的深入思考,使得智啊威的小说写作始终处于建立—摧毁—再建立的过程中[1]。
智啊威的小说大多都借鉴诗歌写作中的隐喻、朦胧以及精准的表达方法,打造一种荒诞、魔幻的文学世界,通过这种荒诞的写法来批判现实[2]。
魔幻现实写作手法把魔幻、怪诞的人物和情节及各种超自然的现象运用到对现实的叙事和描述当中,使得小说中描述的社会既有着神奇幻想的各种场景,又有着现实主义的情节,幻想和现实难以区 分[3]。
智啊威的大部分小说都通过魔幻写作手法来呈现作者的真实感受。短篇小说《一条困扰我一生的腿》以母亲给“我”打的一通电话开始,描述了“我”回村后所见所闻的一系列离奇现象。小说前半部分主要描述了四爷被一条黑鲶鱼咬掉了半条腿和半张脸。“我”回村后,四爷哭着向“我”描述:他的孙子——天成的儿子——狗蛋儿溺水身亡。天成怀疑四爷故意不救孙子导致孙子丧命,四爷遭到了天成的一顿毒打,住进医院后离奇死亡。后半部分开头回忆了“我”和四爷亲密的过往,接着又以多年杳无音讯的母亲拨通了“我”许久不用、早已废弃的电话为线索,描述了“我”为了给四爷报仇,磨钢叉,寻鲶鱼,最终在河里与两米多长的鲶鱼大战,变成了一条鲶鱼[4]。小说充满了魔幻笔法。生生死死、真真假假的故事情节随处可见。通过魔幻现实以及荒诞的叙事笔法,作者描述了在科技信息逐渐发展的时代,传统的乡村秩序已经悄然消失的社会现实。文中四爷因没有看好孙子被儿子打断了两根肋骨,表现出了经济高速发展的当下父辈与子辈关系上出现的矛盾与隔阂。
《五座桥吃人事件》开头介绍了五座桥的来源以及地理位置,继而通过描述桥周围的景色烘托恐怖气氛:“五座桥南北是条沟,约三四米深,但在五座桥前后,沟壑突然深至七八米,在沟边浓茂灌木的掩映下,人在桥上,低头望去,恍若深潭。而在五座桥桥头一株梧桐树上,则长年累月卧着两只乌鸦,目光灼灼地打量着行人。”[5]接着通过对母亲失踪的描写,引出这座桥先后吃了三顺爷、庆收和“我”的母亲的恐怖事件。三顺爷只因口渴难耐,想下桥去喝水,不料却命丧浅滩之中。庆收骑车去买红糖,在桥上遇到了去世多年的秋娥,他离奇死于桥上的一堆沙子上。“我”的母亲在去给姥姥烧纸的时候失踪在五座桥上。故事的最后,作者引领读者回归现实,由一趟车揭示了五座桥的秘密。原来五座桥只是毕业多年、一心沉迷写作、不工作、不结婚的阿伍构思出来的。但这个热爱小说创作的阿伍,在同村人眼中却是个疯子。小说看似描述了一个写小说不被人理解的人的精神困境,实则通过各种魔幻的色彩揭示了在物质丰足、技术高度发展的时代人类面临的异化、精神家园丧失等生存困境的问题。
智啊威小说中的所有人物基本都被作者赋予了简单而又接地气的名字:四爷、狗蛋儿、三顺爷、三叔、庆收、天成等等。人物之间关系较为单一,没有太多复杂的联系。
例如在《一条困扰我一生的腿》中,“我”就是典型的魔幻主义笔调下创造出的人物。全篇以“我”为中心。“我”从小便被母亲当作拖油瓶遗弃,寄养在四爷家里,唯一的亲人也只能算是四爷了。回村后的“我”,先是目睹了被鲶鱼咬掉半条腿和半张脸的四爷,接着又目睹了像是一个被蛀虫掏空的果实的小乡村,满眼皆是荒凉。接着,作者通过更加浓厚的魔幻主义笔调,描述了“我”搀着四爷回到家里,竟然听到了村里人在屋里喊四爷归仙了。之后,“我”想到有四五年没去祭拜过四爷,便踏上了回乡的旅程。不料,回到村上,人们都像见到鬼似的纷纷避开“我”,还说逢年过节会去河边给“我”烧纸钱,劝“我”赶紧离开。故事的最后是失联很久的母亲给“我”打的一通电话,告诉“我”,“我”为了给四爷报仇,变成了一条鲶鱼。魔幻主义色彩下的“我”直到故事结尾也没弄清楚四爷是不是被黑鲶鱼咬死的,“我”是不是还活着。实际上,作者正是想通过一系列真真假假的人物,让我们看到一个颇具魔幻色彩,却又与现实社会紧密联系着的人物,让读者觉得奇异荒诞,又能从魔幻中体会出现实。
象征、隐喻和夸张等手法的运用是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中的一种较为常见的特征,而智啊威的大部分小说中也充满了象征、隐喻和夸张的手法。智啊威试图通过这些描写手法来凸显小说中人物的特点和主要情节,从而表达其作品中深刻的内涵,引起读者的思考。
首先,小说的名字极富有隐喻和象征含义。例如《五座桥吃人事件》。五座桥位于主人公阿伍的村上——小杨庄。文章结尾作者引领读者回归现实,原来沉迷写作的阿伍在大家眼中是个十足的“疯子”,村上人对他的厌恶让他在村上难以立足。作者以《五座桥吃人事件》为题,象征了现实社会中立志于追求梦想并为之不懈努力的人在大多数人眼中却是傻子,同时也表达出了现代社会背景之下人的异化。小说情节中也有大量象征和隐喻。例如五座桥上常年卧着两只乌鸦,这两只乌鸦在文中象征和隐喻着黑暗、死亡等。乌鸦使人们心中始终笼罩着一种恐怖、黑暗的气氛。母亲失踪的那一年,“我”站在桥上等母亲回家,却总是被桥上的两只乌鸦紧盯着,偶尔还会有乌鸦在头上盘旋惊叫。乌鸦象征了恐怖和死亡,同时也隐喻了母亲后来的死亡。其次,智啊威的小说还运用了大量夸张的写作手法。例如《一条困扰我一生的腿》描述“我”和鲶鱼大战时写道:“黑鲶鱼有两米多长,乌黑锃亮。它张开的嘴有脸盆那么大,牙像两排锯齿。”夸张手法的运用,给读者带来强烈的阅读体验。
魔幻现实主义的另一个显著特征就是文章一开始就被神秘、魔幻的气氛所笼罩。例如《五座桥吃人事件》开头便介绍了五座桥的地理位置、名称由来,接下来描写了桥周围的恐怖氛围。桥前沟壑深至七八米,低头望下去,宛若深潭。而桥头的一棵梧桐树上卧着两只乌鸦,盯着南来北往的行人。以至于每次经过这座桥,人们都能嗅到死亡的气息。这些神秘而又恐怖的气氛为后来三个人死在五座桥上作了铺垫。作者通过这些神秘的氛围来预示接下来的故事情节,给读者带来更多的神秘感。
荒诞指的是人在面对某些事物时所产生的荒诞、怪异等的感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荒诞也是一种形态,指的是人与人之间或是群体与群体之间的逐渐异化,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可悲的形态,因为荒诞呈现的是人与世界的一种对抗。荒诞同样是人们对于人生的思考和感悟之后所引发的对自身价值的反省。
智啊威的大部分小说都用荒诞、魔幻的笔法来进行描述。“当他用文字的方式把自己的真实感受呈现出来的时候,就出现了魔幻而又荒诞的面貌。他的小说对他个人来说,都具有高度的情感真实性”。智啊威的小说基本都是采取“真诚的荒诞叙事”来塑造小说中的每一个人物或描写情节。
小说《杀猴》主要讲述了三叔和“我”及一只猴的故事。三叔在白鹤镇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除了关心他的胃和外出耍猴挣点生计钱外,别的所有事情都不在乎,不过问,也不参与。因此,三叔在白鹤镇俨然就是一个局外人。在祭山神庆典上的一场耍猴表演,使得三叔名声大噪。白鹤镇找三叔耍猴的人越来越多,但演出费却总是不想给。三叔丝毫不顾来人面子,总说少给一分钱都不去耍猴,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不知不觉,到了猴年,白鹤镇上接连离奇死了三个人。于是,镇上的村民人心惶惶,都前往山神庙烧香拜佛,图一家老小平平安安。人们还找来了神算瞎眼王为村子看风水,结果却是因为猴年“我们”的猴与白鹤镇的村民犯冲,必须杀猴破冲[6]。为什么人们会把镇上人的死亡和一只毫无杀伤力的猴子联系在一起呢?如果三叔和其他人一样世故圆滑,杀猴的事情最后还会不会发生?到故事的结尾我们也不得而知。但作者却用荒诞的叙事方法将我们引入了深深的悲哀之中。在信息日益透明化以及互联网高速发展的今天,每个人基本都处于一种透明的状态中,科技的发展给人们的隐私带来了巨大的挑战和冲击。为了让自己成为合群的人,人们都渴望融入集体之中,以寻求自己内心的安全感。而那些始终坚守自己内心、不愿迎合别人的人,却成了别人眼中的异类和被排挤的人[7]。
整体看来,智啊威的大部分小说都倾向于采用荒诞叙事而又魔幻的笔调来描写社会现实,从而讽刺真实生活。始终对生活和写作保持热爱和探索的态度,通过对现实生活的感受再辅以荒诞魔幻的笔调,努力写出反映现代生活下的人们的真实内心感受,或许正是智啊威这位90后作家与众不同的写作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