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闯 马安然 德力达尔
(华中师范大学心理学院,武汉 430079)
班杜拉是社会学习唯象学的发现者、奠基者,被认为是社会行为主义代表人物,他的离世引发理论学界的缅怀。纪念、回顾、评价一个心理学家的贡献,极其困难。 它需要在4 个尺度上考察:(1)心理科学发展的脉络及其趋势,(2)科学发现成果在理论体系中相对位置,(3) 以科学发现为奠基的理论延展作用,(4)科学原理发现对社会应用的推动。 我们将主要关注前两个尺度。
班杜拉基于“波波娃”实验效应,发现了无需强化的“观察学习”,提出经典唯象学“社会学习理论”,被列入经典教材,而成为教科书式发现。把这一发现放置于数理心理学统一性架构中,它前后的数理理论体系之间的关联关系也就凸显。 班杜拉所处的时代,是以人为物质对象的三大理学——生物学、心理学、物理学——交叉介入所导致认知、神经科学、人工智能等领域的关键孕育期,人的物性、生物性、精神性不断得以揭示,在心理学分支领域则体现为行为主义向认知主义过渡。 而“学习”习得的普适性与行为实验的有限性,是行为主义的天然七寸。班杜拉实验与行为主义动物实验共同构成“学习”的行为实验的完备集,使得学习实验的完备性、数理性蓄积得以完成。 在学习的内容、过程、影响因素、核心功能、结果的数理本质中,“学习的认知过程、 学习材料包含第三方观察事件”(社会学习理论)、“学习过程中对自我的评价反馈”(自我效能感理论、 自我调节理论)、“学习者与物质世界的相互作用”(交互决定论),是认知控制反馈评价、认知动力的内核。
因此,本文将基于对数理心理学架构的回顾,在科学理论的发展脉络中,评估班杜拉的科学发现在整个学术理论体系中的数理逻辑关联,其学术历史地位也自然凸显。
班杜拉 (1925~2021) 是美国社会学习理论(social learning theory)创始人,社会行为主义代表人物。早期受新行为主义代表人物赫尔、斯金纳的客观性行为学习论的影响,以及米勒、杜拉德的社会学习与模仿理论的影响,于1961 年发表“波波娃”经典实验文章,提出观察和模仿对人格形成的影响,为其后期的学术思想“三元交互理论”奠定基础。 他提出不同于传统行为主义的“替代性经验”来解释行为强化学习,出版《行为矫正的原理》。20 世纪70 年代初期,受人本主义和认知主义的影响,考虑“自我效能”是行为的中介,他提出“社会认知理论”。 1974 年当选APA 主席,享年95 岁。
自然科学发展的阶段一般受三个纲领约束:古典纲领、实验实证纲领与理论纲领。它以每个阶段的主流思维方法的占据来划分。 自然观察、思辨、前人经验构成了“古典纲领”获取经验知识的方法,也就是前科学方法,它也是科学的。“实验实证纲领”则在继承上述方法的基础上,又发展了实验可控方法。它通过条件变量控制,使实验效应得以重复、稳定地出现。通过诱发的属性变量的特征量的变化,寻找不变的属性,而不是寻找个性。 即通过变性寻找不变性,就形成了基于现象的假说,也就是“唯象学假说”。因此,唯象学假说往往是局部领域的。当前心理学的绝大部分研究止步于此。通过公设、公理来演绎唯象学发现,形成理论架构体系,则构成“理论纲领”,即寻找支配假说背后的统一性机制。 心理学发展的内核深受自然科学纲领影响,并融为一体。
在上述纲领支配下,科学发展出来的内容也就自然表现为4 个逐次递进的关键内容:实验发现、唯象学假说、公理性理论架构、数学表达。 它是科学发展的基本内容的形式。
(1) 实验发现。 通过自然的或者人工控制的条件,重复地发现某一实验效应。新的实验效应往往是新的理论出现的地方。
(2)唯象学假说。 根据实验的效应,提出实验控制的条件和结果之间的关系,就构成了唯象学假说。它往往是局部领域的关系。
(3)公理性理论架构。 在唯象学假说基础上,根据某一公设,建立它们之间的本质联系,就构成了公理性理论架构。
(4)数学表达。 所有公理体系,均需要建立数学的表述,才能进行精确预测。这就达到了数学表达的阶段。
围绕科学的纲领,科学的实施路线伴随自洽的哲学方法,包括“黑箱方法”“还原论”“对称性”。黑箱是研究的对象。还原是把黑箱拆解成亚系统,它直接导致的是任何学科的研究的基本问题是: 结构和功能。对称性是科学理论是否是科学的数理形式判据。上述科学的基本属性,构成了科学发展的自然约束。
班杜拉所生活的时代,科学心理学发展的历史并不久远,但实验纲领在心理学领域已经站稳脚跟,理论纲领的影响开始萌芽。 心理学已经步入唯象学阶段,但自然科学的先导性、先进性的天然参照和渗透,使得心理学从诞生伊始,就蕴涵了关于“普适性的科学规律”的内在追求。这一观念的前导性与心理学发展的相对滞后性,成为心理学发展的一种内在冲突动力。
以“人”为物质对象的研究,并不局限于心理学。“人”由8 个系统构成,并合为三个动力系统:运动系统(肌肉和骨骼系统)、供能系统(消化、呼吸、循环、内分泌、泌尿)、认知控制系统(低级与高级神经系统),共同实现了人类驱动身体与物质世界进行互动。 “人”集成了三种特性:物理性、生物性、精神性。这三性,均指向三个基础问题:
(1)人的结构和功能。 包括生物结构与功能、心理结构与功能。
(2)人的动力因素。 包括生物动力系统的因素、心理动力结构的动力因素。
(3)人的因果律。 包含作为物的因果律、作为生物的因果律、作为精神存在物的因果律(或称社会因果律)。
对这些问题的理解,在1900 年前后,孕育了6个关键性的科学主线:(1)生物学、(2)人类学、(3)心理学、(4)语言学、(5)哲学、(6)信息学。
人的神经的功能现象——精神现象(意识)被心理学锁定为研究对象,精神现象的认知系统,则被神经科学锁定而在生物学中孕育。因此,结构与功能在两个学科中均被作为首要问题,心理学的结构主义和机能主义的诞生也就成为了一种必然。 在生物学中则诞生了神经结构与功能学。 而现象特征的多变性、非稳定性,使得把“精神现象”作为研究对象时,难以抓住物质实体性而难以获取内在本质,这成为行为主义攻击心理学以往学派的天然七寸。
3.2.1 行为科学的孕育
“人的生物性”是在“人的物理性”基础上构建的,其本质是生物材料做成的物理系统,物理性是生物性材料工作的基础。 这一特性直接导致了生物物理与生物化学发现的孕育,生物结构与功能学得以蓬勃发展,神经结构与信息学得以孕育。人类对于神经的理解,已经从文艺复兴时期的生物结构学的解剖意义的理解,转向神经信息学的通讯意义的理解。到1900 年代,人类面临了神经信息是以网络化还是以单神经构建的科学难题。 一直延续到1950 年代,神经元模型、神经缝隙、神经脉冲编码、神经的H-H方程等科学发现,是这一问题的突破,直接促成神经科学的系列诺贝尔奖项产生。 以这些关键工作为奠基,神经科学的数理性开始形成,并直接导致了“计算神经科学”的出现。 在神经科学的关键研究中,以H-H 方程为指导,建立生化的神经电路,成为了神经科学中一种主要的数理思考方法。 这一科学工作的前期孕育,同时也为行为科学、认知科学的诞生埋下了理论蓄积的伏笔。
神经是人类信息运作的通讯底层,精神是它的功能,也就是认知功能。 这一本质性,决定了神经科学发现必然和心理学产生关联。 神经科学的前期工作对行为主义产生巨大影响。 这是由科学的内在本质关联所促发的科学事件,体现为行为主义对“S-R模式”的定义与科学规定。
外界客体与感觉器作用,往往通过信息介质进行信息加载,与感觉器发生物理的、化学的、机械的作用,把能量信号转换为电信号载入神经,信号加载过程的本质是信号的调制过程。 S 的可贵意义在于抓住了这一过程性特征,尽管并未回答调制的机制。R 则是人的机械运动系统的行为总概括,尽管R 的促发机制并未得到回答。 这些均是人的认知过程中发生的关键要素之一。 S-R 的合理性是天然的,SO-R 则实现了它的要素完备性。 在1940 年代,从实验心理学向行为主义客观性指标的变换得以完成,知觉的研究转换为行为辨识测量,记忆转换为学习测量研究,语言学转换为口语行为,智力研究转换为智力检测的行为测量。但是,不承认心理的内部结构一直是行为主义天然的软肋。在上述路线上,新行为主义试图确立公理演绎体系,赫尔是这一典型代表。对人而言,S 的本质是外部的事件,人的知识经验的本质是各类因果律(物理因果律、生物因果律、社会因果律),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行为事件的“因”。
事件通过客体与感觉器作用的介质被加载进入到人的认知系统中。它的属性变量构成了信息内容。因此,它的核心机制依赖信息学介入。而信息科学仍然处于孕育期。 此外,人脑中运行的因果律,却天然地蕴涵在其它学科中,例如物理学的因果律、生物因果律、社会因果律。
因此,通过行为实验的操纵要素,确立刺激条件、因果律操纵、行为结果之间的数理关系的软肋也就暴露无遗。在新行为主义框架下,赫尔及其追随者试图进入理论纲领体系的努力,显然也是徒劳的。但他的尝试是可贵的。 新行为主义对旧有理论体系的最后修正,也就走到了尽头。
3.2.2 柏拉图问题
班杜拉生活的科学时代,正好处于新行为主义向认知主义交接的过渡期。 行为主义经早期的快速扩张走到了知识边界,也就走到了瓶颈期。行为主义的缺陷:(1)心理无结构;(2)忽略人所加工的“信息”的内核。这需要新的实验效应来暴露这一短板。它所发生的关键领域就集中在学习与记忆的领域,概括起来,也就是 “柏拉图问题”(Plato’s Problem)(Thomas,& Margaret,2003),尽管它是在语言学领域中被概括出来的。
如果我们承认心理无结构,通过有限的刺激习得的内容如何构建起我们普适性的知识? 而知识的普适性,又必然通过语言的普遍性结构体现出来。前者由学习理论来回答,后者由语言的编码学来回答。
3.2.3 学习的掘墓作用
学习成为理解人的心理机制的知识链条的点,需要在这个点上寻求突破。因此,学习实验在事实上担负着对行为主义自身的掘墓作用。
学习领域的实验研究影响了两代心理学家。 巴甫洛夫学习研究(Pavlov,1927)对实验条件的精确控制,使得早期的行为主义者意识到了实验条件精确控制的必要性。而这一开端领域的孕育,又源于其受心理结构的支配,在后期担负了清算行为主义的角色。班杜拉实验是学习实验完备集中的一个子集,也就成为学习领域研究中的经典发现。 又因为其涉及的“社会性”区别于其它学习实验,而在心理学中独树一帜,受到心理学界的高度赞赏。
4.1.1 行为主义学习实验的本质
由巴甫洛夫实验及后来一些心理学家开辟,心理学在行为上被重新定义。主观量转换为客观、行为量的测量。这一转换首先发生在学习领域。 其后,知觉变换为可辨识问题、记忆转换为学习、语言转换为口语表达行为、智力转换为智力测验。
“学习”行为发生的过程性本质是:通过有限事件的重复,学习者归纳出事件要素的普适性的因果律(规律)(即事件要素的属性量及其关系),并可以将其演绎(应用)到新的场景中,即学习者充分习得了不同事件的共通性、 普适性的因果律 (高闯,2021)。
实验控制的事件,可以用数理心理学的“事件结构式”来表述(高闯,2021)。 按照事件发生的客体是否具有精神性,它可以分为两种简约形式:
Ephy表示物理事件和生物事件,Epsy表示心理事件或者社会事件。 其中,w1、w2、i、t、w3分别表示客体1、客体2、相互作用介质、时间、地点。 c0表示初始条件,即在开始计时时刻t0时的上述各个要素的特征值。 e 表示结果效应,即在任意时刻t 时的上述各个要素的特征值。 当客体1、客体2 中任意一个为精神性客体(人与精神性动物)时,则用Epsy来表示,其中bt、mt 分别表示行为动机目标物、内在动机目标物。
以此为数理判据,行为主义的经典学习实验的本质,实际上是控制事件结构式中的不同要素。巴浦洛夫狼狗实验(Pavlov,1927)、托尔曼小鼠迷宫实验(Tolman,1948)、 桑代克猫迷箱实验(Thorndike,1998)、斯金纳小白鼠箱子实验(Skinner,1938)、塞利格曼的狗习得性无助实验 (Maier,& Seligman,1976),均是控制“事件”的其它要素。 即在事件重复出现中,前后事件所控制的特征性一致,详见表1。
表1 行为主义学习实验的控制条件与事件要素的对应关系(高闯 等,2021)
事件时空一致性: 巴甫洛夫狼狗实验(Pavlov,1927),包含了两个基本的事件:铃声促发事件。事物促发事件。这两个事件中,时间t 与空间位置具有相同性,也就是等值的。它们构成了事件的共通性。 反复出现的本质,是在不同的试次叠加后,从不同试次的特征性中,习得了“时空一致性”的共通性。这也就建立了两个事件之间的关联性,也就获得了经验知识。这是由知识进行推理并促发行为制动的基础。在食物未出现时,单独促发铃声,狗仍然会分泌唾液的现象,正是知识作用的验证,也就是对学习效应的验证。
事件空间位置一致性: 托尔曼小白鼠迷宫实验(Tolman,1948)则是对事件的空间W3模式的一致性控制。在迷宫里,在小鼠寻找食物的一系列重复性事件中,有三条路径都可以到达食物。小鼠需要习得的内容,是三条到达食物的稳定不变的路径W3。 以任意一条路径为例,小鼠在该路径中寻找食物的大量重复性事件中,这些不同事件的位置变化路径(空间方位的W3变动)情况始终相同。 小鼠需要习得的内容,是这些事件的共通性,即路径W3。
事件因果作用关系一致性: 桑代克猫迷箱实验(Guthrie,& Horton,1947)。当猫触碰到踏板时,踏板拉动箱子,打开箱门。 这里存在两个关键事件:猫作用于踏板的事件,踏板开启箱门的事件。这两个事件构成了因果关系,前者事件的发生是后者事件的必要条件。猫在反复出现的序列事件中,寻找到前后事件的共通性,即寻找(习得)踏板事件和箱门事件存在因果关联的一致性(不变性)。
事件动机目标物一致性: 斯金纳小白鼠箱子实验(Krebs,1983)。 小鼠偶然触碰踏板会获得一颗糖豆,这构成了一个事件。糖豆满足了小鼠对食物的需要,是小鼠的目标物bt 和mt,目标物是小鼠获取糖豆这类事件反复出现的共通性。
事件行为动机无效一致性: 塞利格曼(Seligman) 狗的习得性无助实验(Seligman,1967)。狗无论处于电箱的哪一侧,都会受到电击。狗处于电箱任意位置所代表的不同事件的共通性,均是被迫遭遇电击,均是狗失去了对身体处于舒适状态的需要目标bt 和mt。 狗习得了这个共通性,便不再有摆脱电击的行为,也就是“习得性无助”现象。
4.1.2 行为主义学习实验的不完备性
上述经典学习实验均是以动物作为被试,学习者是事件的直接要素,即直接经历重复性事件以习得事件属性共通性(一致性),并将习得的因果律应用到新场景中,表现出习得性行为,即仅仅考虑到归纳学习与演绎学习的行为现象学。 这既缺少了对归纳学习和演绎学习的内部认知因素考虑,也缺乏对间接学习(非直接学习)效应的关注,也就是作为第三方观察者来获取事件的属性信息及其规律。 而在人类日常的社会群体生活情境中,学习者大量接收的事件信息,包含除“自我”之外的其它个体的事件。这恰恰是学习者进行归纳学习和演绎学习的重要素材。
人类学习者所学习的事件内容,不仅仅包含自身经历的事件,更多的是物质世界中时刻发生的客体不是“自我”的事件。 事件类型如表2 所示。
表2 事件的类型
班杜拉洞察到这一问题关键,成功捕获到学习者通过观察以间接学习的“示范性事件”,“波波娃”实验也就成为了学习领域中的经典发现。 班杜拉实验与行为主义动物实验,也就共同构成了“学习”行为实验中控制“事件”要素的子集。 这是由事件结构的数理性来决定的。
4.1.3 “波波娃”实验与社会学习理论
班杜拉(1961)发现:对电影里“榜样”的攻击性行为进行奖励或者惩罚,会分别导致儿童模仿行为或者放弃模仿行为。 奖励和惩罚的反馈性,构成了儿童自发地模仿这种行为的决定因素。 这一机制本身也构成了 “认知反馈” 过程的 “因果链条”,即通过第三方的观察,我们可以认知到社会事件背后的“社会因果规则”并习得这一规则。 这是其社会观察学习理论 (Bandura,1971) 的前期基础。
这一时期,计算机科学从孕育期走向发展,认知心理学开始孕育并产生。班杜拉深受影响,并把这一关注引入学习的认知过程,构建出示范性事件的信息加工的“认知逻辑过程”,如图1 所示。
图1 班杜拉观察学习理论
当示范性事件出现后,学习者(观察)加工这一事件信息的因果属性关系等内容,在新的环境情境中,根据对事件的结果预期执行事件。在积极的结果预期中,会模仿原来观察的事件。
3.1.4 学习的内容本质
“事件”正是大脑认知加工的对象物,心理学称之为“刺激”S(详见数理心理学第一公设)。学习的内容本质,即知识的本质,正是“事件”的属性信息。 物质世界的事件结构式天然地包含了物质世界的4 类最根本属性:时空属性、运动属性、力学属性、因果属性,如图2 所示。
图2 物质世界的4 种属性
从数理关系上讲,“物质属性” 对应的是人类认知的观念体系。 这需要我们基于物质对象来考察人类知识的基础理学体系:物理学(以物为对象)、生物学(以生物为对象)、心理学(以人与精神动物为对象)、社会学(以社会群体为对象)。 它们均是人类认知的“认知物”或经验产物。 上述4 个理学学科体系中均包含了时空观念、运动观念、理学观念、因果律的知识。 见表3 所示,班杜拉观察学习理论中的“示范性事件”正是大脑认知加工的对象物。
表3 “事件”与人的认知体系的对应关系(高闯 等,2021)
4.2.1 学习的过程本质
人的不同感觉器采集到物质世界的事件属性特征值信息,并在知觉阶段进行整合,满足“事件整合变换原理”(高闯,2021),学习者就获得了事件的现场特征信息。
其中,i 表示第i 个神经通道,n 表示神经通道的总个数,p 是“知觉”英文词的缩写,加号满足“布尔运算”法则。
学习者将知觉到的“物质事件”转换为思维运作的物质内容基础“符号事件”,这是学习思考的符号运作的根源,遵循布尔运算(高闯,2021)。
E'phy=主语()+宾语()+谓语()+结果状语(e's)+时间状语()+地点状语()+条件状语()
E'phy=主语()+宾语()+谓语()+结果状语()+时间状语()+地点状语()+目的状语(bt's+mt's)+条件状语(')
上述方程是对“事件”进入大脑的信息加工过程的数理表述,这是不同学习类型的普适性认知加工基础,即学习的认知加工机制。一旦明确了学习的认知机制,学习与认知的关系也就得到解答,行为主义和认知主义关于“学习”问题的争论也就明晰。
那么,(示范性)“事件” 信息被大脑知觉并进行思维运作后,决定人执行操作某一特定行为(如行为模仿)的前提是什么?即观察后如何行动? 学习过程中围绕着学习者“自我”(认知主体)的评价反馈机制是怎样的?
4.2.2 评价反馈影响因素
班杜拉不仅充分考虑了在S-O-R 模式中人的认知加工系统O 的作用,并且关注到学习者在学习过程中对“自我”这一对象的(评价)反馈控制。 班杜拉的自我效能感是指,在特定的情境中对自己是否有能力操作行为 (以达到事件的结果) 的预期(Bandura,1977)。班杜拉的自我调节理论强调了个人在学习过程中的内在强化过程,“自我” 的认知评价系统能够调节个体参与执行的事件(Bandura,1977)。
没有反馈,也就构不成控制,这是控制论的核心,它也构成了认知控制的核心。效能评价的数理本质,恰恰揭示了反馈中的关键环节,这就为社会认知控制的进一步理解,铺平了道路。对“自我”执行事件的反馈评价,纠正了行为主义的错误——忽略学习者(动物)在习得行为的过程中对“自我”的学习反馈,承认了心理的结构性,为认知主义对O 研究设定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这为班杜拉的交互决定理论奠定了基础。
4.3.1 学习的核心功能
学习是“人与动物”在发展和进化中极为重要的认知功能,它使得学习者能够获得物质世界的事件属性特征值信息,并建立因果关系(物质世界运作的本质规律),在新的环境情境中演绎实践。 通过学习这一认知功能,学习者可以将陌生场景转换为熟悉性场景,实现物质世界与心理表征世界的对称性,可以用矩阵表示为:
其中,(v1…vj…vn) 表示事件中任意一个要素的属性的特征值,(v'1…v'j…v'n) 表示它对应的心理量,Tc可以表示为“学习”这一认知操作。 这一矩阵被我们称为“学习变换矩阵”(高闯,2021)。
相当于动物学习者,人类学习者通过对社会环境中大量的社会事件的观察加工,获取事件的社会属性信息及社会运作的因果律,这是人类知识经验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班杜拉的三元交互理论(Bandura,1971)提出了物质世界的事件信息E、学习者自身的认知加工系统P、学习者的行为反应B 三者之间的内在联系(见图3),即重视人与物质世界(社会环境)的相互作用,不仅考虑学习的核心功能在社会生存环境中的重要作用,也考虑了人类学习者的重要学习材料即社会事件。
图3 班杜拉三元交互理论
4.3.2 学习的结果本质
通过学习,学习者的知识经验系统的信息量越来越多,这是“学习”在不同物种、物种不同发展阶段中产生的普适性的结果效应。 生物发展和演化的方向按照认知信息熵增的路径,满足“认知熵增原理”(高闯,2021)。这使得学习的结果效应可以用统一性的数理含义符号得到量化表达。
从学习控制实验上,班杜拉的“波波娃”实验是学习实验完备性中重要的一环,因而具有第一发现性质。该研究考虑到学习者没有直接经历但却进入大脑认知系统的事件,即学习者作为第三方观察者来获取事件的属性信息及其规律。 这一经典实验发现,弥补了行为主义经典学习实验仅侧重学习者直接经历事件以习得事件属性的局限性。并为班杜拉后续提出的社会观察学习理论提供了坚实的实证基础。
班杜拉具有学术探索精神,他虽师从于行为主义,却充分吸收、包容、整合其它领域如社会学、人本主义、符号学、认知等知识,并结合多媒体信息环境的时代特色,这使得班杜拉的学习理论重视事件的社会属性、人的认知加工系统、人对“自我”的评价反馈。
人与物质世界的互动包含心物关系、身心关系。班杜拉的理论使得心理学的研究内容不止局限于个体的精神性,即对意识的研究,也不局限于个体纯粹外显的行为中,而是同时探究物质世界环境、人的认知系统、人的外显行为三者之间的关系,即班杜拉的交互决定理论。
班杜拉作为社会行为主义的代表人物,为心理学整体走向认知主义或认知科学的学科发展趋势,积累了重要的经典实验发现,强调人的认知系统O的重要性,以及对学习者在学习的认知加工过程中对“自我”的反馈(叶浩生,1994)。 从这一意义上讲,班杜拉为后续的研究确立了桥梁性的作用。
行为主义是对结构与功能的一次反叛,被米勒称为是第一次“反革命”(counter-revolution)(Miller,2003)。动物学习研究中严格控制(排除)生理因素的实验方式,对行为心理学产生深远影响,S-R 模式得以在生理机制中分离。 而新行为主义则关注到O 的作用,并试图建立行为意义的“因果律”。社会行为主义的出现,则在事实上引入了“社会因果律”的条件。即通过学习,习得社会事件发生的因果关系,来驱动个体的社会行为。这为社会因果律在个体中的作用,揭开了一角。
班杜拉发现:(1)在学习者观察榜样行为的学习中,不存在强化刺激;(2)学习者的模仿行为存在延迟,然而示范性事件已经消失。这显然与行为主义学术主流观点“强化是学习的必要条件” 产生强烈冲突。班杜拉通过经典“波波娃”实验提出“社会观察学习” 理论,即除亲身参与体验事件而学会特定行为外,人也可以通过观察学习或替代学习来完成学习行为。 这在另外一个侧面暴露了“社会因果律”在人的精神动力性中的作用。
在后继认知反叛行为主义中,“柏拉图问题”是认知攻击行为主义的一个七寸(Miller,2003)。 它的本质也就是学习与习得内容的本质(因果律)、编码问题。 这与学习领域的前期蓄积是分不开的。
归纳与演绎离不开同类事件的复现。 复现是事件的共通性要素的概率增加,该要素的信息量降低,被发现的难度也就得以降低,而成为习得内容的突破点。共通性是以复现为基础的反馈与评价的叠加。归纳与演绎也就构成了学习的复现与反馈的评价的认知闭环。
乔姆斯基的“天生语法” 的根源是物质世界的“事件信息结构”在心理的编码,也就是心理事件的心理量结构即语法结构。而“天生语法”又成为“认知科学”的一个天然七寸。 它的解决,又要回归到对学习内容的本质理解。
认知科学由于未建立“认知对象”的信息结构描述,信息的本质无法进行根源性回答,申农信息熵无法直接度量人的信息加工过程,脑信息与申农熵的不相容问题构成了“米勒沮丧问题”。这一问题,仍然要返回到“学习”基础机制的回答。 这需要在未来研究中得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