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视域下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论析*

2022-02-28 21:21张瑞敏
关键词:关怀人性人文

张瑞敏

(河南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0)

2017年,国务院发布《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将智能教育的发展作为我国人工智能发展规划的重要任务。这不仅为我国教育事业的发展提供了指南,而且为思想政治教育与人工智能的融合提供了契机。思想政治教育作为“立德树人”的重要渠道,从根本上来说,是一项做人的工作。所以,人文关怀是其重要的价值维度。关于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的研究早已有之,相关研究成果对增强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大有裨益;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其新问题也层出不穷。审视当下,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失落现象依然存在,需要我们继续探索新的解决之道。虽然关于人工智能的争论不断,但可以肯定的是,人工智能绝不是洪水猛兽,要体现思想政治教育的人文关怀,关键在于我们怎么使用它,怎么搭建科学的方法和机制[1]。因此,以智能教育的发展为契机,探索人工智能体现的人文关怀的机理,寻求人工智能视域下增强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的路径,是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当下面临的新课题。

一、人工智能体现人文关怀的理论向度

作为一门研究、开发用于模拟、延伸和扩展人的智能的理论、方法、技术及应用系统的新的技术科学,人工智能(AI)在为人类社会发展带来巨大机遇的同时,也使人们感到隐忧——一旦人工智能技术超过技术奇点,其智力可能会大爆发,人工智能驱动下的计算机能够设计出比自己更先进的人工智能[2],社会的人文性将面临挑战。面对这一隐忧,2019年6月17日,国家发布《新一代人工智能治理原则》,强调人工智能应以增进人类共同福祉为目标,符合人类的价值观和伦理道德。在政策防范的同时,追溯人工智能体现“向善发展”“温度并存”“理性和谐”的人文关怀的理论向度,缓解人们焦虑、助力人工智能良性发展。

(一)技术控制论为人工智能的“向善”发展提供了理论铺垫

技术作为人的生存背景,关涉人类生活的所有领域,并且在人类社会进步和文明发展中占据首要地位,这种首要性不是逻辑推论的结果,而是一个事实存在。诚如马克思断言:“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产生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3]技术在本质上已经成为人自身。技术世界运行发展的过程包含着特定的价值、理念与规范,需要处理与自然、社会、自身发展的关系问题。因此,在形而上的思考中,必须赐给技术生存的权利,从哲学层面来思考和认识技术。如果我们不能引导技术很好地生存,如果我们不能使技术存在,那么它就会毁坏我们的存在,包括我们的家园、灵魂乃至躯体[4]。在西方一般的技术哲学观念发展历程中,经历了对技术的发展不予任何限制和控制的技术无政府主义、把对技术的追求作为生命主要目的的技术乐观主义、努力去减轻人类生命的技术化程度的技术恐惧主义,以及对技术、人类和世界之间相互关系有了基本成熟认识的技术控制主义这一系列的演变阶段。对于技术的不同认知和技术观念的演变,源于技术实践发展中出现的有悖于社会发展的现实境况。基于对技术本质越来越深刻的认识,技术控制主义思想从哲学层面提出了诸如人类和技术的关系、应如何规定技术等一些至关重要的问题。这既是人们关于技术更加成熟的认知,也是人的主体性和价值理性复归的表现[5]。

技术控制主义的基本内核在于,技术应当成为人类实现自身目的的一种恰当工具,其目的性和价值性在新技术的研发和应用中是首要思考的问题。为有效控制技术,促使技术得到适当的应用和发展,从而有利于人类自由与解放,需要遵循和处理好一些既定的规律和关系。首先,技术应保护人类存在与生活的多样化与能动性。这是保障个体全面发展和尊重个体差异化的准则,也是激发个体潜能的应然要求。其次,技术应促进人类、机械、生态圈之间的协调发展。这是保证人类生存和发展持续性和稳定性的基础和前提,关涉到人的生命存在和精神发展。再次,在能量的开采和利用上应当符合热力学规律,能够有机平衡所有的损耗。这是遵循自然和社会规律、保护人类良好生存环境最起码的要求。最后,技术应当通过应用而促进人类的发展。这是技术控制主义的价值旨归,当技术发展到一个适当的层次时,可以用一种促进人类发展的形式把它们设计出来,从而推进整个人类的发展。在技术显现出巨大神奇的力量之后,人们对其不加限制的盲目追求和热爱遮蔽了对技术本质的客观认知,以至于技术给人类生命、健康、经济、环境和生活方式构成了巨大威胁,向背离人的美好发展诉求的“恶”的方向延伸。在意识到这一威胁之后出现的技术恐惧主义的极端反应,又极力延缓人类的技术化程度,使技术向着“不作为”的方向发展。这两种极端的思想,都将技术打上了与人文关怀相对立的标签。技术控制主义的出现,对技术本身的一些基本问题做出了科学合理的解释,为技术的发展确定了良好的价值尺度。总之,力求在控制理念基础上发展技术的哲学思想,不仅是社会的进步力量,而且为技术向善的可能性做了辩护。而“善”的体现是人文关怀的基本要义之一,所以技术控制论在一定意义上为人工智能这一先进技术体现人文关怀做出了理论上的铺垫。

(二)人性向善论为“有温度的”人工智能提供了理论依托

人工智能并不是一种超越人类理性选择的异己力量,“人工智能是有温度的,这温度是对人性向善的认同”[1]。人工智能作为一项新的技术手段,它并不是独立存在与发展的客体,而是存在于社会之中的产物。技术世界是完全人工化的世界,技术不过是人的一种行为,所以技术对于人来说,几乎就是人的另一个存在。作为有思想、有意识的能动主体,人的价值判断和善恶倾向对技术的研发与应用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正如英国的物理学家彼德·狄拉克所言:“在最后的分析中,这肯定意味着技术是被人所掌握的。如果它们之中有哪一个要受到责备的话,那么绝不应该是工具,而应该是制造工具和使用工具的人。”[6]由技术引发的一系列威胁人类生存与社会发展的问题都不是外部的物质极限,而是人和社会内在的心理、文化等方面的局限。概而言之,人性在技术的发展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是技术“冰冷”抑或“有温度”的价值尺度,是技术能否体现人文关怀的主体依托。

我国传统文化在支撑现代社会发展方面提供了诸多智慧方案,关于人性问题的讨论就为现代人工智能技术运用的人文关怀指向提供了理论依托。关于人性善恶的探讨,历来是传统儒家关注的焦点问题。在对“性”的基本含义和内容的不同认定的基础上,形成了“性善论”“性恶论”“性无善无恶”“性有善有恶”等不同的立场观点。这些基于先天人性论的探讨,呈现出对人的本性的不同认识,是对实然人性的判断。基于人性有实然和应然之分,虽然观点不同,但它们之间都存在着一以贯之的原则,就是人性向善的原则。人性向善论将儒家人性学说统一于一个大的系统中,无论实然之性的善恶与否,应然之性都应该是善的。人性向善论是儒家人性学说的一个价值旨归。一方面,从观点提出者来看,孟子云:“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水向下”既可以解释为一种趋势,又可以解释为水的本有之性。孟子的性善本就包含本善与向善,是人心向善和人性本善的统一[7],而不是被窄化了的“性本善”。荀子对人性的论断虽然是“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但其最终归宿是“涂之人皆可以为禹”,认为善是人禽之别的关键,人不仅应该向善,而且人性愿意向善并且能够向善[8]。另一方面,从相关概念的辨析来看,“性”的古字是生,《说文解字》云:“生,进也……凡生之属皆从生。”[9]而生命及其成长都可谓“生”,显然,性也具有生命和生命的成长两种意义,它有特定的成长方向,是潜在与现在、实然与应然的结合。基于此,人性向善是儒家人性学说的统领之理论,是人性不断向善进发、提升和完善的趋势与过程。人性向善论认为,无论是从人性本身来看,还是从社会效应或者形上根基来看,人性都应该向善。孔子的“仁”、孟子的善端、荀子的礼仪,都是人性潜在之善,也是人禽区别的关键。为了将此应然、潜在的善变为现实,人性应该向善,只有向善,才能构建良好的社会秩序。同时,人性能够向善。一是人有向善的主观意愿,“人之所好者何也?曰:礼义、辞让、忠信是也”;二是“人皆可以为尧舜”,人性向善具有普遍性;三是人性具有可塑性。基于这三点的考量,人性不仅应该、而且能够向善。儒家设计的人性向善的途径包括个体修养、社会教化、制度设计以及物质保障。通过这些途径以改造实然之性,止恶扬善,推动人性向善发展[10]。总之,人性向善是人性发展的归宿,为人的道德修养、责任意识以及规范人性的制度设计提供了合理的理论基础,也为一切以人为主体依托的事物发展做出了向善的可行性论证。人工智能作为现代信息技术发展的表征,其“有温度”的发展是对人性向善的认同。同时,人性向善论为人工智能发展需充满人性温度提供了理论依据。

(三)和谐技术观为人工智能“理性和谐”发展做出理论指引

“理性和谐”是人文关怀的内在属性和实践诉求,是对人的发展前途和终极命运的关注,是对人的理想追求和自我完善的关照,是对人的人格尊严和社会地位的关切[11],也是平衡技术理性与人文理性的原则遵循。错误技术观指引下的技术发展所呈现的危机与异化,不仅消解了技术的本质、背离了技术发展的初衷和目的,而且打破了技术活动与其相关要素之间的和谐关系,极大地偏离了人文关怀的轨道,给社会进步和个体发展造成了极为不利的影响。而在反思传统技术观和单向度技术观基础上形成的当代和谐技术观,则与“理性和谐”的价值诉求相契合,能为人工智能体现人文关怀做出有效指引。

当代和谐技术观是马克思恩格斯技术观的新发展,是技术主体从和谐的视域出发,以和谐为基本原则和价值取向,追求技术与人、技术与自然和技术与经济社会之间协调均衡、共荣共生、和谐发展为目的的一种技术观[11]。它注重技术的工具与人文价值的统一性,批判单纯的功利主义技术价值观;强调可持续的技术生态观,反对一味掠夺与破坏自然的技术观;关注技术与社会互动协调的技术社会观,摒弃技术与社会对立的观念;倡导促进人的健康与全面发展的技术伦理观,批判技术异化现象。和谐技术观从经济、生态、人和社会的角度做出了理论规定和价值阐释,充满了协调性、生态性、社会性以及人文性[12]。而其中的人文性则是和谐技术观的核心价值理念,它强调技术的发展要关照人、关注人、关切人,要充分实现技术与人的和谐发展,应当始终沿着人类社会发展的终极目标——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而发展,人的全面发展是和谐技术观的最高价值目标。和谐技术观关注技术人本属性的思想意蕴,对于指引技术“理性和谐”的发展意义重大,是信息时代人工智能运用过程中体现人文关怀属性和原则的理论指引。

二、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失落的现实审视

当前,以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信息技术的影响已渗透进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思想政治教育也不例外。在受惠于信息化红利的同时,思想政治教育生态在科技文化生成的工具理性与人文文化内蕴的价值理性的博弈中也遭遇了人文关怀失落的风险。

(一)关怀生态:面临信息化挑战

互联网尤其是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信息技术的蓬勃发展使得思想政治教育生态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其中,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生态面临着信息化的挑战。一般来说,人文关怀是人与人的一种关系的存在形态——人文精神以及人文情感关照下的和谐关系。它旨在批判和克服各种“物本”现象和“无情”倾向,强调在经济社会发展进程中,将“人”本身作为出发点和归宿,始终关注和呵护人本身及其精神、情感、心理等的价值和意义。人文关怀实践内蕴着人文关怀的主客体应具有共同“在场性”,所谓共同“在场性”有别于陌生化境遇中主、客体任何一方的离场、缺场,主、客体的交往要指向现实,交流要走向深入。马丁·布伯在《我与你》中指出,“人要通过对他人的经验而获致关于他们的知识,再假手知识以使其为我所用”,“如果我对对象之间的诸种联系及其在时空网络中的位置无所认识,我如何能成功地利用他们?”[13]虽然马丁·布伯获致他人的经验,目的是“为我所用”,满足“我”的需求,但比照人文关怀的践行,只有获致他人的经验、对他人有深入认知,才能够获取关于他人的知识,以此更好地彰显人文关怀。在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生态系统中,思想政治教育者和教育对象是关怀发生的主体及核心要素,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的彰显要求思想政治教育者要更多地去了解教育对象、关照教育对象,两者的关系状态是人文关怀能否实现的关键。然而,在信息化环境下,似乎出现了这样的境况:那就是“任何一个时代都没有像当代这样对人拥有这么多的知识,但任何一个时代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更少的懂得人”[14]。“一切终极而最崇高的价值从公众生活中隐退——或遁入神秘生活的超越领域,或流于直接人际关系的博爱。”[15]信息社会改变了人际交往的方式,人与机器的接触日益频繁,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变成了人与机器之间的交流,人与人之间现实的社会交往被削弱,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关系日趋淡薄。人与人之间被机器阻隔,一方面产生了越来越多的诸如孤独、网癖等问题,网民往往将自己囿于自己织就的狭隘空间,抗拒他者的介入,给思想政治教育者进行人文关怀带来种种困难;另一方面,信息社会的匿名性与低门槛也衍生出各种“键盘侠”,他们成为网络暴力的始作俑者。思想政治教育者在互联网世界的言论,即便是关怀的言论,稍有不慎便会被无限放大,这就使得思想政治教育者在践行人文关怀时需非常谨小慎微,甚至思想政治教育者给予关怀的心态也受到了影响。总之,信息化社会带来了人与人之间的陌生化境遇,这种陌生化“并非是触及我们社会秩序的这一或那一方面或某类现象,而是触及我们的社会秩序之总体”[16],陌生化的境遇为思想政治教育者和教育对象交往交流的共同“在场性”制造了障碍,使思想政治教育关怀生态面临严峻挑战。

(二)关怀动机:呈现人文精神失落风险

人文关怀的践行须臾离不开人文精神的关照,人文精神是人文知识化育而成的内在于主体的精神成果,它蕴含于人的内心世界,见之于人的行为动作及其结果,也即人文精神是人文关怀实践的必要条件,也是践行人文关怀的原发性、内源性动机。人文精神关照下的人文关怀所体现的应是对人的生命存在的意义、人的本质和价值以及人类未来命运和归宿、自由与发展的关注和思考,即人文关怀的内涵和本质应是价值理性下“为人”的向度,而非工具理性下“为物”的向度。践行人文关怀要不断挖掘其理论体系中的人文精神资源来彰显人文关怀的人学意义和价值旨归。对于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而言,在关怀中更应体现人文精神。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思想政治工作从根本上来说是一项做人的工作,因而思想政治教育的研究对象和目标追求都指向人,围绕人、关心人、尊重人是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与实践的应然状态和必然要求[17]。由此观之,人文精神的滋养是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的良性动机和提升关怀效果的核心要素,且人文精神的充分融入能够推进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实践持久有效地运行。然而,在信息化社会,人文精神的失落是普遍现象,由此导致了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动机的偏颇。究其原因,信息化的发展推动着科学技术的进步,科技文化得以形成并不断深化,尤其是20世纪以来,在科技文化的影响下,科技万能论、科技崇拜等非理性思想逐渐成为人们认识和改造世界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在21世纪对现代人的影响仍然广泛存在。在这种思维方式的影响下,相当多的人把科学技术视作全知全能全在的救世主,认为精神、价值、自由这些方面的难题都可以由科学技术解决。在此情境下,人文文化往往被虚置和取代。更有甚者,在科技文化内部,当工具理性的实用性、应用性被强调到极端以后,人们的精神被纯功利主义所淹没,以至于人被全然机械化、程式化[18]。与此相关联的则是思想政治教育在践行人文关怀的过程中,模糊了培养全面发展的人这一高远目标,陷入了短视的功利主义泥淖。譬如,在思想政治教育过程中,从人文关怀的出场语境来看,往往将其解读视角定位为促进社会、校园的和谐稳定发展,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的动机主要被当作一种政治任务来完成,而非从个体需要的本真出发。这是在人文精神失落的背景下,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动机功利化的现实写照。

(三)关怀实践:遭遇情感信任危机

在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实践中,关怀的本体要素是思想政治教育者和思想政治教育对象,两者之间的情感互通与情感信任是人文关怀顺利实现的关键。然而,信息社会所呈现出的一些新的特点导致了在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的实践过程中,本体要素之间遭遇了情感信任的危机,这给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的彰显带来了不利影响。第一,信息社会的一个突出特点是信息总量的迅速膨胀,数字化成为信息社会的显著标识,一切都被数字化,成为可读取和可获取的各种信息。且信息社会中,信息传播媒体不断发展,信息传播渠道得到极大拓展,大量信息是公开和可共享的,这些信息借助传播媒体通过各种渠道传输到思想政治教育对象手里,思想政治教育对象似乎在信息社会实现了“信息自由、知识自由”,其主体性得到极大增强,对思想政治教育者的信息依赖也呈现下降趋势。信息社会的知识信息瞬息万变,更新速度极为迅速,思想政治教育者不再是传统的知识权威,其知识储备已不足以满足思想政治教育对象的学习诉求,思想政治教育者在信息社会中的角色由“中心化、权威型”向“去中心化、平民型”转变[19]。面对这一角色转变,一些思想政治教育者尚不能适应,仍以僵化、守旧的知识体系和方式方法进行思想政治教育,这无疑会导致思想政治教育者与思想政治教育对象之间产生交流鸿沟、情感障碍和信任危机。第二,信息社会极大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物理距离,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主客体之间始终被一个中介间隔着,无法有效感知对方的真实想法,不利于拉近思想政治教育关怀主客体之间的心理距离,容易导致情感和心理的错位,产生信任危机。加之信息社会的隐匿性和不确定性,互联网的骗局屡见不鲜,一些人在遭遇过网络骗局之后,会失去对互联网的信任,对互联网的另一端是谁这一问题打上问号,这给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主客体情感的互通造成了障碍。第三,信息社会给思想政治教育对象提供了更多情感宣泄的渠道,情感宣泄的可替代性大大增强,不再拘泥于传统思想政治教育的线下心理疏导和情感疏通。对于思想政治教育对象而言,信息社会情感宣泄的便捷性和多元性会让他们感觉更自由和自在,减少了传统严肃、正规的心理辅导或心理咨询过程中产生的顾虑,这一定程度上导致了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主客体之间的关怀关系难以被建立,主客体之间的情感也会逐渐疏离。

三、人工智能视域下强化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的策略探究

人工智能的核心假设是人的意识根本上只是一种算法,只要算法得当,人工智能不仅能做到一些原本必须依靠人类智能才能做到的事情,而且比人类自己更了解人类。由此,人工智能开启了理解人的思想和行为的新方式,同时也建立起了同思想政治教育的关联。可以说,人工智能与思想政治教育的融合势在必行,有利于思想政治教育的“智能增强”[20]。基于当下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失落的现状和教育客体渴求人文关怀的矛盾,探讨如何依托人工智能强化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提升关怀效果、达到思政育人目的就显得尤为紧迫和必要。

(一)从人机对立向人机协同的理念转变,推动人工智能在思想政治教育中的运用

人工智能助力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的实现,首先需要的是改变人机对立的理念,实现人工智能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内涵式融合。人工智能,就其本质而言,是基于认知科学发展起来的人机环境系统交互关联的一种知识集成,是与人类和动物展示的自然智能形成对比的机器展示的智能。通俗来讲,人工智能是模仿人类思维相关联的“认知”功能的机器。也正因如此,人工智能对人的现实存在方式产生了更为广泛而深刻的冲击,“人与机器”的关系问题成为人们讨论的焦点。当前,将人工智能运用于思想政治教育领域同样充满了争议,其焦点在于:思想政治教育的研究对象和目标指向都是人,是一项充满人学意蕴、具有情感和温度的实践活动,主张充分彰显人的主体性,发挥人的能动性。思想政治教育注重人与人的情感交流、心理沟通,强调人对自然和人类社会的伦理关怀和道德感应。人工智能的“冷”与思想政治教育的“暖”相对立,人工智能不仅不会“以人为本”,而且会排斥人、替代人、支配人,“人”的属性会被“智能机器”所解构。将人工智能运用于思想政治教育领域,人将被人工智能所奴役,导致人与机器的异化。这一担忧不无道理,对于人与机器的关系问题,在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就有所提及,马克思非常重视科学技术、机器工具等物质生产力的巨大革命作用,但他否定了机器的“纯物质性”,阐释了资本主义时代“人与机器”的关系属性,揭示了资本主义“人机关系”对立的根源在于“机器资本化”或“资本化机器”的广泛应用。迈入新的历史时期,以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新技术,虽然极大地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但是智能机器的“资本化”属性并没有消散,因而或将导致人机关系新的异化[21]。可以乐观看待的是,一方面,在社会主义制度范畴和政策引领之下,人工智能的资本属性会得到合理控制,智能机器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成为少数人的特权现象将有悖于社会主义发展要求,为全人类谋幸福将成为智能机器发展的宏观导向;另一方面,从当前人工智能的总体发展程度来看,它只是一种“在特定领域内类似、等同或者超过人类智能/效率但不具备自我意识的机器智能”的弱人工智能,对于可能出现的问题,人工智能的制造主体——人,依然能将其有效解决。即便在未来,人工智能由弱人工智能向强人工智能发展,再向超人工智能演进,它的“智能化”程度越来越高,人们也不能忽视人之为人的自我反思、自我批判、自我超越和自我建构,由此产生的作为“类存在”的共同体意识也会越来越发达[21]。所以,从控制论层面来说,人工智能主控权依然掌握在人类智能手中。总之,人工智能的发展是大势所趋,思想政治教育应当顺应时代发展,进行自我革命、自我创新,无须担心人工智能的介入会消解思想政治教育者的主导作用、泯灭思想政治教育对象的主体性。应当从“人机对立”的执念中解放出来,重塑“人机协同”的共融共生理念,为人工智能助力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打开第一道枷锁。

(二)从人工智能向人文智能演进,使人工智能融入以人为本的理念

同其他任何一项社会实践活动一样,思想政治教育是在一定的理念指导下开展的,有什么样的理念指导,就有什么样的思想政治教育。因此,思想政治教育要体现人文关怀,首先就要具备“以人为本”的思想政治教育理念。以此为出发点,人工智能要有效融入思想政治教育,助力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的彰显,首要前提就是要体现以人为本。纵观当前人工智能运用于思想政治教育的争议焦点,主要主题就是认为人工智能的“冰冷性”无法赋予思想政治教育以温度,甚至会异化人的本质,尤其是目前人工智能正试图实现从弱人工智能到强人工智能乃至超人工智能的突破,一旦达到所谓的“技术奇点”,人工智能或许能够重新设计和改进自身,人类或将面临被机器取代的风险。所以,作为人工智能的控制主体,人类应该超前发挥自我反省和批判的能力,赋予人工智能原发性人文意蕴,以防患于未然。不被赋予人文意蕴的人工智能在被运用于思想政治教育时,会将如何塑造人、引导人、关心人的教育思路逗留在技术的道路上,而思想政治教育也会遵循“自然—人性—人工”的演化路径,将受之于人性的教育转向受之于人工的教育,从而把思想政治教育带到物化教育的极点。基于以上考量,人工智能若要更好地助力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的彰显,走向人文智能、融入以人为本是其应然的发展路向。根据2016年9月斯坦福大学《人工智能100年》的报告,走向人文智能,促进人文关怀、增强社会理解并获得政府信任是人工智能自身长久发展的动力。所谓人文智能,是以人为中心的人工智能,其通过AI技术和人文主义的结合,把人性和情感置于AI研究的中心,智能设计和实践以人为本的AI技术和应用,强调AI“以人为本”的理念。人文智能的核心在于把人类的价值观和伦理规则植入人工智能,并且为它设立恰当的目标[22]。而要做到这些,需要把人工智能的设计研发及应用与社会、政治、文化环境相融通,找出双方的交互影响并对其进行综合权衡。这样才能够将人类的文化底蕴、政治导向、精神需求等更好地给予人工智能,使人工智能的思考方式以及思维模式更加贴近人类,并能够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进行一定的交流互动,在更加理解人类的基础之上拥有情感表达的能力,从以往单纯地听从指令到能够察觉出人类的潜在需求,从而进行一定的情感干预,达到关怀人的目的。当然,对于人文智能框架的构建尚处于初始探索阶段,在这一演进过程中仍有很多难题和挑战亟待解决。人工智能助力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的实现内在要求人文智能的发展,这是今后发挥人工智能在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中的优势所要努力的方向。

(三)积极利用人工智能现有优势,助力人工智能赋能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

纵观当前人工智能在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实践中的应用现状,其应用广度和深度仍极为有限,对所出现的各种问题仍处于初始探索阶段,且在研究和应用过程中面临诸多质疑和反对。也正因为如此,才应更积极地挖掘和发现人工智能的现有优势,并将其合理运用于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之中,以期对人工智能运用于思想政治教育的各种挑战做出现实回应,并进一步寻求问题的解决之道。人工智能之所以可能改变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的现状,进一步提升人文关怀的效果,是因为其优势建立在三大强有力的基石之上——大数据、强算力和深度学习,而这三大基石内在地契合了思想政治教育践行人文关怀的需求。首先,思想政治教育对象是一个个多维立体的活生生的个体,他们的家庭背景、个人经历、生活习惯、现实需求等各不相同,这就使得其思想具有丰富性和多变性。要想全面细致地了解思想政治教育对象,有针对性地给予关怀,就需要对能够体现思想政治教育对象的各个方面的思想数据进行收集和把握。抽象的思想很难被量化,能够体现思想变化的是思想政治教育对象在日常行为活动中留下的轨迹。这些行为轨迹所留下的数据包含结构化数据,但更多的是非结构化的数据。非结构化的数据更能多元、全面地体现人的思想变化。构成人工智能原材料的大数据就具有这样的特征。相较于传统的“小数据”,大数据在体量上呈现爆炸式的增长,在质量上涵括了结构化、半结构化、非结构化数据。以这样的大数据为原材料,人工智能能够提供丰富、立体的数据信息,从而为深刻把握思想政治教育对象奠定了基础,也为人文关怀的彰显埋下了伏笔。因而,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要充分利用人工智能搜集思想政治教育对象的信息,进行多维度、完备的综合立体分析。这样不仅能够减轻思想政治工作者搜集数据信息的压力,而且能够为定制个性化的人文关怀提供可能。其次,人的思想具有动态变化的特征,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也应遵循思想政治教育对象的思想变化规律,关注关怀效果并不断调整关怀方式,从而提升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的质量,并使人文关怀贯穿思想政治教育过程的始终。人工智能的另一大优势就是强算力,通过基于大数据的计算分析,人工智能不仅可以从纵向数据信息中发现数据的变化趋势,还能从横向数据中找出不同数据之间的关联。在对海量的数据进行计算分析的过程中,往往能够总结出大家普遍认可的规律,甚至还能发现一些以前从未发现但确实存在的规律。这样一来,人工智能就可能助力思想政治教育者发现思想政治教育对象的思想变化规律和影响思想变化的因素,从而摆脱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传统经验的束缚,形成新的思维,提高人文关怀的实效。由此,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应当充分利用人工智能强算力的优势,来探索人文关怀的科学模式。最后,信息社会大大降低了人与人之间的现实交流,越来越多的“宅男宅女”以及“社恐”把自己囿于自己的小空间之内,这给思想政治教育践行人文关怀带来了极大的阻力。人工智能基于深度学习的优势,在未来发展过程中,会越来越深入和多角度地了解人类,甚至对人的情感需求和情绪变化的解读能力也会越来越强,这就为智能陪伴带来了可能。思想政治教育者不可能亦没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全天候地追踪思想政治教育对象的思想动向,思想政治教育对象也可能会针对外界形成自我保护。基于此,思想政治教育者应当考虑尝试运用人工智能的深度学习优势,为人工智能注入更多的思想政治教育元素和人文关怀元素,以期在未来的发展过程中,智能陪伴能够部分替代思想政治教育者对思想政治教育对象进行人文关怀。

四、结 语

总之,对于思想政治教育而言,人工智能并非洪水猛兽。新时代凸显和强化思想政治教育的人文关怀,不能一味聚焦人工智能的“冰冷”,回避人工智能的“参与”,而应深入挖掘人工智能的“温度”,彰显人工智能的人文情怀。当前,学界已经初步开启了探索人工智能助力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的征程,不仅呼吁人工智能向人文智能演进,而且从思想政治教育的角度倡导人机协同理念的转变,同时提出了利用人工智能优势赋能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的构想。这些探索对于促进人工智能助力思想政治教育人文关怀大有裨益,但探索人工智能与思想政治教育两者的融合以及有效解决的路径仍任重而道远,是今后研究需要继续深化的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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