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 辉, 牟笑笑, 杨晓云*
(1)潍坊医学院临床医学院临床医学系,山东, 潍坊 261053;2)潍坊医学院基础医学院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系,山东, 潍坊 261053)
含有MARVEL跨膜结构域的趋化素样因子基因家族(CKLF-like MARVEL transmembrane domain containing family of genes,CMTM family)是由我国学者在国际上首次报道的新的基因家族,其在人体内的生物学作用广泛,与免疫、造血和生殖系统以及肿瘤具有密切关系[1,2]。CMTM家族包括CKLF和CMTM1-8。CMTM家族成员具有不同的剪接体。其中,至少1种剪接体表达的蛋白质具有MARVEL跨膜结构域。并且此家族成员中,CKLF、CMTM1、CMTM2进化活跃,其他成员较为保守。据报道,CMTM家族在肿瘤和正常组织中有着表达差异,提示CMTM家族可能作为肿瘤相关基因调控肿瘤生物学行为[3]。Table 1列出了CMTM家族成员在不同肿瘤中的表达情况及分子信号机制。CMTM家族表达的蛋白质具有潜在的重要临床意义。例如,在预测肿瘤分期、癌症患者诊断与预后、化疗耐药等方面会发挥重要作用。CMTM家族也可作为抗肿瘤治疗的潜在靶点。深入研究CMTM为靶点的抗肿瘤新药具有广阔的空间,可为相关癌症的治疗提供新方案。本文综述了CMTM家族在卵巢癌、乳腺癌、肝癌、胃癌、结直肠癌、胰腺癌等肿瘤细胞中信号分子机制、生物学行为及其潜在的临床价值。
Table 1 Expressions and signaling pathways of CMTM family members in cancers
细胞周期和凋亡的机制较为复杂,是受到多基因严格调控的过程。CMTM4可以阻滞肿瘤细胞G2/M期转换,抑制细胞增殖;CMTM5能够上调Bax, Bad等因子表达,诱导细胞凋亡;CMTM6能够诱导细胞周期G1/S期,促进细胞增殖;CMTM7能够使肿瘤细胞的细胞周期停滞在G1/S期,从而抑制细胞增殖[4-6]。
上皮-间充质转化(epithelial-mesenchymal transition,EMT)是肿瘤细胞侵袭和转移分子机制之一[7]。CMTM2能够抑制肿瘤细胞的EMT进程[8]。CMTM3可通过调节信号转导及转录激活因子3(signal transduction and activator of transcription,STAT3)/Twist1/EMT信号通路,抑制肿瘤细胞转移[9]。
表皮生长因子受体(epider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 EGFR)的异常活化能够激活其下游信号通路,参与肿瘤的恶性生物学行为[10]。Ras/RAF/MEK/ERK和磷酸肌醇3激酶(phosphatidylinositide 3-kinase,PI3K)/蛋白激酶B(protein kinase B,AKT)信号通路是EGFR激活后启动的2条主要下游通路。CMTM4和CMTM5能抑制PI3K/AKT信号通路,从而抑制肿瘤细胞生长和转移[11-13]。CMTM7通过抑制EGFR/AKT通路发挥抑癌作用[6]。
程序性死亡受体1(programmed death 1,PD-1)是一种重要的免疫抑制分子,其位于T淋巴细胞上。程序性死亡受体-配体1(programmed cell death-Ligand 1,PD-L1)是大小为40 kD的跨膜蛋白质,位于肿瘤细胞上。PD-1/PD-L1可向T淋巴细胞传递抑制信号,抑制T淋巴细胞增殖分化并诱导其凋亡。CMTM6是调控PD-L1稳定性的关键蛋白质并能够与PD-L1相互作用,保护其不被溶酶体降解[14]。CMTM6能够在蛋白质水平上调节PD-L1,可减少PD-L1的泛素化并增加PD-L1蛋白的半衰期,并受到CMTM4的协同作用[15]。CMTM6的缺失能够降低PD-L1的表达,但不会通过降低细胞表面MHC I类分子的表达影响抗原提呈[14,16]。
卵巢癌在妇科肿瘤中发病率较高,对妇女的健康造成巨大威胁。Li等[17]研究结果表明,在80例上皮性卵巢癌标本中,CMTM5有着不同程度的表达下调,只有少数阳性表达。但在大多数卵巢囊腺瘤(12例中的10例)和正常卵巢表面上皮组织样本(10例中的9例)均表现为强阳性或中度阳性表达。他们还发现,超过46.2%(39例中的18例)的低分化卵巢癌CMTM5表达缺失,而高分化或中分化的卵巢癌CMTM5表达缺失率为14.6%(41例中的6例)。提示CMTM5的表达与肿瘤分化状态具有一定的相关性。同时,术前糖类抗原125(carbohydrate antigen 125,CA125)水平大于500 mIU/mL的患者,CMTM5表达丢失率与小于500 mIU/mL的患者相比,有增加[17]。提示CMTM5与卵巢癌的肿瘤分化及预后相关,但是CMTM5在卵巢癌中生物学机制仍需进一步研究。
CMTM家族在乳腺癌中的表达与临床病理参数和预后相关。有文献[18,22]报道了CMTM家族在乳腺癌患者中的转录水平,发现CMTM1和CMTM6的转录水平显著上调,而CMTM5和CMTM7的转录水平则显著下调;同时,还研究了CMTM家族mRNA水平与乳腺癌临床病理参数的关系,发现淋巴结阳性乳腺癌患者CMTM4、CMTM5 mRNA水平低于淋巴结阴性的患者,并且雌激素受体和孕激素受体阳性的患者CMTM4、CMTM5和CMTM7 mRNA水平下降[18]。在HER2阳性的乳腺癌患者中,CMTM6、CMTM7 mRNA表达水平显著降低,而CMTM3 mRNA表达水平显著升高[18];在其与预后的关系中发现,CMTM5、CMTM6、CMTM7 mRNA的高水平表达或CMTM4 mRNA的低水平表达的乳腺癌患者预后较好[18]。由于CMTM5、CMTM7在乳腺癌组织中的变化较为显著,提示CMTM5和CMTM7可以作为乳腺癌的预后生物标志物和潜在的治疗靶点。此外,据Tian等[19]研究报道,CMTM6高表达的三阴性乳腺癌患者的无进展生存期(progression-free survival,PFS)较短,提示CMTM6可作为预测三阴性乳腺癌患者PFS的独立危险因素。但关于CMTM家族在乳腺癌中的调控机制目前仍不清楚。
肝细胞癌占原发性肝癌的90%,是第6大常见癌症[20]。在肝细胞癌中,CMTM家族可参与细胞EMT过程并调控多种肿瘤相关的信号通路[21]。CMTM2被认为是一种潜在的肿瘤抑制因子,能够参与肝细胞癌的EMT过程。在CMTM2表达下调的肝细胞癌细胞系中,细胞上皮标志物E-钙黏着蛋白和β-联蛋白(β-catenin)的表达降低,而细胞间充质标记物N-钙黏着蛋白、波形蛋白、ZEB1(zincfingerE-box binding homeobox 1)和ZEB2的表达增加,提示CMTM2的表达下调能够诱导肝细胞癌的EMT过程[8];CMTM5会通过抑制PI3K/AKT信号通路来抑制肝细胞癌的生长、迁移及侵袭并促进细胞凋亡[12]。其机制可能为CMTM5下调PI3K, p85, pAKT及其下游信号Bcl2, 细胞周期蛋白D1(cyclin D1), 细胞周期蛋白E(cyclin E), MMP2(matrix metalloproteinase 2)和MMP9的表达,并上调p21, Bax, Bad, 切割胱天蛋白酶-3来发挥抑癌作用[12];CMTM7可调控肿瘤细胞的细胞周期抑制肿瘤增殖。在CMTM7过表达的肝细胞癌中,p27表达增高,细胞周期蛋白 D1、CDK 4(cyclin dependent kinase 4)和CDK 6的表达降低。并且p27能够与cyclin D1/CDK 4/CDK 6复合物结合并抑制其活性,阻滞G1/S周期转换,从而抑制肝细胞癌的细胞增殖[6]。此外,Ras/RAF/MEK/ERK和PI3K/AKT信号通路是EGFR激活后启动的2条主要下游通路,能够促进细胞增殖。CMTM7过度的表达能够抑制AKT激活,而对ERK激活无影响,提示CMTM7也可能通过抑制EGFR/AKT通路来抑制细胞增殖[6]。
CMTM家族在判断肝细胞癌病理分级、预后等方面具有巨大的潜在临床价值。Song等[23]经生物学分析显示,在肝细胞癌组织中CMTM1 mRNA表达水平上调,并且CMTM1的低表达与肝细胞癌患者更长的无病生存期相关。而基于免疫组化的生存分析显示,CMTM1阴性组肝细胞癌患者预后明显低于CMTM1阳性组(P< 0.05);有研究发现,CMTM2的表达与肝细胞癌患者的肿瘤分级显著相关(P<0.05),而与其他临床病理特征无相关性。并且Guo等[24]进行COX回归分析表明,CMTM2是肝细胞癌患者有关预后的独立保护因素;CMTM4 mRNA在肝细胞癌组织中表达上调,并与肝细胞癌患者预后不良相关[25]。提示CMTM4 mRNA可作为肝细胞癌潜在的预后预测及诊断指标;CMTM5的过表达能够抑制肝细胞癌细胞的增殖、迁移和侵袭能力,并可作为miR-10b-3p的靶基因而被抑制表达[26]。Guan等[26]在肝细胞癌组织和细胞系中检测到miR-10b-3p表达上调,而CMTM5的表达下调。他们还证实了miR-10b-3p上调和CMTM5下调与总生存期缩短相关。提示CMTM5和miR-10b-3p可作为肝细胞癌患者潜在的预后预测的因子。另有研究显示,CMTM5 rs3811178和CMTM6 rs164207位点的多态性可能参与了中国南方人群肝细胞癌的遗传易感性[27];粗梁-团块型肝细胞癌(macrotrabecular-massive,MTM)是肝细胞癌的特殊亚型,Liu等[28]研究表明,CMTM6和PD-L1的共表达对粗梁-团块型肝细胞癌患者的预后有着不良影响,并认为CMTM6为肝细胞癌患者的危险因素。而Zhu等[29]研究表明,在肝细胞癌组织中CMTM6表达下调,并且CMTM6的表达与肿瘤分期、转移、甲胎蛋白水平及患者预后有显著关系。他们认为,CMTM6阴性表达与肝细胞癌患者预后不良相关。综上所述,CMTM6在对肝细胞癌患者的预后影响中得到了矛盾的结果,这体现了CMTM6在肝细胞癌中表达与调控机制的复杂性。提示关于CMTM6与肝细胞癌的关系仍需要进一步研究。
在胃癌细胞中,CMTM家族会影响癌细胞有氧糖酵解并参与细胞EMT过程。长链非编码RNA (long noncoding RNA, lncRNA)在肿瘤的有氧糖酵解中发挥关键作用[30]。CMTM2可参与lncRNA对胃癌细胞的抑制作用[31]。Qian等[31]研究发现,长链基因间lncRNA01391(LINC01391)的过表达能够抑制胃癌细胞的增殖、迁移、侵袭和有氧糖酵解,但敲低LINC01391则表现出相反的作用。他们还发现,miR-12116可能与CMTM2的3′UTR具有共享结合位点,提示miR-12116和CMTM2可能共同参与LINC01391对胃癌细胞迁移、侵袭及有氧糖酵解的抑制作用[31];CMTM3可下调Twist1的表达,来抑制胃癌细胞的EMT过程。Twist是一种诱导EMT关键转录因子,与肿瘤血管生成、肿瘤侵袭和转移等恶性生物学行为有着密切的关系[32]。Yuan等[9]研究发现,CMTM3通过上调E-钙黏着蛋白的表达和下调N-钙黏着蛋白、波形蛋白和Twist1的表达来抑制EMT。提示CMTM3能够通过调节STAT3/Twist1/EMT信号通路抑制胃癌转移[9]。CMTM7作为抑癌基因在胃癌中表达下调,而SOX 10可通过调控CMTM7的表达来调控胃癌的增殖和肿瘤生长[33]。有研究发现,在胃癌组织中,CMTM7和SOX10的表达均显著下调,且两者的表达模式具有强相关性(r=0.6455, P<0.001)[33]。提示SOX10可以作为CMTM7的转录调节因子,介导CMTM7在胃癌中的表达。
在胃癌中,CMTM家族在预测患者总生存期、肿瘤分级等方面具有潜在临床价值。CMTM3是miR-135b-5p的一个特异性靶点,并且两者在胃癌中的表达成负相关[34]。CMTM3的过度表达或使用抑制剂阻碍miR-135b-5p的表达都能够抑制胃癌细胞系SGC-7901的增殖和侵袭,且促进其凋亡[34]。由此提示,miR-135b-5p/CMTM3轴可能为预测胃癌预后和制定治疗策略提供了新靶点;Li等[35]研究表明,CMTM6高表达患者的总生存期短于低表达的患者。PD-L1阳性表达患者的总生存期也明显短于PD-L1阴性表达的患者。并且在胃癌组织中,CMTM6表达与PD-L1的阳性表达具有显著相关性。由此提示,CMTM6表达可能是PD-L1阳性表达的独立危险因素。Zhang等[36]研究认为,CMTM6和PD-L1联合检测可作为判断胃癌患者预后的指标;另有研究表明,胃癌组织中,CMTM7 mRNA的表达水平明显低于正常组织(P<0.001),并且水平随着肿瘤分级增加,CMTM7 mRNA表达逐渐降低(P<0.001)[33]。Kaplan-Meier生存曲线和log-rank检验分析显示,CMTM7高表达患者的总生存期显著提高[33]。提示CMTM7在胃癌中的低表达将是某些胃癌患者预后不良的潜在危险因素。
在结直肠癌的发生发展中,PI3K/AKT、MEK/ERK1/2、JAK/STAT3信号通路有着重要作用[37-40]。CMTM3在结直肠癌中发生了明显的甲基化,并可能作为结直肠癌患者早期检测的潜在表观遗传生物标志物,但其在结直肠癌中的作用机制仍需进一步研究[41,42]。CMTM4可以诱导结直肠癌细胞G2/M细胞周期阻滞,Xue等[4]研究发现,在CMTM4过表达的细胞系中,AKT、ERK1/2和STAT3的磷酸化被抑制,而敲除CMTM4它们的磷酸化水平则升高。提示CMTM4在结直肠癌中的调控机制可能由AKT、ERK1/2和STAT3依赖的信号通路所介导。他们还发现,CMTM4的表达水平与结直肠癌患者的组织学亚型、临床分期、性别、年龄和体重之间无显著相关性,但CMTM4高表达的患者的总生存期明显提高。Peng等[43]研究表明,CMTM6在结直肠癌中表达上调,并且早期结直肠癌患者CMTM6的表达水平高于晚期患者。在早期结直肠癌中,CMTM6的高表达与活跃的肿瘤免疫微环境及良好预后相关。
CMTM家族在胰腺癌中的调控机制和生物学功能仍未完全明确,但也有研究做了初步探索。CMTM4的高表达能够抑制胰腺癌,其机制可能为CMTM4可以负向调控PAK4来抑制PI3K/AKT通路,进而抑制细胞增殖[11]。此外,CMTM4是胰腺星状细胞源性外泌体miR-5703的靶点,miR-5703可以直接与CMTM4的3′UTR结合,并通过PAK4激活PI3K/AKT通路促进细胞增殖[11]。CMTM8的异位表达能够增强胰腺癌细胞的迁移和侵袭能力[44]。Shi等[44]研究发现,敲除CMTM8可减弱溶血磷脂酸(lysobisphosphatidic acids,LPA)诱导的胰腺癌细胞迁移和侵袭。
2.6.1 口腔鳞状细胞癌 在口腔鳞状细胞癌中,CMTM3、CMTM5常因启动子甲基化而表达下调,而CMTM6则高表达[5,45,46]。研究发现,ATAD2(ATPasefamily AAA domaincontaining 2)蛋白表达与CMTM6的表达显著相关,并且ATAD2蛋白的过表达提示口腔鳞状细胞癌预后不良[47]。Zheng等[5]研究发现,CMTM6和NRP1(neuropilin-1)在口腔鳞状细胞癌中均高表达,且两者表达显著相关。CMTM6通过调控NRP1促进肿瘤细胞的增殖和侵袭。同时发现,CMTM6能够诱导细胞周期G1/S期促进细胞增殖,并促进EMT。
2.6.2 前列腺癌 CMTM5在前列腺癌中几乎不表达,但在良性前列腺增生组织中表达[13]。EGFR信号通路在前列腺癌的发展、转化中发挥重要作用[48]。Yuan等[13]研究发现,CMTM5-v1可降低p-EGFRTry117以及p-AKT的水平,提示CMTM5-v1可以通过抑制EGFR和AKT的磷酸化,从而减弱前列腺癌细胞中EGF诱导的受体信号。
2.6.3 胶质母细胞瘤 胶质母细胞瘤是最常见的原发性恶性脑肿瘤,病死率高,预后差[49]。CMTM1和CMTM3能够促进肿瘤细胞体外增殖和侵袭,并与患者总体生存率显著降低相关。这表明,CMTM1和CMTM3可能是胶质母细胞瘤的发病机制中最为重要的致癌基因[50]。并且其下游信号可能通过生长因子受体,Src家族激酶和WNT的激活进行传递[50]。另有研究发现,CMTM6的过表达与胶质母细胞瘤的高恶性程度相关[51]。
自CMTM家族被发现以来,对该基因家族与男性生殖系统、免疫系统、血液系统以及肿瘤发生发展的相关研究开展的越来越多。CMTM家族与肿瘤发生发展的关系已被广泛研究,但要了解CMTM家族表达调控的分子机制,仍有许多细节需要深入研究。近年研究发现,CMTM家族在多种恶性肿瘤细胞中表达上调或下调,并参与细胞的生长增殖、侵袭、迁移与凋亡过程。在上述过程中,PI3K/AKT、EGFR/AKT、STAT3/Twist1/EMT等信号通路发挥着重要作用。本文综述了CMTM家族与卵巢癌、乳腺癌、肝癌、胃癌、结直肠癌和胰腺癌等多种常见恶性肿瘤的关系,但其详尽的分子机制目前尚未完全明确。相信随着研究的进一步深入,CMTM家族在肿瘤中的表达、生物学作用以及调控机制将会进一步完善,并为肿瘤的诊断、治疗以及预测预后等方面提供新的思路和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