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箫音 常州工学院艺术与设计学院
纵观国产动画的发展,国产动画的艺术美学表现不断受到文化生态环境的相互影响与作用。当下数字技术的飞速发展,从人工智能到“元宇宙”的观念,国产动画电影发展面临着巨大的挑战。但是从近年来国产动画的表现分析,无论从故事叙事构建与美学表达上都在传统文化中寻求创新;民族文化与时代精神的融合成为新时代动画发展的新方向。动画电影是展现文化自信、塑造文化强国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文化传播手段之一。动画角色是弘扬文化精神的使者,在新时代形势下,观众熟知角色不仅都承载着我们民族文化记忆,还肩负着当代传统文化创新与传播的使命,在文化价值的传播过程中实现适应时代潮流发展的审美表现。
中国动画从外来“借鉴”到民族化探索,经历了“中国学派”的辉煌和商业动画的低谷,都在社会价值与文化沉淀的发展过程中,受到社会组织、经济体制、科技技术以及文化价值观的相互影响以及相互作用。中国文化的丰富内容和形式多样为中国动画电影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也为中国动画电影创作提供了民族化、现代化的现实可能。但是,任何民族优秀文化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需要在发展中吸纳其他优秀文化并实现多元文化的交融,才是更有生命力的。[3]中国传统角色在塑造民族文化精神上,不仅具备独特外部、个性与内心世界,而且精神内涵符合当下观众的心理需求。角色在不同历史时期演绎了不同文化生态下的文化价值。我们可以从不同时代与文化环境中发现,典型的角色塑造与美学表现的不同,是中国动画角色民族化传承与创新的过程。
新时期国产动画显现着和中国受众群体在人物表现上极为形似或相似的思维模式及价值取向,同时在语言与审美习惯上更为贴近,故而,更容易让观众产生视觉与心理层面的认同感。这种认同感很容易让观众产生情感的归属感,更符合新时代精神的价值观的传递。动画形象内涵塑造要发自“普遍的时代精神”,是对时代的“直感的认知”,要注重与新时代正能量、正价值的引导与掌控,正确把握角色的定位与当代化时代精神的传递。
动画角色的审美取向取决时代文化价值的导向,国产动画电影是时代发展民族化、商业化与全球化的产物,角色的创作需要带有时代的印记,是中国传统文化媒介传播的符号,不仅外形具备鲜明的文化特征,而且引起受众在心理的认可与时代文化的共鸣,从而承担其文化传播的使命。角色塑造要从全球化语境中从传统固有模式角色解放出来,在保持民族特征的基础上融合社会时代的文化特征。
动画电影《大鱼海棠》中,人物角色的内在塑造不仅具有中国传统之美,又对传统文化进行的了新的创造与解读。《大鱼海棠》的角色造型设计来源于中国本土的经典典籍,椿、鲲都是《庄子·逍遥游》,“暗喻生命极长的存在”,她可以控制海棠花的生长,代表了春天。而在性格设计上,椿的性格也与春天相契合,活泼可爱,生生不息;在椿的价值观设定上,却又是一个中国传统价值观相悖的人物,为了报答鲲而违背自然规律与族群的利益使其复活。从这个方面我们可以看出角色在传统文化表达之上的现代化重构,个人的意志和情感得到更高的重视与表现,而椿的外在的头饰和服饰的设计,融入中国近代民国元素,其中“童花头”更是民国时期的学生代表形象,设计师的创作体现出了椿的抗争、坚强的精神。在椿的服装方面,借助于我国古典侍女的特点,大量运用裙带、飘带等元素,为女性角色增添了神秘的气质,表达了中国东方美学之下的文化重构。当代文化之中还体现了流行文化的特征,提炼其中的流行元素,表现更为亲民的意识融合角色的表达。《哪吒之魔童降世》运用了戏仿情节与语言杂糅的流行文化元素。如乙真人角色情节设置上,由戏仿周星驰电影的镜头,太乙真人交完哪吒之后,躺在地上看《神仙的自由修养》,这个情节很容易让观众联想到周星驰《喜剧之王》的经典镜头。再如哪吒再追逐夜叉的情节中,喝道放开那个女孩也是模仿了《功夫》中少年阿星解救买棒棒糖女孩的情节;在哪吒和敖丙合体共同抵御天庭的天雷的时候,太乙真人静静地说了一句“不晓得加上我顶不顶得住”这句话也来自《足球小子》中经典台词。同时,太乙真人一口诙谐的四川方言,也赢得了观众不少笑点。角色的文化取向与价值观构建,为中华民族精神文明及道德体系建设,发挥了重要作用。成功的动画角色是动画艺术生态的承载者和文化传播者,在文化生态中起到文化符号的作用,重塑当代背景下的文化价值,树立正能量的世界观,才能够从外在形象在与内涵得到观众的认可,引发情感上共鸣。
当今时代受众对于角色的情感需求表现得尤为突出,动画角色的塑造更加贴近真实生活,人性的情感表达与外在行为、语言往往更加贴近现代生活与思维方式。再如《大圣归来》的大圣,不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通广大,而是遇到困难也会退缩,充分表现了人性懦弱的一面。而它在面对江流儿误死的时候,激发了极大的勇气为江流儿复仇,平凡英雄再次表现得淋漓尽致。而江流儿在电影中是最大的变化,由软弱、墨守成规的中年唐僧形象,转变成了可爱善良的“弃婴式”英雄,表现了普通人在面对困难时候的勇敢乐观的优秀品质,让观众感到难得熟悉与亲切。角色的塑造表现了从神性到人性的转变,“神性的弱化,拉近观众与影片中人物的关系,直到大圣为爱崛起才使得“神性”得以爆发,满足了观众对英雄的合理想象与期盼。同时,从他的身上可以看到人性真实的一面,虽然有迷茫和颓废,但是最终他冲破束缚,最终大圣归来;“人性”的归来的不只是大圣,还有中华民族精神的归来,也代表强盛民族的归来。
角色的价值观与情感设计都表达了一种精神的回归,从神性到人性的回归,是人类认知文明发展过程中的必然,观众开始更多关注人性的认知,情感的共鸣是观众与电影之间的桥梁。其故事与角色都有明显的去神化处理,虽然表现的都是神的故事,但是更多专注他们身上的“人性”的部分。[4]。如《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哪吒的设定表现被“魔”化到情感回归到自我认知的过程。哪吒从“魔”性中挣脱,在亲情的感召下弃恶从善,与转世为“灵”的敖丙为敌,拯救陈塘关百姓;而与天庭对抗时,敖丙放弃龙族,鼎力帮助哪吒抵抗天庭,这时,“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主题与角色被激发正能量,达到了故事情节的高潮,同时也深深打动了观众,这种不服输的精神与新时代为梦想追逐的人们之间建立了情感交流;而影片中李靖的无奈、爱子心切、忍辱负重,处处体现了作为父亲的情感流露,观众再也没有看到一个“天神”的形象,而是一个充满父爱的父亲形象,相比之下,哪吒母亲更加接近现代社会的职场女性,精干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宽容的慈母心。在当今社会中,人们不难从这些角色身上发现自己的影子,由“神”的无所不能转化成有情感的正义善良的化身,闪耀着人性的光环。
在文化的审美的变迁中,受众的审美感知方式和审美趣味受到主流文化形态影响而逐渐发生变化,动画角色展现了对人性多样化的个性表达,美与丑的审美关系产生了相互的转换,角色实现了从“动物”到“人”的转变,造型从“传统”到“个性”以及审美从“美”到“丑”的转变。特别是新时代角色形象的审美更加多元化,显现不同于之前的审美标准,叛逆的、呆萌的、怪异的形象都得到了观众的认可,角色的丑化变身表现时代性与现实性。[5]
《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中大圣的形象更加真实与立体化,身体比例的变化最为明显。新时代“网生一代”的年轻人追求自由与真实,反感虚伪与说教,因此大部分创作者也正是这群年轻人,他们了解目前年轻受众的心理特性,完成对新一代更加有人性的孙悟空形象的塑造,受到了观众与市场的肯定。整体造型放弃了传统的美猴王形象,塑造了略带有痞气的长脸颓废大叔形象,当然这个大圣的形象与之前传统美猴王的形象大相径庭,身体的比例基本更多参考人类的设计,脸部保留的猴的特征,狭长的脸,夸张的中庭,塌鼻梁,向下的下巴,完美体现猴的兽性特征。田晓鹏称他心中的孙悟空应该是一个并不好看的,却桀骜不驯、很有侠气的英雄。他表述的“并不好看”是主观抽象的,从侠义讲是主观上的“丑化”美学。从故事叙事本身考虑,大圣已经不再是当初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而是一个失去法力的“猴子”,被封印的大圣,就像现代社会中拥有梦想、想改变世界,却在苦苦挣扎中成长,实现自我价值的普通人。大圣的成长之路就是一个认识自己、肯定自己、重拾自我的过程,这样大圣在观众面前是不完美的,更加贴近人性,那么,观众眼中的“丑化”的大圣塑造具有客观的合理性,甚至用酷帅来形容;相比之下,《哪吒之魔童降世》的角色形象在“丑化”的同时,也融入了时尚元素,哪吒的造型设计从传统的浓眉大眼的莲花重生的少年变身成一个画着浓重眼线,带着熊猫眼的怪异的“小痞子”形象。太乙真人的形象由之前传统角色的仙风道骨的老道人,变成一个可爱的说着四川方言的胖老头。观众心中的角色不一定是“完美”的,需要是贴近生活,融入当代的文化审美趣味的视觉形象。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在不同场合提到文化自信,表明他的文化理念,这代表了在国家层面对文化软实力创建的高度确立。文化自信的内涵是提倡传统,国产动画要想树立文化自信,彻底走向国家化,就一定要在创作中把中国本土文化融入国家化,寻求世界大同的价值观,从而产生理解与共鸣。成功的角色形象还需要一代又一代中国动画人对文化的传承与创新。一方面,动画角色美学表现中国动画的传统文化的发展,逐渐从时代的约束开始更多关注文化与产业所提供的信息反馈,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历史时代文化生态发展过程中,动画角色审美更加符合当代国家民族文化发展的趋势。通过角色美学传承与创新实现国产动画的民族品牌,建立民族与世界文化交流的“使者”,实现传承中国文化与文化创新的时代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