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红 云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傈僳族农民画家余水迎,1999年10月生,是云南省保山市腾冲市滇滩镇联族村委会棋盘石人。余水迎于2020年开始进行农民画创作,经笔者对余水迎的访谈了解,他最初是受到家乡老一辈农民画家余海青老师等的影响,才开始进行农民画学习的。“余海青老师他们画农民画好看,我就喜欢了,所以我就跟着他们学农民画。”余水迎真诚地说道。在2020年6月16日至6月22日,共计7 天的时间里,余水迎参加了腾冲市2020年农民画创作培训班(滇滩抵边傈僳族村寨棋盘石举办)。这次培训对余水迎的影响很大,也是他正式进入农民画创作的起点。
余水迎的作品《砍春头》是一件临摹习作,准确地说是余水迎对傈僳族农民画家余全发同名作品的学习和临摹。这是余水迎在刚刚进入农民画学习阶段的一件习作。在《砍春头》(如图1)中,余水迎描绘了傈僳族男子服饰早期的“喜鹊衣”样式,这类衣服、包头和裤子为黑色,长衫和吊筒为白色,由黑色与白色两种颜色搭配起来的外褂,有一种黑白相间的趣味性。传统的傈僳“喜鹊衣”分为猎装、便装和盛装三种,三种着装均由包头、长衫、大襟褂、短裤、吊筒、草鞋组成。画面中男子腰间佩带长刀,据了解这是傈僳族男子的生活习俗,只要出门都带着,半插式的木质刀鞘上也有着精美的装饰。旁边女子的服饰以靛蓝布为基调,身上服饰是小小的方块和长条形的五色拼花布做成的拼贴,有前襟和后披褂之分,其中前襟及膝,外罩五色拼花布和条纹布,兜缝于前襟;后襟及膝弯,边脚竖镶一块小长方形五色拼花布,女性服装上有些小装饰品,这样衣服可以更加垂坠,匀称合身。服装褂背及腰,襟边镶以彩色条布。女性头上用蓝黑布作为包头,现实生活中傈僳族人在举行仪式时包头更为复杂精致,在画面里画家做了精简的处理。在这个临摹的作品中能够看出余水迎对前辈画家的敬意,也是对傈僳族传统的展现与延续。
图1 临摹作品《砍春头》余水迎/作
余水迎从2020年开始进行傈僳族农民画创作,他创作的素材多为自身的生活经历以及身边的生活场景及人物。其中创作最多的是他与新婚妻子的人物肖像画。现实生活中,余水迎的婚恋属于自由恋爱,这样的情感也反映在其农民画《互赠》(如图2)的创作中,画中身着傈僳民族服饰的两人情投意合,互换礼物,将甜蜜的爱恋置身在绿地高山的自然环境之中,能够看出创作者对大自然的依恋。由于历史上封闭的环境因素和特殊的生产方式,傈僳族对自然的依赖比较大,从而养成了他们热爱自然和亲近自然的生活方式。在傈僳族的“集体无意识”观念中,人与自然是共生一体的。在傈僳族古老的神话传说中,山水有神。关于人类如何与自然共生、惬意生活的问题,傈僳族文化中蕴含着生态智慧和启示。因此,在余水迎的农民画创作中,对亲人传达情感的情景都创设于大自然的山水中。
图2 《互赠》 余水迎/作
在余水迎的农民画创作中还有傈僳族劳作的场景,《舂糍粑》(如图3)就展现了傈僳族舂糍粑的场景。画面中青年男女穿着民族服饰,在傈僳族特色农家房屋中制作糍粑。画面中服饰的色彩呈现更为丰富,对人物的刻画画家采用了将棕色块面与线条结合的方式,还描绘出傈僳族特色农家房屋,大块面平铺的色彩与极富当地民族图案特色的点线面相结合,碰撞出当地人们亲近自然、辛勤劳作的生动场景。应注意的是,相比前几幅作品,这幅作品的人物处在动态中,人物动作更为复杂,画面也更加丰富。同时对女性五官的刻画也更生动自然,这与近年来余水迎不断的创作练习与在人物画技巧上的钻研是分不开的。
图3 《舂糍粑》余水迎/作
腾冲位于云南省西南地区,处于中缅边境,历史上属于古代西南丝绸之路的要冲,也是著名的侨乡、文化之邦和翡翠集散地。由于地理位置重要,中国历代都派重兵驻守,明代时还建造了石头城,被称为“极边第一城”。云南腾冲滇滩镇位于姊妹山以南,云峰山以北,大西横断山脉三纵谷盆地中,分站驻地海拔1 500 米,执勤通道海拔2 000 米,地理环境错综复杂。为守护好国门安全,滇滩分站全体民辅警驻扎在边境线上,枕戈待旦,镇守边关,用实际行动铸牢防控屏障。傈僳族青年画家余水迎作为极边之城的一员也加入了这个集体。这也使余水迎有机会从生活里跳脱出来,开始从另外一种角度对自己的家乡进行整体的审视与描绘。
余水迎的农民画创作较多的是关于日常生活的主题,然而他的创作内容和眼界并没有限于对生活和情感的刻画,还有《傈僳山寨》等作品的创作。《傈僳山寨》(如图4)是余水迎对自己的家乡云南省保山市腾冲市滇滩镇联族村委会棋盘石风景的描绘。在画面中,这里青山环绕,一座座傈僳族民居散落在山腰,鸡犬相闻,恍如人间桃源,一片悠然自乐的景象。整个作品疏密相间、自然闲适,展现了当代傈僳族青年眼中极边第一城的自然环境和生活氛围,向世人展示了当代傈僳族人的田园生活,给人无限遐想,体现了当代社会人们对田园生活的眷恋与乡愁。
图4 《傈僳山寨》 余水迎/作
在腾冲生活着很多少数民族,多民族之间的商贸、联姻、生活使各民族文化相互交融,构建出多元的文化空间,并且在继承与变革中不断向前发展。在《民族团结》(如图5)这一作品中,余水迎描绘了在傈僳族的民居前,各民族兄弟相互畅饮、和平切磋的友好场景,也是民族团结、和谐共处的美好画面的记录。这幅作品也体现了余水迎作为青年傈僳族农民画家对生活中多民族同胞的兄弟情谊的深刻表达。
图5 《民族团结》 余水迎/作
余水迎美术创作的主题具有生活化的表征,相对余海青等老一辈的傈僳族农民画家对傈僳族传统节日上刀山、下火海题材的描绘,他的作品更聚焦平时生活状态的表现,爱情、劳作、友情、团结,都是这位年轻的傈僳族农民画家丰富的创作题材。
余水迎的美术作品大多数是人物画,画中人物形象是以线造型,纯色平涂,这也是中国画中人物画创作的传统方式。可见虽然余水迎是远在西南边境极地的傈僳族,但是他的人物画造型方式仍然受到中国传统人物画创作方式的影响,从这一方面可以看出在艺术文化中中华文化认同的统一性。
余水迎的创作开始是采用水粉和水粉纸进行绘画,因为水粉颜料和纸张比较普遍,但是也有材料性状不够稳定、容易被损坏的问题,后来改用丙烯和素描纸,丙烯颜料的性状较为稳定,不容易被涂抹掉,颜色保持更为持久。在用丙烯进行农民画创作的同时,余水迎也积极地进行素描的练习。虽然在素描的明暗处理上有待进步,但是对人物素描的比例把握能力已有明显提高,这在他近期的农民画创作中已经体现出来。
腾冲傈僳族所在的极边之城的地理位置和历史上腾冲傈僳族的生活境况造成了腾冲傈僳族戍边的特点。通过对傈僳族口传文学木刮《打猪调》《丰收调》等十二调及傈僳族习俗等的多方考证,确认腾冲傈僳族蔡氏等姓氏明宣德年间就在今胆扎、猴桥、联族等地开荒种地,后参加“王骥三征麓川”,与王骥部队并肩作战。“三征麓川”结束后,傈僳族为了防御外敌入侵,驻守边关要隘,并世代在边关繁衍生息至今。至此,“关卡”“保卫”等概念渗透到了民族文化中,呈现出了显性的文化事象和观念意识。然而,作为当代社会戍边成员的一员,余水迎在其作品中呈现出的更多主题是对家乡傈僳山寨诗一样美的表达和对家人饱含情感的描绘。似乎戍边的事与景就是他的生活,他驻守着边境,也就驻守着他的家乡、他的生活。
余水迎农民画作品展现出了文化多样性。近年来,学术研究中强调文化的多样性,然而文化多样性的前提是文化独立性,在傈僳族农民画中展示了腾冲傈僳族独有的文化特征和民族内涵,这是腾冲傈僳族文化多样性展现的前提。作为一名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在农民画创作中体现的各种傈僳族服饰文化和生活状态,正是傈僳族年轻人在这个信息更迭的时代对本土傈僳族文化的认同,以及在多元民族社会中对民族意识的肯定与自信。
近年来,余水迎积极地参加腾冲市文化馆举办的美术培训班,同时努力练习素描,以提高绘画中物象表达的准确性。随着对农民画创作经验的积累,他发现在绘画创作过程中技能的突破是必经之路,尤其是对人物形象的造型和表达方面,因此他下定决心,进行素描人物的学习。没有素描基础的他,一边在感叹素描难画,一边迎难而上,这种对绘画技能学习的内驱力就在云南腾冲边疆傈僳族小伙子的内心中不断生发,认真练习,越画越好。对绘画的钻研与渴望,促使余水迎以及其他傈僳族农民画家自发、自觉地钻研与学习。
余水迎作为一名腾冲的傈僳族同胞,他响应政府的号召,加入民兵的戍边工作,在戍边工作之余进行农民画创作。作为一名戍边的傈僳族农民画家,他坚守着对祖国、民族、家乡的热爱,一幅又一幅农民画创作,画出了他对伴侣的思念、对家乡的守望与对生活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