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古典园林铺地在现代景观设计中的运用

王 锦 苏州大学

随着经济的发展和高新技术产业的不断推进，建筑业作为各类资源消耗的综合体，如今越来越多地开始尝试环保材料。“环保”这一理念的诞生，并不是人们的心血来潮，而是面对资源枯竭这一问题的深度思考。由于天然原料资源的减少，我们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多地将废物视为一种新的资源，而不是产品生命的终结。在古典园林中，建筑与自然的巧妙结合，园林中建设的材料及施工工艺都对现代景观发展起到借鉴作用。本文选取园林中铺地图案和材料这一角度，尝试与现代景观设计建立联系。

一、苏州古典园林铺地图案及其含义

中华传统文化的长期发展，为古典园林的建造与装饰提供了很多可取的素材。古人对美好的向往，不仅存于心里，更多是寄托在他们建造的一切事物上。在铺地图案之中，能反映出当时人们的思想文化发展，图案大多来自动植物和宗教图案，主要分为具象图案、抽象图案和几何图形（如图1）。

图1 园林铺地图案（笔者自绘）

（一）具象图案

具象图案发展历史较长，可追溯到原始社会，以动植物的图案为主，表达更直接形象。

鱼：鱼是生活在水中，种类和数量都非常多的一个族群。在经济不发达的古代，繁衍后代、壮大族群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而鱼有很强的繁衍能力，又是人们日常生活的食物，所以很早开始鱼的图案和形状就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之中。反映在铺地图案上，有“年年有余”：鲇鱼谐音“年”，鱼谐音“余”。贵妇手拿桂花，旁边的童子提着鱼，寓意“富贵有余”，妇谐音“福”，鱼同“余”，桂同“贵”。

鹤：鹤在中华传统文化中大多是长寿的象征，文人雅士们用鹤的形象寄托了他们仙雅、长寿的思想。如“松鹤延年”的图画就表达了古人对生命延续的一种向往之情。

海棠花：海棠花又称断肠花、思乡草，主要用来表达游子的思乡之情。诗人陆游爱写海棠，创作过多首写海棠的诗句。在铺地图案中，海棠的外形经常被组合运用。

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梅花香自苦寒来。”梅花在严寒中绽放，不与其他花争奇斗艳，有着坚贞不屈、桀骜不驯的品格。单独使用的图案是精心设计过的，做工精细，梅花的各个部分都被刻画出来，一般使用在比较窄的园路上。在留园和耦园中，梅花的形状多是与不规则的三角形相组合，用来表现园主人高雅、坚贞的修养。

莲藕：莲藕是一种繁殖能力强、生命力非常旺盛的水生植物，莲藕中结出很多莲子，在古人的眼里就自然而然成为多子的象征，用来寄托“多子多福”的美好愿望。单独的莲藕图形则表示一品清廉，象征着为官清正廉洁。

古钱：古钱最直接的寓意是象征富贵和财富。“厌胜钱”指苏州古典园林铺地中的古钱图案，象征财富。还有一种是钱谐音“前”和“全”，寓意十全十美等。园主人多用它来消灾解难。

蝙蝠：虽然蝙蝠是一种外形丑陋、不被人所亲近的动物，但由于“蝠”与“福”同音，也得到了人们的喜爱。在铺地图案中，蝙蝠常常与其他题材组合。如寿星手持拐杖，拐杖上挂着葫芦，手捧着仙桃，牵着鹿，几只蝙蝠在他身边围绕。这幅图案寓意着“福禄寿”，蝙蝠谐音“福”，鹿谐音“禄”，葫芦谐音“福禄”，寿星仙桃象征长寿。还有红色的蝙蝠象征“洪福无量”，红与“洪”谐音，红蝙蝠是一种特殊的好兆头，预示这一生将洪福无量。

苏州古典园林在图案上采用了大量的动物、植物等自然界的事物，让观赏者感到亲切真实。

（二）抽象图案

抽象图案在园林铺地中运用得不多，大多会出现在墙垣漏窗上。虽然种类不多，但是有些图案还是很常见的。

冰裂纹：冰裂纹是一种由自然现象衍生出来的纹样。在铺装材料上大多采用大小不一的碎石组合拼接即可，多用来象征文人高洁高尚的情操。

人字图案：苏州古典园林铺地中用“人”组合排列的形式非常常见，特别是在园林的长廊中。园主用来表示出身高贵、高人一等。

八卦图案：八卦是易经哲学的符号象征，图案简洁而寓意深刻。在苏州古典园林的铺地中，八卦比较常见，其中狮子林的假山顶就有一个八卦的图形，为了点明狮子林假山道路的复杂性和突出八卦图形辟邪消灾的功能。八卦是人们创造出来被赋予很多功能的图案，人们认为它可以祛除邪恶、消除灾难。

（三）几何图案

与具象图案和抽象图案不同的是，几何图形在缤纷多彩的传统文化之中显得简洁明了，更具有规律性。苏州古典园林的铺地对于规则几何形的运用也是非常普遍的，常见有六方形、八方形、菱形、三角形、正方形。这些几何形除了单独使用以外，还以互相组合的形式出现在装饰性铺地中或者与一些具象图案相互组合。几何形是人们对自然和生活直观概括的结果，它们所表现的含义更加概括和丰富。

二、苏州古典园林铺地类型及作用

园林铺地是用自然或者加工的砖石材料组合成不同的形状铺设在园林的地面上，园林铺地已经成为园林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同于园林中建筑、山石、水、墙垣这些吸引人们视线的事物，铺地的美需要认真观察才能发现，它在不起眼的位置里蕴藏着古人深深的智慧。其实，中国古典园林铺地和其他园林要素一样，记载着中国传统的文化内涵。计成在《园冶》中这样赞赏铺地：“好似梅花在冰裂间绽放，好似足下生莲花，美人从景中走出。”铺地类型主要有花街铺地、雕砖卵石铺地、卵石铺地、方砖或条石铺地和嵌草铺地。

（一）铺地类型

在古典园林中，铺地材料大多运用天然材料。一是因为人们对自然的崇拜，二是囿于科学技术的欠缺，天然材料的运用使得园内景色真实，造园意境达到理想境界，使园内人身临其境。在园林中，不同的铺装方式会使用不同的材料。

花街铺地：用不规则石块和碎砖、碎瓦等废弃材料相互配合，组成无规则的图案，既精美又节约。不仅观赏性好，实用性还很强，所以经常被造园者使用。

雕砖卵石铺地：选用精细加工过的砖瓦和各色卵石组合成的铺地。

卵石铺地：主要用鹅卵石组合成铺地，耐磨防滑，铺设和使用都很方便。

方砖或条石铺地：使用条石、青砖铺地，效果更加平坦、整齐，易打扫。有时也会用其和鹅卵石等材料组合搭配，看起来更加活泼有趣。

嵌草铺地：铺筑时在砖石之间留缝隙，植入土并种草。

（二）铺地的作用

在古典园林设计中，古人将自然之物收入园中，通过自然之石、自然之木等材料，结合造园师巧妙之手搭配成园林的各个要素，打造成流传至今的园林之景。在铺地设计中，即使不是园林中最受关注的部分，工匠们也不会轻易对付。园林铺地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

营造自然：这一作用主要体现在铺地与建筑、山水等其他园林元素的结合方面。与现代园林中，会在草地、树林中间修建出一条分隔的水泥道路，不同的是，古典园林中的铺地将砖石镶嵌在土壤或是草地中，铺地成为整个园林景观的一部分，让园中人方便快捷的同时也深陷入自然之中。

空间划分：铺地设计的重要作用之一就是对园林各个空间的划分。在古典园林中，不同空间所使用的铺地图案、材料和铺装方式都是很有讲究、值得推敲的。根据不同的场景，选择适合环境的铺地图案进行铺设。因为空间的不同变化，铺地使得整个园林更加丰富、活泼。只是通过对铺地的观察，也能清楚地分辨空间的转换。园林中铺地的小小变化，可以体现出造园人精巧的心思。

寄予美好愿望：在前文铺地图案的介绍中可以看出大多数的图案都跟园主人的美好愿望有关，例如多子莲藕、高洁梅花、延年松鹤，这些图案的运用是古代思想文化的缩影，同时也是园主人寄予的家族的美好愿望。

三、园林材料在现代景观中的运用和发展

（一）园林材料在现代景观中的运用

古典园林中的材料运用对现代设计有很大的借鉴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点。第一，古人在园林中运用材料营造的自然之景与现在我们所提倡的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生态文明理念相契合，注意营造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环境。第二，现代文化与传统材料的结合。在融入新思想、新文化的同时也能结合传统的材料表现手法和工艺手法。第三，在创造性方面，不能照搬古典园林中的材料运用，而是灵活巧妙地通过这些材料进行多层次变化。

（二）园林材料在现代景观中的发展

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和人们审美方式的改变，现代园林设计也发生了变化。首先，在整体的园林设计上，每个要素相对于古典园林的设计来说都更加简化。其次，在空间规划上最先考虑的是实用性，体现人在环境中的参与感，园林中各个空间都是为人提供一定的功能。最后，使用新材料、新工艺。代替心灵手巧的造园匠人的是精细、快速的新工艺，更加标准和高效率的新技术给人们带来了便利，但同时也在逐渐丢失古代造园师的匠心。苏州古典园林的铺地不光是园主人对美好向往的表现，也是一种传统文化的表达与传承，精美的图案也体现了造景师的手法巧妙、独具匠心。古人为我们留下的文化财富不仅要去欣赏学习，更需要我们深刻反思。

四、设计案例——园林铺地设计实践

（一）设计概念

本次园林设计的场所是在苏州古典园林网师园中小山丛桂轩的基础上进行的再设计，设计将主要从园林铺地方面展开。小山丛桂轩原本是作为会客之用的花厅，是著名的秋景园。园中桂花营造了“桂树丛生山之阿”的意境。月也是秋景重要的组成部分，古人常用月亮表达自己的思乡之情。所以，在铺地设计中主要采用桂花和月亮的元素，重作“映月轩”。

映月轩是在网师园小山丛桂轩地址上进行的园林设计，保留了园中特色的秋景植物，以铺地设计为主，运用环保材料，重新设计了建筑、道路、置石等。拟建筑为满月、树池为半弦月、铺地为繁星，倒映在园内，营造了“海上生明月”的意境。

（二）设计方案

1.空间布局

在平面布局方面进行了一些改造，映月轩的整体设计在原始地块上抬高1.5 米，打破原本隐蔽的设计，轩内不再受假山阻挡，可以直接借道水景和对面的建筑。园中主要由映月轩、阶梯置石、“栈道”、树池、铺地等组成。在流线方面，沿着原有廊道上的楼梯便可以进入映月轩，沿着栈道走可以最快通过园子；若想要停留便可在轩内坐坐，看湖边景色，看对面的游人；树池边也设置了座椅，让游人在树下乘凉，也能仔细观赏铺地的纹样、闻到桂花的芬芳。

2.铺地设计

铺地图案元素采用了秋天的代表景色——桂花和月亮。根据月亮的形态——峨眉月、上弦月、盈凸月、满月、亏凸月、下弦月和残月七种形态制作了七种月砖和五种花砖，再用这十二种单体组合成大小、面积不同的圆形铺装。在苏州古典园林的铺地中，材料大多是天然的鹅卵石或者其他的石材，对于废旧的材料也处理得美观实用，例如上文中提到的冰裂纹铺地的材料，就是将大小不同的废弃石材拼接而成，美观的同时也大大地减少了制造成本。在材料选择上，采用将回收材料通过新技术和新科技加工而成的环保材料，这些材料美观且具有绿色环保的意义。

五、结语

在古典园林中我们看到的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态环境，古人将自然“搬”进园中，欣赏自然之景。研究古典园林铺地不仅仅是学习它的图案和铺装材料，更是对造园思想和营造的园林意境的学习和传承。结合现代设计手法，将图案寓意和材料运用巧妙地融入现代景观设计中。通过这次的小山丛桂轩的再设计，希望改善人们的生活方式，注重城市整体环境，优化城市环境质量。在苏州著名的园林里展示环保材料的实用性与美观性，呼吁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考虑使用环保材料，慢慢地建造更美好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