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山
当前,中国正在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立足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高质量发展,必须深入实施科教兴国战略、人才强国战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完善国家创新体系,加快建设科技强国,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要构建新发展格局,就需要建立新的生产函数组合方式。依靠低廉劳动力、高强度消耗资源环境的发展方式已成过去,科技创新提升到了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地位。只有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才能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应对国内外各种压力和严峻挑战,始终充满朝气地生存和发展下去。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必须充分认识中国科技创新所处的内外部环境和自身的独特优势,正视发展中面临的各种挑战,明确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途径。
1.后疫情时代全球经济复苏进程不确定
当今世界正处在深刻而宏阔的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受新冠肺炎疫情等诸多因素影响,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出现紊乱,大宗商品和能源供应紧张,货币性、结构性、成本推进性和理性预期性等综合因素导致的复合型通胀逐渐显现。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实行“筑墙”行动,国家间贸易摩擦与纠纷不断。新冠变异毒株传播持续带来不利影响,劳动力供给和供应链受阻,石油、天然气、食品等价格走高,地缘政治动荡也进一步加大了能源价格的波动性,供给短缺问题持续存在。2022年4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认为,今年全球经济增速显著放缓,通胀走高,预计全球经济增速将由2021年的6.1%下降至3.6%,预计2022年美国经济增长率为3.7%、中国经济增长率为4.4%。预期美国较早退出货币宽松政策,全球融资环境收紧会对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造成压力,对外债较多的国家带来沉重的债务负担。除此之外,频繁的重大自然灾害和极端的天气事件会对全球供应链带来更多压力,这些因素都将对低收入国家产生严重影响。
2.美国经济的根本性矛盾是全球经济的最大隐患
根据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的数据,截至2021年年底,美元在全球支付货币所占份额是40.51%,在全球贸易金融市场所占份额是86.6%,两者占比都是世界第一。美国经济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影响全球经济。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美国实施了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在一系列政策的强刺激之下,2021年美国经济增速达到5.7%,创下37年来的最高点。但美国经济的一些根本性矛盾一直难以解决,并成为全球经济的最大隐患。一是美国实施的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容易陷入不断刺激经济的恶性循环,引发财政赤字危机,导致结构性的通货膨胀。而一旦美联储开始缩表、加息,就会引发利率上升与资产泡沫之间的矛盾,紧缩预期导致全球金融市场剧烈震荡。二是美国实体经济的空心化问题严重。美国经济发展越来越依赖于金融化,产业布局严重依赖国外市场,日常消费品和防疫物资基本依靠进口支撑。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受供应链紊乱、通胀预期上升、宽松货币政策刺激的影响,美国物价快速上涨,高通胀使得以货币刺激美国经济增长的模式难以持续。其光鲜的金融泡沫一旦破裂,将对全球经济构成极大的威胁。三是美国经济形成了寡头垄断,运行体系不稳定。美国的五大巨头“FAGMA”,即脸书(Facebook)、苹果(Apple)、谷歌(Google)、微软(Microsoft)、亚马逊(Amazon),每一个巨头都是其领域的绝对霸主。比如,谷歌占据了全球80%的搜索份额,苹果占据了智能手机行业70%的利润,亚马逊占据了美国一半的电子商务和云服务市场,脸书和谷歌一起占据了美国2/3的网络广告市场①。任何一个巨头公司的业绩下滑,都会引发美国股市的剧烈波动。这些巨头公司为少数人创造了巨大的价值,但并未向大众提供更多的就业岗位。使得巨头公司业绩增长的消费基础日趋薄弱,同时贫富差距日益扩大,引发了严重的、持续不断的社会动荡和冲突。
3.数字经济成为各国占据未来发展制高点的战略选择
数字经济能够发挥其乘数放大效应,提高社会系统效能和运行效率,降低生产、流通、消费和服务的边际成本。数字新技术能在保护隐私的基础上,实现在产业生态系统中共享安全数据,催生新的商业模式和产品②。模块化、垂直化的数字业务服务,使企业更容易实现差异化竞争优势。近年来,数字经济在主要经济体的国民生产总值中所占比例逐年提升,美国、日本、德国、英国等发达国家的数字经济占比均已超过45%,美国、德国等国家甚至超过50%。2020年,美国数字经济规模为13.6万亿美元,位居世界第一。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大部分成员国把数字经济作为国家战略,主要聚焦于提高宽带基础设施水平、推动信息和通信技术部门发展、建设数字政府、推动信息和通信技术部门与教育医疗融合、构建网络安全五大方面③。后疫情时代,数字经济成为塑造国家竞争优势的关键力量。在供给方面,数字化赋能第一、第二、第三产业,促使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由量变到质变;在需求方面,元宇宙引领的虚拟数字化商品需求显著提升,孕育出潜力巨大、超过物理边界的广阔市场。
1.经济长期向好的基本面不变
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经济发展的韧性和可持续性明显增强。我国经济总量稳居世界第二,科技创新实力显著增强,综合国力不断提升,实现了经济快速发展和社会长期稳定两大奇迹。2020年,面临严重的新冠肺炎疫情形势,全球主要经济体除中国外都是负增长,中国经济实现了2.3%的正增长。2021年,我国经济增速达8.1%,经济总量达114.4万亿元,占世界经济的比重超过18%,连续多年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排在第一位,实现了较高增长、较低通胀、较多就业的优化组合。2021年,我国人均GDP达到12551美元,非常接近世界银行划定的高收入国家标准。我国经济发展的最主要基础条件是需求端增长潜力巨大,消费逐步成为推动我国经济增长的主导力量。预计到2025年,我国中等收入群体将超过5.6亿人,到“十五五”期间,我国有望完全确立消费主导型经济。
2.经济发展面临三重压力
2021年年底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我国经济发展面临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三重压力。需求收缩体现在房地产投资和基建投资增速下滑。受新冠肺炎疫情以及互联网等多个行业裁员的影响,消费复苏乏力。供给冲击体现在新冠肺炎疫情导致的全球供应链阻隔、人员货物流动受限等。欧美国家的打压措施导致国内一些企业技术和资金供给不足。碳达峰碳中和目标促使经济社会全面转型,短期内部分高碳行业供给不足、价格上涨。预期转弱体现在受需求收缩和供给冲击影响,企业家投资意愿下降。2021年经济增速较2020年相比呈现明显高增速,但2022年经济增速会因2021年的高增速而出现增速降低的预期,产生预期转弱效应。
3.实现高质量发展的攻关期
党的十九大报告明确提出:“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只有实现高质量发展,才能解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才能实现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目标。高质量发展的内涵要求体现在六个方面:一是以人民为中心,通过做大蛋糕、分好蛋糕实现共同富裕。二是宏观经济稳定性增强,通过创新宏观调控思路和方式实现稳中求进。三是微观主体富有竞争力,通过建设高标准市场体系培育有核心竞争力的优秀企业。四是深入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通过各领域的创新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带动整个经济高质量发展。五是坚持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通过制度创新构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坚实基础。六是绿色发展,通过经济社会全面的绿色低碳转型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的目标④。以上六个方面,需要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才能实现,必然对经济、社会等方面产生广泛而深刻的一系列变革。
在当前全球化、逆全球化并存的时期,中国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技术封锁,只有结合自身的各方面优势,才能形成相对独立的国家创新体系。我国的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必须坚持走具有中国特色的自主创新道路,其他国家的技术赶超经验是难以直接参考借鉴的。我国现阶段的科技创新呈现出“万花筒”现象,高端领域技术突破与大量低端技术并存,龙头企业、大型科研院所科技创新能力迅速提升,同时又有大量刚起步、创新能力参差不齐的企业。总体而言,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需要充分发挥我国的巨大规模优势、工业体系优势、新型举国体制优势、先发优势和成本优势,从而实现科技创新从量变到质变。
1.市场规模巨大
无论是国内还是海外企业,都看好十四亿人口的巨大市场带来的效益。科技创新的根本导向是市场需求。正如恩格斯所说:“社会一旦有技术上的需要,则这种需要就会比十所大学更能把科学推向前进。”因此,符合中国市场需求的技术标准、产业规范将会逐渐发展并成为主导,现阶段在水电设备、特高压输电、高铁等领域,中国正是凭借市场规模优势取得一定的主动性。
2.产业规模庞大
目前,我国在主要工业领域的产值名列世界第一,这非常有利于吸收整合全球创新资源集聚,促进新技术的应用。庞大的产业规模使得多样化技术和新商业模式得到广泛应用,一些龙头企业已经走出国门成为国际知名企业,一大批中小型企业快速成长为“独角兽”。
3.研发投入和人才储备不断增加
2021年,中国全社会研发经费投入总量达到2.79万亿,占GDP的比重达到了2.4%,已超过欧盟国家的总体水平,成为全球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研发支出国。同时,我国也是世界上研发投入强度超过2%的唯一发展中国家。虽然中国研发总量和强度还低于美国,但中国技术追赶速度远高于美国。中国企业在技术方面的追赶速度非常快,正在迅速积聚实力。科技创新领域所需的关键人才集中在STEM专业,即科学(Science)、技术(Technology)、工程(Engineering)、数学(Mathematics),这类人才是科技创新不可或缺的关键力量。近年来,中国的STEM学士学位授予数量大幅增长,明显高于美国和许多其他欧洲和亚洲地区及经济体,为中国的创新发展储备了大量人力资源⑤。
虽然我国的工业体系存在核心竞争力不足、大而不强等问题,但已经形成了世界上最完整的工业体系,涵盖39个工业大类、191个中类和525个小类。完整的工业体系具有很强的生产配套能力、国防装备能力和快速应对能力,有利于生产质优价廉的产品,从而在国际市场中取得竞争优势,有利于在双循环的构建过程中形成更高水平的供需动态平衡。从科技创新的角度看,在完整的工业体系中,如果某一环节取得了核心技术突破,就能够产生技术辐射效应,带动相关产业形成集群式技术突破,这是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重要结构性基础。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国社会主义制度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是我们成就事业的重要法宝,我国很多重大科技成果都是依靠这个法宝搞出来的,千万不能丢了,要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同时要更好发挥政府作用。”“要健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新型举国体制,充分发挥国家作为重大科技创新组织者的作用。”中国的“两弹一星”、载人航天、高铁、大飞机、北斗卫星导航、国产航母、探月工程等都是举国体制的成功典范。新型举国体制有别于计划经济时期的举国体制,其强调政府“看得见的手”和市场“看不见的手”的结合。新型举国体制的核心要义是在科技创新多元深度融合、多点螺旋式突破的大科学时代,有效整合多方面的力量,统筹配置科技资源,组成跨部门、跨学科、跨央地的创新联合体,通过市场竞争机制激发科技创新的活力和效率,突破外部“科技封锁”,是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必然选择。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提出:“立足产业规模优势、配套优势和部分领域先发优势,巩固提升高铁、电力装备、新能源、船舶等领域全产业链竞争力。”从“后发优势”向“先发优势”转变,是根据我国经济社会发展情况做出的重大判断,是从模仿跟随迈向创新驱动发展道路的重要战略。目前,我国在航天、深海、高铁、核能、生物、超算、通信、互联网、新能源等领域已经成功实现“后发先至”,一些中国企业领跑全球时发现前面是“无人区”。通过贯彻新发展理念、深化科技体制改革、激发科研人员创造力,打造实体经济、科技创新、现代金融和人力资源协同发展的现代化产业体系,就能在科技创新中发挥引领和主导作用。同时,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要履行国际上承诺的“碳达峰”“碳中和”责任,面临着迫切的产业转型发展重任,绿色低碳、节能环保、新一代信息技术、数字经济等新兴产业有巨大的发展空间。由于市场规模巨大,我国在这些领域不是简单模仿发达国家的技术路径,而是通过市场应用的规模效应不断开发新技术、新产品、新模式,形成先发优势。
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实现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科技投入是衡量一个国家科技创新水平、能力的重要指标。发展中国家的科技创新和技术赶超可以充分借鉴发达国家的已有经验,尽量降低研发的不确定性,从而实现技术赶超并降低研发成本。由于我国市场和产业规模庞大,可以分摊创新成本,从而迅速降低新产品的价格。例如,在单项阀、太阳能面板、石墨烯、汽车冲压线、百万吨级乙烯压缩机等领域,以往被少数欧美发达国家垄断的技术产品,价格高昂,而在中国投入研发和大规模生产后,相应国际产品价格大幅度下降。
上述优势研判对于中国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至关重要,是坚定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在落实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中的具体体现。我们要充分把握全球科技发展变化新趋势,认清形势,抓住机遇,结合自身优势在重构全球科技创新体系中发挥我国的主导作用。
实践证明,无论走“市场换技术”路径,还是走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路径,都不能获得真正的核心技术能力,最终还是受制于人且陷入不断追赶的恶性循环。“关键核心技术是要不来、买不来、讨不来的。”大量的关键核心技术,背后是长期基础研究的积累⑥。光刻机、芯片等核心技术背后汇集了电学、化学、光学、热学等基础学科中的顶尖工艺和科学家长期研究的成果。虽然2021年我国全社会研发经费支出占GDP比重为2.4%,超过欧盟15国2.1%的平均水平,但其中基础研究经费为1696亿元,占全社会研发经费比重只有6.09%,远低于发达国家基础研究经费占比在15%~25%的水平。此外,我国科技研发机构的资源配置模式相对封闭,与企业等市场化主体的融合不足⑦。科技成果评价中仍然存在“唯论文、唯职称、唯学历、唯奖项”情况,政府、市场、社会等方面尚未形成强大合力攻克核心技术难题。
我国严重缺乏市场导向、专业服务、运行高效的科技服务机构,大量科研成果难以跨过走向市场化的“死亡之谷”。高效的科技服务机构是提升科技成果转移转化、实现产业化、创造市场价值能力的重要桥梁⑧。美国、德国、日本等科技发达国家都有专业化的科技服务机构,致力于科技成果转化。市场导向的科技服务机构从需求出发,及时将社会需求与科研院所对接,倒逼科研项目注重市场,而不是以发表论文、评职称为导向,这就形成了科技创新的良性循环反馈机制。目前,对科技成果转化机构的系统管理和顶层设计尚未形成。科技服务机构专业化、国际化程度不高,重复交叉和无序竞争等问题严重,人员素质参差不齐,特别是缺乏具有科技专业背景、商业经验的复合型人才,在科技成果转化方面难以发挥桥梁作用。
目前,政府部门在科技资源管理方面存在条块分割、重复建设等问题。相关各部门都涉及相应科技资源的管理权限,但按照职能划分各司其政,缺乏统筹。宏观科技决策机制和组织结构分散,各方面科技力量自成体系、分散重复,难以在区域整体目标上形成一致和分工合作,整体运行效率不高,削弱了政府动员和整合科技资源进行基础研究和应用研究的能力,导致关键核心技术攻关能力落后。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不能让繁文缛节把科学家的手脚捆死了,不能让无穷的报表和审批把科学家的精力耽误了。”近年来,国家出台了一系列激励科研人员创新的顶层设计和重要文件,例如《关于实行以增加知识价值为导向分配政策的若干意见》《关于深化科技奖励制度改革的方案》等。国家层面的导向非常明确,就是要千方百计保障和激励科研人员,形成支持全面创新的基础制度。但具体在衔接与执行落实时,还存在尚未废止的旧规定与新规定有冲突等情况。以创新价值、能力、贡献为导向的科技人才评价体系尚不健全,一些烦琐的制度仍然束缚科研人员的主动性、创造性。
1.积极布局重大科技基础设施和创新平台
重大科技基础设施是为探索未知世界、发现自然规律、实现技术变革提供极限研究手段的大型复杂科学研究系统,是突破科学前沿、解决经济社会发展和国家安全等重大科技问题的物质技术基础。从全球的历史经验来看,重大科技基础设施以及依托这些设施建设的国家实验室,是关键基础研究和原创性科技成果的主要策源地。如硅谷所在的旧金山湾区,拥有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劳伦斯利弗莫尔国家实验室、航空航天局艾姆斯研究中心等五家国家实验室,以及斯坦福直线加速器等一批重大科技基础设施。正是这些重大平台和装置,支撑旧金山湾区成为美国乃至全球的创新中心,集聚了超过150位诺贝尔奖获得者等一批顶尖创新人才,催生了集成电路、微处理器、重组DNA等一系列对世界发展有着深刻影响的原创性基础研究成果,也走出了英特尔、苹果、思科等一系列世界创新引领企业⑨。我国要通过重大科技基础设施的建设和运行,开展世界前沿理论探索和原始创新,推动重大科技基础设施与学科发展对接、与基础研究对接、与产业需求对接,充分发挥重大科技基础设施的支撑引领作用。
2.加大基础研究投入力度
基础研究是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关键。基础研究周期长、资金投入大,不具有短期能实现的经济效益或成果转化效益,因此政府应成为投入主体。政府应建立持续稳定的基础研究财政保障机制,给予长期稳定的资金扶持和税收减免,提高我国原始性创新能力、积累智力资本。尤其要瞄准前瞻性、战略性、变革性科学技术领域,加强对科学前沿探索、好奇心驱动基础研究、非共识创新研究等的支持,重视可能重塑重要科学或工程概念、催生新范式或新学科新领域的研究。从事基础研究项目的科研人员考核方式应区别于一般科研项目的科研人员。由于基础研究时间长、见效慢、风险大,不应单一的用论文等指标进行年度考核,而应通过竞争性方式确定予以稳定支持的优秀科研人员,这部分人员应予以10年左右大范围的稳定经费支持,以“放水养鱼”的积极心态,使他们潜心科研,最大程度地激发科研活力。同时,基础研究过程中的试验失败应予以充分包容,从另一个角度看,失败也是一种成果,因为它明确了研究的界限。
3.着力攻克关键共性技术
关键共性技术能够在一个或多个行业中广泛应用并产生深度影响,是工业技术创新发展中最富创新性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层面和关键环节。关键共性技术的突破能带动多个产业技术升级,有助于在某些关键技术领域或产业形成优势。其具有很强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特别是对于打破发达国家在高技术领域对中国的严格出口管制政策具有重要意义⑩。我国关键共性基础研究与工业发达国家相比,还存在很大差距。芯片、传感器、激光器、高档数控机床基础件等诸多领域的对外依存度较高。只有针对制约产业发展的重大关键共性技术,组织实施产业关键共性技术研发项目,才能有效推动产业关键共性技术创新,提升产业的竞争力。由于关键共性技术具有基础性、开放性的特点,属于竞争前技术,难以依靠企业自身投入,应通过政府组织实施、加大投入,推动研发体系建设和技术推广应用。通过联合开发、优势互补、利益共享、风险共担,构建以产业链为基础、由核心企业牵头,广泛吸纳上下游相关组成开放的创新联盟,进行标准制订、产学研合作、关键技术攻关、应用示范项目和生产性服务项目建设等,开展关键共性技术攻关。政府应对关键共性技术领域的产学研协同创新项目给予税收、贷款等方面的优惠,切实将科研人员科技成果转化的激励政策落到实处。加强知识产权保护和标准体系建设,建立健全关键共性技术的共享机制,充分发挥行业协会、科技中介等主体的桥梁作用,不断提升产业核心竞争力水平,突破制约产业发展的技术瓶颈。
4.加快建设以先进制造业为核心的研发基地
顺应全球制造业创新体系和创新模式的重大变革,发达国家着眼于建设以新型创新载体为关键节点的协同创新网络和制造业创新生态系统,全面提升制造业核心竞争力,抢占未来竞争制高点。我国亟须加强产业顶层设计,巩固先进制造业的战略地位。打造能够承担从技术开发、转移扩散到首次商业化的新型制造业创新平台,打通技术、组织、商业、资本之间的分割与壁垒,整合重组各类创新资源和主体,推动机制创新、模式创新和管理创新,构建全新的制造业创新生态网络。根据我国优势产业价值链构建情况,制定优势产业价值链引进数字地图,通过精准引进积极参与优势产业全球价值链的强链、补链、延链。深化信息技术集成应用和融合创新,提高企业全产业链的信息化水平,推动智能制造生产模式的集成应用,发展网络制造等新型生产方式,推进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服务化制造。加强支撑服务能力建设,突破应用电子、工业软件、三维图形等关键技术,形成全流程产品配套能力。
新型研发机构指投资主体多元化、建设模式国际化、运行机制市场化、管理制度现代化、创新创业与孵化育成相结合、产学研紧密结合的独立法人组织。
新型研发机构具有以下三个“新”特征。一是设立方式新。新型研发机构可以由政府、高校、企业、社会组织等不同主体出资建设,改变了以往科研机构大都由政府统建统管的格局,从而能以更加灵活高效的方式运作。我国第一家新型研发机构——深圳清华大学研究院,最早总结出新型研发机构具有“四不像”特征:在大学、科研院所、企业、事业单位这四种类型方面既像又不像,把每一种类型的长处充分汲取,把每一种类型的短处尽可能弱化,最大限度地避免了以往的各种体制机制束缚,极大地增强了研发主体的独立性和自主性。二是产学研模式新。产学研如何实现有效融合,是困扰中国科技成果转化的老问题。新型研发机构打破了基础研究和市场发展的界限,以市场需求为导向高效对接科研项目,前沿的科研成果又反向引领市场需求,衔接起科学发现、技术发明和产业发展之间的鸿沟,实现创新、创投、创业的一体化发展。例如,掌握全球领先超材料技术的深圳光启高等理工研究院,从底层科学研究做起,实现了超材料从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到产业化全过程的自主创新,使得美国对光启的“制裁”变得毫无意义。三是治理结构新。新型研发机构采取政府“有限资助”方式,其本身无行政级别、无财政拨款、无事业编制,政府不养人、不养事、不养物。研发团队依托国内外一流的科研人员,通过技术创新孵化企业,获得初始股权,经过多年的技术和市场之间的磨合,孵化企业成长壮大,待其独立发展或上市后出售股权,获得资金投入下一个项目,从而滚雪球式地进入良性循环发展阶段。新型研发机构摆脱了政府是投入主体、领导是基本观众、得奖是主要目的、仓库是最终归宿的模式。更为重要的是,新型研发机构有利于培养复合型人才,让科学家走出实验室,逐渐成为具备企业家精神的科学家;让企业家关注源头创新,逐渐成为具备科学家精神的企业家。
从以上三个“新”特征可见,新型研发机构是集聚高端创新资源、吸引高水平创新团队、开展产业关键技术研发、加速科技成果转化、支撑产业转型升级的新业态新动力新平台。新型研发机构是解决科技经济“两张皮”问题的黏合剂,通过实行政产学研资深度融合,科技创新与产业发展无缝对接,成为沟通科技创新价值链、促进科技成果转化、推动高科技企业跨越“死亡之谷”的能动力量,是基础研究到产业化的重要纽带,是承载原创技术研发的重要主体,对于提升我国科技创新动能具有重要作用。
1.健全创新价值导向的收入分配机制
打破各种不利于创新型人才发展的束缚,消除对用人主体的过度干预,及时清理违背创新规律、阻碍科技和产业创新发展的制度政策。强化创新劳动与利益收入对接,提高创新回报,落实高校和科研院所科技成果转化收益激励机制。赋予科研人员更大的科研经费支配权。完善保障机制,支持高校、科研院所科研人员创业兼职,设立一定比例的流动岗位,吸引具有创新实践的企业家、科技人才兼职。
2.构建市场化、国际化的人才资源配置机制
充分发挥市场在人才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在人才培养、吸引、评价、流动、激励等环节更加突出市场发现、市场认可、市场评价,最大限度地激发市场活力、释放人才活力。准确把握全球科技走向,加强产业发展趋势预判,坚持有所为有所不为,前瞻布局和吸引聚集一批能够在优势领域持续创新、在“无人区”率先突破的人才,在战略必争领域精准发力,实现若干重点领域超越,抢占未来科技和产业发展制高点。
3.创新海外高层次人才引进机制
建立与国际接轨的人才招聘、科研资助制度。完善外籍人才出入境和居留制度,在申请永久居留、延长居留期限,办理人才签证、过境免签、聘雇外籍家政服务人员等方面提供更多便利,开展技术移民试点。完善国际医疗保险境内使用机制,推动国际商业医疗保险信息平台建设,为国际人才就医提供便利服务。抓紧实施有效吸引海外高层次人才的财税政策。
1.优化科研活动组织方式
赋予创新领军人才开展科研活动的更大自主权。大力推广合同研发制度,促进科技、产业紧密衔接。扩大个人科研课题选择权。针对中国产业链关键缺失环节、具有重大引领作用的“卡脖子”技术,采用科研项目全球招标或悬赏制度,以开放性、结果导向的科研资助制度激发创新活力。引进国际科学家、创新企业家、风险投资家参与科技计划制定和攻关项目遴选。
2.调整政策引导高校和科研院所提升专利质量、加强科技成果转化
改革高校和科研院所管理体制,建立教学、科研以及成果转化等业绩的等效评价机制。调整科研评价导向,从重视专利数量转变为重视专利质量和成果转化成效的评价导向,采取一系列政策引导科研人员申请高质量、转化成效高的专利,并及时进行专利成果转化或许可。将科研成果转移转化纳入高校和科研院所考评体系,并作为国家科技经费支持的重要依据。给予高校和科研院所专利成果的所有权和科技成果转化的自主权,并规定在一定时期内及时、高效地进行科技成果转化或许可。
3.培育高水平、专业化、多层次的科技服务体系
破除行政审批中介服务垄断,培育一大批高水平、专业化的律师、公证、会计师事务所和风险投资、猎头公司,以及产业联盟、行业协会、管理咨询公司等中介服务机构,提升其研发咨询、价值评估、市场推广、技术许可、知识产权保护等服务能力,全链条推动科技成果转移转化。建设高质量、专业化的科技成果转化服务机构,全链条、全过程负责专利成果及成果转化工作。在专利培育资助、专利申请、专利管理、成果转化、成果许可等全过程给予服务与指导,最大限度地挖掘有效专利、及时将高质量专利转化或许可。
4.完善科技成果转化孵化链条
深入推进“科技企业孵化器+创新创业”模式,鼓励社会资本设立科技孵化基金和新型转化实体。引导各类主体开展孵化器建设,发展创业投资、创业辅导、市场开拓等综合性科技成果转化服务。推动众创、众包、众扶、众筹等“四众”平台发展,大力发展创客空间、创业咖啡、创新工场等成本低、便利化、全要素、开放式新型创业孵化平台。探索开展海外孵化,出台政策鼓励更多地“走出去”,到欧美等创新策源地建立机构,引进和吸收国外科技创新成果。
5.加强国际科技成果转移转化
采用技术许可、转让或入股等方式引进一批国际重大产业技术或科技成果,推进国际联合研究中心、技术转移中心或成果转化平台、科技合作基地建设。鼓励高校和科研院所及企业积极承担或参与国际重大科技项目或产业化项目,吸引国际先进技术或成果在我国转化。
王刚等学者的研究表明,政府采购政策对自主创新的正向作用最大。硅谷的发展过程中,早期美国国防部的大量采购对科技企业成长起到了重要作用。政府对于电子产品的性价比要求较高,推动了生产工艺的发展,政府采购刺激了科技进步与产业发展。政府采购不仅在技术创新活动上可以很大程度地影响哪些创新可能或应该发生、哪些不能或不应发生,同时还影响到技术创新的进程即创新的供给以及创新需求变化的趋势,甚至还影响着技术的创新方向和未来的发展。
第一,在新兴产业和产品创新的支持方面,政府采购政策应着重从新产品认定政策、首购和订购政策、绿色产品采购政策、技术标准政策等方面予以支持。新产品认定政策处于核心地位。其应充分结合科技发展、产品更新的现实情况,围绕科技创新战略需求和经济社会发展重大问题,重点支持具有全局性、前瞻性以及未来市场空间大的新产品推广应用。首购和订购政策有利于降低企业研发成本和风险,形成支持自主创新产品的良性循环。绿色产品采购政策对于促进碳达峰、碳中和意义重大,有助于引导产业积极向低碳绿色转型。技术标准政策对于引导科技创新更具有战略意义,要引导企业进行研究开发布局并获取标准必要专利权,建设先进技术标准体系,带动形成具有较强竞争力的产业集群和品牌企业群,提升参与、引领国际国内标准化的能力。
第二,政府采购在具体操作执行环节上,要从注重程序的合规性采购向注重需求的专业化采购转变。其在提出采购需求、编制采购计划、实施采购项目、签订采购合同、评价采购结果等各链条、各环节均应实现专业化,充分体现对产业发展和科技创新的导向性。不能因单纯追求“最低价”等硬性标准,而错失具有创新潜力的高科技企业。在制度上应从“简”“放”“责”入手,一是简化政府采购管理;二是给采购单位适当放权;三是按照物有所值、结果导向的原则,强化采购单位的履约验收责任。
注 释:
①丁玮,於兴中:《美国大科技公司反垄断及其权力规制》[J],《中国政法大学学报》2022年第1期,第149页。
②余东华,李云汉:《数字经济时代的产业组织创新——以数字技术驱动的产业链群生态体系为例》[J],《改革》2021年第7期,第24页。
③陈璋,阚凤云,胡国良:《OECD国家数字经济战略的经验和启示》[J],《现代管理科学》2017年第3期,第12页。
④刘鹤:《必须实现高质量发展》[N],《人民日报》,2021年11月24日,第6版。
⑤中国劳动经济学会就业促进专业委员会课题组:《STEM教育与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J],《中国经济报告》2020年第4期,第68页。
⑥张杰:《中国关键核心技术创新的机制体制障碍与改革突破方向》[J],《南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4期,第108页。
⑦武汉大学中美科技竞争研究课题组:《中美科技竞争的分析与对策思考》[J],《中国软科学》2020年第1期,第1页。
⑧许可,张亚峰,肖冰:《科学与市场间的边界组织:科技成果转化机构的理论拓展与实践创新》[J],《中国软科学》2021年第6期,第64页。
⑨潘冬晓,吴杨:《美国科技创新制度安排的历史演进及经验启示——基于国家创新系统理论的视角》[J],《北京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3期,第87页。
⑩赵夫增,王胜光,程郁,等:《中国自主创新的战略问题》[J],《中国科学院院刊》2014年第2期,第15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