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程
(中国艺术研究院,北京 100029)
光绪三十三年五月初九日(1907年6月19日)《盛京时报》发表了《美术学堂开学》一文,文载:“女子师范学堂教习前田、服部两女史,因张学使,陶、张两观察等极力赞成在营务处胡同开设女子美术学堂,此事已纪前报。该学堂已于日前募齐学生于初八日午前十钟时行开学典礼,有张文宗、陶杏南观察及女子学堂总教习吕女史以下各教习,陶、张两观察夫人,邓夫人等临席。张文宗、陶观察、吕女史等登坛演说训示学生,盛极一时云。”文中提及有一女子美术学堂的开设。若论近现代女子美术教育的开端,可以追溯至1844年英国“东方女子教育协进会”(Society for Promoting Female Education in East)的爱尔德赛女士在宁波创立的宁波女塾,该校就开设有刺绣一科。虽又有1867年成立的上海经言女校开设有刺绣、手工等科,以及之后的美国基督教的圣玛利亚女校镇江女塾、上海中西女塾等都开设有与美术有关的科目,但直至1904年《奏定学堂章程》颁布,女子教育方面还是存在两个问题,一是女学未被官方正式认可,二是鲜有美术科目从女校独立而形成女子美术学堂。据《奏定学堂章程》中《奏定初级师范学堂章程》载:“外国初级师范学堂,除男子初级师范学堂外,有女子初级师范学堂;有一师范学堂而学生分男女并教者。但中外礼俗不同,未便于公所地方设立女学,止可申明教女关系紧要之义于家庭教育之中。”从中可知,女子教育虽有萌芽,但未有发展,更别提单独设立专门学堂。而随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学部:奏定女学堂章程折》的颁布,女子师范学堂、女子小学堂的设置才被官方提上日程,其中女子师范学堂设置科目有“修身、教育、国文、历史、地理、算学、格致、图画、家事、裁缝、手艺、音乐、体操”。其中最重要的当属修身一科,在该章程教育总要中第一目言:“中国女德,历代崇重,凡为女、为妇、为母之道,征诸经典史册先儒著述,历历可据。今教女子师范生,首宜注重于此务,时勉以贞静、顺良、慈淑、端俭诸美德,总期不背中国向来之礼教与懿媺之风俗。”可以看出,女子师范学堂并非以培养专门人才为第一要义,而是培养有益于家庭、社会风尚的女性为宗旨。在女子师范学堂课程中虽设置有今之意义上的美术类课程,然未提及培养专门女子美术生,那么奉天女子学堂的开设就值得重视!
奉天女学的兴起可以说离不开赵尔巽(1844—1927)的新政。赵尔巽于光绪三十一年四月初四日(1905年5月7日)任盛京将军,于光绪三十三年五月初二日(1907年6月12日)卸任。他在任期间重视教育,光绪三十一年八月初二日(1905年9月31日)与袁世凯、张之洞等人奏请“立停科举,推广学校”。会奏中言:“窃惟科举之弊,古今人言之纂详;而科举之阻碍学堂,妨误人才……故欲补救时艰,必自推广学校始;而欲推广学校,必自先停科举始。”清廷于光绪三十一年八月初四日(1905年9月2日)发布上谕:“即东西洋各国富强之效,亦无不本乎学堂……著即自丙午科为始,所有乡、会试一律停止,各省岁科考试亦即停止。”此后,赵尔巽在奉天开始大力引进人才充当教员,如吕惠如、吕眉生姐妹,还有许多外籍教师,“两级师范学堂聘请原日本文部省督学森本清藏为正教习,聘请东亚同文书院毕业生南洞孝讲授日语;女子师范学堂聘请美国大学文学士前田茂子教授理化、英语、数学、图画,聘日本女子大学文科毕业生服部升子教授体操、手工、音乐;蒙养院聘请了山口政子、前田深子为保姆。尾见五郎在奉天中学堂教理化、博物;原东京语言学校校长前田岩吉在方言学堂教授日语。此外,日本人朝桥义孝受聘于实业学堂,隈元诚二在赵氏育英学堂任职”。同时赵尔巽还鼓励留学,并亲自拟定了《奉天留学生章程十二条》,对学生各项进行规定,并鼓励女学生留学。1905年,奉天政府与日本实践女子学园签下了每年派15名女学生于该校留学的约定。至1907年,派出了23名公费生前往该校留学。据统计,奉天的各类学校1905年只有49所,而发展到1907年则为1352所。1906年,赵尔巽在任期间还提拔张鹤龄为奉天提学使。张鹤龄在奉天兴建图书馆,严办学堂,设教育官练习所,聘请国外教员在该所讲演教育之道。《盛京时报》曾称赞了赵尔巽此项功绩,文中说道:“赵次帅,自到任后热心教育,振兴学务,于是省城学堂林立,学生日多。”
在全国女学兴起,以及赵尔巽大兴教育的背景下,奉天开始涌现出了一批女子学堂,其中最著名的即官立女子师范学堂。该学堂于1906年7月创立,地址设在奉天省城东华门外八旗协领衙门。开班之初有简易科甲班学生31名,工艺科乙班学生32名。据《大公报》(天津)载,奉天女子师范学堂“延吕惠如女士为总教习”。又据《大公报》(天津)中《人间最乐之生涯》一文的署名可知,该校教务长为吕清扬(吕眉生)。上文中所提日本人前田茂子与服部升子为重要的教习。除了该官立女子师范学堂外,从《美术学堂开学》一文中可知,该学堂是由学使张鹤龄等人提议创办,从开学典礼参加人员来看,场面较大,证明此学堂在当时还是有较为重要的地位。然而,我们对当时的美术学堂还是存在疑问,为何美术学堂在中国兴起之时要与女子存在关系。我们可以首先确定女子师范学堂与女子美术学堂关系密切。据《盛京时报》载:“日本前田、服部两女史创设女子美术学校,张学使甚为欢悦,出示力任保护。前该女史请学使夫人为监督学使,以回籍辞之。现师范学堂教务长吕眉生女史学问优长热心教育,愿自贴车马费为该校任教育义务学使,即下照会请该女史为该校名誉校长,以助前田女史之志。”由此可知,该学校创办者为女子师范学堂的两位日本籍教习,而名誉校长与教育义务学史是女子师范学堂教务长。又据《盛京时报》载:“美术学校开学后,以中文教习不敕教授,现经女师范学堂肇、张、阎三女教员热心担任,由美术学校呈明学使,刻已由学使照准札饬女师范学堂知照矣。”由于美术学堂教员不足,所以中文教员也是由女子师范学堂教员担任。
奉天女子美术学堂于光绪三十三年农历五月初八日(1907年6月18日)开学,开学前夕,《盛京时报》发表了《创设女子美术学堂》一文,文中说道:“女子师范学堂日教习前田、服部两女史因清日官绅之劝告,大南门营务所胡同新设女子美术学堂以教授技艺,拟于月之二十五日举行学堂开学典礼。闻专招年纪十二岁以上之中国女子,学课分学术、手艺两科云。”按文中所载,该学堂在大南门营务处胡同开办。大南门在今沈阳市沈河区,大南门附近的奉天公署沈河区公安分局,该局对门本为藏修等胡同,现该胡同已为和平区政府,而营务处按其位置在藏修胡同后方,现营务处已无,而在沈河区政府后身现为少帅府后巷,因此该巷大致是营务处胡同的位置,该巷现还存有古建筑,美术学堂的位置大致在少帅府后巷的古建筑群之中(图1)。我们再看该校入学年龄,据《奏定初等小学堂章程》载:“初等小学堂限定七岁入学(即外国之满六岁入学)。兹当创办之初,暂行从宽变通,年至九岁、十岁者(即是满八岁满九岁),亦准入初等小学。”如果以最小年限七岁计算,按民国学制(初等小学五年为限,高等小学四年为限),十二岁为高等小学一年,此年龄未达到高等小学毕业标准。又据《奏定女学堂章程》载,就读女子师范之前“以毕业女子高等小学堂第四年级、年十五岁以上者为合格。其毕业女子高等小学第二年级、年十三岁者亦可入学;惟当令其先入预备科补习一年,再升入女子师范科”。因此,以十二岁作为女子美术学堂标准,即未达到女子师范学堂的入学标准。然《辽宁教育史》载,该校“位于省治大南门里故营务处侧。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设立,次年四月开学,招收高等小学毕业生(女),专习缝编刺绣各科,3年毕业。该校成立后不久便停办”。首先开学时间《盛京时报》有明确记载是光绪三十三年五月初八日,因此该记载有误。而又云招收高等小学毕业生(女),此又有误,民国高等小学一般是十五岁左右毕业,十二岁女子明显未达到高等小学毕业标准。
图1 少帅府后巷,营务处胡同今之大致位置(本文作者摄)
从学生年龄上可知,女子美术学堂的等级要低于当时的女子师范学堂,因此该校存在着非专业美术院校的可能性。从专业分科上看,该校分学术与手艺两科。据现材料无法判断学术科的设置问题,但手艺一科我们可从女子师范学堂课程设置看出端倪。《奏定女学堂章程》对手艺课程有要求:“其要旨在使学习适切于女子之手艺,并使其指手习于巧致,性情习于勤勉,得以补助家庭生计。其教课程度,可就编织、组丝、囊盒、刺绣、造花等项,酌择其一项或数项授之;此外各种图样,凡有适切于女子之技艺者,均可酌量授之;并授以教授手艺之次序法则。”从中可知这些手艺基本是女工,或者是工艺美术,并未涉及有绘画、雕塑等科目的设置,而当时图画其实也是单独设科。这或许与清末时期国人对美术的理解有关。陈振濂曾就“美术”一词进行考证,他认为:“‘美术’一词的被引进,在最早的理由并不是美术(绘画、图画)的,而是哲学、美学的。”我们在查阅《奏定学堂章程》与《奏定女学堂章程》时会发现,只涉及图画的课程设置而未有美术。在1903年一份调查录中却发现上海务本女塾中有美术一门课程,然而在文中其他学校未记载美术一科,只有图画或绘图一科。而在《务本女塾增设初等、高等女子小学规则》一文中却发现初、高等小学皆有图画、唱歌、手工科目,这是1903年那份文献中所未有的。在1908年《纪务本女塾恳亲会》一文中也未记录有美术一词,只有图画、音乐等项目。因此,1903年调查报告中的美术应与图画、音乐、手工存在关系。这一方面证明,美术在清末被引进时不仅仅代表着陈振濂所言的哲学与美学,同时证明着其与图画、音乐、手工有关。陈振濂自身在研究“美术”一词刚传入日本时的翻译就有以下论述:“1872年即明治五年,明治政府向下属各知事、知县转发了这份邀请书的日译文本,希望把参加博览会作为维新举措之一环来作动员,组织产品展品参加欧洲的博览会。在同时转发的附件即‘展览分类说明书’中,对展览作了如下说明——第22区:作为美术的展览场所用。第24区:展出古美术品及爱好美术者的作品。又,第二种:各种美术品比如青铜器与烧画陶瓷器各类形象等。第25区:今世美术品。此外,在第二条目中,对‘美术’一词由日本译者做出如下解释:美术:在西洋是指音乐、画图以及诗学等内容。”由此可见,在日本,“美术”一词具有比今天更广泛的含义,其包含有工艺、音乐、图画以及文学等。因此,中国在从日本引进“美术”一词后将其理解为图画、音乐、手工亦不足为过。另一方面即证明,奉天女子美术学堂将手工艺定义为美术,是清末引进新文化背景下,词语定义多元化的结果。从这一点亦可以看出,奉天女子美术学堂并非我们今日所言之专业美术学院。
从师资力量上看。名誉校长吕眉生(图2)本在天津女学任教,但于1907年突然离津。《大公报》(天津)曾发表《恭送女史》的新闻,文载:“天津女学堂教习吕眉生女史初八日由津往京,是时该堂教习并同女生等齐赴新车站恭送。”文中初八日应为光绪三十三年四月初八日(1907年5月19日),而按该年五月初三(1907年6月13日)《盛京时报》发表的《女子美术学校之名誉校长》一文,显然吕眉生已到达奉天,前后不到一个月时间则表明吕眉生由津入京实则是前往奉天任职。有关其原因在《葂丽园随笔·赵次山将军》中有一记载:“而调川督濒行亲临女校温勉诸职教员有加,并语提学使阳湖张鹤龄太史曰:‘吕某,吾招之来匪易其薪颇厚,吾去后勿剋减勿更动,俾养其母也。’”按吕眉生所载其为赵尔巽聘请之人,而据前述《大公报》(天津)中《女学得人》所载,其姐吕惠如已于1906年被聘为奉天女子师范学堂总教习,而吕眉生晚一年前去或许与其姐推荐有关。问题又在吕惠如、吕碧城、吕眉生三姐妹本皆在天津公立女学堂任教。该女子学堂由吕碧城与英敛之等人于1904年合力开办,吕碧城任总教习,而在《大公报》(天津)上《读清扬女士书端中丞奏兴女学事感言》一文中载:“女士家学渊源一门风雅,其长姊、季妹现为天津公立女学堂之教习,于虖此邦之人可谓幸福天下。”清扬即吕眉生,其长姊即吕惠如,季妹即吕碧城,从中可知1905年年末,吕惠如与吕碧城此时皆为天津公立女学堂总教习,可见吕惠如在该校还是具有较为重要的意义,而吕惠如与吕眉生相继离开吕碧城前往奉天任教就成为一问题。在吕眉生《辽东小草》一文中载:“她们姐妹的反目,是在民国成立以后的事。”所以此时她们之间不存在矛盾激化,虽英敛之日记有载1905年2月吕惠如与吕碧城争吵一事,然吕碧城于第二日即向吕惠如道歉,只能算口角。在《辽东小草》中有《寄和碧城》四首诗与《伯姊惠如》一首诗,《寄和碧城》其一言:“已看苍狗悠悠尽,何事人间伫苦辛。好向天风听涛去,自由自在两吟身。”由此可见,吕惠如的由津入奉应不属于姊妹之间关系不合而走,应是前往振兴女学的可能性较大。而吕眉生之所以晚去一年应与其受伤有关。《大公报》(天津)载:“本月初三日有公立女学堂教员吕眉生在东北隅马路官银号旁被电车轧伤,左腕筋断骨碎,昏不知人……”因吕眉生此次受伤较为严重,所以暂时无法从事教学,进而推测此乃吕眉生晚去一年之重要原因。吕眉生是一位女学的积极倡导者,光绪三十一年十一月初四日(1905年11月30日)于《大公报》(天津)发表《书端中丞奏兴女学事》,1905年《教育杂志(天津)》第19期转载,文中有言:“我国教育之腐败,至今可谓极矣。然十年前嚣嚣之论,兴学堂、废科举,今日始实行之。夫兴国要在人才,人才端赖教育,而论者以学堂兴科举废,遂谓兴国之本,可以立矣。殊不知,本犹有本,瞢焉未察,教育偏重于一部分,未能普及,而教学者终日懃懃,其效果终乃泯泯,不得与同种同文区区岛国之后起日本,互雄角峙于东方。其故何欤?是在不端本之本,而治枝之本也。夫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女,本之本谓何?女学是已。试观五洲之国,女学昌,其国昌,女学衰,其国衰,女学无,终必灭之,此皆有历史可徵,非过言也……”吕眉生将女学与国家昌盛联系在一起,足以见得其有爱国情怀与争取女性积极独立之情怀。而赵尔巽正好兴办女学求才若渴,而吕惠如与吕眉生正好有了施展才能的机会,至于吕眉生是在吕惠如的介绍下进入的奉天,还是在此之前为赵尔巽闻其名聘任还有待考证。但吕眉生一直是以倡导女学及文学出名,未见其在绘画上有造诣。而前田茂子为美国大学文学士,服部升子毕业于日本女子大学文科,二人皆非今日所言之专业美术学院毕业,她们在奉天女子师范学堂教授手工,未见其教授绘画。因此,从主要教员设置上看,该美术学堂非今日之专业美术学校。
图2 奉天女子美术学堂名誉校长吕眉生(17)图片来源:《香艳杂志》1915年第10期,第1页。
将女子美术学堂办成以手工为主导的学校其实是受到了历史的制约。鸦片战争之后,我国开始引进西学,然而受“西体中用”的影响,即便此时从西方引进了艺术,也被看成是“技”之流,备受排挤。如19世纪50年代开设的土山湾工场招收学徒,学习制作雕塑、绘画,然此类作品多是宗教美术品,用作宣传宗教,此即以工艺美术态度自居。洋务运动之后,为自强自救,洋务学堂兴起,其教学内容为“西文”与“西艺”,培养西文人才的学堂如京师同文馆(1862年)、上海方言馆(1863年)、广州同文馆(1864年)等,其要旨是培养西文翻译人才。而“西艺”并不是指我们今日之艺术,而是设立军事学校与专业技术学校,如上海江南制造局及其附设的机械学校(1865年)、福州船政局及其附设的船政学堂(1866年)、天津水师学堂(1866年)、广东陆师学堂(1886年)、广东水师学堂(1887年)、天津军医学堂(1893年)、湖北武备学堂(1895年)、南京陆军学堂(1895年),以及电报学堂、矿学堂、化学堂、工艺学堂等。从学堂开办来看,此皆实业学堂。而此类实业学堂也开设有与今日美术学校相似的制图、设计等课程,但是更为注重实用性质。当然,这就给后世的教育提供了发展的基础,即重视实用,如李瑞清创办的南京两江师范学堂在1906年设置有美术师范科,其中有用器画。由此可知,新式美术教育是以工艺美术教育与实科教育开启的,而这两类都是强调实用性价值。也就是说,从中国传统师承制教学模式,到现代性的学校,美术一科最早是依附于实用学科而出现的,而非以审美为目的去开展的。甲午海战之后,维新派进行变法,此时教育突破了“西文”与“西艺”的局限,“西政”的内容融入到教学中来,教学上增设了一些人文学科。虽维新派强调开民智,贫民也有机会进入学堂接受教育,然学堂仍以实业学堂为主。从维新运动失败到废科举,实业学堂依旧为主流。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袁世凯上奏崇实学、重实科,并认为:“作养人材,实为图治根本。”而科举考试也被认为是“空言究非实诣可比”。倘若科举不停,“士人皆有侥幸得第之心,以分其砥砺实修之志”。因此,为能更好地培养出为国家服务之实用人才,非实用之效的科举取士需废除。《奏定学堂章程》和《奏定女学堂章程》的颁布当属如此,即培养实用人才。《奏定女学堂章程》学科制度章第二言:“无论男女均须各有职业,家计始裕。凡各种科学之有关日用生计及女子技艺者,务注意讲授练习,力祛坐食交谪之弊风。”女子学堂虽十分强调女性修身养德,以培养有益于国家、家庭发展的女性,然也强调了女子生计与技艺方面的内容,属于实用性教学,这明显是希望推广普及性教育。吕眉生在《〈辽东小草〉自序》中也说道:“今日之世讲求实学,虽毕业生致力,犹惧不及。”因此,奉天美术学堂是在重视实业的环境下所兴起,而与重视美育关系并非十分密切。兴实学,美术学堂即重视手工,只有这样才能培养女子最基本的生活技能。就这一点而言,当时人们对美术的理解存在着时代性,即美术在当时可以理解为手工艺制作。
奉天美术学堂于光绪三十三年农历五月初八日(1907年6月18日)开学,然而到光绪三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八日(1908年1月1日)《盛京时报》上发文言道:“奉天私立之美术女学堂共有女学生三十余名,皆南门外左近之人,自监督以至各教习皆尽义务不支薪水,现因搬移校地经费不足,禀请提学使作为官立,并请每月筹措经费百元,不知提学使如何批示也。”从上可知,该美术学堂为私立学堂,因该学堂由奉天女子师范学堂教员发起,又有奉天女子师范学堂教务长吕眉生充当名誉校长,因此该学堂还是存在为奉天女子师范学堂附属学堂的可能性,但是按从女子师范学堂调教员到女子美术学堂还得承明学使,又因女子师范学堂为官立,而女子美术学堂为私立,因此证明女子美术学堂其实是相对独立的学堂,至于二者的内在关联还有待于进一步探讨。作为私立美术学堂,该学堂在开学不到一年即遇到了经济状况,希望申请官立,然1908年之后《盛京时报》再无该女子美术学堂任何消息,可知该学堂可能在1908年因经济问题停办。
因此,作为辽宁省第一所以美术命名的学堂并非专业性的美术学校,而是以与女性生活紧密相关的手工为中心的实业教育,用以普及女子教育,为女子生活提供保障的学堂。当然想要普及女子教育,就当时情境而言基本无法实现,但展现积极的思想面貌,还是值得肯定的。洋务运动以来,绘图科目只是依附于实业学堂,直到师范学堂的成立,绘图、手工科目仍是作为课程的部分。然而,女子美术学堂的出现将手工从师范学堂中独立出来,这一方面证明当时我们对美术的理解与今之含义不一;另一方面来看,我们已经突破了传统的美术教育体制,即由洋务运动的启蒙过渡到了相对专业的美术学堂上来。所以,作为中国美术的现代性转向来说,女子美术学堂充当着启蒙向专业性裂变的一个中间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