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瑷琳 马岩峰
语言的功能是语言学领域研究的重要理论之一,语言作为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桥梁和纽带,其在形成和发展的过程中塑造了多种功能,语言的多功能性也是人类语言的重要特征。多年来,不同语言学家从不同角度出发,对语言的功能进行了深入的探究并得出了不同的结论,在语言领域,布拉格学派Jakobson的语言功能论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1960年,布拉格学派语言学家Jakobson在他的一篇著名的文章《语言学与诗学》中,首次提出语言的六大功能:所指功能、情感功能、意动功能、寒暄功能、娱乐功能和元语言功能。同时,Jakobson也指出,语言的六大功能从整体上存在稳定性、效应性、交织性和灵活性的特征。
所指功能是语言最基本的功能,指说话者对“信息的描述”。所指功能一般不会引起一连串的动作,但却可以描述事实的存在。语言的意动功能是指说话者借助语言对听话者提出指示和要求。例如,教师当着全体学生的面说“全体起立”的时候,这句话就执行了语言的意动功能,学生听到教师的话会毫不犹豫地站起来。语言的情感功能指语言可以表达说话者自身的情感、态度、观点、看法等,比如在网络上用语言攻击别人,或向别人点赞。语言的娱乐功能即诗学功能,是指用语言进行创作性娱乐,如编写歌词、编写相声等等,人们唱歌时,歌词执行的就是语言的娱乐功能。语言的寒暄功能侧重于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面对面的交谈建立社交关系,并不侧重于实体思想的表达,生活中的打招呼、问候等话语都体现着语言的寒暄功能。例如,老张晚饭后遛弯遇到老李,随口问一句“吃了吗老李”,老李往往回答“吃了,吃了”。在这里,老张的话并不是询问老李是否已经吃过晚饭的事实,“吃了”只是一句客套话,相当于英语中的How do you do。元语言功能是指用语言来阐释语言,人们平时遇到的定义、数学定理、物理公式等,都执行着元语言功能。
2020年是网络流行语异常火爆和流行的一年。这一年由于新型冠状病毒的影响,大家蜗居在家,几乎工作、上学、交水电煤气费等行为都是通过网络完成的,男女老少也纷纷通过网络来吐槽他们对冠状病毒的看法。2020年,网络和人们的关系更近了,这一年,网络流行语体现出“一短三强”的四大特征:实效性更短、缩略性更强、幽默性更强、置换性更强。本文在语言功能的视域下对2020年网络流行语的“一短三强”四大特征做详细分析。
2020和2019年网络流行语实效性对比(单位:月)
(一)时效性更短——语言功能的稳定性更差。时效性指的是某一网络流行语从其出现到消退的时间跨度。以2020年为例,网络语言的实效性较前一年更短,经过课题组的问卷调查,2020年绝大部分网络流行语实效性为3~7个月,均值为6个月;而2019年绝大部分网络流行语实效性为11~18个月,均值为12个月。
Jakobson的语言功能论首先强调语言功能的稳定性。调查表明,虽然2020年网络流行语更时尚、更风靡,但网络流行语“过季”的越来越快,其意思只能维系几个月,不久之后要么这种网络表达语渐渐消失,要么被新生的网络语言所代替,终究逃脱不了被广大网民遗忘的结果。所以说,2020年的网络流行语实效更短、语言功能的稳定性更差。
(二)缩略性更强——语言功能的总效应变强。网络语言的缩略性体现在形式的简洁度和使用的便捷度上。2020年,在疫情下,网络流行语实现了突破式发展,出现了许多比词语更简便的拼音缩写的形式,如当在快手或抖音上想表达对某主播的崇拜之情,就可以打出“yyds”(永远的神);当觉得某一视频特别搞笑,就可以打出“xswl”(笑死我了);当别人推荐电视剧时,通常会问结局是“BE”(Bad Ending)还是“HE”(Happy Ending);当在网络上撩妹时,对方可能打出“IM”(I am Married)或“IS”(I am Single)这些日常生活中的例子,都反映出网络语言的浓缩性特征。
从布拉格学派语言学家Jakobson的语言功能视域下分析,虽然2020年网络流行语的缩略形式更多,词组的缩略性更强,但这种缩略丝毫没有负向影响到语言功能的表现,甚至可以说,在网络语言浓缩型更强的情况下,语言功能的总体效应也表现得更强。
(三)幽默性更强——语言功能的交织性更明显。网络语言具有幽默性,表现在其诙谐轻松的语体风格。在网络的不断发展和部分自媒体的带动下,大批的具有幽默感的网络流行语出现。比如“我不是不想减肥,我只是怕反弹而已”、“有些人就是四,除了二还是二”、“你们俩的智商放在一起正好是个歌星——伍佰”等等。再如,“QAQ”,在这里,字母“Q”和“A”失去了其自身含义,组合后用语表示哭泣悲伤,可以把A旁边的两个Q理解成眼睛,而A是张大的嘴巴,因字形与哭泣的表情很像故被使用。虽然这种使用表达的是失落的情感,但却可以给对方以诙谐幽默的感觉,换言之,失落的情感在网络上也可以通过幽默的方式表达。
从Jakobson的语言功能视角看,2020年网络流行语更新诙谐幽默的背后,影射出语言功能交织性更强这一事实。通常来说,一句话只执行一种语言功能,而幽默的流行网络语言可能同时执行几个功能。以“QAQ”为例,如果上小学的妹妹在网络上朝上大学的哥哥索要零花钱,哥哥拒绝,妹妹就会打出“QAQ”,这时“QAQ”至少执行两个功能:一是情感功能,用来描述自己伤心的情感;二是意动功能,哥哥看到这个俏皮风趣的表情,可能会顿时爆发出对妹妹的疼爱和怜悯,从自己的生活费中给妹妹挤出一部分零花钱。所以说,幽默的网络流行语使语言功能的交织性更加明显。
(四)置换性更强——语言功能的灵活性更大。语言的置换性指“非标准语言的标准化”,即一种错误的语言在特定条件下变成了正确的语言。例如,安徽省六安市,“六”的正确读音应该是L,但是99%的中国人都读成了LI,读的人多了,自然也就不觉得读成“六安”(LI’AN)是错的了。由于网络流行语非常受大家欢迎,而大家在接受并使用网络流行语时,并不会特别计较这种表达方式是标准还是不标准,所以网络流行语的置换性更强。例如,“蟹蟹”(谢谢)、小盆友(小朋友)等等。如果现在一个人在网络上打出“谢谢小朋友点赞”可能会被对方认为是土老帽而不愿意和这个人继续沟通,但如果打出“蟹蟹小盆友点赞”,对方就会认为这个人是时尚的文艺青年而愿意和他沟通。再如,“真香”源于一类电视节目中主人公的一句发言,后被广大中国网友用来表述“因为特定的某个人一开始表现出拒绝态度但下一秒又会老老实实妥协于前者”的现象。因此“真香”其实就是代表了“打脸”的意思。
从Jakobson的语言功能视角看,语言功能的灵活性指语言意思的表达并不死板地依赖于语言的形式。例如,在网络语言中,当网民表示谢意的时候,这种“表示感谢”的情感功能并不死板的依赖于“谢谢”或“感谢”二字来表达,也可以依附于“蟹蟹”二字至上;对孩子的“心疼和喜爱”这种情感功能也并不完全依赖于“小朋友”三个字来表达,“小盆友”三个字同样可以拉近与小朋友的距离。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在网络流行语中,对孩子表示感谢这一情感功能就可以依附于多种文字表象之上。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推断出,2020年网络流行语言呈现出实效性更短、缩略性更强、幽默性更强、置换性更强的“一短三强”式语言特征,这四大特征折射出语言功能存在稳定性更差、总效应更强、交织性更强、灵活性更强这四大趋势。从Jakobson的语言功能视域下分析2020年网络流行语的特征,研究其背后语言功能的大体走向和变化趋势,有利于把握时代背景下年轻一代在网络环境及虚拟背景下的思维模式、表达方式和心理诉求,并且能够更好地对网络语言文化进行规范,并考量是否有必要将网络语言由描述性过度至限定性。随着语言学不断的发展,对网络流行语的研究会更具体、更科学、更深入、更透彻,必将有力地推动网络媒体的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