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锡伯族聚落形态探析

2022-02-11 12:03冯甜甜FengTiantian
华中建筑 2022年1期
关键词:锡伯族院落民居

冯甜甜 | Feng Tiantian

塞尔江·哈力克 | Saierjiang Halike

张 巧 | Zhang Qiao

公元1764年,乾隆为加强伊犁地区防务,调四千多锡伯族兵民到伊犁屯垦戍边,形成八牛录军事驻防格局。“牛录”是八旗军政单位的名称[1],现意为乡镇。锡伯族聚落是新疆基层屯垦戍边的历史产物,同时是研究清朝边疆旗屯城堡聚落的典型实例。本文根据影响因素和聚落肌理两方面出发,通过历史和现状的结合,探析聚落的的形态和演变特征。

1 锡伯聚落概况

1.1 锡伯族聚落现状

锡伯族迁移至新疆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至今已有250多年。锡伯族初驻扎于绰霍尔渠沿岸(图1),成大分散、小聚居的聚落形态。道光二年后,因环境因素和军事需要,迁移于察布查尔渠沿岸,形成南北宽约10km,东西长约44km的狭长区域,为现八牛录布局形式(图2)。现聚落第六牛录发展成为察布查尔县的县城,位于整个锡伯族聚落中心位置,其他各牛录均发展为乡镇,各乡镇之间相距2~4k m,并通过察爱公路和察坎公路道路串联。聚落之间穿插一些其他小村落和农田,形成一个锡伯族聚落群(表1)。

表1 锡伯族聚落概况

图1 清乾隆年间锡伯营城堡布局示意图

图2 锡伯族聚落现状分布图

1.2 聚落肌理特征

(1)街巷格局

每个聚落以十字大街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扩张,聚落原城区范围为中心向外展开。聚落内建筑布置较为密集,道路构架以棋盘式,布局规整,主次分明。道路等级为三级:一级道路宽约12m;二级道路宽约6m;三级道路宽约1.5~2.5m。一、二级道路可通行车辆,两侧均布置水渠和树木;三级道路仅能通行人和牲畜,布置有道路、水渠或树木,是居民出行、相互往来和邻里和睦的通道。聚落内的水渠成网格式布局,布设于街道两侧,并与道路平行,形成“家家门外有树木,户户门前有流水”的街巷特征。聚落中院墙与道路平行,形成规整的街道界面,使街道的规整性和美感增加。院落入口处设有约1.5~3m宽的入户小桥,围墙与街道之间栽种花草,布设座椅。其中一些聚落南侧分布泉水和墓地。原城区外围区域,道路曲折,局部道路两侧无水渠和树木(图3)。

图3 聚落肌理图

(2)公共空间

①泉水公共空间:按分布特点分为村内交叉口型、村内街边型和村边型。泉水出露位置与街道、交叉口相结合,形成聚落公共空间。该公共空间既是居民的饮用水源又是居民们休闲娱乐的活动场所。

②三角形公共空间:按使用特点分为服务空间型、休闲娱乐型和入口空间型。休闲娱乐型是居民闲暇时间的活动场所,多栽种树木和布设座椅;服务空间型多摆放路标、垃圾箱和居民堆放草垛等服务设施;入口空间型是居民利用道路拐角空间作为院落入口,增加其入口空间的面积(图4)。

图4 公共空间节点图

1.3 聚落建筑特征

(1)民居建筑特征

院落为南北长的矩形,面积约2~4亩[2],多建有水渠,用以灌溉院落内农作物,院墙为高约1.5m的夯土墙,院落布局特点如下:

①前后两区:以民居分界,各设一门,均通向街巷,人车从前门进入,牲畜从后门进入,洁污分区明确,两门之间设有一条道路,连接院落前后街道,方便通行。前院为洁区,一般设有花池,种有果树、葡萄架和各种花卉等,并搭设高架棚和辅助用房,为夏季乘凉和存放物品等用处。后院为污区,主要为耕种和畜牧所用,因常年盛行东风,居民大多将畜牧的圈房设在院落北侧,与街道平行建造,舍与住房之间耕种农作物与蔬菜,有效地避免了气味对居所的干扰。院落东侧多与街道垂直栽种杨树,网格形种植布局与道路布局相呼应,有效改善气味对邻里的干扰和减小风力对居住环境的影响,并改善聚落整体环境。

②前中后三区:以民居和现代居住建筑为分界,前后院为洁区,供人居住生活,布设辅助用房,栽种花草树木;中院为耕种畜牧使用,按其功能又分为东西两区,分别为耕种和圈房;院落布设前后门,前门供人行走,后门成为人畜通用入口。

聚落形态通过以上两种院落形式变得更加丰富多样(图5)。

图5 院落布置示意图

民居作为锡伯族聚落的象征,是锡伯族生活方式的体现,根据锡伯族现存民居调研,其中多为“一”字型、“L”型和仿劈夏以旺三种,“一”字型是延续了原锡伯族民居形式,迁移新疆后,民居在适应环境和借鉴当地民居特点情况下,形成“L”型或仿劈夏以旺形制的民居类型。因相同的居住环境和文化特点,民居均为坐北朝南偏东的单层生土建筑,并与街道近似平行。建筑为抬梁式结构,平面布局以“一明两暗”的三开间为主,屋顶大多为人字形屋顶,一般为7根和5根大梁,20多根椽子,建造材料均使用生土、木材和芦苇等。民居颜色以白色和浅蓝色为主,使聚落给人以清晰自然感,奠定聚落主色调。相同建造材料和方式,使民居建筑形态趋于一致,聚落肌理清晰(图6)。

图6 民居建筑平面类型图

(2)公共建筑特征

锡伯族聚落内建有娘娘庙和关帝庙[3],寺庙是居民祀奉祖先和举办大型活动的重要空间,是明清锡伯族精神文化信仰在空间上的反映,是聚落内重要的公共空间,聚落内的大型活动在此举行。寺庙均分布于聚落北侧,因聚落初建时,居民多居住城南,城北较为荒凉,所以居民将寺庙修建于城北,象征镇压城北邪气(图7)。寺庙分为街间型和沿街型:沿街型占地面积较小,入口仅向道路一侧开设,一般为一个出入口,寺庙内公共空间较少。街间型占地面积较大,一般与2~3条街道相连,分设2~3个出入口。寺庙的建造材料和屋顶形式与民居建筑类似,相似的建筑类型使得聚落内建筑肌理统一。寺庙建筑风格独特,屋顶为人字式和勾连搭式,其下设有台基,高度在750~1000m m之间。台基的存在使得寺庙建筑整体高于民居建筑,这种建筑风格在聚落内有绝对的识别性和标志性(图7)。为现今修缮图。

图7 公共建筑分析图

2 锡伯聚落形态影响因素辨析

2.1 自然环境因素

锡伯族聚落形态的主要自然环境因素为河流、泉水、地形地势和风向。

①河流与聚落形态有密切联系,乾隆三十一年,村落坐落于绰霍尔河两岸,道光年后各牛录陆续向察布查尔大渠以北迁移,一、三牛录毁城建房时期,以原城堡为中心,大部分建筑向河流一侧延伸。牛录中建筑的布局呈现出北疏南密的特点[4]。

②历史上泉水是聚落生产和生活的重要资源[5]。现今,泉水在聚落依旧起着积极的作用。察布查尔县受南高北低的地势条件影响,斜坡平原分布大量出露泉水,部分聚落坐落于泉水密集分布地区,以八牛录为例,根据原城堡城墙残留遗址可看出,聚落内大部分泉水分布在城南,是居民重要的饮用水资源。以一牛录、三牛录和四牛录可看出,聚落后期发展以泉水为点,形成局部团状分布。

③聚落位于斜坡平原,部分聚落缺少防御性地形优势,以屯垦戍边为目的锡伯族,需要通过修筑城堡来抵御外敌,因此八城堡聚落群形成。在城堡规划中,较为平坦的地形为城堡内平整布局和矩形城墙建设提供有利条件。

④聚落内盛行东风,年平均风速2.5m/s,最大风向为西风,风速28m/s[1]。为减小风力对居住环境的影响,聚落周边和内部栽种大量树木,形成聚落内小气候,有效改善聚落环境。

2.2 军事防御因素

古代新疆人烟稀少,土地辽阔,大量的绿洲未被开垦,锡伯聚落屯垦戍疆,以旗屯的方式存在。“旗屯”始源伊犁地区,内屯民为八旗兵民[6]。锡伯族抵达伊犁后,因选址驻营考虑军事驻防需求。从《西域水道记》“渠北地隘,虑在无田;渠南阻崖,患在无水”[7]。可知锡伯营初驻军时,在没城堡保护的情况下,利用地形环境形成军事防线,各牛录分别利用南侧险峻的阻崖和绰豁尔河,形成易守难攻的防御屏障。聚落迁移至斜坡平原后,修建旗屯城堡。古意中“堡”,是指居住或屯驻地区,用土或石围合成的军事防御小城[8]。

①城墙和城壕的修筑,使聚落空间形态紧凑,极具向心性,缩短外围边界线,加强聚落防御性。②城堡内布设防御性构筑物,巷道式民居、“牛录”档房等办事机构、粮库和牢房等[9],有利于军事防御。③棋盘式路网布局,敌人进入城堡后因规整统一和宽敞的道路失去方向感并且无处藏身。胡同和环途道路的设置,主要功能为便于传递情报、疏散人群以及快速组织军民。④城堡内居民的防御性意识较强,约1.5m高的院落围墙保护了居民的个人安全,前后门的设置,有效连接院落前后街道,为战争时期快速传递消息、集结军队提供了有利条件。

2.3 生产方式因素

锡伯族先民以“畜牧迁徙、射猎为业”,因此锡伯族到达伊犁前,安排其游牧屯田,以游牧为主业[10]。抵达伊犁后,因伊犁将军发现锡伯族善农耕,而非游猎。《伊江汇览》载:“如锡伯之力农也,男耕女织,终岁勤俭。”[11]原本计划以游牧为主业的驻军方式更改为以农耕为主的驻军方式,筑城戍边,将各城堡建于伊犁河南岸,形成城内居住,城外耕种、辅以捕鱼、狩猎、养殖业的聚落空间形态特点,聚落依河流而建,城内布置密集水网,院内还设有水井,以供居民使用。畜牧的耕种方式使每家每户均设圈舍饲养牲畜,锡伯族通过耕种和畜牧,居民日渐富足,城堡内建筑密度增加,聚落空间形态不断改变。

3 锡伯聚落的形态演变

锡伯族聚落发展分为两个重要时期,分别为城堡发展时期和自然村落发展时期。

3.1 城堡聚落发展阶段

锡伯族城堡规划是一个不断完善的过程,从未迁址的一、三牛录可知,城堡初建时是根据地形地势而建,其规划并不完善,城墙为不规则圆形,道路并未垂直相交,道路等级仅为简单的二级,城门设置若干。而其他各牛录均有迁移,在多次先筑城后迁移的过程中,城堡规划不断完善,军事防御特点更加明确,形成一套独具锡伯族特色的城堡聚落形态。锡伯族城堡不仅有军事防御特点,并兼顾锡伯族人民生产生活。城堡布局特征如下。

八个牛录城堡均具有军事、政治及经济职能,修建在地势较为平坦的斜坡平原上,平面呈长方形或方形,个别表现为圆形(一、三牛录),周长约2~4 km之间。城堡防御层次分为道路、城门、城墙和城壕。城墙约高5~6m,宽3~4m的夯土墙[12]。内设环涂,便于迅速调配兵力[13],外设城壕,可防御敌人。城墙上建有女儿墙、垛口、射击口和车道,分设隐蔽堡和城门,城门数量一般3~4个。

城内道路与水网呈双棋盘式布局,道路可分为十字大街,东西街道和胡同三级,道路交叉口为十字形和丁字形。南北主街两侧布设衙门、校场、档房和粮仓;一般街道为居民入户街道,主要为东西向街道,可通行车辆;胡同分布于东西街道之间,仅可步行和骑行,以供快速传递消息。寺庙位于主街的一侧布设(图8)。

图8 城堡布局示意图

3.2 自然聚落发展阶段

(1)城外规划发展

新中国成立后,由于聚落内防御性功能消失、人口增长和城墙内部使用空间不足等因素,居民毁城向城外发展。城外扩建初期,以老城区为中心,集中分布,扩张面积较小,地形地势与城内相近,加之受城内文化及规划理念影响,因此布局与城内相同。城外路网布局,以延伸和新增南北向道路,东西向垂直与南向道路建设。院落建造方式相同,但面积缩减,民居建筑建造形式和使用材料与城内民居相同,平行于道路建造,建筑肌理不变,局部形成沿道路两侧定居,建筑密度增加。因城墙的制约性和边界性不复存在,残留城墙成为院落分割线。休闲娱乐类公共空间出现,军事防御类空间消失。以七牛录和八牛录为列,因聚落内地势较为平坦,城外发展以城内规划形制的延伸发展较为明显,规划特征突出(图9)。

图9 街道对比分析图

(2)城外指状发展

现各聚落边界扩大,空间由团状集约化布局向指状延展[14]。①地形地势制约:原有聚落规模和占地面积较小,地形地势变化不大,均位于较为平坦的斜坡平原上,当聚落规模不断扩张后,地势高差使得聚落发展依托地形扩张,打破团状规划型布局,向四周延伸发展,根据自然地理条件和经济交通线进行择优选择,尽可能选择地势平坦和交通便捷宜居住的用地。②大杂居:部分当地少数民族回屯定居和其他民族搬迁定居,各民族文化相互交融,规划思想削弱,居民建房较为随意,部分居民圈占道路土地,不受乡镇规划束缚,使得规划布局被打破。这两个方面显然变成聚落形态演变的重要因素,使聚落形态成指状发展,聚落整体性和规划性降低(图9)。

聚落形态呈现自然聚落形态,路网布置曲折杂乱,水网布置局部消失。入户道路平行与等高线布置,南北成爬坡形道路,道路弯曲起伏,局部为爬坡型建筑,以五牛依据地形发展较为明显。以河流与道路成带状分布,局部居民以泉水为点,在周围集中分布,以三牛录和四牛录较为凸显(图10)。

图10 四牛录聚落演变示意图

结语

锡伯族聚落作为旗屯典型传统聚落,其规划布局、建筑形态、演变趋势和影响因素都造就了锡伯族独具特色的聚落形态,体现了锡伯族的文化和生活方式。无论是因军事需要而修建的城堡,还是因适应环境而就地取材的建造方式,都是锡伯族人民的智慧结晶。锡伯族在不断迁移发展中形成和完善了独具锡伯族特色的城堡规划理念,为上百年聚落的演变发展奠定了基础,八个牛录的聚落区位更是奠定了今天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的发展格局。本研究对国家乡村振兴战略下西北地区聚落的传承改造再发展有十分积极的意义。

资料来源:

图1:改绘自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地名图志》[M].新疆:新疆人民出版社,1987.清乾隆年间锡伯营八旗和伊犁城池分布图;

图8:参考陈振东编著,《新疆民居》[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9:143.锡伯族民居,移民聚落之旗屯村镇布局示意图;文中其余图片均为作者自摄自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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