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欣姝 康璐燕 安 楚
(陕西省地质科技中心 中国矿业报社陕西融媒体中心工作站 西安 710043)
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被视为一种国际政治社会学,起源于上世纪九十年代。该理论强调文化、观念、语言在国际关系中的作用,摒弃了注重物质利益、权力、制度、权威的传统国际交往范式。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强调国家主体间的互动实践,从而实现相应的社会意义。国际关系中的国家身份,正是一种在国家间的互动交往中相互塑造出来的社会意义,随着主体间互动的持续和深入,这种有关对方身份的认知不断强化,成为一种相对稳定的关系文化系统,国家的对外交往和国家关系的建立就在这种关系文化中变化和发展。回溯我国的延安时期,该理论在当时的对外传播实践中,有着深刻的体现。
1935年,红军长征到达陕北吴起镇,从此中共中央“落户”陕北,开启了我国历史上的延安时期。国民党严格控制国外记者与共产党的往来,禁止一切与边区和抗日革命根据地相关的采访,同时利用不实和片面消息污化共产党的形象,直到1944年7月,美军观察组肩负特殊使命来到延安,由此中国共产党和美国官方开始了长达三年的正式交往与合作。观察组与随行的美国记者一行人通过与毛泽东、朱德等领导人以及当地的士兵、百姓生活与交往,彻底扭转了对共产党的看法,并识破了国民党故意诱导的意图。
在延安时期,共产党与美国使团的外交活动是深层次的文化渗入和情感上的交融理解,也正是这种外交模式和机制塑造了延安时期共产党对外传播活动的成功。而这种外交模式恰恰是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的核心,本文将以国际关系的视野探讨我国延安时期的对外传播,以此结合当前中国的外交策略,试析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对当前国家对外传播的借鉴意义。
身份互塑理论是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中的核心概念,也是当今对外传播的新机制。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认为,国家身份不是先天的和固有的,而是在交往中的国家主体间进行的观念共享和互动中生成的。由此可见,国家形象的塑造和身份的确立源于国家之间的相互塑造。这种塑造存在于国家间的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领域,通过观念的碰撞、文化的渗透和双方的交往协商中展现出来。
埃德加·斯诺在1936年的6月带着满腹疑惑和好奇来到向往已久的红色中国,以期解答内心对中国共产党和红军的疑问。在他的眼中,红色中国是一个谜团,“中国的红军是不是一批自觉的马克思主义革命者”“有什么不可动摇的力量推动红军豁出性命去拥护这种政见呢”“中国共产党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此类疑问不仅是斯诺本身所持,它们也是美国这个国家,甚至是整个西方世界对中国的疑问。斯诺的西行,带着本国的语言、观念和文化背景,同红色中国的一切进行接触、渗透和理解,这就是中美两个主体间“双重文本”的互动过程。斯诺与中共领导人的交流以及与红军的交往是其解惑的过程,对中共而言,则是形象的塑造和观念的传播过程。互塑理论强调主体间的形象不是固有的和原生的,而是双方在交往实践中形成。中共对斯诺的访问十分重视,并给予了充分的采访自由,为其深入各地了解情况提供了鼓励和便利。此举反映了中共当时对对外传播工作的重视,也体现了中共在形象传播方面对互动交往策略的运用。由此,中共的正面形象在与斯诺的实际相处中逐渐形成。
从斯诺的采访实录中看出,毛泽东在对外传播方面十分重视宣传的客观性。斯诺在《红星照耀中国》中提到,在他与毛泽东的交谈中,原以为会听到一些个人英雄主义的故事,但全程毛泽东都以旁观者的角度,为斯诺讲解中共的革命经历,不夹带任何主观色彩和夸耀的情节,包括革命过程中失败的经历。这样的方式淡化了作为中共领导人的主角光环,淡化了中共的宣传主体,从而强调了斯诺作为一个旁观者的听觉体验,注重双方的交往和谐。
在对外传播过程中,由于双方文化背景的差异,以主观视角进行灌输和宣传难以达到理想的传播效果,传播者站在中立角度,避免主观情感的渗入,秉持为对方提供信息服务的态度,淡化主体,强调“我们”,才能达到双方主体平等的交流关系,也为双方形象的塑造创造了良性的传播环境。
延安时期的中国共产党,长期受到国民党的污蔑和压制,在国际形象中外媒常受到来自国民党不实消息的诱导,把红军塑造成由“文匪”领导的一种新式“流寇”,当时共产党及红军的形象在宣传和反宣传中飘忽不定,是来访的外国记者和美军观察组的深入了解和与中共的交往揭开了笼罩在中共上方的乌云,使得中共的正面形象在国际上建立起来。
对外传播的“双重文本”特点表明其传播过程不是主体对客体的简单独白,对于延安时期的中共来说,不仅要揭露国民党恶意污蔑的事实,更要积极塑造自身的正面形象,改变国际社会对中共的歪曲和误读。在这种情况下,依靠单方面、短时间的宣传是远远达不到宣传效果的,互塑理论强调,主体间形象的塑造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要以深层次的交往为方式,为对方建立内在的认可和共识。斯诺就是在与中共不同人群交往后才深深认识到了中共这个颇具凝聚力的集体,懂得了为之流血牺牲的红军无怨无悔的信仰和追求。对于国民党对中共领导人的“土匪”塑造,对红军的“流寇”污蔑,在斯诺身临其中之后,这些歪曲和误读都已无需澄清。
建构主义者认为,国家的身份和形象是在主体间相互塑造的,在这种互动中,会形成一种互应机制,正是这种互应机制使双方产生并加强一些共同观念,这种观念使得双方在交往关系中不断深化和稳固,从而形成双方在特定环境中产生的共识和理解,建立一种共享的关系文化,这便为双方实现了由“形象”到主体间“关系”的升华,从而达到一种长效的交往机制。延安时期的中共为外国记者的访问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其最终目的是让对方能够充分同中共内部人员相互接触、了解和理解。在这样的交往过程中达成意见和观念的共识,建立双方的关系文化系统。
延安时期外国记者访问时期,中共领导人积极配合采访,不限制外国记者接触中共内部,并鼓励记者到各个地方进行观察和了解,斯诺、史沫特莱等记者更是对多个中共领导人进行专访,并深入红军集体中,与之进行深度接触。斯诺同红军的接触使他理解了“革命觉悟”是他们维系斗志的主要支柱,这也是中共的青年们为之战斗和牺牲的简单信条。自此,斯诺从内心理解了红军的忠贞和坚守,只有共产党才能解救中国,在这方面,中共形成了与访问者的共鸣。
在对外传播过程中,文化输出是至关重要的一部分,双方主体若要达成稳定的关系文化系统,深层次的文化吸引和理解共鸣才是其实现的前提和基础。延安时期斯诺受邀前往红军剧社参观,令斯诺好奇的是,剧社的演出虽然没有很高的艺术造诣,但他们可以用仅有的简陋设备满足真正的社会需求。同时,中共也善于发掘和利用国外文化进行交流,以便与对方达成良好互动。在美军观察组来到延安时,中共举办舞会迎接他们,后来中方组成了一支临时乐队,演奏美国老歌、华尔兹舞曲和中国乐曲,还跳“秧歌”舞,可谓是在文化领域进行的国际交流,美军观察团在延安受到了以礼相待,也对中共有了初步的文化印象,在这之后的相处和了解过程中,文化的交融为其进一步交往扫清了心理障碍,提供了极大便利。
关系文化的建立突破了以往简单的形象塑造逻辑,对于延安时期的中共而言,只有与美方达成心理上的共识,形成文化的理解和共鸣才能从根本上达到对外传播的效果。由此看出,在当今的对外传播过程中,不能简单地把传播良好的形象作为重点和目标,而是要放远目光,着力于创造和优化关系文化,从而达到更深层次的国际影响。
延安初期中国共产党正处于国民党诋毁、国际社会误解的困难局面。面对这一宣传困境,中国共产党进行了积极而又卓有成效的国际形象建设工作,不仅通过建立外宣机构、广播电台开展对外宣传,还热情欢迎外国记者来根据地采访,有效地构建了中国共产党积极正面的国际形象,极大地提升了中国共产党的国际地位和国际影响力。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国际形象建设方面的具体做法、基本经验和启示,对新时代构建党的国际形象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在延安时期的对外宣传实践中,与斯诺一行的交往和宣传深刻体现了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利用这种外交和传播策略,中国共产党正面积极的形象树立在了外交使团的心中,并利用外媒的宣传介质,中国共产党的国际形象得到了空前的传播。
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中提到的核心理念“身份互塑”和“关系文化系统”为对外传播的发展提供了新思路和新路径,从我国延安时期的对外传播实践来看,以主体间的互动为基础,从交往中获得更深层面的理解和共鸣是国际关系建立的长远之计,中共通过与美方建立关系文化系统,达到了较好的对外传播效果,自此在国际上有了一定的正面影响。
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中的对外传播观启示我们,对外传播不是一个短期的、一蹴而就的传播过程,而是在潜移默化中发挥着传播效果。正如迪克西使团在访问延安时认为“美国人与中共接触时受到的影响要大于他们曾经预料到的影响,有时甚至是以一种他们没有选择的方式对他们进行影响。”
现今,随着我国的国际地位不断提升,国家发展的外部干扰和阻力也随之加大,西方国家不断翻新中国的“威胁论”“崩溃论”“责任论”,此时处理好与大国间及周边国家间的关系尤为重要,这样的处境与延安时期中共的宣传与反宣传处境十分类似,延安时期中共的对外传播策略中反映出的构建主义国际关系视角对当今的国际传播有着普遍的借鉴意义。
我国如今提倡的“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实质是对外传播话语体系的建构过程,强调要建立一套具备亲和力、辐射力、引导力和说服力的话语体系来进行国际传播,这是传播形式和内容的创新构建,主义国际关系理论认为对外传播不是强硬的宣传手段,而是从交往和沟通中构建双方的正面形象,一套具备特色,文化交融的话语体系是国与国之间、传播者与受众间形成良好沟通、建立友好关系、传播自身理念的前提。
2014年7月,习近平主席在首尔大学的演讲强调了人文交流的重要性,他指出:“唯以心交心,方成其久远。国家关系发展,说到底要靠人民心通意合”。人民的心通意合便是主体间沟通交往的结果。2013年10月2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周边外交工作座谈会上讲话时提出亲、诚、惠、容的外交理念,其中的“亲”指的是增进国家间的亲近感,要维系这种亲近感,就要促进国家之间的真诚交往。以对方的历史文化底蕴为根基同其广泛接触,建立双方的关系文化系统,正如延安时期的斯诺来访延安,把国与国之间的传播看做普通人与普通人之间的交流,如此才能在互动中沟通,在沟通中互相理解,在文化深层次产生共鸣,从而提升国际交流的吸引力和广泛的传播力。
延安时期中共的对外传播策略深刻体现了中共领导人对国际传播的重视,在与外国使团接触的过程中注重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互动和文化上的理解和交融,使得中共的正面形象在国际上逐渐树立起来。这样的机制和策略同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的对外传播观正好契合,其核心理念是对外传播主体间身份互塑和文化关系系统的建立,这样的对外传播观念打破了传统在国际交流中对宣传的重视,而是注重在交往和交融中进行潜移默化的传播,这对我国当今的对外传播也有着借鉴意义,讲好中国故事,传播中国的声音,建立和谐的话语体系是为了能更好地同他国进行交往互动,构建共同的关系文化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