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恩龙
(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网络传播学院 浙江绍兴 312000)
浙江城市书房建设在全国处于领先地位,成为全国共同富裕示范区实现精神共富的重要组成部分。笔者在研究浙江城市书房建设过程中,特别希望看到国外关于社区图书馆建设的情况以便参照,可惜没有查到多少有价值的资料。看到《美国公共图书馆史》这本书的推文,笔者意识到这里面的内容可以给予我们在图书馆建设、社区图书馆建设等方面很多的启发。
《美国公共图书馆史》不仅是一部图书馆史,也是一部文化史、思想史、社会风潮史。图书的功能主要是记录与阅读,在这一种意义上来讲,图书也是社会变化的一种反映。该书虽然记录了美国公共图书馆的历史,但是也间接反映了美国社会文化、思想、风潮的变迁。
对于专业和学科,不同时代可能都会有一些不同的认识。以美国图书馆员为例,19世纪70年代以前,美国图书馆员一直不被认可为一种专业或职业。1876年10月4日,美国图书馆协会成立。梅尔维尔·杜威在《美国图书馆杂志》创刊号上发表文章称:“图书馆员终于可以将自己的工作看做是一种职业了。”[1]48由此可见,图书馆员成为一种专业或职业之后,从业人员终于有了职业归属感。把图书馆员作为一种专业或职业的做法,反映了众多图书馆员的心声,符合他们的心理期待,也为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文明的进程是一个过程,公共图书馆的发展理念与社会发展密不可分,随着社会的进步,图书馆也必然要与时俱进。当前的公共图书馆基本都设有儿童阅读区,而且为了更好满足儿童的阅读体验,将儿童阅读区的环境打造得非常温馨舒适,沙发、木地板、地毯等基本成了标配。有些图书馆还专设有儿童游戏区。但是,在1900年以前,美国的公共图书馆大门口大都有一个牌子,上写:儿童和狗不得入内[1]71。这是100多年前图书馆的通行做法。
进入20世纪以后,美国图书馆逐渐开展了很多服务儿童的项目。例如,匹兹堡卡内基图书馆馆员在星期六为孩子们举行讲故事活动,1923年为13万儿童讲述了3 000个小时故事,受到欢迎。有孩子听了故事以后说:“我希望每天都是星期六。”[1]130由此可见,儿童阅读服务有着庞大的受众群体,对儿童的成长影响巨大。现在,儿童是公共图书馆的主要用户,家长由于担心手机、平板电脑对眼睛的伤害,更愿意让孩子阅读纸质图书,而图书馆也积极提供儿童阅读服务。
对于当代人来讲,小说是一种非常重要的文学类别,深受人们的欢迎。但是,在美国历史上小说却频遭诟病,甚至被认为是害人的毒药,是一种摧毁人们大脑的精神鸦片,是“十足的垃圾,华而不实的肤浅思想,无病呻吟的渣滓”[1]17,“邪恶知识的长青树”[1]14,“油腻且具有煽动性的小人书”[1]14,“让男孩们讨厌工作、鄙视真理、羞辱纯洁”[1]57。1818年,美国第三任总统、《独立宣言》起草人之一、美国开国元勋托马斯·杰斐逊曾指出:“良好教育遭遇的一个巨大障碍是人们普遍对小说的过度沉迷。这种毒药一旦感染了大脑,就会摧毁它的健康,使它排斥有益的阅读。”[1]17这种观点几乎成为当时的社会共识。因此,在很长时间内,有些图书馆拒绝购买小说,有些图书馆购买后被迫设置隔离书架,实际上等于禁止流通。一些报纸评论员在没有任何调查实证的基础上经常发表大篇幅的声称小说有害的文章,一些教育界的著名人士也持有相同的论调。但是,经过统计,1874—1875年美国公共图书馆70%以上的流通图书是小说。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小说仍占全美国图书流通量的74%,直到20世纪初,小说仍然占全美国图书流通量的65%—75%[1]87。
美国很多图书馆界的人士认为,社区图书馆文化要多元化,要成为社区智力中心、智慧中心,甚至成为放学儿童的托管中心。社区图书馆应该推动社区居民的对话,兼容各个年龄段,各种文化背景、教育背景的群众,要融入社区,成为社区居民间的黏合剂,增强不同层次居民之间的沟通与交流,成为社区社交中心、邻里活动中心,为社区提供力所能及的知识服务,营造家一般的感觉。
到了1920年,美国已拥有近6 000家公共图书馆,其中近三分之一是由卡内基出资建造的[1]109。安德鲁·卡内基花费了4 100万美元为美国1 412个社区建造了1 679个公共图书馆[1]93。卡内基为美国阅读推广贡献巨大,值得敬佩。
这里的移动图书馆,不是指现在的数字网络图书馆,而是指真正的可以移动的图书馆。历史上,美国一些图书馆为了扩大影响力,把业务渗透到医院,图书馆员推着图书车,挨个病房给病人提供借书还书服务。爱达荷州博伊西公共图书馆使用联邦资金向埃尔克斯康复院(Elks Convalescent Home)和爱达荷州福利部的残疾儿童项目提供延伸服务。一位图书馆员说:“将图书推车推进儿童病房,向他们展示介绍图画书,还给每个孩子留下图书让他们读,让人感到很欣慰。”[1]138
一些流动图书馆还风雨无阻地为边远地区的读者服务,为他们带来精神食粮。有的移动图书馆是由汽车改装而成的图书馆,一辆汽车可以装载一万多册图书。“在明尼苏达州的希宾(Hibbing)地区,公共图书馆即使在零下三十度的天气仍会开着一辆装满书的卡车每周访问一次当地所有的矿井和囚房劳动营,每周访问一次所有的学校。”[1]109“截至1899年,32个州的图书馆委员会下设2 500个流动图书车,共拥有11万册图书,当年读者数量达到100万人。”[1]109同时,也有马背图书馆,也就是用马驮着书到边远地区为读者提供借阅服务。有些马背图书馆员是女性官员,她们克服各种困难,坚持送书服务,其职业精神可嘉。
为了最大限度普及图书借阅,美国图书馆界还创造性地设立家庭图书馆,就是选择空间比较宽敞而又自愿提供图书服务的家庭,由公共图书馆提供图书,居民到这些家庭借阅图书。1910年,克利夫兰拥有62个家庭图书馆,包括11个德国家庭、10个匈牙利家庭、5个挪威家庭、2个叙利亚家庭、2个波兰家庭、14个意大利家庭、6个斯洛文尼亚家庭和3个犹太家庭等[1]82。每次可以借阅15—20册书,阅读期限为4—6周。在选择家庭方面,一位图书馆员指出:“不能选择最贫困的家庭,否则比他们好的阶级的孩子们不会来;也不能超过平均水平太多,否则贫穷的孩子很难融入。”[1]82家庭图书馆是公共图书馆的神经末梢,更加接近社区居民,需要照顾到每一个居民的情绪。
在历史上,图书曾经遭受多次其他媒体的挑战,有些悲观论者把这些新媒体视为“敌人”,图书灭亡论曾经多次被提起,但是又多次归于沉寂。20世纪20年代收音机开始大量普及,1930年至1935年间,美国收音机使用率增加了170%(70%的家庭拥有一台或多台收音机),9 700家影院每周接待数百万观众,但是,公共图书馆的流通量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27%[1]143。
收音机挤占了部分人的阅读时间,人们对收音机的狂热令图书馆员感到担忧。洛杉矶公共图书馆的一位馆员担心收音机“使人们逐渐远离印刷文字”,因为成千上万的人“坐在舒服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听演讲、音乐会和娱乐新闻”。但是,很快有些图书馆开始在电台播出他们的节目,克利夫兰公共图书馆在三家以上本地电台播放晚间睡前故事[1]132。人们通过收音机听书实际上也是一种阅读,听书的便利性让很多不读书的人成了读书人,收音机不仅没有让读者减少,反而扩大了阅读的队伍。
1922年,堪萨斯市公共图书馆流通量相较于上一年增加了14%,比1910年增加了300%[1]133。1926年,丹佛公共图书馆馆长指出:“汽车、电影、收音机以及广泛发行的大众杂志等,这些新的娱乐消遣方式并没有减少读书的人数。恰恰相反,它们激发了人们对旅途中、电视上和广播里的所见所闻的兴趣,从而创造了新的读者。”[1]133
图书的其他“敌人”情况也大致类似。在二战后的美国,电视尤其让图书馆员担心。1948年,17.2万个家庭拥有电视[1]189;……皇后区公共图书馆发现,当人们习惯了电视以后,图书馆的流通量有所上升。于是,在1951年,该馆得出结论:“尽管有预言称电视将取代书籍,但阅读并未消亡。”[1]189同年,宾夕法尼亚州伊利公共图书馆(Erie Public Library)馆长说:“显然,电视不再对图书和图书馆的使用产生威胁,甚至并不算是真正的竞争者。”[1]189
面对互联网的冲击,有人认为图书会消失,图书馆也将会寿终正寝。1978年,兰卡斯特(F.Wilfrid Lancaster)预言2000年传统图书馆将会解体[1]225。随后很多人预测美国图书馆将会消失。1995年,一位专家宣称:“我们所熟知的图书馆正在走向死亡,我们将迎来没有大厅、墙壁以及书架的图书馆。”[1]226但是,也有不同的声音。《独自打保龄球:美国社区的衰落与复兴》的作者罗伯特·帕特南(Robert D.Putnam)说:“互联网看似威胁着公共图书馆存在的理由,但结果证明,互联网是让人们走进图书馆的原因之一。虽然在1999年至2008年间,到馆人员的人均流通量下降5%,但流通总量从1999年的16.9亿册(件)上涨到2008年的22.8亿册(件),增长了近35%。”[1]249-250
图书本来是一种个性化的产品,对于同一本书,人们的评价可能有天壤之别。有些美国人看到图书馆收藏、外借一些自己认为有害的图书,就采用特殊的办法阻止图书外借。1991年,加利福尼亚州约巴林达公共图书馆(Yorba Linda Public Library)一位图书馆员称,有用户将书名中带有“魔鬼”一词的所有书都借走了,目的是不让这些书继续流通,“即使是那些与魔鬼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书”[1]238。1994年,在伊利诺伊州科基尔公共图书馆(Coquille Public Library),有人用白色修正液将他认为具有攻击性的内容全部涂掉,并在上面写上了省略号。1998年,一个浸信会牧师将《希瑟有两个妈妈》(Heather Has Two Mommies)和《爸爸的室友》(Daddy’s Roommate)两本书从得克萨斯州威奇托福尔斯公共图书馆(Wichita Fall Public Library)借出,并给图书馆员一张54美元的支票,告诉对方自己永远不会归还这两本书[1]239。
一些图书馆员也加入到阻止图书外借的行列。肯塔基州贾斯明县公共图书馆(Jessamine County Public Library)的两名馆员发现漫画小说《非凡绅士联盟“黑色档案”》(League of Extraordinary Gentlemen: Black Dossier)内容低俗,而且还有一位11岁的女孩正在排队预约该书。于是,二人相约反复借这本书,不让这本书被别人借阅。后来被图书馆管理层发现,将他们辞退。信息被公布出去后,管理层决定将漫画小说转移到成人区和非小说类作品区[1]258。
美国标榜客观公正与理性,但在美国历史上也有很多过激行为。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美国参战后,有些图书馆把所有德文书全部下架,“在蒙大拿比尤特(Butte),当地官员烧毁了公共图书馆的所有德文书”[1]106。
由于身份、知识背景、种族、宗教等方面的不同,人们对待同一本书不可能有共同的观点,存在差异是正常的,但是试图用自己的观点影响他人借阅不是一种理智的行为。
《美国公共图书馆史》一书让我对美国公共图书馆历史有了一个整体的认识,也给了我很多启示:阅读观念在变,人们对小说的认识在变,图书馆的服务也在变。在新时代,我国的城市社区图书馆、城市书房可以借鉴美国公共图书馆部分特色服务,把它们建设成为社区居民多元社交中心和文化中心,成为居民间的黏合剂。关于图书馆在数字媒体时代会不会“死亡”的问题,大可不必过于担心,图书馆经过播音电台、电视等多次“劫难”都“万劫不死”,在新时代,它仍然是知识的大本营,同样会继续发展。图书馆界应该对这个行业保持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