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昆明
(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 政治学院,上海 201600)
坚持中国道路,是党总结百年奋斗取得重大成就的一条宝贵历史经验。中国道路,是指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探索出的革命、建设、改革促进社会历史发展和实现民族复兴的正确道路,是极富理论内涵和时代张力的概念。习近平总书记深刻论述说:“我们党在革命、建设、改革各个历史时期,坚持从我国国情出发,探索并形成了符合中国实际的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道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这种独立自主的探索精神,这种坚持走自己路的坚定决心,是我们党不断从挫折中觉醒、不断从胜利走向胜利的真谛。”(1)《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年,第117—118页。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强调,必须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因此,探讨和揭示中国道路形成发展的内在逻辑,认清中国道路的历史选择以及坚持中国道路的历史必然、逻辑理路和时代意义,有助于我们更好地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自信。
贯穿党百年奋斗历史的中国道路,是党领导人民改造社会、建设国家、实现沧桑巨变的历史缩影。探讨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历史生成和历史地位,进而揭示从新民主义革命道路、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道路走出来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生成逻辑,需要回溯近代以降的中国历史。
近代中国,由于封建统治的腐朽没落,经济社会发展已经落后了西方发达国家几百年,沦落为任人宰割的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濒临亡国灭种的境地。救亡图存、救国图强,成为中华民族的时代主题。从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不同阶级、不同阶层、不同政治力量和广大的民族仁人志士,无不积极探索和苦苦寻求各种救国的道路。然而,无论是封建统治阶级试图自救的洋务运动,还是新兴资产阶级试图变法图强改良社会的戊戌维新运动,还是农民阶级发动的太平天国革命运动、义和团反帝爱国运动等,都没能找到实现民族独立、国家自强的出路。直到1911年,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推翻封建君主专制统治、建立起资产阶级民主共和政体——中华民国,才走上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道路。因此,毛泽东称孙中山为“伟大的革命先行者”(2)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1949—1976)》(第三卷),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第29页。。
从人类社会历史演进的视野看,世界各资本主义发达国家,都是由其民族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走上近现代经济社会快速发展之路的。据此可以认为,辛亥革命的胜利,本应成为中华民族实现民族独立、强国富民的历史开端。但在近代中国,由于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特殊国情,新兴的民族资产阶级不仅未能巩固辛亥革命的胜利成果,反而被袁世凯为首的北洋军阀窃取了果实。北洋军阀在帝国主义列强支持下,先后上演了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的历史闹剧,使得中国社会陷入军阀割剧和军阀混战的局面,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深渊中愈陷愈深。随后,刚刚诞生的中国共产党,积极拥护孙中山倡导的新“三民主义”、广泛支持民族资产阶级的民主革命,“国共合作”展开了推翻军阀统治、建立资产阶级民主政权的国民 “大革命”。可那时的中国,业已形成官僚资本与大地主、大资本家在帝国主义列强支持下的联合统治。买办资产阶级绝不允许民族资产阶级的“民主”“共和”,中华民国并没有改变中国社会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性质。在“大革命”如火如荼的时候,蒋介石、汪精卫等代表买办资产阶级利益的反动势力,向共产党人和革命民众举起了屠刀、发动“四·一二”“七·一五”等反革命政变。“中国向何处去”的道路问题历史地摆在了中国共产党人面前,迫使我们党肩负起独立领导中国人民进行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历史使命。
“革命是历史的火车头”(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61、36页。,这是马克思在总结法国1848—1849年资产阶级民族民主革命时提出的著名论断。近代世界历史也证实了这一论断——世界许多国家,民族资产阶级作为新质生产力的代表、作为代替封建主义生产关系的进步力量,推翻封建专制统治、建立资本主义制度后,“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61、36页。。可是,在近代中国,资产阶级领导的民族民主革命,为什么不能成为“历史的火车头”? 为什么不能改变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国家命运?这是因为,“革命”是社会深层矛盾运动的力量爆发;社会变革意义上的革命,其深层动力在于新质社会生产力的矛盾运动。唯有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发展方向、以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为目的的社会革命,才能成为推动历史进步的“火车头”。这是因为,中国民族资产阶级的产生本身就是“畸形儿”,它一开始就依附于外国资本势力和封建地主阶级,具有自身的软弱性和不彻底性,使其不能将已经改变中国历史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进行到底,不可能担当起反帝反封建、变革社会形态的历史任务。
中国共产党担当起这一历史使命后,立足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国情和农民阶级是中国革命生力军的实际,走不同于俄国“十月革命”的道路,创造性开辟了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这条道路,是反帝反封建反官僚资本的革命道路,是中国无产阶级联合农民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进行彻底的民族民主革命的道路。毛泽东曾明确强调:新民主主义革命“已不是一般的民主革命,而是中国式的、特殊的、新式的民主革命”,而是“改变这个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形态,使之变成一个独立的民主主义的社会”(5)《毛泽东选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666页。的革命。它的目的,是建立无产阶级领导的、工农联盟为基础的国家政权,走社会主义的国家建设和发展之路。因而,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后,中国社会必然要过渡到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这一社会历史发展阶段。1949年,我们党领导人民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建立了最广大的中国民众共同享有民主权利的新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后,历史和逻辑的必然要求是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全面建设。随后,我们党采取互助、合作、赎买的方式对农业、手工业、资本主义工商业进行社会主义的和平改造,在工农联盟的基础上独立自主地开创了社会主义改造道路,顺利实现了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历史转变。
探索和开创新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是中国共产党肩负的新的更为艰巨的历史使命。当时,新中国的经济基础和生产力发展水平,基本上还处于农耕时代。毛泽东曾用“一穷二白”来概括新中国的经济基础,并形象地说:“现在我们能造什么?能造桌子椅子,能造茶碗茶壶,能种粮食,还能磨面粉,还能造纸,但是,一辆汽车、一架飞机、一辆坦克、一辆拖拉机都不能造。”(6)《毛泽东文集》(第六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329页。而当时,世界各国强大和现代化的标志,是国家经济生产的工业化程度。新中国经过抗美援朝战争与世界头号工业强国美国的较量,迅速改变工业生产落后的局面更显得十分迫切,于是“以苏为师”,在苏联支持援助下优先发展重工业和国防工业,成为不二选择。
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的建立,确立了广大工人农民新社会主人翁的历史地位;勾画出的国家工业化蓝图,广泛激发出了劳动者的生产建设热情。基本完成社会主义改造后的新中国,几乎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工业化建设得到快速发展。“每一秒钟都为创造社会主义社会而劳动”——这样的充满时代精神的标语口号遍布工厂车间和城乡大地。到1957年,发展国民经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1953—1957)规定的一些重要经济指标,都提前一年完成甚至是超计划完成。“1957年工农业总产值达到1241亿元,按可比价格计算,比1952年增长67.8%;其中农业总产值537亿元,增长24.8%,所占比重由1952年的56.9%下降到43.3%;工业总产值704亿元,增长128.6%,所占比重由1952年的43.1%上升到56.7%”(7)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上册),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1年,第417页。,首次超过了农业总产值,国民经济生产的工业技术水平有了很大提高。旧中国没有的基础工业部门陆续建立起来,重工业过分落后的面貌和不合理布局有了很大改观,还建立了一系列新的工业部门。五年的工业生产成就,远远超过了近代中国的一百年。
然而,新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探索,毕竟是在落后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和薄弱的经济基础条件下开始的。我们那时虽然“以苏为师”,但也很快发现了苏联社会主义建设暴露出历史的局限性和严重问题。历史和现实都要求我们党探索自己的建设道路。毛泽东明确提出要“引以为戒”,强调要实现马克思列宁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的“第二次结合”,正确处理经济社会建设的“十大关系”,走出一条适合我国国情的工业化道路。这些思想和主张,无疑是正确和及时的。但由于那时我们党和国家对科学社会主义原则的认识还不够充分和全面,尤其是对生产力水平落后、物质基础薄弱的新中国建设社会主义的理论准备不足,“一五”计划取得经济建设巨大成就后,党内和社会上开始滋生“左”的思想倾向。结果是把人民群众翻身解放、当家作主人激发出来的革命热情,把尽快改变国家贫穷落后面貌的热切愿望,把生产关系和社会关系变革所释放出来的社会生产力,当作社会主义建设的物质条件,随后被夸大到了替代客观经济规律的程度,开始急于求成建设社会主义。盲目追求纯而又纯的生产资料公有制形式和计划经济生产模式,长期坚持“以阶级斗争为纲”,把发展社会生产力的任务摆在次要地位,甚至采取群众运动的方式组织经济生产,轻率发动“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最终导致了十年“文化大革命”的严重错误。
对于这一段历史,邓小平后来总结说:“从建国到一九七八年三十年的成绩很大,但做的事情不能说都是成功的。我们建立的社会主义制度是个好制度,必须坚持……但问题是什么是社会主义,如何建设社会主义。我们的经验教训有许多条,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搞清楚这个问题。”(8)《邓小平文选》(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116页。1978年,围绕“什么是社会主义、如何建设社会主义”这一根本问题,我们党深入思考社会主义社会的本质特征和现实条件下建设实践的客观规律,在总结经验教训的基础上,作出了改革开放、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战略决策。
回望党百年奋斗的历史,我们可以清晰看出,党开创的新民主主义革命道路,为新中国社会主义改造和建设道路的开创与探索,指明了方向、开辟了通路;党开创的社会主义改造道路和对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探索,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开辟,定了性、塑了型。可以说,没有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就没有新中国的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的全面建设;没有社会主义改造奠定的制度基础和20多年社会主义建设积累的物质条件和历史经验,就没有改革开放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成功开创,在生成逻辑上有两大特征:一是坚持生产力发展理论这一逻辑主线,二是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路径选择。
生产力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这是社会主义学说由空想到科学的秘钥所在。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 “一定的生产方式或一定的工业阶段始终是与一定的共同活动方式或一定的社会阶段联系着,而这种共同活动方式本身就是‘生产力’;由此可见,人们所达到的生产力的总和决定着社会状况”(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33页。,即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决定生产关系进而决定整个社会关系的现实状况;生产力由低级向高级的发展,是人类社会不同社会形态历史演进的推动力量。随后,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总结人类社会生产方式变革引发社会形态演进的几个时代,指出:“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是社会生产过程的最后一个对抗形式”,但生产力的发展是渐进的历史过程,“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10)《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92页。这“两个决不会”原理和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揭示的“两个不可避免”原理,共同构成了马克思主义的生产力发展理论的核心要义,共同构成了人类社会矛盾运动、社会形态历史演进的深层逻辑。改革开放前,我国在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探索中,对马克思恩格斯的生产力理论的认识很不全面,只重视“两个不可避免”而忽略了“两个决不会”。甚至错误地理解和运用马克思关于垄断资本束缚生产力发展,把“生产资料的集中和劳动的社会化,达到了同它们的资本主义外壳不能相容的地步。这个外壳就要炸毁了。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丧钟就要响了”(1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五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874页。这一资本批判得出的逻辑结论和理论预言,作为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可以无限度地促进生产力发展的理论依据。从而违背了生产力发展的实践逻辑,超越生产力发展阶段搞跳跃式的经济建设;违背了我们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就确立的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教条主义、主观主义盛行。可以说,这是我们出现种种失误、经历种种曲折的最大根源之一。
当代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是在与资本主义社会共存的时代环境中进行的建设,资本主义“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物质存在条件”还没有“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因而,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显得尤为重要和迫切。邓小平鲜明强调: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就是大力发展生产力,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充分发挥归根到底取决于生产力的发展,“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12)《邓小平文选》(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73、142页。。纵观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实践进程,从提出“什么是社会主义”的时代之问到确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基本路线,从确立“初级阶段的历史方位”到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一切的探索和实践,都是建立在坚持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生产力发展理论这一基础之上的,都紧紧围绕社会主义生产力发展这个中心问题、这条逻辑主线。
改革开放是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路径选择和路径依赖。对内改革,开始于1978年11月安徽凤阳小岗村农民对“联产承包生产责任制”的探索;对外开放,迈步于1979年7月中央批准广东、福建两省在对外经济活动中实行特殊政策、灵活措施。改革开放最鲜明的特点,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改革一切束缚生产力发展的政策制度、破除一切阻碍生产力发展的体制机制,依靠人民群众的创造性劳动发展生产力,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大胆试、大胆创新,让一切创造财富的源泉充分涌流;是遵循生产力发展自身要求和人类社会历史进步的客观规律,立足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共存的时代环境实行对外开放的政策,大胆借鉴和吸收人类文明成果——包括马克思强调的“占有资本主义制度所创造的一切积极的成果”(1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78页。,融入经济全球化的世界潮流。改革开放最直接的成果,是对社会主义生产方式的改革和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的不断完善,破除制约和阻碍生产力发展的各种因素,探索形成适应中国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充满社会变革活力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体系。改革开放最伟大的贡献,是超越“传统”形态的、僵化的社会主义建设发展模式,走出了一条解放和发展生产力、加快社会主义建设的新路,形成了科学社会主义的中国形态,实现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际新的历史结合。邓小平在总结改革开放的历史功绩时说,“改革是中国的第二次革命”“改革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引起了经济生活、社会生活、工作方式和精神状态的一系列深刻变化……这是一件大事,表明我们已经开始找到了一条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路子。”(14)《邓小平文选》(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73、142页。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坚守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在改革开放中大力发展社会生产力的建设发展道路。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和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的辩证统一,是根植于中国大地、反映中国人民意愿、适应中国和时代发展进步要求的科学社会主义”(15)《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年,第21页。。这一论述,既深刻揭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渊源和理论品质,又深刻揭示了这条道路的历史渊源和逻辑特征,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的科学诠释。认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生成逻辑,把握坚持这条道路的伸展逻辑,需要从“两个结合、三个统一”上进一步认识和把握双重逻辑统一的深邃蕴含。
“两个结合”,即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与中国实际的结合、与时代特征的结合。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是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还没有充分发展起来的条件下开始的。相比较欧美日本等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生产力还很落后,商品经济还没有充分发展起来。也就是说,资本主义的社会经济形态还没有形成,还不具备马克思恩格斯设想的建设社会主义社会的物质条件。马克思在《哥达纲领批判》中将共产主义社会分为“第一阶段”和“高级阶段”。对于“第一阶段”,马克思主要从两个方面作了说明:一方面,是所有制:“一个集体的、以生产资料公有为基础的社会”;另一方面,是“消费资料在各个劳动者中间的分配”:“每一个生产者,在作了各项扣除以后,从社会领回的,正好是他给予社会的。他给予社会的,就是他个人的劳动量”,“即一种形式的一定量劳动同另一种形式的同量劳动相交换”(1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33-434、436页。。在第二个阶段,“随着个人的全面发展,他们的生产力也增长起来,而集体财富的一切源泉都充分涌流之后”“社会才能在自己的旗帜上写上:各尽所能,按需分配!”(1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33-434、436页。后来,列宁分别用“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指称这两个阶段,并提出了“新社会的初级形式”(18)《列宁专题文集·论社会主义》,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82页。概念。依据马克思的两个阶段划分和列宁所说的“新社会的初级形式”,中国的社会主义是处在“第一阶段”的初级阶段。这是1987年党的十三大作出的科学判定。这一判定,使我们在理论和实践的不同方面,对 “中国实际”有了更加明确和清醒的认识。从此,立足初级阶段的实际,致力于大力发展生产力和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建设目标,把马克思关于生产资料公有制为基础和消费资料按劳分配原则与初级阶段的中国实际具体结合起来,形成了“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和“以按劳分配为主、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劳动产品分配制度,从理论和实践上解决了坚持和运用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问题。
“两个结合”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这里所说的第二个结合,即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与社会历史发展的时代特征结合。这原本是可以内含于第一个结合之中的,无须单独论说。因为,“实际”是与“时代”相联系的概念,论及“实际”理应有“时代”的视野。但细说起来,“实际”又是与“时代”有区别的概念,如果不加区分,在工作指导上和形成决策时就会看不清时代背景和历史环境。具体说来,“实际”主要是指事物现存的客观状态——实践的现实状态,“时代”主要是指社会发展的历史阶段和环境——历史的潮流涌动;前者侧重自身的现实状态,后者侧重所处的历史大背景(时代环境)。应当清楚,是两者共同构成一个特定阶段经济社会发展的实践基础。如果不去考察和判定所处的时代环境,不去考察和判定他国特别是整个国际社会的发展现状和发展趋势,仅仅从自己国家自身社会的现状来判定实践基础和谋定自己的发展,就会看不清历史发展大势,就会陷入盲动主义或者逆潮流而动。在国际社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逆历史潮流而动给人民带来灾难的事例,可以说数不胜数。这也恰恰证明了把握“时代”的重要性。
新中国的社会主义建设开始于战争与革命的时代环境。那时,第二次世界大战虽然已经结束,但“冷战”却硝烟四起,两大阵营的对垒(社会主义阵营和资本主义阵营)使国际社会仍处于战争的边缘。因而,新中国只能采取“一边倒”的战略、发展与民族独立国家“同志加兄弟”的关系,不具备与资本主义“共存”、和平发展的时代条件。不过,这种国际格局和“大势”,到了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已开始有了变动——两大阵营的主要国家已经由军事对垒转向了经济发展优势的竞争,而中国人民革命胜利后的追求也早已完全转向了满足物质文化生活需求的幸福生活。那个时候,时移势易,时代主题已经由战争与革命转向了和平与发展,人们应该对时代特征有新的战略判断和清醒的认识。可是,直到70年代末,邓小平提出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后,我国才走上了改革开放、大力发展生产力的“中国特色”道路。总结这一段历史,可以看出,改革开放前我国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的失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对“实际”和“时代”把握的偏差,更多地是从无产阶级革命和社会主义运动看“时代”,忽略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各国人民企盼和平与发展的世界大势,对所处的时代环境没有认识清、把握准。和平与发展,是当代国际社会诸多矛盾和问题的聚焦点,是时代的主要矛盾和根本任务,也是我国建设社会主义的时代条件和国际大背景。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和平与发展时代的社会主义。也正是这个原因,需要强调,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与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的结合,是“两个结合”而不是一个结合。
“两个结合”的理论呈现和实践过程,具体体现在“三个统一”上。“三个统一”,即科学社会主义的普遍性与民族性、理论原则与具体实践、中国社会发展历史与当今时代的统一。
真理具有普遍性,也具有民族性。我们知道,科学社会主义原则是马克思恩格斯 “对现代社会中普遍存在的有财产者和无财产者之间、资本家和雇佣工人之间的阶级对立以及生产中普遍存在的无政府状态这两个方面进行考察的结果”(1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23页。。马克思恩格斯还明确指出,他们对资本主义历史起源及其向未来社会转变历史必然性的考察,只是限于西欧社会,反对将这些原则原封不动地套用到一切民族的历史发展进程之中。马克思恩格斯在著作中尤其是在晚年的书信中反复强调,他们提出的科学社会主义原则虽然具有真理的普遍性,但也具有事物的具体性、个性化本性,必须结合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历史传统和现实条件加以运用,实现普遍性与民族性的统一。实现这个统一,是“中国特色”的鲜明呈现。
第二个统一,是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原则与具体实践的统一。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是改造世界的理论原则,其运用正如恩格斯所说的那样,是“过程集合体”,是需要在具体实践中不断丰富、不断具体、不断完善的理论原则。马克思恩格斯的著述,其文本风格是批判——资本批判、对唯心主义世界观的批判、对各种错误思潮和思想主张的批判等,并没有集中、系统阐述自身思想理论体系的专门著作。因而,他们关于科学社会主义理论原则的提及和论述,散见于不同时期的著述中。主要有:无产阶级政党的领导、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政权、在生产资料公有制基础上组织生产、有计划地指导和调节社会生产、按劳分配、人的全面发展、最终实现自由人联合体的共产主义社会等等。同时,我们还必须看到,上述各条原则,只是马克思恩格斯从未来社会对于资本主义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区别角度论及的,并且只是他们的逻辑推论和理论预想,而不是他们亲身经历社会主义建设实践得出的实践经验总结。从苏联、东欧各国的社会主义建设失败教训看,这些原则必须有具体的实践形式,比如,公有制是国有制还是民有制、是全民所有制还是集体所有制,这在实践活动中差别很大;再比如,计划经济的范围怎样划定,是全部社会生产还是重点行业领域,对人们日常生活必需品的生产、对服务行业的生产该如何计划指导等等。如果追求纯而又纯的公有制和计划经济模式,最后只能失败。理论和实践本来就是辩证统一的关系,理论来自于实践又指导实践,实践检验理论又催生新的理论;理论具有超前性和滞后性双重本性;科学理论只有在现实实践中不断丰富和完善,才能彰显出科学理论的本色。理论原则与具体实践的统一,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另一个鲜明特色。
第三个统一,是中国社会发展历史与当今时代的统一。中华民族有着悠久文明历史的厚重沉淀。简单说来,中华民族是崇尚“大同社会”理想的民族,主张“天下为公”“民贵君轻”,追求“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和“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和谐社会生活。 天下为公、世界大同的政治理想,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致思取向,和而不同、海纳百川的文化品格,知行合一、与时偕行的实践理性,以人为本、为政以德的治国理念,仁者爱人、兼爱相利的道德主张,勤劳勇敢、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等等,构成了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20世纪上半叶,中国人民在反帝反封建的历史抗争中选择了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选择了走社会主义建设发展道路,使民族传统文化获得了作为时代精神精华的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滋养,中国社会融入了人类文明进步的时代潮流。中华文明的政治理想、社会理念、文化精神,与社会主义的思想理念、制度设计、文明追求,具有朴素的一致性,在和平与发展的时代大潮中显示出了历史的巨大张力。历史与时代的统一,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又一个鲜明特色。
双重逻辑统一形成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一种新型的经济社会发展模式。然而,对于这一模式的社会形态属性问题,来自国内外的错误认识和种种疑问特别是敌对势力的抹黑、抵毁、攻击,从未间断,有时还甚嚣尘上。一段时间里,出现了从社会形态层面否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种种论调:有人直接用资本主义来认定“中国模式”,否认资本和市场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中性”立场,用中国特色资本主义、资本社会主义或社会资本主义来指称;有人套用列宁和毛泽东使用过的“国家资本主义”概念,用国家资本主义或新官僚资本主义来解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还有人把前进中发展中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说成是混杂有中国特色、苏联模式、美国模式、欧盟模式的尚未定型的发展模式,是一种“四不像”发展模式等。这些论调包括其它种种说法,除了敌对势力从意识形态上攻击、抹黑当代中国的情形外,就思想认识而言,都是对科学社会主义原则非“过程”性的、教条主义的理解,都是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双重逻辑统一的无视。
对于当代中国建设发展的方向和社会形态属性问题,改革开放伊始,邓小平就鲜明强调必须坚持社会主义道路等“四项基本原则”,党在制定整个初级阶段的基本路线时把“四项基本原则”作为两个基本点之一立了起来。同时,邓小平还基于中国革命和建设的基本经验指出:当代中国的改革发展也应该有中国自己的发展模式,“完全按照别的国家的模式来建设中国是不可能的”(20)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邓小平年谱(1975—1997)》(上卷),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4年,第626页。。进入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更加鲜明强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现代化发展的中国版本,“不是简单延续我国历史文化的母版,不是简单套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设想的模板,不是其他国家社会主义实践的再版,也不是国外现代化发展的翻版”(21)《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三卷),北京:外文出版社,2020年,第76页。“是社会主义而不是别的什么主义”,是科学社会主义的当代中国形态,“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22)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14页。“是……而不是”、两个“创造”,不是一般的政治结论而是理论的逻辑结论,是基于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和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辩证统一的科学结论。这些论述,旗帜鲜明地标定了当代中国的社会形态性质和发展模式特征,为人们提供了认识和把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思想路线。
马克思恩格斯在阐述自己理论的时候就强调,共产主义既是学说又是运动;科学社会主义是普遍性与民族性相统一的现实社会实践。 “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这个运动的条件是由现有的前提产生的。”(2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39、669页。他们从来没有把未来理想社会视为固化的模式,而是强调科学社会主义是实践的理论是“对包含着一连串互相衔接的阶段的发展过程的阐明”(2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十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60页。。
早在科学社会主义学说形成之初,德国政论家、小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派的代表人物卡尔·海因岑等人就极力对共产主义思想及共产主义者进行诬蔑和攻击。他们说,共产主义是从理论原则出发而得出的结论,是“丧失现实基础”的“空中楼阁”。为此,恩格斯专门撰写《共产主义者和卡尔·海因岑》等文章进行了坚决批驳,强调共产主义不是从原则出发而是从事实出发,“而且共产主义者认定,这些永恒的真理决不是它们自身形成时所处的那个社会的基础,恰恰相反,它们是那个社会的产物。”(2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39、669页。1881年,晚年的马克思在给荷兰工人运动活动家斐·纽文胡斯回信时明确地说: “在将来某个特定的时刻应该做些什么,应该马上做些什么,这当然完全取决于人们将不得不在其中活动的那个既定的历史环境”(26)《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十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58、588页。。1890年,晚年的恩格斯也曾鲜明强调,对于社会主义社会要“把它看成是经常变化和改革的社会”(27)《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十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58、588页。。仅仅从这些段落中我们就可以清晰看出,马克思恩格斯无论是在其早年的理论设计中还是在其晚年的论证和指导实践时,他们关于未来社会的思想绝不是从抽象的概念出发的,绝不是在思维中通过纯粹的逻辑演绎推导出来的,而是基于对现实社会的考察。这不仅说明了科学社会主义原则是建立在唯物主义哲学基础之上的,而且还说明了这些原则绝不会一经确立就变成永恒不变的固化的东西。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正是因为其探索和形成都是沿着马克思恩格斯的认识路线和思想原则展开的,是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中运用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的结果。因而,是科学社会主义的中国形态而不是别的什么主义、什么形态。基于理论原则和现实实践,从政治运行和经济形态两大方面来判定当代中国的社会性质和特征,我们至少可以得到以下认识:
第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以人民为中心、实现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提出了“人的自由发展”的“自由人联合体”共产主义社会特征。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维护好、实现好、发展好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政治上人民民主、经济上共同富裕是向共产主义过渡的基础和条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把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与基层民主自治制度结合起来,建立以共产党的领导为核心、广泛发扬民主的基本政治制度和社会主义的基本经济制度,全民共享、全面共享、渐近共享社会财富,不断满足人民群众对幸福生活的基本需求。改革开放之初,我们党就确定了摆脱贫困、全面小康的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入新时代,全党牢记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初心使命,不断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历史和现实都无疑证实,当代中国社会是致力于共同富裕、促进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社会主义。
第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以生产资料公有制为主体的社会主义。马克思恩格斯提出,在生产资料公有制基础上组织生产以及生产的目的是为了满足全体人民的需要,是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经济活动的基本原则。然而,他们关于生产资料公有制的主张,是建立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都充分“发挥出来”的基础之上的,在生产力水平还很落后的当代中国建设社会主义,不可能直接建立起未来社会“理想型”的所有制形式。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开创和形成过程中,把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基础地位、生产的目的是为了全体人民需要的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与当代中国“初级阶段”的生产力发展水平实际紧密结合,形成了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应当看到,这样的生产关系和生产方式,既坚持公有制的主体地位,又积极引导各种所有制经济不断发展,适应了生产力发展水平,有效地激发和增强了社会活力。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经济形态特征。
第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有效发挥计划和市场两种经济手段的社会主义。资本主义生产矛盾是社会化大生产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基于这一矛盾分析,马克思恩格斯认为,为了防止和克服生产过剩或生产不足引发的经济危机,社会主义经济应当坚持有计划和按比例地组织生产。很明显,马克思恩格斯所讲的计划经济——有计划地组织社会生产,是针对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具有不可调和的内在矛盾提出来的,不能与后来苏联等国实行的计划经济划等号,也没有终结社会主义制度与市场经济体制相互关系的认识。邓小平立足世界新工业革命带来的时代变化和中国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重新审视“计划”与“市场”在经济生活中的本质属性及其关系问题,强调“计划”和“市场”本身不具有与身俱来的“姓资”“姓社”的问题,提出 “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这一重要论断,创造性地解决了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的关系问题。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而拓宽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既坚持对社会生产有计划地指导和调节,彰显出了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又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重要作用,激活了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内生动力。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鼓励和引导多种所有制经济健康发展,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标识。
第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实行“按劳分配”原则的社会主义。马克思《哥达纲领批判》中说,在共产主义的第一阶段(社会主义阶段),劳动还是劳动者谋生的手段,劳动者还存在劳动差别,个人消费品应当 “按劳分配”。只有到了共产主义高级阶段,旧的社会分工的差别、“不同等的劳动”形成的“不平等的权利”的对立( 如脑力与体力劳动的区别)都已经消失,劳动不再是谋生的手段而是生活本身的第一需要,才能“各尽所能、按需分配”。我国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通行的劳动分配制度只能是坚持等量劳动领取等量产品的“按劳分配”。同时,我国人口众多、地域辽阔,劳动差别、资源差别还十分突出,只能实行 “以按劳分配为主、多种分配方式并存”劳动产品分配制度。这种制度既注重劳动者在体力和智力上的劳动差别,又注重经济社会发展的地区差别、城乡差别;既注重劳动效益,更注重社会公平;既鼓励资本、知识产权等参与分配,又限制资本扩张、实施脱贫济困、完善社会保障,从分配制度上进一步限制了贫富两极分化,人们的获得感、幸福感不断增强。
上述四个方面表明,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当代中国,无论是从上层建筑或是经济基础、从政治民主或者经济结构划分来看,都属于社会主义的社会形态。所以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当代中国形态的科学社会主义。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具有历史伟力和时代张力的发展道路。开创这条道路,当代中国完成了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民族复兴的道路探索;坚持这条道路,中国社会在40多年的发展中走过了世界发达国家一二百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发展历程,实现了从经济落后到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全社会总体小康的历史跨越。新时代,我们要实现从“富起来”到“强起来”、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历史新跨越,必须不走“邪路”不走“老路”,坚定不移走好这条道路。
这条道路是在“两个结合”“三个统一”的逻辑关系中生成发展的。新时代坚持这条道路,其逻辑理路必然是围绕“两个结合”“三个统一”展开。具体到思想原则层面,其逻辑立场是毫不动摇地坚守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推动经济社会向社会主义的高级阶段发展,建设发达的社会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逻辑基点是从“由富到强”发展的中国实际和合作与竞争并存的时代特征出发,站立时代潮头,顺势而为、乘势而上,加速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和人与社会的全面发展;逻辑前提是在新的实践中大力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升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话语体系,实现与马克思主义理论逻辑新的结构性联结,用理论创新指导实践创新。
逻辑立场,既是世界观问题,又是方法论问题。当今世界,为了应对时代挑战、抢占新时代经济社会发展的先机,探索新的发展路向和模式不仅是发展中国家而且也是发达国家的努力,一些国家的选择出现了飘忽否定、左右摇摆的局面,整个国际社会多元化路径选择时隐时现、多极化路向发展时明时暗。道路决定命运,逻辑立场关乎未来。应当看到,坚守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的逻辑立场,是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中国经济不仅没有陷入危机而且还持续保持着稳定增长、健康发展的根本原因。同时还应当明确,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是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理论构架内逻辑生成的,过去是、今天仍然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规律所指明的发展方向和路径。“华盛顿共识”的终结和新自由主义的破产,苏联解体后各国易帜和东欧转轨资本主义的困惑甚至灾难,进一步证实了社会主义“不可避免”地取代资本主义的逻辑结论。新时代必须毫不动摇地坚守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正是缘于“不可避免”的逻辑要求,正是缘于社会主义的生产方式能够克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适应社会化大生产的生产力发展需要,能够保证社会生产力的巨大增长和高度发展,能够创造出满足人民幸福生活而共同需要的物质财富。
坚守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的逻辑立场,本质要求是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大力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用快速增长的社会生产力推动经济社会健康发展。马克思恩格斯早就深刻指出,社会主义社会,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之所以是绝对必需的实际前提,还因为如果没有这种发展,那就只会有贫穷、极端贫困的普遍化;而在极端贫困的情况下,必须重新开始争取必需品的斗争,全部陈腐污浊的东西又要死灰复燃。”(28)《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38页。现阶段,我国的生产力发展水平还远远没有达到“现代化强国”的水平,而世界生产力发展已进入互联网工业、智能化生产的时代。第四次工业革命正如火如荼,第五次工业革命也蓄势待发,新工业革命重叠发展的浪潮会以更短的同期、更广的范围、更彻底的革命精神影响着整个人类社会的生产生活。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坚持生产力发展的标准,关键是要坚持“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论断,大力发展新能源技术、数字通讯技术、智能电子技术、生物工程技术等新科学新技术,加快由机械化、信息化向网络化、智能化发展步伐,加快新质生产力的培育和发展。中国是一个人口大国、教育大国、人力资源大国、产品生产和消费大国,理应是科技创新大国。我们在深化改革、扩大开放的同时,要紧跟时代潮流,抢站科学技术发展高地,独立自主、集智创新,把财力人力资源集中于新技术新产业领域,优先发展尖端技术产业,优先发展新能源新技术产业,优先发展民族工业产业,优先发展制造业工业产业,实现科技领先的生产力发展的战略格局,用先进生产力推动社会主义各项事业进步。因而,新时代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最根本的是毫不动摇地坚持生产力发展标准,继续把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作为经济社会发展的首要任务,大力发展新质社会生产力,在新质生产力高度发展的基础上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建设目标。
逻辑基点是立足点和出发点问题。新时代,怎么样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继往开来、不断前进,仅仅站稳逻辑立场还不够,还必须找准自己的逻辑基点——立足点和出发点,在发展的战略谋划和实践的战略布局上,解决好真正从发展变化的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出发的问题。进入新时代,我国的经济社会发展进入到发展起来以后的“爬坡上坎”阶段,全社会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比重需要大幅度提升、“五位一体”发展格局需要进一步稳定和开新局,而国际环境又很不太平。虽然和平与发展仍然是时代主题,但霸权主义、强权政治有新的抬头,世界变动不居,东西方之间的竞争大于合作,少数国家加大了遏制、阻挠中国发展的政策实施。因而,当前“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出现了新情况新变化。鉴于现阶段的这种新情况新变化,可以说是“由富到强”发展的中国实际和合作与竞争并存的时代特征。
从这样的实际和时代特征出发坚持中国道路,要牢牢把握“初级阶段”这个最大的国情和最大的实际。现如今,我国已经实现了整体小康的共同富裕建设目标,经济社会发展正由“富起来”向“强起来”迈步,社会的主要矛盾也已发生了变化,但我国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一历史方位没有变,仍然是发展中大国的国际地位没有变。“初级阶段”,换一种说法就是社会生产力还不发达的阶段;“发展中大国”,换一种说法就是还没有发展起来的大国。初级阶段理论是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立论基础和重要指导,同样也是坚持这条道路、发展建设事业的立论基础和重要指导。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实现“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立足点仍然是“初级阶段”这个最大的国情和最大的实际,不能因为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已经开启了建设现代化强国的历史进程,就忘记了初级阶段和发展中大国的现状,就盲目自信、妄自尊大,出现小富即安的骄纵心理。当然,也不能因为生产力发展水平还没有达到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水平、人民的整体富裕程度还不高,就妄自菲薄、丧失自信,仍然抱着“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的心态。必须坚持发展是硬道理的思想,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落实“五位一体”的总布局,着眼世界历史大势、紧跟时代发展潮流,深化经济、政治体制和社会建设、文化发展体制改革,完善以创新驱动发展为内涵的国家战略设计,努力向“个人的全面发展”“集体财富的一切源泉都充分涌流”“完全超出资产阶级权利的狭隘眼界”(29)《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36、158页。的发达的社会主义社会迈进。
从这样的实际和时代特征出发坚持中国道路,要着眼于新变化、新发展的基础上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体系。制度是社会性质和社会形态的重要标识,不同的社会形态必须有相应的制度体系与之匹配。我国坚持党的领导、不断完善人民代表大会这一根本政治制度,创造性形成了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形成和不断完善与此相匹配、相衔接的一整套制度体系。这是从实际和时代出发坚持科学社会主义原则的基本体现,也是社会主义社会性质的鲜明标识。生产资料以公有制为主体是社会大生产的客观要求,是实现共同富裕和人的解放的经济前提;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终于发现的可以使劳动在经济上获得解放的政治形式”(30)《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436、158页。。新时代坚持中国道路,最为重要的是立足变化中的实际和时代特征,进一步健全和完善两大制度体系:即经济上的公有制和按劳分配构成主体内容的经济制度体系;政治上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和党的领导制度、基层民主制度构成主体内容的政治制度体系。未来的建设发展,公有制为主体而不是私有制或其它所有制形式为主体,按劳分配而不是按资本或其它什么要素分配,是毫不动摇地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重要标志所在。
毋庸置疑,无论国内发展和国际形势如何变化,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最根本的是坚持党的领导和人民主体地位。中国道路是党性和人民性相统一的道路。党的领导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特征和最大优势,人民的主体地位是社会主义的根本属性;党的力量来自人民,人民的意志就是党的主张,人民的向往就是党的奋斗目标。因而,党的领导和人民主体地位构成了完整的根本要求,离开了任何一个方面,就无所谓社会主义。在资本生产仍然是提高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通路的历史条件下,在社会主义建设还广泛运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时代环境中,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意识形态、民主政治,都有可能成为抵毁、动摇、消弱党的领导的思想言行的土壤。坚持党的领导,必须坚持和不断完善党的领导的体制机制,把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和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更好地结合起来,进一步提升党的领导力;必须加强党的自身建设,把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贯彻到党的领导全过程,坚决严惩腐败行为,保持党员队伍的先进性和纯洁性,进一步提升党的公信力。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必须牢固树立“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的政治理念,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理念,以共同富裕为标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建设高质量的人民生产生活社会保障体系,着眼人民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发展经济和社会事业;必须充分发挥人民的主人翁精神,更加广泛地组织人民群众依法管理国家和社会事务,依靠人民创造历史伟业,依靠人民推动历史进步。
逻辑前提既是理论前提又是实践前提。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集中表达,具有理论成果和理论原则双重含义。马克思主义是实践的科学理论,在实践中创新发展、在发展中指导实践,是《共产党宣言》问世以后马克思恩格斯积极倡导和带头坚持的理论原则。实践具有现实的具体性和片面性,理论具有实践的超越性和理想性;理论来源于实践又是实践的指导,总结实践经验形成的科学理论是新的实践的科学指导,它规范和引导着现实实践活动超越自身而实现理想性的目的,这就是理论与实践的逻辑关系。回望历史,党领导人民成功开辟中国道路,根本在于正确处理理论与实践的关系,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及时回答时代之问、人民之问,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革命时期是这样,改造和建设初期也是这样,改革时期更是这样。党的十九大确立的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进入新时代回答时代之问、人民之问的理论创新成果。它是科学社会主义在中国大地焕发新的生机活力、两种社会制度的较量呈现新态势、社会主义中国正在走向世界舞台中心的时代背景下形成的,是破解邓小平说的“发展起来以后”不比“未发展起来”少的矛盾问题、指导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新的实践的思想理论,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在新的征程上,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继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不仅是理论发展的要求,也是实践发展的要求。新时代坚持中国道路,必须厚植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思想理论基础,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指导下,着眼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一总任务,紧紧围绕推动社会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研究新情况、解决新问题、实现新发展。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推进理论发展的紧迫任务是,构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学术话语体系,繁荣当代中国的哲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升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话语体系,加强中国文化尤其是哲学社会科学与国际社会的交流交锋,打破西方社会言说当代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特别是当代中国发展的话语垄断和学术堡垒,形成哲学社会科学研究的中国话语、中国范式、中国成就,实现中国道路延展与马克思主义理论逻辑新的结构性联结,实现当代中国社会实践发展与科学社会主义理论逻辑新的历史性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