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江敏
(西北民族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甘肃 兰州 730030)
爱国丰产竞赛运动是一场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政府积极动员群众“组织起来”支援前线,提供补给资源,发展农业生产,推动农业互助合作的国民经济恢复运动,又称农业丰产运动、农业增产竞赛运动、爱国丰产运动等。1951年2 月14 日,第二届全国农业工作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决定开展全国性的爱国生产运动(在老解放区开展爱国丰产运动)和群众性的改进技术运动,并作为发展农业生产的方针。[1]832 月 19 日,李顺达带领的互助组率先在山西响应这一号召,发出在全省展开爱国丰产竞赛的倡议,[2]直接推动了山西省的丰产竞赛运动。值得一提的是,1953年后,爱国丰产竞赛运动虽有进行,但伴随着抗美援朝战争的结束,山西省的农业生产模式更多地向初级社、高级社方向发展,与1951~1953年的农业发展已有明显区别,故笔者选取这一时间段进行阐释。这一时期榆次专区所辖范围发生了较为明显的变化,由原下辖的19 县增至22 县。本文所提榆次专区,即以此22 县现存史料为基准展开进一步研究。
学界目前对这一时期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的研究已初具成果。光梅红对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的兴起、开展、成绩和不足作了简要阐述[3],认为爱国丰产运动推动了农民社会心态由复杂、冷漠向爱党、爱国转变,但由于运动多采用竞赛形式也使农民在运动中产生了追求形式、攀比及盲从等心理[4];李洪河、代天喜就新中国成立初期农业丰产中的假报丰产事件作了简单介绍,并以“文香兰农业生产合作社”假报事件为例,论述了当时对假报事件的处理方案,总结了假报丰产事件产生的原因[5];唐正芒指出河北、山西等地的局部地区在1950年就已出现评比竞赛,并伴随着抗美援朝思想在群众中的宣传演化为全国性的丰产运动,并认为这一运动具有政治性、组织性、形式多样等特点,肯定了开展农业增产竞赛运动的历史价值[6];王德春结合个人作为爱国丰产调查组苏北区组组长的亲身经历,详细记述了1951年10 月至1952年1 月华东地区爱国丰产运动的开展情况[7];范连生认为新中国成立初期黔东南地区的爱国丰产运动提高了当地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并推动了黔东南地区互助合作运动的发展[8];郑海洋、宋永林以爱国丰产竞赛运动为个案论证了新中国成立初期政府采用了一种“运动式治理”模式,并分析了这一模式产生的历史脉络及定位、运行的一般过程及模式下的中央与地方关系[9];陈刚认为爱国丰产运动是在农村“组织起来”参与农业互助合作运动和响应支援抗美援朝的爱国主义号召双重语境之下的产物,并较为宏观地分析了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的运动效果[10];他还以涪陵县为切入点,利用涪陵县的原始档案及相关文献资料详述了涪陵县爱国丰产运动的发展脉络,并考察了涪陵县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的组织力量、劳模群体,分析了运动中的农民心理与运动的成效及历史经验[11]。
上述论文对本文的研究具有明显借鉴意义,但仍存在些许不足之处:其一,目前学界对山西省其他地区的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的研究还较少涉及;其二,针对这一运动本身的原始档案、报刊文献等材料挖掘仍有不足。1951年的第二届全国农业工作会议明确指出,农业增产的重要环节在于“组织起来”。同年2 月15 日,《人民日报》发表了《为完成今年农林生产任务而奋斗》的社论,希望各级政府很快地遵照政务院指示,进行具体布置,大力开展群众生产运动,为彻底完成当年的生产任务而奋斗。[12]本文即以榆次专区为例,利用地方原始档案文献和报刊文献从“组织起来”这一视角展开论述,以期梳理这一运动在榆次专区的运作模式,继而分析这一模式在当时的运行效果。
20 世纪50年代,国内群众接收抗美援朝战场上的信息主要依靠官方媒体的报道及党和政府的主导宣传。1950年10 月26 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在全国进行时事宣传运动的指示》,旨在通过宣传使全体人民正确地认识当前形势,确立胜利信心,消灭恐美心理。[13]203同日,中国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反对美国侵略委员会在北京成立,负责领导全国人民的抗美援朝运动。[14]79-80随后,全国各地相继建立起省级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反对美国侵略委员会,一场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宣传教育运动在全国范围内日益展开。
榆次专区与朝鲜战场相距甚远,一些群众面对这场战争存在轻敌麻痹思想或盲目太平观念,故提高思想觉悟,调动群众参与支援抗美援朝战场的积极性显得尤为必要。1950年10 月31 日,中共山西省委书记赖若愚在山西各界人士座谈会上报告了美军扩大战火向我国边界进犯的情况。[15]7同年11 月13 日,山西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反对美国侵略委员会宣告成立。1950年11 月23 日,山西省人民政府发布《关于开展抗美援朝的政治教育的指示》[16]255-256,确定了全省各类学校进行抗美援朝教育的学习材料、时间及方法。12 月2 日,山西人民保卫世界和平反对美国侵略委员会发出通知,要求各地要广泛开展抗美援朝教育,同时各专区、县要在适当时间成立本地区的抗美援朝分会。[13]820 日,山西省人民政府文教厅进一步要求全省各中等学校深入开展抗美援朝思想政治教育,并结合各科教学,启发学生参与国防建设的热情,同时进行校外及农村宣传活动,以造成群众性的抗美援朝运动。[13]52-53如此一来,在党和山西省委、省政府及山西抗美援朝分会的号召下,山西省各专区、县相继开展了抗美援朝运动的宣传教育工作。
1950年11 月7 日,中共榆次地委下发了《关于开展抗美援朝宣传运动的指示》[17],各县通过学习这项指示,使基层干部逐渐意识到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重要性,并按照这一指示积极向群众宣传抗美援朝思想。榆次专区的宣传员刘玉文在宣传中总结出了一套独特的宣传方式:“首先了解群众对抗美援朝是怎样认识的,然后根据情况拟就提纲,......尽量适合宣传对象的口味。”[13]292此外,在宣讲的时间上注意把握分寸,“每次顶多讲一个半钟头,否则拖得时间太长,群众疲倦以后很容易不注意听,宣传效果就要降低”[13]292。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时期榆次专区部分文化馆、民间艺人、盲人宣传队等也自发组织了抗美援朝宣传活动。这些力量统一在各县抗美援朝分会的组织计划下进行宣传活动,以时事宣传手册及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小册子为中心,结合报纸杂志的时事材料,并通过各代会将宣传内容深入到农村。
1951年2 月2 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进一步普遍开展抗美援朝爱国运动的指示》[18]93,要求各地发起订立爱国公约,并对爱国公约的具体范围做了详细规定,其中一条便是工人、农民努力生产,服务政府经济政策。3 月7 日,山西省一届二次各界人民代表会议通过了《山西省人民政府1951年工作任务》的决定[16]317,指出要将普遍开展爱国主义生产竞赛及各种工作竞赛运动、普遍发动订立爱国公约作为1951年的工作任务之一。此后,山西省各地普遍开展起了订立爱国生产公约运动。
1951年4 月底,榆次专区已广泛开展订立爱国公约运动。榆次、盂县、祁县、太谷等17 个县约90%的村订立了爱国公约。[15]764平定县维社村在保证爱国公约得以贯彻落实的过程中,于1951年8 月率先发起了“爱国日”运动。“爱国日”定在每个月(旧历年)的初一和十五,每到这一天,由村党支部的干部领导、宣传员主持,对半个月的爱国公约运动进行检查并对下半个月的工作进行指导。这一运动模式后期逐渐在全省甚至全国推广开来。1952年1 月13 日,《人民日报》发表了《山西省平定县维社村的“爱国日”》一文,阐述了维社村“爱国日”运动带来的效果,并指出中共山西省委已在1952年宣传网工作计划里提出推广维社村的“爱国日”制度,10 月 1 日以前推广到全省[19]。“爱国日”制度的普遍推广,对于爱国公约的执行起了推动和保证作用,同时也促进了各项工作的检查和时事政策教育的进行。
1951年6 月1 日,为进一步普遍深入地开展抗美援朝教育,中共中央下发了《关于开展爱国公约等项运动的指示》,决定在全国更普遍地开展增产捐献武器运动[20]184。同日,中国人民抗美援朝总会举行第五次常务委员会议,并发出了《关于推行爱国公约、捐献飞机大炮和优待烈军属的号召》[21]190-191,旨在动员群众发挥爱国主义热忱,在后方支援抗美援朝战争。6 月20 日,榆次专区抗美援朝筹委会、省总工会榆次办事处、青年团榆次地方委员会、省妇女联合会榆次办事处联合发出倡议,号召全区各界人士热烈响应中国人民抗美援朝总会号召,大力增加生产,捐献“刘胡兰号”飞机一架、“左权号”飞机一架、“榆专工商号”飞机两架、“阳泉号”飞机两架共六架飞机[15]765,以便送到朝鲜前线,协助志愿军有效作战。随后,各县的爱国捐献运动不断开展。太谷县团县委组织城关各学校及县城机关青年捐献“青年号”飞机,捐款达5 268.2 万元(旧币,下同),截至1952年 8 月 24 日,全县城乡捐款总额达 6 亿元[15]771-772。祁县积极组织群众给志愿军写慰问信、送军鞋、送慰问袋;给烈军属送光荣匾、生活用品;为烈军属担水扫院,1951 至1953 三年间,祁县人民给前线寄慰问信、慰问品 6 万余件[15]773-774。爱国捐献运动的开展,对于解决前线物资困难起到了重要作用,也为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的开展营造了良好的契机。
《组织起来》是毛泽东在1943年11 月29 日招待陕甘宁边区劳动英雄大会上发表的讲话,旨在概括敌后抗日根据地在“大生产运动”中取得显著成果的原因,即组织一切可能的群众力量投入生产建设。新中国成立初期,“组织起来”的观念仍未过时。党和政府要克服农村个体从事农业生产所带来的弊端,就必须继续提倡广大农民“组织起来”,充分调动其生产积极性。因此,1950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党和政府在后方积极发动人民群众完善后勤保障工作,“组织起来”发展生产,为支援抗美援朝战场提供物质保障和精神支持。爱国丰产竞赛运动便在此时应运而生。此外,新中国成立初期,全国工农业经济有待恢复,因此鼓励农民发展生产、开展爱国丰产竞赛运动也是这一时期的必然选择。
1950年11 月18 日,李顺达互助组在山西向全省农民发出“冬季爱国主义生产竞赛挑战书”,这一挑战引起了全省部分农民的积极响应,从而推动爱国丰产竞赛运动在部分农村开展起来。1951年3月8 日,中央人民政府农业部负责人要求各地领导机关积极动员当地的农业生产模范及互助组等响应李顺达发起的生产竞赛挑战,胜利完成全年增产任务。7 月9 日,中共榆次地委向其所辖的各县发布了《关于开展爱国主义生产竞赛的指示》,指出应在继续普及深入抗美援朝的基础上,全力转向以开展一个有组织有领导的爱国主义丰产竞赛运动为当前工作的中心,并要求将生产与爱国主义相结合,鼓励爱国主义生产竞赛与其他工作相结合,继续解决土改遗留问题,取缔会道门[22]等。中共榆次地委自此成功地将抗美援朝宣传与丰产运动相结合,使爱国丰产竞赛运动明显带有了很强的地方感召力,从而促使下辖各县响应政府号召,开始掀起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的热潮。
1951年2 月2 日,政务院第70 次政务会议通过《关于一九五一年农林生产的决定》,鼓励开展群众性生产竞赛,并要求干部对有成绩显著者给予奖励。同时,政务院要求必须贯彻“组织起来,是由穷变富的必由之路”的方向[23]28。5 月 20 日,为进一步发挥广大农民的生产热忱,开展爱国主义丰产竞赛运动,山西省人民政府发行了《农业生产奖励办法》[24],分别从增产、互助合作、森林、水利、开荒修田等十个方面制定了不同的奖励政策。11 月26日,中央农业部又发布了《1951年农业生产奖励试行办法》[21]352,将小麦、粟(谷子)、玉米(苞米)、大豆等作为这一年奖励的具体范围,并把本年获得高额产量之劳动个体农民、互助组和农业合作社作为奖励对象。
根据上述决定和奖励办法,1952年3 月18日,《人民日报》报道了《1951年度农业丰产模范第一批受奖名单》[25],其中,榆次专区介休县南连水村赵仲荣、赵元善在此次授奖中被评为个人水稻生产模范,获得了一张爱国丰产奖状和一枚爱国丰产奖章。时任中央人民政府农业部副部长的张林池指出,这些丰产模范是在1951年爱国丰产竞赛运动中涌现出来的带头人物,是广大农民提高单位面积产量的鲜明旗帜,并要求各地广泛宣传丰产模范的事迹,极大地发挥广大农民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从而使全国农民一致动员起来,向丰产模范看齐,为普遍提高单位面积产量而奋斗![26]5 月,榆次专区召开了全区农林科长会议,并在会议上确定大寨村(榆社)、云周西村(文水)、维社村(平定)、峪头村(榆次)、王村(祁县)为专区的旗帜,并向全专区提出爱国丰产村的挑战。[27]11 月21 日,中共榆次地委为扩大劳模影响,进一步巩固群众中的“劳模光荣”“丰产光荣”的思想,也为鼓舞群众积极增产、积极参加互助合作,下发了《关于奖励丰产劳模的通知》,[28]要求各县除对各种模范给以不同程度的物质与精神奖励外,还应张贴丰产模范光荣榜。由此可知,党和政府渴望通过强有力的号召和明确的奖励标准极大程度地调动榆次专区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使其在从事农业生产的过程中提高竞争意识,追求来自上级的肯定,从而推动了爱国丰产竞赛运动在榆次专区的有序进行。
适当的检查有利于了解工作落实情况,在运动中自然显得尤为必要。为检查基层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的动员效果,防止出现表面工程,山西省在开展过程中定期安排干部下乡检查,并要求将检查结果及时汇报。
1952年9 月上旬至10 月底,山西省委由省到县组织15 000 余名干部开展了全省农业丰产检查评比运动,为克服群众生产到顶的保守思想及进一步开展农业技术上的改革工作创造了有利条件。[29]9 月16 日,省专检查团人员先后到达榆次县,18 日传达了省委关于检查工作的指示。这批干部在检查中采用了听取报告、现场观察、座谈评比、组织观摩的方法,行之有效地完成了此次检查工作,并将榆社县(代表老区)、祁县、汾阳(代表晚解放区)、临县(代表西四县)等四个县确定为重点县。[30]祁县王村通过这次农业丰产检查评比工作,核准了全村的丰产成绩,推广了先进经验,打破了群众的保守思想,总结了组织起来的优越性,进一步巩固了互助组[31],极大地鼓舞了群众在农业丰产上的积极性;方山县委在丰产检查运动中组织了县区干部和24 个行政村的村干部、互助组长、丰产模范、宣传员307 人[32],开展了一次针对当地高额丰产地的丰产观摩,这场观摩规模较大,使每一个人都深受教育,这对破除干部、群众的保守思想、推广丰产技术、发展互助合作运动具有重要作用。
1952年春,全国共有22 个省区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旱情。同年2 月8 日,中央人民政务院作出了《关于大力开展群众性的防旱、抗旱运动的决定》,指出充分做好思想动员与深入发动群众是开展防旱、抗旱运动的关键[33],并积极主张广泛组织劳动互助和人畜变工,动员一切力量投入防旱、抗旱运动中。2 月17 日,山西省人民政府秉承上级指示,下发了《山西省人民政府关于贯彻政务院“大力开展群众性的防旱抗旱运动的决定”的紧急指示》[34],要求各级人民政府抽调干部加强防旱救灾和春耕工作的领导,主张大力宣传“组织起来”的优越性及其在增产防旱工作上的伟大效能,并将“防旱救灾、做好春耕”认作是当年搞好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的关键。
面对来自中央和省的双重指示,中共榆次地委下辖各县立即投入干部,积极组织群众防旱抗旱,并与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相结合。以平遥县为例,在1952年3 月4 日至8 日先后分区召开了党、政、群团、武装、小学教员、劳动模范、互助组长、水利代表、人代会代表、党的宣传员、报告员、村合作社主任等3 000 余人的防旱救灾春耕紧急动员会议[35],会上批判了一些干部及群众的落后思想,并制定了许多组织群众开展防旱抗旱运动的口号,如“战胜旱灾,争取丰收”“防旱才能免旱”[35]等。会后,部分先进村已开始积极掀起防旱春耕运动,如娃留村主席回村后即组织和动员群众百余人,突击完成新开渠一道,已浇地百余亩,使多年旱田变成了水田。[35]不难发现,这一动员会议涉及群众范围较为广泛,且进展速度较快,对新中国成立初期榆次专区的防旱工作和组织生产具有重要意义。
农业互助合作运动在新中国成立前已成为中共在革命根据地动员和组织农民大力发展生产的重要途径,新中国成立后这一运动继续在全国推行,并为后期的农业合作化运动奠定了基础。
1952年3 月11 日,中央人民政府农业部下发了《关于开展 1952年爱国增产竞赛的意见》[36]82,这一意见首先肯定了1951年李顺达互助组提出爱国丰产竞赛推动了农业产量提高的积极意义,同时也要求各地积极响应毛主席在政协一届三次会议上发出的“增加生产,厉行节约,以支持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号召,将爱国主义生产竞赛继续广泛而深入地开展下去。其次,《意见》指出竞赛的发动应以互助组或农业生产合作社为主[37],个体农民和国营农场也可参与竞赛,竞赛方式也应多种多样,从而更好地发动广大人民群众。此外,《意见》还要求竞赛的条件应集中在普遍提高单位面积产量上,内容简明,方便比较。
《意见》下发到各地后,全国逐渐开始以连环竞赛的形式普遍开展爱国主义生产竞赛运动。根据《意见》要求,为有领导有计划地发起竞赛,拟组织全国著名的丰产互助组和农业生产合作社联名提出各种挑战,然后各地可组织应战,并同时由应战者向当地农民提出挑战。[37]1952年春季,榆次专区在放手发展互助合作运动的基础上,以国营农场为领导开展了爱国增产竞赛运动。全区开展了互助组代表会议或训练班,由12 个国营农场、30 个农业生产合作社、21 个供销社及1 096 个模范发起应战挑战,已有20 430 个互助组15 万劳力参加了春季连环竞赛运动,其参与人数占到了“组织起来”劳力的30%。[38]春季的爱国丰产竞赛运动与农业互助合作运动结合进行,极大地提高了群众“组织起来”参与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的自觉性,推动了农业互助合作运动和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的顺利进行。以榆社县为例,1952年3 月,榆社劳模在10年互助的基础上创造性地组织成了技术网、竞赛网、劳模网、丰产网的群众组织,进一步扩大、巩固与提高互助合作运动,将增产丰产、改良技术、发展林木、春耕播种等内容组成全县群众性的春季生产竞赛运动。[38]
综上,榆次专区的爱国丰产竞赛运动通过建立奖励机制、定期检查汇报与防旱抗旱运动、农业互助合作运动相结合等运作模式,提高了基层农村从事农业生产的积极性,也使基层农民从思想上认可这一运动,使爱国丰产竞赛运动迈向新的高潮。
爱国丰产竞赛运动作为一场社会运动,自开展以来就对农村社会生活产生了显著影响。无论是其支援前线抗美援朝战场方面还是提高农业生产方面,均成效显著。
爱国丰产竞赛运动有效地促进了抗美援朝前线的后勤保障工作。寿阳县在1951年的爱国丰产竞赛运动中,结合农业生产认真解决了烈军工属及贫苦户的困难问题。四区各村组织健全了优抚委员会,各委员分工负责深入基层指导工作,一区郭村干部经过检查,实际解决了军属肥料难题,由20 户共同给卧地八夜来补足肥料[39]。榆次县郭村村民积极开展代耕工作,提出“自己地里打多少,也要使军属地里打多少”[15]591的口号。爱国丰产竞赛运动自此免除了前线战士在战场的后顾之忧,使战士能够更加集中精力在前方作战。
干部的责任心在实际的爱国丰产工作中得以提升。1951年寿阳县三区50%的村,在爱国丰产竞赛运动开展后深入进行春耕检查,干部亲自参加并领导互助组[39];平定县麻地峪妇联主席王秀珍带动36 个妇女锄麦 140 亩[40]。干部责任心的提高有利于进一步动员群众力量,引导群众参与丰产劳动。
爱国丰产竞赛运动在农村的深入带动了农业生产技术的革新。在爱国丰产竞赛运动中,寿阳县各村先后进行了农业技术训练,组建了农业技术委员会分别进行技术指导。一区郭村评选出四种谷种作为本村优种,组织各户互相调换;二区普遍在技术委员会指导下,全村各户都进行了翻晒种子;三区刨边、刨茬修整土地达80%。[28]祁县王村经过交流经验,认可了程七儿推广的高粱密植法及高降有创造的玉茭双苗法,并同时选出高粱优良品种3 000斤,玉茭优种9 000 斤。[31]农业生产技术的改良也有利于推动农作物产量的提高。到1951年年底,全省夏秋两季共收获原粮29.8 亿公斤,达战前水平99%,比1950年增产14%,共收棉花0.55 亿公斤,超过战前78%,比1950年增产110%,榆次、临汾两专区粮食产量已达战前水平。[16]4711951年10月,方山县薛芝益互助组的谷子丰产每亩(超过当地2.2 倍),马培元的山药丰产每亩2 100 公斤(超过当地两倍)。[32]祁县程七儿、高降有共计丰产高粱与玉茭500 公斤以上,祁县共有每亩产量400 公斤的丰产户33 户[31]。昔阳县在爱国丰产竞赛运动中订立了连环生产竞赛合同,比技术、比互助、比成绩,1952年农业总产值比上年增长50 亿元,粮食产量较上年增加近 100 吨。[15]769平遥县 1952年全县粮食播种面积较1951年增加24 013 亩,粮食产量比1951年增加 8 051 吨。[15]775农业生产技术的改良和粮食产量的提高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山西省国民经济的恢复与发展。
各村通过爱国丰产竞赛运动努力改善农村生产条件。平定县麻地峪的翟昌恒在爱国丰产竞赛运动中提出向李顺达应战[40],并向九区劳模罗仁发起挑战。全村在其带领下,垒堰3 150 丈,改良土壤60 亩,坡地变梯田8 亩2 分,全村50%的土地按照科学方法进行了施肥。[40]农村生产环境的改善,在一定程度上调动了基层群众的生产积极性,也有利于农民的身体健康。
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的开展,有效推动了互助组的发展。1951年李顺达互助组发起爱国丰产倡议后,寿阳县一区郭村吴换章、郝梅妮组分别向李顺达、裴志英组应战,全村整顿了三个互助组;三区昌村劳模魏四恒发动群众组织起23 个互助组,妇女互助组14 组,集体造林10 亩,种苗圃2 亩,全村施肥每亩平均达60 担,松塔等16 村在加强领导下,解决了互助历史遗留问题,共组织起互助组91 组、变工组72 组,一部分组并实行了工票制。[39]这一运动使榆社县“组织起来”的男女劳动力一跃而占到了总劳动力的90%以上,出现了34 个互助联组,10 个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等高级组织形式[41];到1952年5 月,榆次专区“组织起来”的劳动力由1951年的3 万余组即25 万劳动力发展至50 900余组,50 余万劳动力。[38]互助组的发展与进步,推动了个体农民积极向农业合作化道路的发展。
由于受到文化水平、地域环境等因素的限制,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的开展难免存在不足。其一,各县“组织起来”的劳动力占总人数的比例失衡,老区相比新区更容易接受国家领导,在开展爱国丰产竞赛运动中更具有积极性。1952年5 月,各县男劳动力“组织起来”的情况为:榆社、左权、昔阳占80%以上;和顺占70%以上;徐沟、交城占60%以上,盂县、平定、榆次、汾阳占50%以上;寿阳、太谷、祁县、介休、文水、清源占40%以上,灵石、孝义占30%以上,平遥占20%以上。[38]其二,部分领导的工作态度有待调整。介休县委在开展爱国丰产竞赛运动初期并未从思想认识上区别爱国主义生产与一般生产运动的不同点,因而一些负责干部认为丰产就是加工施肥,“组织起来”是为节省民力[42],从而导致在工作中行动马虎、顾此失彼现象严重。其三,部分村庄及农民的思想意识在运动过程中出现懈怠、偏差。榆次专区部分地区单纯强调村与村的挑战应战(太谷),随便挑、随便应,以致有出现空挑空应或乱挑乱应的偏向;有的地区(太、祁)在竞赛中片面强调丰产,忽略了普遍提高单位面积产量、普遍增产的组织发动[38]。这些问题在之后的爱国丰产竞赛运动中逐渐得到了政府的高度重视,并进行了相应调整。
新中国成立初期,1951 至1953年榆次专区的爱国丰产竞赛运动,使当地的国民经济得到了明显恢复与发展,人民对于新生政权的认可度也得到明显提升。这一时期的爱国丰产竞赛运动,既是对抗日战争时期“大生产运动”下“组织起来”进行生产的有效传承,也是支援抗美援朝战场的应时之举,其运作模式也为后期的农业生产和各项群众运动提供了宝贵经验。首先,运动必须结合时代背景,针对国内国际环境来开展。在这三年的农业生产中,党和政府首先通过抗美援朝的号召与爱国公约的订立及开展爱国捐献运动,依靠宣传的力量使群众认识到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的重要性,开始逐渐投入生产工作。其二,发挥群众的重要作用,积极动员群众的积极性,发挥群众力量。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的开展,在基层运作模式上完全依靠群众智慧,涌现出如程七儿、高降有等农民积极尝试新的种植方法,促进了农业技术的改良,推动了农业生产质量的提高。其三,确立奖励机制,树立劳动模范是开展群众运动的必要之举。党和政府在这三年恰到好处地奖励劳动模范直接推动了其余参与者的农业生产积极性,也使劳动模范起到了“榜样”的鼓舞和引导作用。其四,在群众运动中应结合当地干部及群众的实际情况。运动的开展需考虑这一地区干部及群众的地理环境、文化水平、对运动认可程度等诸多要素,然后根据地区特殊情况“对症下药”,既要提高干部的责任心,也要确保群众的参与度。其五,定期做好检查工作。在检查中针对运动过程查漏补缺,最大程度地减轻运动出现偏差或干部、群众理解政策有误的可能性,防止诸如片面强调丰产忽略单位面积产量等事件发生。这些经验既造就了新中国成立初期榆次专区爱国丰产竞赛运动的成功,也可对当前社会主义新农村开展农业生产提供些许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