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广
(广西广播电视台,广西 南宁 530022)
仪式是民族历史、文化记忆的重要载体,它在民族文化的生产、传播中起着巨大的作用。伴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不少作为民族习俗表达方式的仪式,在环节、参与范围、组织方式以及展演形式等方面都发生了较大变化,这种变化为民族文化的融合性生产和传播开辟了全新空间。在民俗文化日益受到青睐的今天,处于特定空间中的、充满神秘感的民族仪式更是“俘获了社会大众的芳心”。中国作为一个多民族国家,各民族都有自己特有的文化习俗,因而人们的交流、沟通等传播活动从来就不只存在于人与人之间,还存在于人与超现实世界之间。也就是说,除了在现实世界中传递信息和共享意义外,传播还能让人们与超越现实世界的神灵之间进行对话并能达成某种共识。在今天,那种与先祖、图腾、天人建立联系、开展交流的朴素愿望也变成了操练性、表演性的实践,成为人神共情、娱神娱人的文化生产与传播活动。这在不少节日仪式中表现得尤为明显。
以壮族的“三月三”为例。“三月三”不仅仅是单纯的壮族传统踏青歌节,也是壮族祭祖、祭拜盘古、祭布洛陀始祖的重要日子。每到三月三时节,壮族青年男女聚集街头欢歌、汇聚江边饮宴。民族仪式和民族文化的关系是尤为紧密的,仪式是文化的重要载体甚至可以说仪式就是一种文化,而不少文化会以仪式的形式来展现。在文化生产和传播环境发生变化的情况下,仪式的传播场域也往往会发生变化,而仪式场域的变化必然会导致仪式文化生产空间的转场。
布尔迪厄曾提出“场域”理论[1],为文化的生产与消费提供了动力场解释。“场域”是针对“客观化形式”的文化资本来说的,在布尔迪厄看来,客观化形式的文化资本往往表现为“一个自主的世界”,但它却是“历史行动的产物”,只有在斗争中方能得以存在和延续,包括艺术场、科学场等文化生产场和社会阶级场,均是客观化形式的文化资本的斗争场所,人们在斗争中投入力量并由此获得相应的利益[1]。由此可知,“场域”既是资本发生作用的场所也是权力斗争的空间,既是动态的也是充满张力的[2]。“场域”说明了在文化的生产和传播中,存在着一个个的“自主空间”,而“这个自主空间对于产生于其中的文化作品而言又是一个‘客观关系空间’”[2]。
在文化场域中,存在着文化生产和消费两个方面,无论是生产还是消费,都有来自各方力量的角逐,不承认场域的存在,也就无法从根本上对文化的生产和消费进行分析。在壮族的“三月三”仪式这种特殊的文化传播中,也存在多方博弈的情况——有基层政府的介入,有外界公众的参与,有壮族群众自组织式的作为。为了促进旅游的增收,政府开始有组织地介入壮族的“三月三”节日,为村民的活动搭台,并增加了很多原本不属于该节日的活动——将不同区域的壮族活动融合起来开展,如在同一个节日中开展包五色糯米饭、抢花炮、绣球传情、打扁担、对歌谈情、打铜鼓、碰彩蛋、打陀螺等活动。活动的拓展能够让“三月三”变得更为丰富有趣,更能吸引游客,而政府也能够借此塑造自身的形象。对于村民来说,他们刚开始也许是不赞成在“三月三”中加入其他活动的,因为对他们而言,“三月三”已经形成固定的模式,这一模式是比较正式和庄严的,因而不想增加其他的元素。但是随着时代的变迁,壮族群众也逐渐接受了这些变化。对于外界来说,他们对“三月三”这种充满仪式感的文化是抱着新鲜感、体验感而来的,如果能够在感受“三月三”文化的同时,也能够体验壮族群众的其他文化,那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而这其中也少不了大众传播媒体“推波助澜”的作用。众所周知,大众传播媒体向来青睐新鲜、有趣的事物,也承担着传播信息、引导舆论的功能,他们的加入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固有的“三月三”仪式。因此,在各方的角力下,“三月三”仪式的传播场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与之相关的文化生产和传播被重新秩序化——原本只是用来祭祖、祭拜盘古、祭布洛陀始祖和踏青的节日,也发展成街头欢歌、江边饮宴、炊制五色糯米饭等活动日。可以说,各种相关的活动被发展成盛大的民族节日,成为一种被展演、被观看的仪式,多方参与包装让文化的光彩更加炫目,“三月三”这种充满体验感的文化也由村民的自组织生产和传播向政府、村民等多方合力生产和传播转变。
伴随着“三月三”仪式的传播场域的变化,“三月三”仪式的景观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多种活动并行举办,场面更为盛大、热闹劲更足。比如,2018年以来,广西逐步探索出一条多元协同文旅节庆活动宣传模式,通过高位推动、多元协同、创意传播,创新打造出了“壮族三月三 相约游广西”文旅IP品牌,使“三月三”影响力持续提升,越来越“火”。[3]因此,与之前的“三月三”仪式相比,现在的“三月三”的叙事能力也更加强大。
节日活动的变迁,使分享、展演变成了仪式的主旋律,各方势力的加入和角逐让包括“三月三”在内的活动仪式中的民族文化传播空间发生了转场。
“仪式”是一种典型的传播活动,通过特定的言行、道具等,能够达到较好的传播效果。每年的农历三月三,广西各地“龙母文化节”都会举办声势浩大的祭祀活动,吸引成千上万的游客前来观看。其通过仪式景观中的各种视觉、听觉冲击力极强的活动的展演,能够触发壮族甚至外界群众对壮族历史和文化记忆的情感共鸣,达到共情传播的目的。
总的来说,“龙母文化节”的文化传播场域跨过了既有的空间,仪式的私密性逐渐消退,公共性不断凸显,仪式中的文化传播逐渐由神秘空间向公共空间转场。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不分民族、不分阶层、不分职业和区域,都能够参与其中,壮族群众、政府等参与文化的生产和传播,而外界则参与文化的传播和共享。也就是说,如今的“龙母文化节”已融入了众多不属于“龙母文化节”的活动。日常的传播活动和重大节日的传播活动实现了共生。“龙母文化节”仪式中的文化传播空间已经发生了重大的转向——将文化传播置于开放性、公共性的空间之中,力图较为全面地展示壮族的文化记忆,文化传播的图景更为多姿多彩,其叙事基调更为轻松活泼,娱人娱神的意义跃然纸上。
在“龙母文化节”仪式中,把“祭祀龙母”这一节日作为壮族文化传播和展演的载体,彰显民族的历史价值,使民族文化记忆与社会大众对人类命运的情感产生共振共鸣,并与社会发展、民族团结进步的观念“互文”,在痛楚、和谐、想念、乡愁、初心以及愉悦中寻求、构建文化传播的新空间。这个空间已经不只是向神灵祈祷的空间,而是把民族的各种历史场景、族群记忆、族群艺术嵌入进来的空间。当这些因素嵌入节日仪式以后,壮族文化传播的空间便得到了巨大的释放。由于族群的文化与社会大众的文化碰撞和交流,壮族的文化记忆得以在社会大众的“观赏”下不断构筑新的仪式景观,使壮族文化在公共空间中闪光。因此,“龙母文化节”将壮族民众的历史记忆、日常生产及生活体验以及新的社会愿景融为一体,实现了人与人、人与神的有效沟通,民族文化的凝聚力和感染力增强,传统文化在时空变化和新的视界融合中大放异彩。在这种情况下,一种更为全面、更为深刻地凝视民族文化的空间应运而生。在壮族及外界的认同中,“龙母文化节”的民族文化正在突破传统的限制,不断演绎着民族的相关故事。
需要指出的是,在今天的文化场域中,民族文化的传播往往具有建构性,其建构方向是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这也说明了“龙母文化节”这一仪式的文化生产空间不能囿于传统领域,而应该转向现代化的、公共性的空间。作为壮族同胞的文化记忆,新时期的“龙母文化节”的文化生产和传播空间是壮族文化表征的一种社会呈现,它不只体现了文化在壮族同胞的头脑中的建构和再现过程,还体现了文化的外在呈现形式;它既能反映社会环境的变迁,又能反映人的需求和关注角度的变化。既然“龙母文化节”中的知识生产和传播,以及由此呈现出来的文化状态是文化现代性、公共性的一种体现,那么“龙母文化节”中的文化传播就要适应新的文化场域。在《乡土中国》一书中,费孝通先生曾指出:“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4]。从费孝通的“熟人社会”到贺雪锋的“半数人社会”,再到吴重庆的“无主体熟人社会”,说明在中国社会现代化的进程中,乡村空间交往也有了较为巨大的变化:以地域为空间的交往形态逐渐消失,突破地域的交往形态正在崛起。因此,乡村普通大众能够依靠各种仪式,实现跨区域、跨民族的文化传播,由此进入更为广阔的文化场域。在这种情况下,“龙母文化节”中的文化被“祛魅”,依靠视觉和听觉的景观叙事,公共性的文化传播在具备现实感的同时也充满着想象性,其在实践“培文化的土,固文化的根,长文化的魂”的理念方面具有巨大的作用,并能再造族群文化传播的新空间。
近年来,各种民族节日的影响越来越大,政府部门、外界公众的介入越来越多,不少原本分属于不同节日的仪式被整合在一起举行,节日的仪式也不断拓展。
壮族龙母文化是中国壮族母系氏族流传下来的一种文化和传说。每年龙母诞(五月初八),都会举行声势浩大的开诞仪式。广西上林县塘红乡是珠江流域龙母文化和“三月三”传统节日的发祥地之一,每年农历“三月三”,塘红乡通过举办龙母文化节来弘扬母慈子孝的优良传统,不断拓展龙母文化内涵,推动社会和谐发展。
在很长时间之内,龙母节的仪式都是祭奠龙母及特掘的,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壮族同胞聚集在一起,共同接受一种传统文化的熏陶,并在这种习俗中逐渐形成特定的文化心理。可以说,龙母节的举办有两种目的:一是虔诚地祭拜龙母及特掘,以求开山治水、造福百姓。二是与亲朋好友自娱自乐、增进团结。祭奠活动是在村民的自导自演中进行的,时间、言行都较为规范。
然而,伴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和时代的变迁,“龙母节”成了外人追捧的仪式,政府部门和外界介入,对仪式的场景、仪式的环节进行了打造,将众多其他节日、其他时间举行的仪式融入进去,使祭祀这一仪式在环节、参与者以及娱乐形式等方面都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让“龙母节”的活动更加丰富,祭祀仪式得到了大大的拓展。具体来说,今天有关龙母节的祭祀仪式主要包括以下环节:九龙祭母、百家宴、长寿五色饭、师公舞、赛山歌、抢花炮、绣球传情、撞彩蛋、打扁担、打陀螺、打铜鼓、跳竹竿舞、“慈母孝子教育活动”“百岁老人祝寿”。
1.民族文化创新性生产与文化的融合性传播
文化场域是不断变化的,因此文化能够被持续地生产和组合出来。正因为如此,族群能够将本族群的文化乃至本族群与其他族群的文化进行融合,生产出更加立体和全面、丰富多彩、体系性的文化产品。彼得森认为,“文化生产视角关注文化的符号要素如何被体系所规范,以及其如何被其创造、分配、评估、教授和保存”[5]。在今天的文化场域中,民族文化的生产主要通过“现代产业形式组织开展的生产性文化生产”[6]。不过在一些相对偏远的地区,自发性的、自组织式的文化生产比较常见。在民俗文化旅游热的助推下,政府有计划地组织文化生产,壮族群众和外界积极参与,各主体通过自己对文化生产和传播的想象,在协商之后达成一致,将壮族的多种文化产品进行合理融合,生产出更符合社会需求的文化产品,并进行有效的传播。
无论是从仪式的视角还是从艺术的视角来看,三月三“龙母节”的活动都属于文化的范畴。从仪式的视角来看,仪式是文化传播的重要方式,通过相关的仪式,壮族共同的文化记忆会得到激活。此外,作为文化记忆的仪式传播,往往能为壮族群众找到归属感,蕴含于仪式中的精神观念则会成为相对稳定的文化结构。因而,“龙母节”所塑造的各种仪式形式,其实也是族群文化的体现。
在威利斯看来,文化生产是一个动态、流动、创造意义的过程[7]。在文化生产的过程中,将各种文化进行有机整合只是一种低级别的、泛在化的文化融合性生产形式,只有将各种文化的核心要素进行充分的挖掘和有效的融通,产生出全新的文化样式,才能达到文化融合性生产的高级形态,才使文化更有传播价值。
在经济社会迅速发展、新兴的信息传播技术不断普及、相关部门对文化发展和展演尤为重视、外界对神秘和原生态的文化尤为追捧的今天,诸如“龙母祭祀”之类的独具特色的传统仪式,其文化融合性传播便拥有了足够的空间,经过精心整合、融汇后,种种全新的文化风貌便会应运而生,并转化成了各民族生生不息的文化资本。客观地说,要实现民族文化的融合性传播,就要充分挖掘具有民族象征性的文化元素。就众多壮族村子来说,百家宴、长寿五色饭等饮食文化,自然风光、戏台、队伍等景观文化,以及万物有灵、天人合一等朴素的精神文化,皆可成为壮族的核心文化元素。在民族文化融合性传播中,文化场域中的各方,正是撷取了壮族多种文化的核心元素,获得了众多的文化生产要素,并使之不断融合,将多种文化的本真性进行巧妙勾连,以获得新的文化样式(产品)。
2.民族文化元素的巧妙融通与融合性文化的传播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龙母节”的相关仪式,是融合文化语境中的能动主体(族群、政府、参与者)、文化、产业、大众传媒的利益交融的产物,是各主体“共谋”的结果。之所以能够“共谋”,与经济社会发展、文化娱乐、区域形象构建、大众审美等主题有着密切的关系。民族文化的融合传播,是在各方将壮族优秀的文化进行勾连和碰撞,使族群文化在勾连和碰撞中产生内爆后实现与外界消费者的共情生成和传播。文化的融合性生产涉及跨越多种文化元素的内容流动,涉及多主体的协商与调适,因而民族文化的融合性传播是在文化产业化、社会权力、大众狂欢等因素的博弈中进行的。事实上,当人们试图将多种文化糅合传播时,文化的融合性传播已经开始了。这其实是一种塑造族群文化品牌的重要手段。那么,“龙母”中融合性的族群文化是如何得以传播的呢?
(1)在跨越时空的整合性叙事中得以传播
在三月三“龙母节”的仪式中,文化场域中的各方将分属不同节日、不同时间和空间中举行的仪式巧妙地整合起来,使之形成连贯的叙事景观,从而孕育出多姿多彩的节日文化硕果。因而跨越时空的整合性叙事,是民族文化融合性传播的基本实施手段。跨越时空的整合性叙事向文化场中的各方施加新的要求,使他们不断思考和重构文化形式,让大家在族群的集体记忆中寻求不同仪式文化的瑰丽之处,并进行有效的拼接,进而形成一幅壮丽多彩的文化画面。因而跨越时空的整合性叙事不仅要求各环节中的文化独立叙事,更要求被融合的多种文化共同叙事。
(2)在组织者的有效谋划中得以传播
作为一种产业,文化要得以发展,必须要有科学的文化传播活动,而要使文化得以科学、有效的传播,单靠某一民族自组织式的力量难以奏效,需要有组织者的谋划和推进。对壮族的文化融合性播来说,政府部门的市场调控已成为一种重要的模式。政府部门将多种文化要素纳入文化产业发展的逻辑体系之中,通过族群、社会大众的需求和意愿来构建融合性传播景观,并加大资金投入,达到将民族文化的本真要素进行融合的目的。
(3)在参与者的自我安置和认知中得以传播
在民族文化传播中,作为参与者的外界公众(旅游者、摄影爱好者、研究者等等)并不争夺文化的生产权,而是将自己安置在融合文化的语境之中,并以狂欢、审美、思考等方式来认知仪式活动。在参与者的聚集下,文化的融合性传播具有了更为强大的动力,文化产业的发展和服务效果显著提升。参与者关注的重点是民族文化的神秘性,是相关民族和政府如何把族群文化较好地展演出来,而不是自己进行生产。这种情况让政府和族群能够勾连和融通具有民族色彩的文化。不过这也不能忽视参与者在族群文化融合性传播中的集体智慧,因为参与者的参与,能够让族群在极为自豪的心态下展示族群的文化记忆,并在相互沟通和交流中形成族群文化传播的集体动力。
(4)在新的传播范式中得以传播
相对于之前的“龙母节”仪式来说,如今的“龙母”仪式是在族群和外部空间的互动中进行的,而互动形成了全新的文化消费范式。在生产的神秘性和消费的娱乐性的双重询唤下,在各个环节的交往关系和场景中塑造了民族文化融合性传播的主体间性空间。这使得日常仪式空间与文化消费空间出现了共生和转化的情况,节日仪式成了文化生产、传播和消费的场所,融合性文化传播之主体的意向和消费者的需求不谋而合,族群文化建构的空间被大大拓展。
(5)在文化的“双重体系”的融合中得以传播
在文化发展语境中,实现文化产业体系和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融合发展已成为题中应有之义。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推进文化发展、增加公共文化服务、促进文化消费成为社会发展的重大需求,在文化产业体系和公共文化服务体系的建设中,文化创意、文化供给成为重要的依赖路径,因而文化的融合性传播正当其时。
通过对“三月三”“龙母文化节”等系列仪式活动的对比,可以看出在民族文化的融合性传播中,仪式传播元素有了较多的填充,但核心元素始终没有变化。
在一个仪式中加入众多的活动,必然会使其文化元素发生变化。在目前的仪式中,这些变化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仪式环节的增加
壮族“三月三”除举办山歌迎客、龙狮献瑞、开幕表演、铜鼓祈福等活动,还增加了广西非遗特色美食展示、“红色歌曲大家唱”快闪、文化旅游推广、传统民族体育活动展示等20多项大型民族文化活动。[8]当前的“龙母文化节”也增加了师公舞、抢花炮、绣球传情、撞彩蛋、打扁担、打陀螺、打铜鼓、跳竹竿舞、慈母孝子教育、百岁老人祝寿等活动。增加这些元素,是为了增加游客的体验感和参与感,达到更好的大众共娱的目的。
2.组织者和参与者的扩大化
曾经式微的壮族“三月三”,如今已经成为各民族“大聚会、大联欢、大团结、大发展”的盛会,被誉为壮族“三月三”现象。2021年广西壮族“三月三”仅4天,接待游客约1577万人、旅游收入约125亿元、200多个非遗项目展示、1299场群众文化活动、现场参与群众530余万人。[8]此外,原来的“龙母节”的组织者是群众,参与者也是群众。而现在的“龙母节”的组织者是政府、村干部和祭祀人员,参与者除了全村的男女老少外,还有村民邀请来的客人、政府工作人员、贵宾、游客、摄影爱好者以及研究人员等等。在这种情况下,狂欢代替了迷思,民族文化被“去圣化”,节日仪式被当成了展演的活动。
3.时间的变化
之前的节日仪式相对简单,且一大早就正式开始了。而近年来,随着各种活动的丰富与程序的增多,在时间上有所改变。同时,在三月三祭祀“龙母节”当天,祭祀活动结束后,会安排一些极具民族特色的歌舞活动,将“龙母节”的活动拓展开来。因而从持续时间来说,也产生了较大的变化。
对于少数民族群众来说,过节具有和生产活动同等重要的地位,怎么过节、节日中该干什么及不准干什么、节后如何及时恢复生产等等,往往都是在族长、寨老等权威人士商议后才能决定。因此,在举行仪式时,对先祖、神灵的祭拜是不可逾越的,因而祭祀中的核心元素不容更改。
1.主持祭祀的人员的神圣权威没有变化
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主持祭祀活动,只有那些德高望重的人方可主持。比如,“龙母节”的祭祀典礼由长老队主持进行。他们诵唱着古老的经诗,请求风、雨、雷、电各路神灵降临,和龙母一起接受乡民的朝拜,保佑风调雨顺,人畜安康。从主持者的角度来说,祭祀主持人员的神圣地位始终没有发生变化。祭祀者从小就要跟老一代祭祀者学习,师傅去世以后,年纪稍长的祭祀者如果得到群众的认可,开展仪式时,也会邀请其主持祭祀活动。
2.文化内涵没有发生变化
在政府和外界的介入下,在年轻村民的思变下,各种仪式被加入了众多的步骤和内容,但节日并没有因此改名,如“三月三”“龙母”这些名称还能显著地体现出节日的主体内容。此外,节日的核心部分仍然没有变化,唱山歌、祭祀环节依然是仪式的核心,也是高潮部分。对于相关民族而言,即使节日形式发生了变化,但他们依然希望仪式之后能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新增的仪式,也是对节日的整体架构进行丰富,没有完全冲淡节日的神圣性,原有的仪式依然具有核心文化内涵。
3.群众依然是仪式中的主要表演群体
在各类节日中,政府、村干部作为组织者的身影隐约可见,但政府部门只是想方设法增加节日的文化内涵和娱人的功能,并没有直接对之进行改造。政府巧妙地征用了各种节日,但却是以增加老百姓的收入、促进文化的创新、促进地区旅游开发为目的。此外,在政府的组织下,各种节日一定程度上成了外界凝视民族文化记忆的载体,具有展演的性质,且在展演中难以发现政府官员的影子,整个仪式都是群众在表演,没有出现以艺术团代替群众的情况,文化的乡土气息依然很浓。一句话,在各种仪式中,群众的主体性地位并没有发生变化。
近年来,受民俗文化旅游热和发展地方经济的影响,不少节日仪式的传播场域都发生了改变,政府、外界不断介入,因而节日仪式的文化传播空间也不断由私密空间向公共空间转场,节日活动在一定程度上成为被外界凝视和观看的仪式。为了推动民族文化的融合性传播,各级政府和祭祀主持者,以及外界进行“共谋”,使仪式得以不断拓展,并在拓展中将民族文化的优秀元素进行撷取,作为新的文化产品生产的生产要素,并创造出体系完备、范式独特的融合性文化产品,且使其在众多主体的参与下得以迅速传播,影响力越来越大。在对各种节日文化进行开发时,地方政府等主体虽然加入了大量的仪式活动,但节日的文化内涵和民间性并没有发生变化。在今后的开发中,地方政府要合理思考“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开发路径,要在保持文化本真性的前提下来传播具有融合性质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