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華文文學“一報一刊”的前世今生

2022-02-03 10:37計紅芳
南国学术 2022年1期

計紅芳

[關鍵詞]“一報一刊” 緣起 發行 德華留學生文學 華文傳媒

德國華文文學的發展離不開報刊雜誌等紙媒的傳播助力,其中,德華留學生文學發表的重鎮“一報一刊”不容忽視。所謂“一報一刊”,指的是20世紀80年代末中國在德國的留學生創辦的《歐華導報》(報紙)和《萊茵通信》(期刊)。雖然同爲中國留學生報刊①此處的中國留學生,指的是改革開放以來的大陸留德學生、學者,不包括臺港澳的留德學生。,但卻分屬於不同的留德學生群體組織:《萊茵通信》屬於“萊茵筆會”;《歐華導報》先是隸屬於“全德學聯”,1999年後隸屬於“留德學人之友”。由於這“一報一刊”不僅與《西德僑報》《華商報》《本月刊》《歐洲新報》《歐洲時報·德國版》等媒體在推動德華文學不斷發展、促使德華文學在歐華文壇脫穎而出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而且還在德華留學生文學和華文紙媒的發展中具有相當重要的價值,是那個時代留學生不可或缺的精神家園,因此,本文擬通過述說它們與德國華文紙媒發展、德華留學生文學以及衍生的新移民文學之間的某種關聯,希冀激發研究者對海外華文文學史料的重視。

一 “一報一刊”創辦之緣起

“一報一刊”是隨着中國改革開放後大量公派和自費留德學生赴德而興起的。同爲公益性的中國留學生媒體,《萊茵通信》主要由公派留學生主持,《歐華導報》則是由自費留學生運作,它們的創辦緣起、編輯團隊、出版發行各不相同。

(一)情繫德國的《萊茵通信》

《萊茵通信》的誕生是與中國改革開放後、公派赴德留學生群體分不開的,後又隨着該群體的學成畢業、編輯後繼無人、新世紀網絡信息時代的繁榮而消失,某種程度上,它是一段歷史的見證。

1978年,一批中國教師公費赴德進修;1980年,一批公費中國本科生(1978級大學生)赴德留學,開啓了中國改革開放後成規模的學生、學者留學德國的歷史。1980—1982年,中國共派出三期赴德本科生(每期100人);1983—1985年,又派出三期研究生(每期100人);到80年代末,留德中國學生大概有3000人左右,主要以公費生爲主。進入90年代,留德中國學生逐步以自費生爲主,迄今則數以萬計。留學生數量與性質結構變化的背後,可以看出中國經濟實力的增長以及背後深層蘊涵的變遷。

活躍在《萊茵通信》周圍的主要是上述六期派出的600名大陸留德公費生和進修生,特別是前三期本科生。他們屬於中國大陸知識分子中的精英,多才多藝,文化適應能力較強,社會活動尤爲積極。蘊藏在這些留德學人體內的活動火山於1986年前後集體噴發。那時,德華文壇一下子涌現出八種地方性留學生刊物,分別是布倫瑞克的《三棱鏡》、柏林的《菩提樹》、波鴻的《異鄉》、達姆斯達特的《五指塔》、卡斯魯爾的《晚風》、亞琛的《亞琛通訊》、斯圖加特的《賓士》、慕尼黑的《慕尼黑中國同學會簡報》等。

爲了凝聚各地的期刊力量更好發展,1987年4月,柏林的許歡、施敏,慕尼黑的胡波,亞琛的石川、羅建新,布倫瑞克的王榮虎,波鴻的錢躍君等,在西德首都波恩舉行了全德公益性期刊《萊茵通信》的創刊編輯會,後在資助者“世界大學生服務社”(World University Service,簡稱“WUS”)德國分社所在地威斯巴登註冊登記。首任主編爲許歡(公費一期本科生)、副主編高岩(公費三期本科生),之後的主編、副主編與編輯團隊基本上來自上述六期公費生。自此,大陸留德學生刊物合併爲《萊茵通信》一家。

萊茵河是德國貫穿南北的重要河流,把刊物取名爲《萊茵通信》,既有德國元素,又有留學生溝通信息、抒發情感的蘊含,更是受到馬克思(K. H. Marx,1818—1883)主編《萊茵報》取名之影響。刊物名稱從1987年4月創刊一直到2005年12月終刊始終沒變,但出版發行人前後有所變化。創辦前幾年,刊物得到“WUS”德國分社全額資助,因而出版發行人是“WUS”。1989年,以編輯部爲主體,加上作者和讀者,一起成立了《萊茵通信》的周邊組織“萊茵筆會”,負責研討會、出版物和爲《萊茵通信》募款等事宜,《萊茵通信》主編兼任“萊茵筆會”會長。1990年第4期發行以後,由於多種原因,再加上“WUS”經濟狀況欠佳、停止資助,於是,《萊茵通信》衹能依靠募款、廣告、上架、訂戶收入維持運行。1990年第5期開始,“萊茵筆會”成爲《萊茵通信》雜誌的出版發行人,一直到2005年12月停辦。

《萊茵通信》一經創刊,便得到德國各地中國留學生的紛紛回應,編輯們熱情高漲,每幾個月就召開一次編輯部會議,各地留學生作者投稿踴躍,讀者反響熱烈,刊物專門闢有“讀者來信”板塊,便於與作者、編輯及時溝通。資助者“WUS”出版後,免費贈閱大陸留學生,影響深遠;“萊茵筆會”接手以後,由於經費籌措困難等原因,無法保證全體留德學生人手一份的贈閱,由贈閱改爲訂閱。

《萊茵通信》自1987年4月創刊到2005年12月停刊,共發行86期正刊、2期特刊及若干快訊,大16開本(A4纸)出版,每期連封面、封底24—68頁不等。刊物運行19年來,共計發表約1000名作者的2000多篇原創文章,每期發行約2600冊,發行總量近30萬冊。主要欄目有“政治時事”“學術文化”“服務娛樂”“文藝創作”四個板塊,每期會根據實際情況適當調整,各有側重,而“文學藝術與文化交流”始終是刊物一貫保留的最多版面。爲了擴大刊物的影響力,吸引更多的用戶訂閱,編輯們不斷出謀劃策。比如,爲了擴大旅歐留學生交流範圍,錢躍君與1989年倫敦創辦的英國留學生雜誌《黃土地》商討合作,於1992年辦了4期合刊,擴大了編輯、作者、讀者範圍,爲歐盟的中國留學生奉上了豐富的精神食糧。爲了讓留德學生的第二代不忘母語中文、培養他們的文學情懷、牢記中國傳統文化,錢躍君專門在《萊茵通信》爲學二代開設了一個“萊茵新苗”專欄(2000年第1期到2002年第3期共15期),寫文章鼓勵學二代進行文學、書法、繪畫等創作,培養了一批小作者。還有,從1993年開始,刊物增設了“專題”欄目,可以讓讀者一下子讀到多篇不同作者、不同風格的作品。如1994年第1期的“教育”專題,2001年第1期的“千年等一回”專題,2004年第4期的“歐洲之行”專題等,這些都是吸引讀者訂閱的好舉措。

《萊茵通信》1987年4月創刊之前,德國境內跨地區發行的衹有一份以臺灣留德華人爲主體的繁體字版雜誌《西德僑報》(1973年1月創刊),32開本(A5纸),發行量約500份。該刊物不是純粹的留學生刊物,主要以臺灣旅德華人華僑爲主。由於中國臺灣與大陸的政治經濟形態不同、繁簡用字不同,所以,《西德僑報》無法成爲中國大陸留學生的精神園地。1987年《萊茵通信》的出現,使中國大陸留學生終於有了自己的全德性留學生刊物,且免費贈閱,人手一本,因而深受留德學生和中國駐德大使館的重視。直至1989年7月報紙《真言》創辦之前,《萊茵通信》是全德大陸學人交流的唯一視窗。它爲旅德學人留下了一段難忘的歷史和一份美好的記憶。

《萊茵通信》不僅是那個時代留學生歷史的見證,也是計算機排版印刷報刊的先驅者和創新者,它爲後來德華傳媒乃至歐洲華文傳媒的排版印刷開啓了新時代。1987年,計算機排版在德國市場上還是一件新鮮事物。好在《萊茵通信》的第一代編輯幾乎都是德國各大學的理工科博士生和助教,所以,他們自主開發出中文排版系統,創刊號的24頁中衹有4頁手寫,餘者都是計算機打印。從第二期開始,則全部實現計算機打印。1988年,慕尼黑大學物理博士、後來的德國大學計算機系教授、經濟系教授胡波(曾獲1978年中國首届中學數學競賽一等獎),在科研之餘,成功開發了實用漢字系統,直接使用微軟軟件用於印刷的照相排版。爲了降低成本,1995年,流體聲學博士錢躍君參考製造電路板的技術,實現了用激光打印機打印出印刷用照相版,使激光製版費從每頁9歐元降低到每頁0.25歐元,印刷《萊茵通信》的印刷廠等爭相使用這一創新的製版技術,並在運用過程中不斷改進,日趨成熟。這爲後來的德華報刊的計算機排版印刷奠定了基礎。

作爲全德第一份大陸留學生的公益性期刊,交流信息和情感寄託是《萊茵通信》辦刊的唯一目的,這在互聯網還不發達的時代無疑成爲異國他鄉的留德中國學人最重要的精神支柱,甚至有讀者把它比做自己的情人:“我是《萊茵通信》的老訂戶,多次搬家,唯有貴刊卻保存完好,以供隨時查詢或消遣之用。我老公打趣說,‘萊茵’是我的情人。這種玩笑使我心花怒放,至今回味無窮。其實,每次新的一期一到,他一人獨看把持,飯都不想吃,纔像盼到久別的情人。我認爲,貴刊的成功之處,是成爲了我們的共同情人。”①羅蘭:“讀者來信”,《萊茵通信》2(1997):49。

正是有了大量熱情讀者的支持,《萊茵通信》堅持了19年,前後出版了86期。即1987年4月到1989年底是季刊,1990年轉爲雙月刊,但由於多種原因,1990—2005年每年4—6期不等。②《萊茵通信》1987—2005年的具體出版分佈如下:1987年,3期;1988年,4期;1989年,4期;1990年,5期;1991年,4期;1992年,與英國《黃土地》合刊4期;1993—1995年,每年4期;1996—1997年,每年6期;1998年,5期;1999年,4期;2000—2003年,每年6期;2004年,4期;2005年,結束期。1998年第5期以後,由於留德學人身份的變化(回中國或在歐工作),《萊茵通信》賴以存在的文化空間逐漸失去,編輯部有半年多未正常運轉。直至1999年6月,錢躍君迎難而上,絞盡腦汁,學習《新青年》輪流坐莊和“上榜”等方式激發主編們的熱情、潛能和榮譽感;同時開發“萊茵新苗”欄目,吸引學二代作者和讀者;並把範圍從旅德學人逐步擴大到旅德華人,刊物纔得以正常運作下去。

(二)綻放異鄉的《歐華導報》(《真言》)

如果說《萊茵通信》是大陸留德學人創辦的第一份全德性公益性刊物,那麽,《真言》(後更名爲《歐華導報》)則是大陸留德學人創辦的第一份公益性報紙。不同的是,《萊茵通信》屬於雜誌類,成本高,發行量少;而《真言》是報紙類,成本低,發行量大,兩者各有千秋。

《真言》是由“全德學聯”籌劃創辦,於1989年7月創刊,2019年12月終刊,歷時近31年,共出版317期。1989年5月,由43個城市的“德國中國學生學者協會”聯合組成“全德學聯”。在當年夏天的波恩聚會上,留學於曼海姆市的吳錚提議,在“全德學聯”旗下創辦一份報紙,以擴大留學生們情感抒發、信息溝通、心靈交流和文學創作的空間,得到與會者的積極呼應。於是,1989年7月,由吳錚命名的《真言》在波恩註冊創刊,從此開始了“一報一刊”並行的良好勢頭。取名《真言》,顯然是受到蘇聯《真理報》的影響。創辦之初是雙月刊,1996年7月改成月刊,每期24版或32版,8開本(A3纸)。編輯團隊主要以自費留學生爲主,出版人是“全德學聯”,通過全德的43個學生會發行。初始發行量是3000多份,以滿足當時全德留學生人手一份的贈閱需求。

與《萊茵通信》不同的是,《真言》名稱在三十一年裏幾經更換,從中可以看到該報閱讀對象和範圍的改變:1989—1994年,創辦《真言》(主編吳錚、彭小明);1994—1999年,更名爲《留德學人報》(主編王鳳波、謝友);1999—2004年,更名爲《德國導報》(主編謝友、王鳳波);2004—2019年,更名爲《歐華導報》(主編錢躍君)。2004年初,《德國導報》處於破産停刊的境地,錢躍君臨危受命,想盡辦法開拓市場,終於盤活了報紙。也正是這個契機,《德國導報》的市場逐步擴大到法國、荷蘭、比利時、奧地利等地區,發行量從3.5萬份激增到6萬份。因發行範圍擴大到歐洲多國,而改名爲《歐華導報》,一直沿用至終刊。

與《萊茵通信》類似,《歐華導報》的發行出版人前後不同,它隨着時代的變遷、留德學人成分的變化以及發行範圍的改變而有所變更。《真言》報在創辦之初也獲得了“WUS”德國分社的資助,後隨着兩德統一、基督教民主聯盟執政,報紙又得到德國家庭青年婦女兒童部的全額資助,時任部長爲基民盟副主席默克爾(Angela D. Merkel)。1994年底,德國政府換届,默克爾改任環保部部長,《真言》的資助也就慢慢減少,直至1997年前後終止。在《真言》發行的十年(1989—1999)裏,讀者群和作者群主要來自住在德國的中國學生、學者,所以是典型的大陸留學生報紙。隨着一批批留學生學業完成、各奔前程,相互之間的聯繫越來越少。1998年以後,“全德學聯”幾乎停止了活動,一年一度的大聚會也取消了,《真言》的作者和讀者範圍由留德學人慢慢地向旅德華人轉變。鑒於此種變化,1999年7月,以《真言》編輯部爲主體,在法蘭克福重新成立並註冊了“德國中國學生學者協會”(簡稱“留德學人之友”),《真言》也更名爲《德國導報》,出版發行人也由“全德學聯”改爲“留德學人之友”,主編通常擔任“德國中國學生學者協會”主席。

與《萊茵通信》一樣,《歐華導報》注重發表大陸學人的原創與首發作品,主要欄目有“時事評論”“法律諮詢”“經濟金融”“漫遊歐洲”“萊茵漫筆”“中國社會”“文化藝術”“創作園地”等,目的是促進中國留德學人的相互瞭解和團結,促進留德學人之間的思想學術交流,促進與外界及中國大陸的信息交流,維護他們的正當權益,反映他們的要求和願望,樹立留德中國學人的正面形象,並爲留學人員在德的生活、學習、工作和未來發展提供諮詢服務。從總體上說,“一報一刊”雖然在辦刊緣起、出版發行、編輯團隊方面各不相同,但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它們都是留德學人在那個時代信息溝通、學術交流、情感抒發、心靈寄託的場所。

二 “一報一刊”的地位和價值

2005年12月,《萊茵通信》刊出最後一期,告別留德學人的歷史舞臺;《歐華導報》也因爲新冠疫情,於2019年12月底匆匆停辦。表面上看,“一報一刊”的時代終結了,然而,它們在德國(乃至歐洲)的華文傳媒、留學生文學、新移民文學等領域中留下的精神遺産卻影響深遠。其實,它們留下的不僅是一段留德學人在德國的情感記憶和精神心靈史,也留下了一代學人用華文傳媒在德國堅持傳承、發揚中華傳統文化精神的身影,激勵着後輩留德學人在異域時空不斷地開拓創新。

(一)德華報刊傳媒的搖籃

文學的發展離不開報刊媒介和出版社這一舞臺,德華留學生文學的開始和發展也離不開“一報一刊”這兩份中國留學生報刊,因爲它們貫穿了20世紀的80—90年代,並深深影響了90年代後期以來的德華報刊傳媒。

從華文傳媒的角度來看,80年代以來的德國華文媒體市場非常繁榮,而《萊茵通信》《歐華導報》無疑是這一華文傳媒群體的首創者和開拓者,是培養作者和編輯人才的搖籃。事實上,許多德國華文媒體的發起人、編輯,都與“一報一刊”兩個編輯部有過千絲萬縷的聯係,如《華商報》的修海濤(1997年創辦),《本月刊》的謝友(1999年創辦),《新新華人》的黃雨欣(2000年加入),《德國之聲》的王鳳波(2004年加入中文編輯部)等,都曾在《萊茵通信》或《歐華導報》做過編輯,有的還做過主編、副主編。正是有了在“一報一刊”進行鍛煉的切身體驗,使他們在後來籌辦、主編報刊時纔能找準自己的目標和定位,並在運作發行模式上吸取“一報一刊”的經驗教訓,在德華傳媒的領域中佔有一席之地。

在德國創辦報刊,手續較爲簡單,衹需向國家圖書館申請一個報刊號碼“ISSN”就可以;但每出版一期,必須給坐落在法蘭克福、萊比錫的德意志國家圖書館各寄一份永久存檔,以供讀者免費查閱。就“一報一刊”而言,《萊茵通信》的國際代碼是“ISSN 0937-6593”,《歐華導報》是“ISSN 1865-7605”。由於它們都是公益性報刊,在創辦發行的前幾年,都得到了政府的資助。《萊茵通信》主要受“WUS”德國分社資助,背景是德國外交部的文化項目;《歐華導報》則獲得德國家庭青年婦女兒童部的資助,但預算要獲得德國議會通過,之後還要通過國家審計。

爲了擴大讀者群,“一報一刊”的發行採取了三種形式:(1)免費贈閱。按照資助者的要求,報刊必須儘可能做到全德所有中國留學生、學者人手一份,除了要通過各地區的中國學生會分發外,還要儘可能多地寄送給德國大學的東亞系、亞洲超市和華人旅行社,任人免費取閱。這部分的發行是公益性的。(2)用戶訂閱。隨着留德學生畢業回國或者在外地工作,無法獲取免費贈閱報刊,因此希望訂閱,於是,“一報一刊”增加了訂閱客戶,這可以補貼運行報刊的部分資金。但通過德國郵局郵寄,須有一個郵局註冊號碼,還要在年初一次性支付郵局1000歐元左右的基本費,然後再按照每期郵寄數量、郵寄地點支付每次的總郵費。由於“一報一刊”在20世紀80—90年代是德華留學生文學紙媒的重鎮,深受歡迎,因而訂戶較多,像《歐華導報》就有1500份。(3)上架銷售。20世紀90年代末開始,“一報一刊”不再受政府和機構資助。爲了多渠道獲取周轉資金,他們委託德國紙媒發行公司(屬於全歐)發行,也即“上架”銷售,公司將報刊送到歐洲各大火車站和飛機場的書店出售。

2019年底全球新冠疫情的爆發,面對面的社會交往幾近阻斷,很多報刊傳媒被迫退出舞臺而成爲歷史。如今,網絡傳媒和微信自媒體代替紙質媒體逐漸成爲後疫情時代的常態傳播形式,發行運作模式和紙質媒體時代更是有所不同。儘管如此,“一報一刊”德華傳媒傳承下來的公益精神、客觀公正自由的報刊精神,以及建構精神家園、溝通中西文化、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目標卻是一致的,這也是所有海外華文媒體共同努力的方向。

(二)留學生寫作的溫床

從文學藝術角度看,“一報一刊”是旅德留學生離散、孤寂心靈的依歸所在。在緊張的學業進取和初到德國、文化隔膜中艱難生存打拼之餘,方塊字構成的中國文化場域是他們身心得到撫慰的最好栖息地。也許他們並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作家,但他們卻是一批熱情真摯、熱愛漢語和中國文化、且有社會擔當的留學生寫作者,而“一報一刊”正是培育他們寫作的溫床。

《萊茵通信》籌辦人之一的王榮虎曾是布倫瑞克《三棱鏡》的創辦者,屬於理工科背景的文學活動愛好者。爲了配合《萊茵通信》創刊號的順利出版,王榮虎帶頭上陣,撰寫了短篇小說《妻子來德之後》(1987)。該小說以妻子來德前後爲契機,描寫了三位主人公即丈夫文凱、妻子麗汶、情人安德拉(Andra)之間的微妙關係,真實呈現了妻子爲了夫妻團聚來德以後,面對語言、學業、文化等不適後的惶惑以及面臨丈夫情感變化的迷茫心理。王榮虎敏銳地捕捉到了初到德國的留學生們的學業生活的艱難、文化的不適應與孤寂躁動的性愛心理,用文學之筆加以虛構想象進而典型化,因而使得小說人物具有相當的藝術真實性。發表之後,一下子引起留德中國學生的轟動,榮獲“波恩文藝一等獎”。

初到異國,親情鄉愁往往成爲留學生們緩解自己情感和文化焦慮最有效的方式。1990年,《萊茵通信》另一個籌劃人錢躍君用散曲形式寫了一首《喜春來·秋思曲》。在秋風漸起愁斷腸的異鄉獨酌,思念故國故土故人,不禁傷感淚奔,“一杯苦酒酌秋花,夢秋笳,魂斷在天涯”。這首詞寫盡了像作者一樣出國深造的學子在最初幾年的異鄉生涯中真實的情感傷痛和無以名狀的愁思,引起廣大留德學生的共鳴。這首詞先發表在《萊茵通信》1990年第2期,後又改名爲《悲歌》發表於1993年7月的美國《世界日報》,在北美新移民中引起強烈反響,因而獲得北美“四海詩社”詩詞評選季軍,榮獲“張母詩詞獎章”,後被收入紐約“四海詩社”1994年編印的《全球當代詩詞選集續編》“四海詩聲”第三輯。

文化衝突、羈旅鄉愁、身份焦慮、人生價值思考等主題,與孤寂壓抑、漂泊彷徨、存在無依的人類普遍情緒等,一直是留學生們重要的文學書寫,因而可以把“一報一刊”的文學寫作看作是德華留學生文學的濫觴。三十多年後,王榮虎發表的鄉戀詩《故鄉的音》(2018)中寫道,鄉音“像一把魔笛/吹醒了三十年的沉澱”。無論你在哪裏,哪怕隔着幾大洲幾大洋,鄉音一現,立馬着魔,幾十年的紛繁往事就如昨日閃現。王榮虎把“鄉音”比作“魔笛”,一個“魔”字把“鄉音”背後蘊含的所有豐富複雜的情感囊括在內。家鄉的父老鄉親、草木蟲魚、童年時光、少年情懷、中學情誼等等,都是異國他鄉孤寂清冷生活中的溫暖和美好。

刊發於《德國導報》2001年第6期第11版的錢躍君的散文《德國看病記》,把德國看病的複雜艱難以及德國人依賴各種機器檢查診斷出現的既令人啼笑皆非、又嚴謹認真的種種世態,描繪得活靈活現。作者原本頭暈難忍,在避開家庭醫生這道手續、機智成功住院後,卻被各種機器檢查折騰了一圈,最後主治醫生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我們懷疑您産生頭暈的各種可能性都排除了,您可以出院了。”把作者氣得再次“血氣上涌,本來有點痊愈的腦袋又開始發暈了。我趕緊合起手、閉上眼,默默誦讀六祖禪師的偈句:‘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本來無一病,何處惹醫生’”。文章戛然而止,讀者卻忍俊不禁,產生了無盡的中西文化思考。

“一報一刊”可以說是德華留學生文學的重要陣地,一批批風格各異、各有專長的寫作者經過這一舞臺的磨練,有不少人成爲德華文學領域中重要的創作力量。例如,以翻譯和文學評論爲主的郭力、關愚謙、蔡鴻君、金弢、彭小明、翟少華,以詩詞創作爲主的劉慧儒、王榮虎、錢躍君、吳建廣、沈國斌、馮建民、岩子,以散文創作爲主的朴康平、譚綠屏、高關中、毛栗子、夏青青、黃雨欣、昔月、曹宇紅、盧曉宇、芮虎,以小說創作爲主的馮京、穆紫荊、劉瑛、倪娜、廖淳,以劇本小品創作爲主的王方等等。很多寫作者還通過在“一報一刊”開闢專欄,不斷結集出版。例如,朴康平出版了旅遊散文集《出門看山水》,毛栗子出版了散文集《哭泥青蛙》,穆紫荊出版了散文小說集《又回伊甸》《歸夢湖邊》,並在德華文學圈具有了相當的知名度。另外,馮京的小說系列、三鬚子的旅遊系列、飛石的藝術系列、老夏的幽默系列、音來的音樂系列等,也都出手不凡。在這群寫作者中,中文科班出身的並不多,大部分是喜歡舞文弄墨、具有理工科專業背景的留德學人。他們寫作的體裁各有偏愛,散文、詩歌、小說、小品、各種雜談,題材花樣百出,風格靈活多樣,“有的調侃說怪話,有的炮製疲軟情話,有的激揚點評千秋功過,有的於情於理剖析社會本質、洞析弘揚人性,更有的上至人生真諦、下至下里巴人無所不包”①三鬚子:“文磚砌壇”,《萊茵通信》12(2005,告別期):9。。

“一報一刊”的文學情懷離不開錢躍君的苦心經營。他雖是一位理工男,但卻是一位極具文學情懷的奇才。從個人寫作角度而言,他的寫作題材無所不包,“繪畫欣賞,篆刻解析,法律權衡,科普知識,生活小品,中外文化,西方歷史,世界政治,國內國外,天上地下”。②三鬚子:“文磚砌壇”,《萊茵通信》12(2005,告別期):9。從80年代後期直今,他的創作從開始時的文學感傷到文化思考,再到理性的法律研究、時事評論,實現了一次次華麗轉身,這都離不開“一報一刊”這片精神園地的培育。

從編輯角度而言,錢躍君參與在德國的大陸留學生報刊編輯橫貫三十多年。1986年,他就在波鴻參與創辦地方性留學生文學雜誌《異鄉》。1987年,參與創辦《萊茵通信》,並開始負責文藝類編輯,先後擔任副主編(1988—1990)、社長兼主編(1999—2005)。1989年,參與創辦《歐華導報》,主管編務(1989—2019),之後又任社長兼主編(2004—2019)。爲了保留文學藝術那一方純淨天地,他除了嚴格控制“一報一刊”的廣告篇幅外,還刊發了大量被認爲是“票房毒藥”的詩歌原創作品,成爲那個時代海外報刊中唯一爲詩人留下發表園地的報刊。

在“一報一刊”創辦之後的20世紀90年代末21世紀初,德國相繼有《華商報》《本月刊》《歐洲新報》《歐洲時報·德國版》等幾家華文報刊興起,但這些德國華人刊物並不是留德學人的專門刊物,給予文學的版面極少,因此,“一報一刊”一直是那個時代留德學人心中的精神聖地,他們投稿、特別是那些文學藝術類文章,首選的還是“一報一刊”。“一報一刊”集中反映了留學生的文學創作成績,其地位和價值是其他報刊難以替代的。

三 “一報一刊”的退隱與反思

儘管《萊茵通信》《歐華導報》自創辦之後,有無數留德留學生參與投稿、編輯和發行,發表的作品全是原創,這令很多私人報刊或政府支持的報刊都望塵莫及,但最後依然逃脫不了停刊的命運。這不能簡單地歸爲,是融媒體、自媒體等的衝擊導致紙媒退出歷史舞臺,它其實是各種力量、各種因素綜合作用而成。

(一)公益性報刊的缺陷

“公益性”“園地性”是《萊茵通信》《歐華導報》的顯著特徵。作爲公益資助形式的報刊,它們不追求經濟利益。儘管在法律上屬於大家,實際上卻不屬於任何一個人。從編輯、排版、美工、印刷、發行、財務、稅務甚至運送、郵寄,全靠大家自覺奉獻運行,每年還需要提交詳細的“公益活動”報告給德國稅務局考核,以獲得下一年度公益報刊的准許。因有德方資助,當年的編輯部都是一批無牽無挂的留學生,全憑一種興趣和理念團結在一起,而無需考慮任何經濟壓力。這樣的辦刊模式,本身就隱含了內在危機。一旦失去經濟資助,必將遇到各種挑戰,要麽無法運行,要麽自謀生路。

經濟是一個刊物能夠生存的重要保障。在創刊的前幾年中,“一報一刊”經濟上得到“WUS”德國分社和德國政府青年部的全額資助,絲毫不用擔心經費的周轉;在後續幾年中,由於留德學人的“一報一刊”基本壟斷了廣告市場,再加上籌募到僑胞的部分贊助等,所以總體上還能維持經濟運作。可惜的是,在那個八九十年代不愁辦刊成本的黃金時代,“一報一刊”沒有積蓄一些可持續發展的資金,反而浪費在一些無謂的紛爭上。隨着90年代後期《華商報》《本月刊》《歐洲新報》《歐洲商旅報》等各種私人中文報刊的相繼問世,如何得到更多的廣告來謀取生存成爲各報刊的首選。在殘酷的市場競爭中,“一報一刊”的廣告份額越來越少,公益報刊的缺陷暴露無遺。雖然失去資助後的“一報一刊”依靠用戶訂閱和上架銷售能夠回籠一些資金,但畢竟廣告收入是最大的經濟來源,一旦廣告收入銳減,報刊運行周轉困難就難以迴避了。

(二)編輯隊伍後繼乏力

從歷史源頭看,“一報一刊”是大陸留德學生的精神園地。隨着一批批公費、自費留學生的學業完成,一部分回國就業,一部分留歐演變成新移民,相互之間的聯繫越來越少。1998年以後,“全德學聯”名存實亡,“一報一刊”也在很大意義上失去了存在的土壤。因此,作爲留德學人的《萊茵通信》走向末路也是歷史使然。

那麽,那些出生或生長在德國的留德學人的後代是否有可能承擔起使命,延續父輩辛苦打拼下來的這塊精神園地呢?答案是:前景並不樂觀。因爲,他們大都出生在德國,從小就接觸德語環境,習慣了用德語來閱讀和思考問題,構建他們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期待他們用漢語進行寫作、且有一定文學色彩,難度極大,更別說辦報辦刊了。久居海外的錢躍君等留德學人第一代深切感到,寫作是文化傳承的根基。在中國已經上了幾年小學後來到歐洲的孩子,大都能比較完整地傳承中華文化;如果父母衹會說中文、不會說西文的,第二代能傳承中華文化的可能性遠大於父母既會說中文、又會說西文的家庭;而父母一方不會說中文的家庭的孩子,到第二代就很少有中華文化的痕迹了。

爲了培植下一代的中國文化因子,《萊茵通信》的編輯們煞費苦心。例如,從2000年第1期到2002年第3期,在版面本已緊張的情況下,開設過一個“萊茵新苗”專欄,每期給學二代提供2—3個版面,發表他們的文學習作、繪畫、書法作品,竭盡全力培養下一代對中國文學藝術的興趣;同時,還提供專頁發表關於兒童教育方面的文章,如怎樣學中文、書法、國畫等。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當年的“萊茵新苗”已經在不同的崗位上繼續着傳統文化藝術的傳承工作。如《萊茵通信》2000年第3期的“萊茵新苗”《我很喜歡畫畫》的文字和插圖作者費東娜,後來考取柏林藝術學院,畢業後留在柏林,成爲職業藝術家;2000年第5期的“萊茵新苗”《老師也瘋狂》的文字和插圖作者董哲,後來考取法蘭克福工藝美術學院,畢業後留在法蘭克福,成爲職業設計師。但從數量上看,懂漢語、知中華文化的學二代乃鳳毛麟角。

對於“一報一刊”來說,2004年是重要的轉折年——《萊茵通信》因資金周轉困難和編輯部人手不夠已無法生存,而《歐華導報》自主編王鳳波去《德國之聲》廣播電臺當編輯後也面臨同樣命運。兩份報刊何去何從,必須做出抉擇。無奈之下,當時的核心人物錢躍君在權衡各種利弊後,捨刊留報。於是,2005年12月《萊茵通信》出版最後一期即宣告停刊,原《萊茵通信》的作者都跟着轉到了《歐華導報》,使得《歐華導報》又進入一個繁榮發展期。

作爲“一報一刊”的幕後英雄,錢躍君從1989—2019年的三十多年裏,除了科研正業外,其餘全部時間都撲在報刊運行和寫稿上,但他爲報刊編輯運行所有的付出純屬義務勞動。而《萊茵通信》的另一位核心人物胡波教授,在學校時連一張紙都要秘書去取,回到家卻心甘情願爲《萊茵通信》義務做許多瑣碎的編務工作,僅僅負責讀者訂閱就幹了十五年。然而,公益需要大家共同的愛心、責任和奉獻,像錢躍君、胡波等人這樣長時間孤軍奮戰的仍屬少數,編輯團隊後繼乏力,“一報一刊”最終的命運也就可想而知。

(三)數字化報刊媒體的衝擊

20世紀80年代至今的傳播媒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報刊紙媒到影音媒介,到互聯網,再到融媒體、自媒體,隨之而來的是人們閱讀習慣的改變以及生活、思維、行爲等方式的變化。

從20世紀後期開始,互聯網逐漸成爲人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人們已經習慣於用網絡來獲取各種信息,博客也慢慢成爲大部分寫作者表達自己的網絡空間。與印刷媒體相比,網絡媒體由於快捷方便,互動性、及時性強,訂閱成本低,越來越受到讀者歡迎。通過數字化形式閱讀報刊書籍,成爲一個不可逆的歷史發展趨勢。

其實,“一報一刊”很早就關注到報刊媒介的變化,《萊茵通信》1998年第3期就推出過“時代”(TIME)專題,介紹“通訊、信息、媒體、娛樂”四大新興産業的發展,引起大家對印刷媒體與網絡媒體優劣的討論,給傳統媒介爲主的“一報一刊”敲響了警鐘。國外訂閱中文報紙手續繁雜、投遞滯後,到手的報紙往往成了舊聞,訂閱的中文期刊常常姗姗來遲,而網上的中文電子期刊五花八門,代表各方面的聲音在網上爭奇鬥艶。①馬琪:“上網去”,《萊茵通信》1(2000):45。然而,由於建設網絡傳媒需要花費大量精力和人力,而《萊茵通信》長期以來一直處在人手高度短缺的狀態。面對21世紀大量湧現的網絡傳媒的挑戰,已經擔任德國大學電腦信息專業教授的胡波,率先爲《萊茵通信》設立網頁,在逆境中不斷改革求生存,可惜幾年後,《萊茵通信》還是結束了它的歷史使命。《歐華導報》雖然從1994年就有了網頁版,但幾乎沒有正常運行;2007年,有位熱心的網絡工程師主動重建網頁並負責維護,憑藉這種公益精神,又堅持了十多年;不料,一場遍及全球的新冠疫情,使本已困難重重的《歐華導報》最終告別了德華傳媒舞臺。

(四)報刊傳媒的未來出路

歐華紙媒曾長期承擔了歐洲華文文學載體的功能,隨着互聯網科技發展的迅速,一些新的載體如網络新媒體、融媒體、自媒體等也參與其中,渠道越來越多,但要永久留存,很多作者還是選擇印刷出版。這也是《歐華導報》在1994年發行網頁版的同時,一直堅持紙質報刊運行的原動力。儘管印刷紙媒的比例不斷縮小,但這種需求不可能隨着有聲閱讀、數字化閱讀的增長而消失。目前德華傳媒仍在運行的《華商報》《歐洲時報·德國版》,就是紙質報紙與電子報紙同時推出,並利用微信公衆號、自媒體等方式轉發來擴大影響,算是比較成功的案列。根據德國的文化市場統計,側重新聞類的報刊發行量正在逐步地被新媒體所替代,而側重文化類的報刊書籍,紙質發行量依然可觀。這也證明,未來報刊傳媒的發展仍將維持多元化趨勢。

考察公益性“一報一刊”的前世今生,並與其他營利性的德華傳媒報刊對比,對未來報刊運行發展有如下感悟:對於那些在歐洲“訂閱”“上架”的中文報刊來說,應該是公益精神與營利性質並舉,在形式上可以採用幾種辦法的多元靈活。例如,全部改成電子報刊;紙質化與數字化同時並舉;紙質化的期數壓縮,以書代刊,半年一期或一年一期。由於歐洲代理公司衹代理報刊而不代理中文書籍的銷售,因此,如果報刊壓縮成文集出版,那就需要尋找善於經營的、有資質的、有財力的海外中文出版社來運行;當然,也可尋求與中國出版社的合作,但難度較大一些。

如今,“一報一刊”作爲公益性的留學生報刊的歷史已成爲過去。經濟運轉欠佳、市場廣告份額減少、人員配置短缺、旅德學人身份變化、學二代後繼無力、網絡新媒體的衝擊、新冠疫情的爆發等多種原因,導致“一報一刊”無法繼續向廣大讀者和商業夥伴提供高質量的服務,無法滿足讀者、作者、編者的期望,因而不得不忍痛告別。但是,“一報一刊”真真切切地爲那一時期的留德學人、旅歐華人提供了在德學習、生活與創業的各種信息,在引導如何融入德國社會、保持中國文化自信、辯證反思中西文化,甚至在培養下一代的中國傳統文化因子等方面,毫無疑問地成了衆多留德學生和華人的精神園地和情感宣洩口。正如2020年10月《歐華導報》在法蘭克福舉辦的二十一周年慶典主題曲《歐華之歌》所唱:“歐華歐華,異鄉之花,開在那萊茵河畔,香滿天涯。歐華歐華,心靈之花,開在那精神家園,連接你和他。”在文學藝術逐步成爲精神奢侈品的時代,有那麽一批默默爲之奉獻金錢、時間、精力、才華的旅歐(包含旅德)華人,用特殊的方式講述中國故事,傳承中華文化,溝通中西,共建人類的精神家園,這很值得人們去記錄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