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维国,金 宇
(黑龙江大学 文学院,哈尔滨 150080)
疫情防控之下,原有语言需求与大量新增语言需求并存,充分利用好语言因素助力救灾减灾和巩固语言扶贫成果都很有必要。以往研究多从语言减灾或语言扶贫单一角度进行探讨,是否能从宏观层面将语言减灾与语言扶贫协调统一起来,建立起长效的语言减灾机制和语言扶贫机制,即二者之间能否有机互动是我们想要探讨的新问题。围绕这一问题,本文讨论了疫情防控下语言减灾与语言扶贫的必要性、相互关系、互动机制、共享途径等内容。
新冠疫情突然来袭,在全国上下统筹协调的防控和救援中,产生了大量语言方面的需求,如疾病命名和疾病简称确定的需求、医患沟通的需求、应急物资协调分配的需求、疫情信息发布的需求、防疫知识科普的需求、谣言管理的需求等等,“语言减灾”成为一个亟待研究的问题。史维国[1]认为“语言减灾”是为有效减少灾害造成的损失,利用语言(包括文字)、语言知识、语言技术及语言所有的衍生品参与灾害处置的行为和过程。语言作为一个基础性因素,虽不易被人察觉,但在多方人员的沟通交流、防控信息的准确发布、防疫知识和政策的科普宣传、民众心理的安抚疏导等疫情防控治理方面均发挥着重要作用。
新冠疫情发生以来,许多学者针对如何利用好语言因素助力疫情防控及减灾展开了研究。这些研究及时地为疫情防控提供了应急语言服务和产品,成为“语言减灾”的一部分。如《国家援鄂医疗队武汉方言实用手册》的编写、“战疫语言服务团”的组建、《抗击疫情湖北方言通》的发布以及在线语言服务平台的创建等等。在实际的疫情灾害治理过程中,这些语言服务和语言产品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医患沟通问题,为救援和被救援双方都提供了便利,保证了交际的顺畅进行,提高了疫情防控效率。与此同时,也有不少学者对语言减灾经验进行了总结并提出了政策性建议[1-3]。
如今我国新冠疫情最为严峻的阶段已经过去,处于后疫情时代。反观一年多前疫情防控的实践成果,不难发现,利用语言因素确实可以提高援救效率,提升宣传效果,凝聚人心,鼓舞士气,从而使整个防疫减灾工作收获更好的成效。小到街头巷尾“接地气”的条幅标语,大到国家治理政策的颁布下达,以及公众媒体的宣传发声、语言应急产品的实际应用,可以说“语言减灾”已经渗透到了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之中。
语言减灾源于灾害治理中的实际语言需求,并在灾害治理诸多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在实践中,充分发挥语言因素的基础性作用,利用好语言的信息传递和交际互动功能,可以有效提升灾害治理的效率和效果。总结疫情防控中语言减灾的经验,反思我国语言减灾行动中存在的不足,深入探究语言与灾害治理的关系,高度重视语言在灾害治理中的重要作用;建立起完善的语言应急减灾机制,为今后各种灾害的预防治理提前准备好语言方面的应对之策。这些都将是我国在后疫情时代必须要进行的工作。我国的语言减灾研究也将作为全球相关研究的一部分,为世界各国的灾害治理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助力。
语言与贫困有何关系?方小兵[4]总结了国外学者的研究,指出国外学者主要从语言能力与贫困、语言地位与贫困、语言权力与贫困、语言多样性与贫困四个方面来观察语言与贫困的关系,并认为语言与贫困之间是一种概率关系。李宇明[5]指出语言可以扶贫,源自语言与教育、信息、人和互联网的密切关系,源自语言与人的能力和机会的密切关系。
语言扶贫即以整体素质提高为导向,以提升语言文字能力为中心,以各类语言因素和语言政策的高效协调配合为路径的扶贫开发过程[6]。语言如何扶贫?以往有的研究把语言看作一种资本考察语言的价值,认为语言作为资本可以改观教育劣势,改观就业和经济劣势[7]。也有许多学者根据“费希曼-普尔假说”探讨推广普通话助力脱贫攻坚的意义。“费希曼-普尔假说”认为语言多样性与国家发达程度间呈现某种负相关关系,一个高度发达国家总是具有高度的语言统一性。虽然国内对“费希曼-普尔假说”存在质疑的声音,但也不能否认国家通用语对于扶贫开发的重要意义。国内语言扶贫研究的四个主题中有关推普脱贫的研究数量是最多的[8]。另有一些学者看到多语共存的重要意义,呼吁要重视多种语言的和谐。一方面,国内“反费希曼-普尔假说”地区(如上海、广东等地)语言呈现高度多样性,经济发展较好,这些地区的方言属于“高价值方言”,且建立起了双层语言生活[9]。另一方面,我们也应该认识到不同的语言、方言具有不同的价值。推广一种共同语可以减少语言多样性带来的负面影响,个体的普通话水平、外语能力、方言技能等也会影响其劳动收入[10]。从宏观层面看,促进通用语推广和多语和谐不仅有利于贫困治理,也有利于语言多样性的保护和语言经济价值的开发。从个体层面来说,学习多种高经济价值的语言或方言,如国家通用语、国际通用语、经济高度发达地区方言等,也有助于实现脱贫,预防返贫。
2020 年已过,我国如期打赢脱贫攻坚战,中国扶贫工作进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即相对贫困问题的有效治理阶段[11]。巩固脱贫成效,提升内生动力,建立长效脱贫机制,防止出现返贫现象将是后脱贫攻坚时期的重要任务之一[12]。受新冠疫情影响,全球经济下滑,已经脱贫人口可能出现返贫现象。在特殊的历史时期,继续做好语言扶贫工作,总结以往语言扶贫的经验,关注有返贫风险人口的语言需求,在后疫情时代以及后脱贫时代都是必要的。
语言减灾与语言扶贫分属不同的治理体系,语言减灾是利用语言因素参与灾害处置,是国家灾害治理的重要环节,而语言扶贫则是扶贫开发的基础性工程,是贫困治理的重要内容。二者之间必定存在诸多差异。
第一,目标不同。语言减灾的目标是利用一切语言因素,帮助解决灾害治理过程中存在的沟通障碍、宣传安抚等问题,从而降低灾害影响,提升治理效率和效果。虽然语言减灾可以完成对个人的援救和安抚,但从根本上说,语言减灾的行为过程是服务于群体和社会的。语言扶贫的目标是通过语言文字知识的学习和语言能力的培养,提升贫困人群的“内生动力”,使其能够利用“语言工具”获取更多有利于自身发展的知识和技能,从而获得教育优势和就业优势,最终实现脱贫致富。语言扶贫更多关注个体,为个体自身和家庭脱贫致富奠定基础。
第二,评价标准和依据不同。由于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的最终目标不同,二者的评价标准和依据也不相同。依据什么来评价语言减灾效果,目前讨论的还比较少。O’Brien 等[13]提出评价国家层面赈灾翻译水平的框架,包括可用性、可访问性、可接受性和适应性四个维度。殷志平[14]在此基础上调整为服务对象对语言服务的期望内容。参考二者的观点,我们认为减灾语言力求简易实用性、准确性、适当性和精准适应性。从所使用的语言是否具有以上几种性质,是否可以满足期望和需求,可以对语言减灾效果做出一定的评价。总体来说,语言减灾的评价标准是在灾害治理中所使用的语言手段、所提供的语言服务能否达到“减灾”的目的和效果。关于语言扶贫的评估标准则有比较深入的研究,王春辉[15]指出推普脱贫的评估体系至少包括计划工作本身的评估、经济层面的效果评估、政治层面的效果评估和社会层面的效果评估四个方面。文章还构建起一个完整的推普脱贫的效果评估体系。其他语言和方言助力脱贫的效果评估也可以参照此评估体系进行。概括来说,语言扶贫的评价标准是个人语言能力发展如何,经济增长如何,多大程度上促进了社会的团结和谐,以及在多大程度上服务了国家整体发展战略。
第三,起效时间不同。语言减灾在灾害发生之前,灾害发生期间以及灾害结束之后都能发挥作用。为解决灾害之中的语言需求和语言问题,应当建立起“平战结合”的语言应急机制。这就要求“平”时做好语言资源的储备、语言人才的培养、语言技术的开发工作,这样“战”时才能够快速响应,投入到灾害应急工作之中。语言减灾既要注重长期建设,又要能完成灾害发生时的紧急救援任务,需要在战时快速生效,具有时效性。相较而言,语言扶贫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从经济学的角度来说,语言对经济的影响是间接的,是一个长期的复杂的综合性过程[16]。从学习者的角度来说,语言学习和习得,具有相对滞后性[17]。语言扶贫的长期过程,决定语言扶贫生效时间也是相对较晚和较慢的。
第四,对待其他语言和方言的态度不同。语言减灾要求对减灾语言进行精细划分,重视不同语言方言之间的翻译,以达到共有交际和信息传递的目的。因此,语言减灾需要重视除通用语之外的其他语言,包括外语、少数民族语言和方言减灾产品的开发,重视不同语言人才的培养。单就精准化程度来说,理论上能精准到具体的每一个自然人所能操持的语言(方言)为最好[18]。语言扶贫更多重视国家通用语,即普通话助力脱贫攻坚的重要作用。根据“费希曼-普尔假说”和语言多样性与经济发展关系的实证研究,在脱贫攻坚中更多重视普通话的价值确实有其理论和实践依据。在涉及其他语言时,更多的是要保持“多语和谐”,要尊重“少数民族语言文字发展权利”。由于语言扶贫自然地关注语言作为一种资源或者一种资本的经济价值,会优先开发和利用经济价值较高的语言,如国家通用语、国际通用语、发达地区方言等。因此,对少数民族语言、小语种外语、贫困地区方言相对没有那么重视。也有学者指出应该开发不同语言和方言的经济价值。李小云等[19]认为与非语言的文化形态存在一样,多元语言的文化形态同样可以促进发展,核心的问题是社会如何看待多元语言的价值。相比于国家通用语的开发和利用,其他语言和方言的经济价值开发还比较少,资源和人才储备都相对稀缺,在未来或许会有更大的经济潜力,同样应该视作语言扶贫的重要内容。
说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分属不同的治理体系,实际上是着眼于“灾害治理”和“贫困治理”的不同。若就使用“语言因素”这一点来说,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都是国家语言规划和语言生活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二者之间也存在以下几方面的共性。
第一,可行性基础相同。首先,语言是一种基础性因素,发挥作用的方式是隐性的,语言因素不能单独实现减灾或是扶贫,而是必须要与其他因素配合共同达成减灾或扶贫的目标。社会生活的语言需求,国家语言政策法规的制定与支持,国家、地方政府、社会团体和个人的配合落实,语言与经济、科技的密切关系都是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得以施行的基础。
第二,作用机制存在共性。方小兵[20]在讨论应急外语服务和减贫外语服务的文章中指出:“应急外语服务和减贫外语服务都是基于赋能机制,即通过某种途径赋予目标群体一定的外语能力,使其能够担负起应急工作,或摆脱贫困。”同理,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都需要通过“赋能”给予特定人群一定的语言能力,使他们能够更好地进行灾害处置工作,或实现自身的脱贫致富。“赋能”只是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作用机制的一个方面,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还可以通过“辅助”和“改观”发生作用。语言“辅助”机制是指利用语言知识和技能以及所有语言衍生产品作为工具直接辅助特定人群进行灾害处置工作或从事经济活动,需要与其他各种外在因素进行配合。例如语言翻译软件和线上词典,一经开发成功投入使用,无须等待语言学习生效,即刻就可应用于救灾活动。与高新技术相结合的语言产品也可以辅助旅游扶贫、产业扶贫和异地搬迁扶贫。比如可以制作当地的旅游宣传册和宣传网页,帮助游客和本地居民进行沟通,促进人口流动,拉动消费增长,语言服务产品也可帮助异地搬迁人员快速融入新环境。语言的“改观”机制依赖于语言和思维的密切关系,人们通过语言获得新知识新信息,观念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变。在此后的实践活动中利用新知识获得收益,从而获得更多新信息新知识,观念进一步改变。例如居民接收到正规媒体的防疫科普宣传,在个人防疫过程中利用所学到的知识使自己免受新冠病毒感染,居民不仅具有了正确的防疫知识,避免了相信谣言,还可以将其传播给身边的亲朋好友,最终提升的是战胜疫情的信心和对媒体的信任度。扶贫开发工作也强调扶贫与“扶智”相结合,语言是信息与知识的载体,语言“扶智”正是语言“改观”机制在发挥作用。
第三,精准规划的需求相同。语言减灾体现在灾害治理的方方面面,就新冠疫情来说,语言减灾渗透进了全国人民的日常生活,语言减灾的作用对象实际上是全体受到灾害影响的人群。如果要以灾害治理中的语言需求为导向建立应急语言服务体系,还要求对服务对象进一步细分,将所有可能在赈灾过程中具有差异性的语言服务需求的个体、群体和机构一一列出[14]。精准细分不同需求、不同具体服务对象、不同灾害类型,才能使语言减灾行为准确地“对症下药,药到病除”。2013 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精准扶贫”理念,2017 年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强调坚持精准扶贫、精准脱贫。在此背景下,我国语言扶贫事业自然也进入了“语言精准扶贫”阶段。语言精准扶贫要求语言扶贫方式的精准选择,语言扶贫对象的精准定位,语言扶贫内容的精准提升和语言扶贫策略的精准对接[21]。语言扶贫方式不仅要因地制宜,还应该根据不同贫困类型有所区别。语言扶贫对象要精确到社区甚至家庭和个人。语言扶贫的内容,除培养贫困人口基本的语言听说读写能力外,还需要加入利用语言获取知识和提升技术能力,培养多语能力等。语言扶贫策略也要和其他扶贫策略实现互动对接。因此,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都有根据不同标准而对其具体实施行为和过程进行精细划分的需求。
第四,实现途径相似。史维国[1]总结了语言减灾的六种实现途径,分别是利用好语言应急产品、健全语言应急机制提升应急语言能力、开展多样化的语言宣传途径、应用科学技术培养语言人才、提升国家语言能力、提高普通话尤其是生存普通话使用率。此外还有建设应急语言志愿服务团队、完善应急语料库、健全语言减灾政策法规、制定相关规范标准等。语言扶贫的实现途径主要有提高普通话普及率,提升普通话能力;制定语言扶贫政策和规划;开展语言教育和语言职业培训;发展语言产业、开发语言资源和语言科技产品,促进“语言红利”形成;组建语言扶贫志愿者团队;树立语言扶贫模范;开展多样化宣传,扶贫扶智同步进行;与其他扶贫措施相配合统筹协调;建立“语言—贫困”数据库[10]。总而言之,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都需要多样化的实施途径来保证减灾或扶贫的质量,二者之间的实现途径多有相似,部分途径还可以实现共享。
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之间具有相互促进、相互补充的互动关系,二者之间的差异和共性是实现互动的基础。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之间的互动机制可以在建立“平战结合”的语言减灾机制和长效语言扶贫机制的过程中完成二者的互动,实际上就是语言应急管理和语言常规管理的结合。
可以利用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之间的密切关系实现二者的互动。首先,认清差异是实现二者互动的基础,必须始终看到语言扶贫和语言减灾具有不同的终极目标、不同的实现手段、不同的评价标准。其次,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存在共性。从可行性基础来说,社会的语言需求是普遍存在的;从作用机制和实现途径来说,语言扶贫和语言减灾都需要实施语言教育培养语言人才,发展语言产业开发语言技术和产品,提升语言宣传效果;从精准划分的需求来说,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都需要进行广泛的社会调查详细制定语言规划,可以在制定政策和规划、健全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机制时将二者统筹协调,做到同时发展,避免重复工作。再次,由于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的起效时间不同和对待方言、其他语言的态度不同,二者可以互相补充,形成“平战结合”的语言减灾机制和长效语言扶贫机制。
建立“平战结合”的语言减灾机制是新冠疫情给予我们的重要经验启示,也是提升国家灾害治理能力的必然选择。语言减灾对语言扶贫的作用也根据“平”时和“战”时有所不同。石琳[22]指出:“基于我国多语言、多方言、多文字的复杂语言国情,须立足于提升事件未然时的语言减灾能力,实现对国家语言资源系统化、科学化的管理,调动和建设各类语言资源及人才数据库。”“平”时语言减灾要做好语言普查;培养各种语言文字人才(包括手语、信号语人才等);发展多语教育,进行科普宣传提升公民的语言应急能力;开发储备多语资源,应用语言技术开发应急语言产品;制定精细化的语言减灾政策等工作。语言普查可以帮助掌握贫困地区和灾害频发地区的语言使用状况和抵御风险能力。语言减灾机制的建立带动相应语言产业的发展,促进经济增长。国家可以制定相关政策为贫困地区人口提供特殊用途语言教育服务,学成之后便可纳入语言减灾人才储备库,实现人才培养到提供就业一体化,帮助实现语言扶贫。贫困地区多出方言和民族语人才,开发语言应急产品也可优先为贫困人口提供就业机会。灾害发生之时,国家和社会可以快速做出反应,利用平时的语言资源和人才储备,对贫困偏远地区和城市内贫困人口开展减灾救援工作,帮助贫困人口安全度过风险期,防止已脱贫人口返贫。
2020 年11 月,我国所有832 个贫困县已经全部脱贫摘帽,我国进入相对贫困治理的新阶段。在相对贫困治理阶段,形成长效语言扶贫机制是语言扶贫工作新的重点。语言是一种后发性因素,只有坚持才能获得更大的收益。建立长效语言扶贫机制,需要“巩固提高攻坚阶段的语言扶贫成果,结合国家远景谋划,解决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完善覆盖全生命周期的语言扶贫机制,提升可行能力”[23]。长效语言扶贫机制的建立需要坚持推广普及普通话,同时发展多语教育,将语言教育与技能培训相结合;继续实行语言精准扶贫政策;将语言扶贫与其他扶贫方式相结合,将语言扶贫战略与其他国家发展战略相结合;重视贫困儿童的语言教育,阻断贫困的代际传递。在长效语言扶贫机制建设中,提升普通话普及率和使用率,提升公民的普通话能力,可以降低灾害救援中的沟通交际成本,为语言减灾工作节省宝贵的时间,提高灾害救援效率。相对贫困治理阶段,更加注重提高贫困人口的综合素质。发展多语教育,语言教育与职业培训并重,恰好契合语言减灾的人才需求。精准扶贫可以以家庭为单位与精细化的语言减灾政策协调进行。青少年对新鲜事物接受能力较强,对新知识学习接受较快,因此重视贫困地区少年儿童的语言教育,帮助他们脱离陈旧的思想观念,获取必要的知识和技能是十分重要的。灾害发生时,青少年也将是家庭减灾救灾的重要助力,同时也是阻挡谣言的重要防线。
途径共享既是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互动关系的体现,在实践过程中又可以收获统筹兼顾、一举两得的效果。以疫情防控下的语言减灾行为为例,语言减灾与语言扶贫的可共享途径有以下几点。
第一,大力发展语言教育,培养多种语言人才。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都需要实现语言赋能,将语言知识内化为语言能力才能在灾害应急或就业实践中运用自如。语言知识的学习,语言人才的培养离不开语言教育的支持。在全球化和语言文化保护工作的合力下,我们已经认识到发展多语教育的重要性。而疫情给我们的启示是也要重视方言人才,特殊用途语言(如应急普通话、防疫手语)人才的培养。疫情期间,山东大学齐鲁医院医疗队编写了《国家援鄂医疗队武汉方言实用手册》;北京语言大学、武汉大学等高校,商务印书馆等单位组建起了“战疫语言服务团”,制作发布了《抗击疫情湖北方言通》;北京语言大学组织研发了《疫情防控外语通》,涵盖41 种语言,基本做到全球覆盖[24]。这些成果背后都需要大量语言人才的共同努力。我国贫困地区基本覆盖了七大方言区和其内部的一些次方言区,还包括少数民族语地区,语言使用情况复杂[7]。若是开展语言教育使当地人民变成多语人才,不仅有利于实现其自身就业,也可以让其投入到各种各样的语言服务工作之中,当然包括语言减灾工作。有了语言人才资源就可以建立语言志愿服务团队,将可参与志愿工作的语言人才建档立案,根据不同时期的不同需要派遣至不同的志愿工作岗位。
第二,发展语言产业,加强语言技术和语言产品开发。语言产业是以语言文字作为生产的原料和内容,或是以语言文字作为加工处理的对象,生产各种语言产品或提供各种语言服务的产业。其形态包括语言培训业、语言康复业、语言能力测试业、语言出版业、语言会展业、语言翻译业、语言艺术业、语言创意业、语言文字信息处理业[25]。其中许多语言产业都在此次疫情中发挥了作用,用语言技术开发语言产品助力防疫减灾。如《疫情湖北方言通》的开发就使用了语料库技术、语言文字信息处理技术、语音识别技术等。《疫情防控外语通》使用了语言采录、机器翻译等技术。同样也有针对扶贫开发的专门语言产品,如“语言扶贫APP”就是由云南省教育厅、科大讯飞公司和中国移动云南公司联合制作的一款普通话推广学习软件,其中也使用了语言合成、语音识别等技术。另外,语言服务企业2018—2020年产值分别为359.3亿元、372.2亿元、382.3亿元,语言产业已经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②。语言产业促进经济增长当然也有助于扶贫工作。
第三,提升普通话及特殊用途普通话普及率。提升普通话普及率,不仅解决交际困难,促进知识技术传播和人口流动,还能加强民族身份认同,促进社会和谐,兼具经济意义和社会政治意义。提高普通话普及率和特殊用途普通话普及率,也可以降低沟通成本,提升灾害应急援救效率,提升居民抗风险能力。
第四,进行语言调查,建立详细精确的语言档案。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都有精准规划的需求,在全国范围内广泛进行具有多种指标的语言调查,具体指标可以包括语言使用情况、可能发生的灾害类型、经济发展状况、应对风险能力等。建立详细精准的语言档案,可精准到社区甚至家庭和个人,最终形成具有多种可控变量的语言数据库。语言档案和数据库可服务于国家制定精细的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政策,建立长效语言减灾和扶贫机制,也可以服务于各种用途的学术研究。
第五,探索多样化的语言宣传手段,提升语言宣传效果。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都需要利用宣传手段提升减灾或扶贫效果。疫情期间“硬核宣传语”引起广泛讨论,“接地气”的宣传语成为拦截疫情的一道重要防线[26]。诙谐又鼓舞人心的语言给人以温暖,还有良好的传播力度和宣传效果,有效帮助疫情防控。语言扶贫同样需要语言宣传成功典型以形成模范效应,宣传积极向上的价值观,扶贫扶志相结合。因此,探索多样化的宣传手段,想方设法增强宣传效果也是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的共享途径之一。
2021 年2 月25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庄严宣告我国脱贫攻坚战取得了全面胜利,这也意味着语言扶贫工作收获了令人满意的成绩。与此同时,新冠疫情对包括我国在内的世界各国经济造成了不利影响,疫情防控下巩固脱贫攻坚战的胜利果实显得尤为重要。新形势下,语言要素在疫情防控中发挥重要效力,主要涉及语言减灾与语言扶贫。当前,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已成为应用语言学领域研究的热点问题。相比较而言,语言扶贫的研究较为充分,而有关语言减灾的探讨则较少。以往成果对语言扶贫与语言减灾进行的都是单一性专门研究,忽略了二者之间的密切关系。语言扶贫与语言减灾之间形成互动,可以从宏观角度提升国家语言治理整体布局的协调性和治理效率。本文从疫情防控之下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的必要性出发,探讨了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之间的共性和差异,认为二者之间可以形成相互促进、相互补充的互动关系。以互动关系为基础,对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的互动机制和共享途径进行了分析和讨论。我们关于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互动关系的讨论仅是一个初步尝试,主要研究目的是对国家制定统筹协调的语言政策和规划提供参考,对提高国家语言治理能力、灾害治理能力和贫困治理能力提供理论上的借鉴。更为具体的语言减灾和语言扶贫的互动过程和互动方式,还有待进一步研究,需要更多的实证性考察,也需要相互间更加深入的研究成果作为支撑。由此我们想说的是,语言治理的其他层面是否也能够实现互联互动,又有着怎样的互动机制?语言减灾、语言扶贫以及其他语言治理模式协调兼顾的语言规划如何制定与实施,将是未来重要的研究课题。
注释:
① 本文为2021 年黑龙江省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黑龙江大学专项资金项目“语言管理理论与实践研究”的阶段性成果。
② 数据来源于2018—2020 年中国翻译协会发布的《中国语言服务行业发展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