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君主文化治略考

2022-02-03 08:09尹变英
晋中学院学报 2022年2期
关键词:北齐君主人才

尹变英

(山西大学文学院,山西 太原 030006)

北朝时期,政权更迭较为频繁,但延续一致的是政权之下的文化。中华文化的强大生命力当时在少数民族政权那里得到了体现。在少数民族政权之下,帝王所受到的汉族文化教育对于他们的统治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少数民族政权的君主亦有“修文偃武”的治世理想,而其“修文”主要就是弘扬儒家思想,以之来实现教化的文化治略。文化治略考主要分为三个部分,一是考索君主自身的文化素养,二是考索君主的文化建树,三是考索君主的人才治略。这些北朝君主的文化治略显示了少数民族突破长城的防御界限之后,长城对于夷夏的文化区界意义也逐渐丧失了,少数民族有了越来越明晰的正统意识,甚至是大一统的观念。这对于此期及后来的民族融合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一、北朝君主的文化素养

北朝时期,历代君主中都有好读(儒家)经史,主动提升自身儒家文化素养的人。他们对儒家文化的喜爱和学习为本朝树立了重要的文化榜样,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文化引领作用。

北魏时期,历代君主的向学与为文的能力是逐渐增长的。对于帝王而言,越来越强的(汉语)读写能力显示了其(汉族)文化素养的逐渐提升,也代表着民族间文化的融合。北魏道武帝拓跋珪虽有诏书留存,《魏书·邓渊传》载军国文纪诏策,多邓渊所作。道武帝《定国号为魏诏》有“天下分裂,诸华乏主,民俗虽殊,抚之在德”[1]33之说,显示了拓跋氏入主中原的合理性和意识到要以德服人的儒家姿态。明元帝拓跋嗣:“礼爱儒生,好览史传。以刘向所撰《新序》《说苑》于经典正义多有所阙,乃撰《新集》三十篇,采诸经史,该洽古义,兼资文武焉。”[1]35这说明拓跋嗣不仅读经史的能力很高,还能撰写注解经典的文章,此成就与汉族的文士已无分别。太武帝拓跋焘有了明确的文化建设意识。拓跋焘命人造千余新字,并《颁下新字诏》:“制定文字,世所用者,颁下远近,永为楷式。”[1]70此举对于北朝初期出现的俗字泛滥的情况有很大的匡正作用,对于后世文字的规范化也起到了重要的典范作用。拓跋焘对于文字的重视显示了明确的文化正统意识。恭宗拓跋晃,为世祖拓跋焘长子,五岁立为皇太子,非常聪明好学。《魏书》称他:“明慧强识,闻则不忘。及长,好读经史,皆通大义。”[1]107拓跋焘都深感惊讶,对拓跋晃的建议大多采纳。其好读经史的才学在监国时体现了出来。拓跋晃依据《周礼·地官》来颁布律令,显示了以“礼”治国、理民的儒家思路。魏孝文帝元宏是少数民族君王嗜好诗书的典范:“雅好读书,手不释卷。《五经》之义,览之便讲,学不师受,探其精奥。史传百家,无不该涉。善谈《庄》《老》,尤精释义。”[1]121孝文帝研读经史百家的能力已经与汉族儒生无异,且有过之。赵翼赞孝文帝曰:“古今帝王以才学著者,曹魏父子、萧梁父子为最,然皆生自中土,绩学少年。惟魏孝文帝生本北俗,五岁即登帝位,此岂有师儒之训,执经请业,如经生家所为?乃其聪睿夙成,有不可以常理论者。”[2]308孝文帝能亲书诏书,诏书多引经据典。他对《诗经》也很熟悉,史载:“庚午,幸洛阳,周巡故宫基址。帝顾谓侍臣曰:‘晋德不修,早倾宗祀,荒毁至此,用伤朕怀。’遂咏《黍离》之诗,为之流涕。”[1]173对孝文帝而言,经史素养已经深入心灵。宣武帝元恪也有“雅爱经史”[1]215之名。北魏君王汉化的自觉性是相当高的。北魏君主的文化素养不仅是个人修养,也是北魏重要国策(如迁都、汉化)的基础。

北齐好学的是废帝高殷。在北齐这个荒淫的朝堂里,好学和由之而来的品性反而成了一种灾祸。高殷是北齐文宣帝高洋的长子,少时即聪明好学,立为太子。文宣帝高洋却经常说:“太子得汉家性质,不似我。”北齐高氏是鲜卑化程度非常高的汉人,所以高洋才有此说。高殷学养极好:“虽富于春秋,而温裕开朗,有人君之度,贯综经业,省览时政,甚有美名。”他能应对自如:“文宣召朝臣文学者及礼学官于宫宴会,令以经义相质,亲自临听。太子手笔措问,在坐莫不叹美。”高殷能一边以经义考问那些朝堂中的饱学之士,一边记录下来。经义古奥,没有非常好的基础,很难做到。他在监国之际,喜欢的也是“集诸儒讲《孝经》”。[3]73高殷对经史不仅熟悉,还能运用自如。这样一个好学之士,在父亲眼中却是无能的象征。高殷在北齐君主中的独特性和其被废、被杀的悲惨身世,显示了北齐对于君主文化素养的极度淡漠。北齐爱好文学的君王还有后主高纬。但高纬之于文学只是早年的爱好而已。登上帝位之后,高纬也完全成了典型的“北齐式”帝王,极其荒淫。北齐帝王表现出来的荒淫残暴是其对于儒家文化拒斥的结果,也从反面体现了儒家素养对于君王素养的关键性。

北周出现了儒学素养极高的宇文毓:“帝宽明仁厚,敦睦九族,有君人之量。幼而好学,博览群书,善属文,词彩温丽。及即位,集公卿以下有文学者八十余人于麟趾殿,刊校经史。又捃采众书,自羲、农以来,讫于魏末,叙为《世谱》,凡五百卷云。所著文章十卷。”宇文毓也是北朝时期少数民族帝王中唯一有诗作存世的帝王。其诗:“玉烛调秋气,金舆历旧宫。还如过白水,更似入新丰。霜潭渍晚菊,寒井落疏桐。举杯延故老,令闻歌《大风》。”[4]56诗作情景交融,意象鲜活,显示了宇文毓浸润诗文的深度。宇文毓不仅自己好学,博览群书,还召集士人共同勘校经史,编纂书籍,学养已经变成了作为。宇文毓是被北周权臣宇文护推上帝位又被其毒死的。死时年二十七。极残忍的是,宇文毓中毒之后,还有一点时间亲自写了遗诏。在遗诏中,他依然说自己“性好典坟,披览圣贤余论”“服膺圣人之教”,只可惜“人安得长在”“死而近思,古人有之。朕今忍死,书此怀抱”。[4]59-60儒家文化让他对痛苦和死亡有了更深刻的认知,但也显示了他至死都要严格践行圣人之教的冷静与坚定。武帝宇文邕也对儒家经典颇有精研,史载“帝御正武殿,集群臣亲讲《礼记》”[4]72,“帝御大德殿,集百僚及沙门、道士等亲讲《礼记》”[4]75。还有宇文邕与众人讨论释老的记载,宇文邕还亲自写了《象经》,并且集百僚讲说,以及亲在玄都观讲说,与群臣、道士、沙门辨定三教的先后。宇文邕的才学相当广博,且有很强的现实应对性。

无论是少数民族的北魏拓跋氏、北周的宇文氏,还是鲜卑化的汉人高氏,都有帝王枕葄经史。这些好学,也使深入研习经史的帝王在自己的朝堂往往难逃厄运,其爱好经史的个人修养很难变成真正的执政理念。魏孝文帝是个例外,他把自己对汉族经典的爱好、研习最终变成了执政理念。也因此,魏孝文帝是促进当时及后世民族大融合的关键性人物。很明显是少数民族君主在对文化差异进行有意识的突破,是少数民族打破了民族之间的界限,在促使民族间交流与融合的发生。

二、北朝君主的文化举措

北方(北朝)民族政权统治时期,也是战事频仍的时期。这些政权的君主们往往没有充裕的时空来发展文化。但是依然有君主想开辟一个“修文偃武”的盛世。而“修文”的核心就是弘扬儒家思想。赵翼赞赏地表示:“北朝经学较南朝稍盛,实上之人有以作兴之也。”北朝的君主多有崇尚经学的,每每请经学大师为诸王师,为太子师。即使荒淫的北齐也是如此:“此高齐虽荒乱,亦尚知以经术训子也。”[2]333北朝时期,经学始终在有作为的君主的关注之中。

崔鸿在《呈奏〈十六国春秋〉表》中概述了北魏诸君偃武修文的做法,使其时“百姓始得陶然苏息,欣于尧舜之世”。[5]243为了文化的发展,北魏统治者下了很大的功夫努力实现“儒业复光”。这是北魏历代帝王共同重视的结果。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就已经非常重视文教,深谙“天下可从马上得,不可马上治”的道理:“太祖初定中原,虽日不暇给,始建都邑,便以经术为先,立太学,置五经博士生员千有余人。天兴二年春,增国子太学生员至三千”。明元帝拓跋嗣也有后续的政策,使得“儒术转兴”。献文帝拓跋弘也非常重视文教,建立了各级学校。魏孝文帝时的文教政策,颇被称道,有“斯文郁然,比隆周汉”之誉,在兴办学校的同时,颁布了很多敬奉孔子的举措。赵翼对魏孝文帝兴文废武的举措很是感叹:“盖帝优于文学,恶本俗之陋,欲以华风变之,故不惮为此举也。然国势之衰,实始于此。一传而宣武,再传而孝明,而鼎祚移矣!盖徒欲兴文治以比于古帝王,不知武事已渐弛也。”[2]307宣武帝元恪也颁布了发展文教的政策,使得“学业大盛”。到北魏末年,灵太后犹重文教,接受了李崇等所上置学及修立明堂的兴文教的奏疏。这种连续性兴文教的举措,到东魏兴和、武定时期实现了“儒业复光”。从统治者的角度来看,北魏相较于十六国时期,虽然战争还不断,但国家已趋于稳定,君主们对国家的文化建设的意识也更加明确,对于文化的发展有较好的推动作用。

北齐承自东魏,本就有“儒业复光”的局面。但北齐统治者性多淫逸,影响了整个社会风气。只有曾为储君的高殷“颇自砥砺,以成其美”。然北齐的政治还有“朝章宽简,政网疏阔”的一面,读书的风气还很浓:“故横经受业之侣,遍于乡邑;负笈从宦之徒,不远千里。伏膺无怠,善诱不倦。入闾里之内,乞食为资;憩桑梓之阴,动逾千数。燕、赵之俗,此众尤甚”。北齐也还有完备的文教:“诸郡并立学,置博士助教授经。”读书优异者也有相应的出路:“诸郡俱得察孝廉,其博士、助教及游学之徒通经者,推择充举。射策十条,通八以上,听九品出身,其优异者亦蒙抽擢。”[3]582-583北齐重要的举措是设立“文林馆”,使“当时操笔之徒,搜求略尽”,[3]602聚集了大量的人才,也使人才有了发挥才能之地。“文林馆”聚集了包括北地三才在内的当时所有名望有才华之人。无论是入馆撰书还是入馆待诏,读书人都获得了一席之地。北齐以制度而延续了文脉。

北周灭北齐统一了整个北方,与其文化治略有密切的关系。北周太祖宇文泰为北周打下了非常正统的文化基础。宇文泰“崇尚儒术”,所以儒家思想在北周得到了极大程度地恢复。宇文泰“性好朴素,不尚虚饰,恒以反风俗,复古始为心”,[4]37他接受了苏绰所有的文化治略。宇文泰推行苏绰的“六条诏书”:“太祖甚重之,常置诸座右。又令百司习诵之。其牧守令长,非通六条及计帐者,不得居官。”[4]391“六条诏书”的核心是“人”与“仁”:处处以人为本,以仁为核。六条诏书的内容为:先治心,治身;敦教化;尽地利;擢贤良;恤狱讼;均赋役。[4]382-390而其中任何一条的实质都与人和仁有关,是对《大学》核心理念的细致贯彻。这六条的实施,能从上到下整肃官吏,教化百姓,端正战乱损毁的社会风气。宇文泰推行苏绰的“大诰”体:“自有晋之季,文章竟为浮华,遂成风俗。太祖欲革其弊,因魏帝祭庙,群臣毕至,乃命绰为大诰,奏行之。”“自是之后,文笔皆依此体。”[4]394这样的文化举措助宇文泰实现了文化的复兴和稳定:“乃摈落魏晋,宪章古昔,修六官之废典,成一代之鸿规。德刑并用,勋贤兼叙,远安迩悦,俗阜民和。亿兆之望有归,揖让之期允集。”[4]38武帝赞其父宇文泰:“故能舍末世之弊风,蹈隆周之睿典,诞述百官,厥用允集。所谓乾坤改而重构,岂帝王洪范而已哉。”[4]64称赞的主要是其文化治略,特别是其所倡导的文化方向。明帝宇文毓“宽仁远度,睿哲博闻”,其为政“崇尚文儒,亹亹焉其有君人之德者矣”,[4]60颇有仁君的风范。北周武帝宇文邕也实施了重文教的措施,在礼崩乐坏的南北朝时期,设立了“三老五更”,不仅为此颁布了诏书,且亲自按照《礼记》的仪式进行了行礼和问道。其目的是躬行教化:“树以元首,主乎教化,率民孝悌,置之仁寿。”宇文邕幸太学,向被尊为“三老”的于谨问道:既“迎拜门屏之间”,又“跪设酱豆,亲自袒割。三老食讫,皇帝又亲跪授爵以酳”。可谓恭敬之至。问道之际,也是“北面而立”,闻道之后又“再拜受之”,对三老于谨尊重备至。于谨所讲也都是儒家君主应当谨奉的原则:“虚心纳谏,以知得失”“为国之本,在乎忠信”“治国之道,必须有法”“言出行随”。[4]249-250更重要的是宇文邕也确实践行了这些儒家的为君原则。从宇文泰推行“六条诏书”到宇文邕尊奉“三老”,北周的君主切实信奉和践行儒家的治国之道,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将儒家的旗帜高高举起,为其统一北方奠定了重要的文化基础,也为隋唐文化的繁荣奠定了基础。

北朝时期,历代君主都有不乏推崇儒家思想,实施儒家教化者。更有魏孝文帝元宏与北周武帝宇文邕尊奉儒家古礼,设立“三老五更”。北朝君主的文化治略为经学在北朝的繁荣奠定了最为重要的社会基础。中华各民族的融合不只是汉化,而是多民族之间的真正文化交流与融合。拓跋氏、宇文氏的进取、勇武、学习和探索精神也融入了中华民族的文化血液当中。

三、北朝君主的人才方略

北朝君主中对于人才的征召和任用都有足为典范者。对少数民族政权的君主而言,如何使用好汉族的士人是他们必须要面对也必须要真正做好的事情。

北魏君主在人才招揽和任用方面颇有成就,杰出的是太武帝和孝文帝。高允《征士颂》记述了北魏招揽人才的具体措施:“偃兵息甲,修立文学,登延俊造,酬谘政事。梦想贤哲,思遇其人,访诸有司,以求名士。咸称范阳卢玄等四十二人,皆冠冕之胄,著问州邦,有羽仪之用。亲发明诏,以征玄等。乃旷官以待之,悬爵以縻之。其就命三十五人,自余依例州郡所遣者不可称记。尔乃髦士盈朝,而济济之美兴焉。”[1]1081高允记述的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神麚四年(431)颁布的《征卢玄崔绰等诏》。诏书表明,北魏已经进入“方将偃武修文,遵太平之化”的阶段,武力统一北方即将完成,而治理国家提上重要日程。所以要“理废职,举逸民,拔起幽穷,延登俊义”。对此,君主之心是“昧旦思求,想遇师辅,虽殷宗之梦板筑,罔以加也”。要征召的都是北方大族的士人,所谓“鹤鸣九皋,声闻于天”者。这些人分布各地,包括“范阳卢玄、博陵崔绰、赵郡李灵、河间邢颍、渤海高允、广平游雅、太原张伟”。征召这些人要委以重任:“庶得其人,任之政事,共臻邕熙之美。”[1]79可见北魏拓跋氏与汉族士人合作的诚心。这次征士对于北魏人才聚集和任用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也为北魏之后的人才任用奠定了人员和人心上的重要基础。而且,太武帝拓跋焘还给这些士人以充分的自由,对于地方驱遣人才的做法下诏制止。神麚四年(431)征士诏下之后的延和元年(432)即下《禁州郡逼遣贤良诏》:“诸召人皆当以礼申谕,任其进退。”允许他们“或雍容雅步,三命而后至;或栖栖遑遑,负鼎而自达”。[1]81这是真正尊重人才的做法,所以才能征得高允所言的这些著名的北方士人。

“雄才大略,爱奇好士”[1]187的魏孝文帝元宏统治时期一直在营造一种“广询”“博采”“直言极谏”[1]155的言路通达的政治环境,史评“听览政事,莫不从善如流”。[1]186孝文帝多次下诏让官民直言进谏。“诏在位及民庶直言极谏,有利民益治,损政伤化,悉心以闻。”[1]135明确说要“亲览”,对于治下的一切都悉心关注,认真采纳,且做到“言之者无罪”。孝文帝对人才的选拔和任用非常重视,希望人尽其才,即“门尽州郡之高,才极乡闾之选”[1]137的“选举”制度:“王者设官分职,垂拱责成,振网举纲,众目斯理。朕德谢知人,岂能一见鉴识,徒乖为君委授之义。自今选举,每以季月,本曹与吏部铨简”[1]170。对于各地人才也特别地重视,“孝悌廉义、文武应求者,皆以名闻”[1]172。屡次下的诏书中此语频繁出现。孝文帝对于人才实行严格的考校制度:“辛酉,诏州郡诸有士庶经行修敏、文思遒逸,才长吏治、堪干政事者,以时发遣。壬戌,诏诸州牧精品属官,考其得失,为三等之科以闻,将亲览而升降焉。”[1]175其《牧守九任诏》强调“三载一考”的制度:“其有贪残非道、侵削黎庶者,虽在官甫尔,必加黜罚。著之于令,永为彝准。”[1]138其人才的任用升迁以“黎庶”的利益为核心。魏孝文帝自身的素养和为政的措施,特别是其为政的心胸和抱负不仅足为少数民族帝王的典范,也足为所有帝王的典范。孝文帝从一个少数民族的学习者成长为整个中国文化的典范,充分显示了不同民族间文化的深度融合。

北齐亦有收罗人才的有效方略。有“有齐自霸图云启,广延髦俊,开四门以纳之,举八纮以掩之,邺京之下,烟霏雾集”[3]602的称誉。奠基北齐的神武帝高欢有爱才之举:“性周给,每有文教,常殷勤款悉,指事论心,不尚绮靡。擢人授任,在于得才,苟其所堪,乃至拔于厮养,有虚声无实者,稀见任用”,很善于辨识和任用人才。对待有才之人比较宽和,有“仁恕爱士”的评价。在魏齐更迭之际也能宽待士人:“始,范阳卢景裕以明经称,鲁郡韩毅以工书显,咸以谋逆见擒,并蒙恩置之第馆,教授诸子。其文武之士尽节所事,见执获而不罪者甚多。故遐迩归心,皆思效力。”[3]24-25同为奠基者的文襄帝高澄亦有任才之法,能做到“才名之士,咸被荐擢”。[3]31连“理残虐,尽性荒淫”的文宣帝高洋亦有重视人才、广开谏路的举措:“有能直言正谏,不避罪辜,謇謇若朱云,谔谔若周舍,开朕意,沃朕心,弼于一人,利兼百姓者,必当宠以荣禄,待以不次。”[3]53所以北齐也是当时重要的人才聚集之地。

北周文帝宇文泰极为礼贤下士,他与苏绰的遇合是其重视人才、任用人才、信任人才的体现。宇文泰对苏绰是真正的敬贤:“遂留绰至夜,问以治道,太祖卧而听之。绰于是指陈帝王之道,兼述申韩之要。太祖乃起,整衣危坐,不觉膝之前席。语遂达曙不厌。诘朝,谓周惠达曰:‘苏绰真奇士也,吾方任之以政。’即拜大行台左丞,参典机密。自是宠遇日隆。”[4]382且宇文泰对于苏绰的重视不仅仅是一种态度,而是真正推行其制定的各种法度。武帝宇文邕既有前文所述的敬“三老”之举,其执政“克己励精,听览不怠”是颇能任用人才的。庾信滞留北周期间也得到武帝的器重和任用。史称武帝宇文邕“雄图远略,足方驾于前王者欤”。[4]108北周在人才任用方面是极为切实和有效的。北周也是从文化的学习者演变为文化的引领者的典范,而其君王正是此典范的缔造者。

文化是君王王冠上的珠宝,有了它可以熠熠生辉。对于民族政权的君王而言,研习经史,深入学习汉族文化是他们必需的素养。能在汉族区域立足,且欲长久立足的少数民族君王们,都深知汉族文化的核心地位,他们也把汉族文化的学习放在首要的位置。但对帝王来说,如果没有王冠,文化这颗珠宝就没有价值。北朝时期其实没有特别宽裕的文化空间,这些民族政权的君主中出现这样热心汉族文化,尊重人才的君主是北朝文化依然在隋唐起重要作用的原因之一。他们是儒家文化特殊的助力者和传承者。他们给我们今天最大的启示,就是文化自信、自觉成为中华文化的学习者和传承者,更为积极地充当文化的建设者和引领者。

猜你喜欢
北齐君主人才
北齐·墓壁画 仪卫出行图
人才云
五张羊皮
当代皇室
和谐君主帝喾
“适宜君王的风度”:论《李尔王》中的新旧君主
涉县中皇山摩崖刻经
忘不了的人才之策
留住人才要走心
“人才争夺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