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融合科技：综合材料绘画创作路向思考

陈 晟

（宁波大学a.潘天寿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b.综合材料绘画研究中心，浙江 宁波 315211）

艺术与科技是推动人类社会文明发展的两大驱动因素，两者的关系是美与真的关系。科学技术革命在人类文明历史中一次次地更新，给人类带来了便利和越来越丰富的物质生活，促进了文明的不断向前发展，特别是15世纪以后现代科学技术逐渐形成，人们的生活越来越难以离开科技。在此之前，美以艺术的面貌一直在引领着人们的生活，并且调和着物质与文化的关系。历史的车轮不断向前，如今人类文明的进步已经完全离不开艺术和科学的交织与融合。

从历史上看，艺术的成熟早于科学的兴起。数百年来，人类艺术思想、科学思维以及由此产生的实践探索已经难分彼此，艺术与科学的界限越来越模糊。这种难舍难分不限于社会生活层面，也包含着思想意识层面，而且后者更为关键。以西方为例，自文艺复兴时期以来，在西方快速发展的社会进程中，科技一直被关注和重视，堪称西方文明的主导，但究其根源却在艺术所起的推动作用，是艺术的理念和思考引发了科学的思维和论证，也就是说，是艺术直觉推动了科学思维的突破，艺术以美的追求为目标给科学发展的求真之路指明了方向。艺术所表现的美对于科学家而言非比寻常，非但是闲情逸致，而是促使其创造的核心要素，是创新的源头。（1）西方科学家对美具有宗教般的强烈感情，他们认为科学的目的就是为了追求美，达到美的目标。“美是真理的光辉”，这句拉丁谚语真切地揭示了美与真的关系和西方世界艺术与科学融合的传统。“无论东方还是西方，艺术与科学从来都没有真正分离，而两者融合的交集点，正是人类创造奇迹的沃土。”［1］欧洲文艺复兴时期，艺术与科学的关系空前密切，三百余年间涌现出众多兼具科学理性和美学思想的卓越艺术家、科学家，其中意大利杰出人物达·芬奇堪称艺术与科学完美结合的代表。我国历史上，艺术与科学同样也是并驾齐驱的。在文艺争鸣的春秋时期被称为“百工圣祖”的鲁班就是一位兼具艺术巧思和精湛手艺的伟大人物。

一、继承与创新：文艺复兴的启示

自文艺复兴时期始，现代意义上的西方科技一直保持着世界领先的地位，其原因包括历史文化衍变、文明传统更新、教育和社会推动等因素，但实质上都没有偏离艺术这一主线，可以说艺术在西方的科技进步中扮演着先知的角色，一直引领着文明发展的节奏和步伐，这是西方数百年的历史经验，是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尤其对于我国当前讨论艺术和科技融合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发轫于意大利的欧洲文艺复兴运动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重要时期，该时期科学精神的勃兴堪为文明现代转型的标志。文艺复兴所拓展开来的艺术与科学门类（包括数学、化学、医学、建筑、绘画、音乐等）对后来相关的专业领域的发展和进步产生了极其重要的影响。当时的诗人、人文学者、艺术家继承和发扬优秀古希腊、古罗马传统文化，探索未知创新诸多，成果斐然，为艺术与科学相互包容、齐头并进树立了典范。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是十分重要的知识分子群体，其身份地位显著提升，不再是仅俯首听命于赞助人的手工艺者，而逐步成为具有独立思考能力并能与当时的政治家和王公贵族享有同样尊荣的社会精英人士。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的身份转型最为核心的因素在于科学意识的建立，当时许多著名的画家、雕塑家、建筑师除了艺术造诣精湛之外，还具有强大的理性思维能力，具备科学探索精神，许多人同时也是数学家、工程师、化学家、植物学家，属于艺术直觉与科学思维兼备的创新型复合人才。他们所取得的成就是艺术和科技融合的结晶。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成就，对比我们今天所定义的科学家不仅毫不逊色，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2）

继承与创新并重的文艺复兴不仅带来了西方数百年的文化领先发展，对于全世界社会进步也具有重要的意义。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的综合才能来自开放和包容的社会环境，来自艺术和科学的双重思维的结合。

时代在进步，当前科技已经成为艺术创造不可或缺的因素，科技和艺术的交流十分频繁。放眼国内艺术领域，有的艺术从业者却闭塞视听，忽视社会进步和时代特征，甚至以所谓“坚守传统”为借口，陶醉在狭窄的个人生活中舞文弄墨、自娱自乐，在创作上草率行事，忽略新知识的汲取和科学进步，视新科技为艺术的障碍，将艺术直觉和科学思维对立起来，一味痴想最大限度地突出艺术的感性特征（实为无法把控的随意性），殊不知却是自我的无知膨胀。可见，艺术一旦丧失科学理性的规范就会导致大量的艺术垃圾充斥社会，使艺术这种原本有益于人性的文明结晶退化、消弭，甚至堕落演变成迷乱心灵的精神麻醉剂。随着科技时代的到来，人们在享受着丰富的物质生活的同时也在改变着自己的思想观念，因而那些偏执一端的艺术家势必要走出认识误区。我国现今正处于经济、文化良好发展的新时代，文化复兴成为时代最强音，经济、文化、艺术等领域共同繁荣，社会期盼着艺术直觉与科学思维融合的复合型创新人才的大量涌现。以史为鉴“择其善者而从之”，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所取得的非凡成就足资我们认真借鉴。

二、综合材料绘画：艺术直觉与科学思维融合

综合材料绘画从出现到逐渐兴起直至发展至今，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绘画形态。综合材料绘画概念出现在西方现代艺术后期，虽然时间较晚但同中国画、油画等画种一样经过了相当长的形成过程，带有深刻的历史演变和时代进步的印记，（3）［2］综合材料绘画是绘画观念的更新和绘画材料的突破共同作用的结果，与现代科技的进步密不可分。科技进步激发了人们的艺术新思想，绘画媒材的扩大生产和诸多创新带动了绘画技法的更新和形式的更新，从而使综合材料绘画得以挣脱传统绘画沿袭多年的不合时宜的束缚，成为现如今最具有艺术表现优势、最具有时代特征的现代绘画新样式。概言之，综合材料绘画的兴起既是出于艺术表达的需要，又是科技发展推动的结果。

随着科技时代的到来，现代社会的生活节奏大大加快，知识的积累、思维的活跃、信息的发达、物质生活的丰裕促使人们的文化意识、艺术观念不断变化，沿袭已久的中国传统绘画、西方绘画传统虽有着丰厚的历史积淀，曾经极大地满足过一定时期思想、情感表达的需要，但时至今日越来越难以满足现今时代人们更为复杂的思想表达和艺术想象力表现的需求。文明越进步，思想越复杂，“从历时的角度上看，人类越往后发展，其艺术作品所包含的情感便越复杂”［3］9。简言之，传统的绘画材料技法已经不能匹配现代艺术表现的需求。综合材料绘画兼具继承传统和开拓创新的双重特点适逢其时。艺术与科学通常是双向发展的，艺术强调回归，而科学勇往直前。综合材料绘画如何契合当今时代的发展需求呢？传统文化仍然是重要的依托——这是绘画的本质所决定的，其艺术形式和主题也要认真面对社会和积极跟进时代，还要把科学的进步融入其中，否则仅仅依赖传统绘画材料和形式、耽于个人情绪和感情的宣泄，不能在绘画艺术的表现上呼应时代，势必将失去社会依托而导致难以为继的结局。

艺术直觉与科学思维的融合是指艺术的审美和形式的灵活变化与科学的论证和科学的理性思维的融合。“从思维层面上而言，科学思维善于把复杂的世界概念化、明确化、单纯化。科学家能够从纷繁多变的客观现象中寻找规律、发现本质，归纳概念变混沌为清晰，变偶然为必然。艺术思维则善于把现实世界形象化、模糊化、丰富化，艺术家喜欢用感性的方式捕捉现实的生动瞬间和个性差异，描绘生活的点点滴滴、精彩多样，追求个人的精神世界和自我感受，变点滴为大海，变平淡为神奇。”［4］艺术和科学融合，既强调方法论的运用，更要求理念、思想和价值层面的意义认同。绘画走到今天，科技的影响无处不在，无论从知识广度和深度，还是绘画材料和技法方面都为绘画艺术提供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支撑。科学发展带来的丰富信息，包括对古代绘画研究的深入以及艺术观念的演进都与今天的艺术创作密切相关。

虽然艺术属于人类的感性范畴，没有科学那副理性的面孔，但是艺术和科学同为人类的智慧的结晶，是人类追求真善美的一体两面。如今，艺术家的创作和古代有了很大的不同，仅仅在技法的运用上就有着诸多的区别。“今天大多数画家是独立工作的，而在那些大师的时代，每位画家都是艺术传统的一个部分，犹如链条中的一环。”［5］286大师生活的时代，绘画是建立在对材料和技法的充分把握基础之上的（而不能像现今一些艺术家那样在丰富知识的基础上），可以更自由地使用材料、自由表现复杂的情感，现在的艺术家之所以能以丰富的知识作为创作支撑是由于科学的进步。“当代艺术的疆域正借助于科技进步不断扩大，形式更加多样，内涵更为丰富。”［4］特别是现代科技还给我们研究古代绘画传统提供了良好条件。具体地说，借助科技设备能使现在的画家和研究者较为容易地了解古代绘画的材料成分、作画的程序，为把握古代绘画技艺积累重要的数据，同时科技带动的工业生产为艺术家提供了更加丰富而全面的绘画媒材，极大地拓展了绘画表现空间，这是古代艺术家所难以想象的。当然，科学也带来了快节奏的生活和浮躁心态，受实用主义和功利主义影响，人们难以像大师时代的艺术家那样在工作室细心地研磨颜料、精心地配制媒介剂、虔诚地作画。如若不能平衡艺术与科学的关系，也会导致艺术精神在科技时代被遮蔽，导致艺术特别是绘画传承体系的恶化。毋庸置疑，艺术与科学的融合也并非易事。我们呼吁艺术与科学相互促进，科技助力艺术，艺术滋养科技。

我国有关艺术与科学共同发展之话题的讨论从上个世纪初便已经开始，新文化运动时期文艺界痛感传统绘画的积弊太深，提倡向西方绘画学习，试图用“科学的”西方绘画改造中国画，虽然在形式上有所改观，但是在根底上并没能真正地变化。改革开放之后，我国著名科学家钱学森多次在不同场合倡导艺术与科学融合，主张开展思维科学研究，把美学和文艺与思维科学体系进行统观。（4）［6］39-84进入新世纪之后，提倡科学与艺术联合的呼声再度高涨，以清华大学主办的艺术与科学相关学术活动为代表，通过汇集世界范围的艺术家、科学家进行学术研讨和艺术创作来推动艺术与科技的融合，虽然仍难以从思想的根源上将两者打通，但时至今日人们已经能够理性地认识到艺术的思维和科学的思维是相互依存、携手共进的。艺术不仅能促进科学的发展，还能够为科学家提供精神的慰藉和引导，而科学家的工作也为艺术的进步提供了重要的知识支撑和技术保障，还为艺术研究提供了逻辑严密的研究方法。

三、艺术＋科学：综合材料绘画创作的当代特征

“科技发展不仅为艺术创新提供了新材料、新手段，也为艺术创新提供了新观念、新方法，为艺术发展注入了经久不衰的动力。”［7］如果说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对于艺术的作用主要在于理念和精神层面，那么自然科学的研究成果对于艺术的推进作用主要在于应用方面。科学技术的进步对于绘画材料的生产带来了颠覆性的推动力，为绘画的表现提供了丰富的物质材料，物理研究和化学检验使人们对于媒材的认识超越了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科学的技法分析使人们得以深入了解众多优秀艺术家的创作过程，从而获取更加有效的借鉴。

“艺术＋科学”既是当前我国综合材料绘画研究的主要内容，又是创作的重要途径。首先，综合材料绘画与现代科学进步的时代背景密不可分，科技改变和丰富了人们的思想和审美观念，对传统绘画的更新和对自由艺术精神的追求来自科学所带来的社会进步。其次，由科技进步带来的工业生产把艺术家从艺术作坊解放出来，不需要再耗用大量的时间在媒材的制作方面，可以有更充足的时间思考艺术理念和表现。综合材料绘画对于材料彼此间的关联性要求更高，科学能为艺术家提供可靠的材料检测信息助力创作。再次，科学进步带来的丰富知识信息有助于艺术家开阔视野，更全面和更深入地认识世界。艺术与科学相结合也是“文艺复兴”式的研究方法。钱学森先生的理念和主张融汇着技术与美学，体现了从实践向理论、从个别向一般的认识提升［6］193-194的学术路径，正是新时代综合材料绘画艺术创作和研究的鲜明特征。

我国综合材料绘画发展到今天，具有蓬勃的生命力，但是也不可否认存在着诸多不足，这是任何新事物都会存在的问题。若要保持其健康正向地发展，必须做到理路清晰和方向明确，并将科学理性和艺术克制相互结合。

绘画作品源自艺术观念，成于媒材和技法。由于历史的原因，我国从事综合材料绘画的艺术家受西方现代文艺思潮影响较大，但是中国传统的美学思想作为文化基因又会潜藏在画面深处，所以其作品呈现出中西融合的特点。艺术的精神是共通的，现今已经是文化互融的时代，只要是趋向于人类共同文化走向的思想都是可取的，媒材和技法方面也大可不必纠结中国传统和西方传统。科技的进步拉近了现代绘画媒材的东西方距离，只要能够适用于艺术精神的表达，符合绘画的基本属性，材料和技法的灵活运用是大势所趋，并不影响中国艺术精神的表达和构建。对于创作探索，可以设想在艺术理念的引导下，通过对自然世界的体察来积累深厚的艺术情感，借助科学与艺术的高度结合来进行创作，这或为一种有普遍性的创作过程。如今，综合材料绘画创作可以说已经走出传统的约束，成为自由表达艺术思想的新型绘画载体。我国综合材料绘画只要还在绘画的范畴之内就必须遵循绘画艺术的基本要求，否则就不能作为绘画艺术来深入讨论。固然，艺术的核心是追求精神自由、人性解放，但是艺术更指向真、善、美的终极目标，绘画的基本艺术属性在人类文明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从来没有缺失过，也必然不会缺失在当下的时代。综合材料绘画的特质决定了它的艺术使命不仅是对传统文化的继承，还是对人类文明精神产物的弘扬。

辉煌的历史和优秀的传统已经成为过去，其精神内涵往往又是隐晦的，难以直接地为综合材料绘画演变提供参照，更不能直接地指明前进路径，如此一来就需要借助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的共同作用，通过现代科技的运用，使优秀传统借助学术研究实现在当下的转化。中国的传统绘画（包括古代壁画和水墨）以及西方的油画、水彩已经过了长期的历史演化，在材料、技法、物质载体等方面都有所改变，将不同画种之间的演变加以统筹分析比较出优势和短板，打破单一画种的历史局限，继而进行实践探索不失为一种有效的研究路径，这种借助科技力量得出的研究成果会更客观、更准确，必定会给我国综合材料绘画的学术定位和创作表现寻找到有益的资源。

四、结语

中西方的科技文化资源和艺术传统各有优势，都能作为我们新时代文化复兴可资吸收的营养。传统是相对稳定的历史积淀，经过了时间的澄汰已然超越了当时的纷乱和多变带有普遍性的传统文化精髓，吸引着不同时代艺术精神的返归，也为不同的时代提供着未来方向指引。

艺术和科技的融会贯通是当今探索艺术创新的主要课题，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作为复合型人才的典范，充分证明了“艺术＋科学”对人的思维训练和人才培养的重要意义。思变是人的天性，现代社会的人们更加追求思想自由和精神独立，走向自然、走进未来的渴望与历史所形成的张力不断增强，必然催生出更为开放、更具兼容性的艺术形态。综合材料绘画的出现是时代的产物，它的出现具有科技发展的印记，也带有天然的传统继承性。继承的来源就是古代，就是传统。传统之所以成为传统，是因为它带有文化精神的烙印，具有可传承的典型特征和稳定的历史文化元素。既然综合材料绘画是一种文化继承的产物，那么也就不能轻易割断与历史之间的“脐带”，必然要不断地回归文化传统、复兴传统文化，也只有这样才能不断地从历史中获取营养，同时借助科技时代的丰富思维和技术保障开拓创新，从而创造出更多新颖的、具有时代性的绘画艺术形式。

注释

（1）现代著名物理学家爱因斯坦说：“美照亮我的道路，并且不断给我新的勇气。”德国著名物理学家、量子力学的主要创始人沃纳·卡尔·海森堡说：“美对于发现真的重要意义在一切时代都得到承认和重视。”

（2）意大利文艺复兴初期的代表性画家皮耶罗·德拉·弗朗西斯卡，不但留下了精美的传世作品——《基督诞生》《复活》《君士坦丁之梦》，同时还具有数学天才，他从数学观念出发写出了《论绘画中的透视》一书；德国文艺复兴代表人物阿尔布雷特·丢勒对人体、植物和地质地貌的研究早已超越了一般画家对物象的感受性把握，充满了理性严谨的科学精神，以至于数百年后的植物学家、地理学家能以他画面中的植物和地貌作品作为科学研究的蓝本，此外丢勒还深入研究数学、几何学等科学门类，出版过科学著作《筑城原理》；杰出人物达·芬奇更是以科学研究见长，涉猎多个领域，以渊博的知识、匪夷所思的聪慧使他成为知识人的典范。达·芬奇不仅树立了绘画领域不可逾越的高峰，同时他还是医学家、植物学家、天文学家、工程师、军事家等，在诸多领域都被后人视为开创者和奠基人，他的绘画作品《蒙娜丽莎》《最后的晚餐》世人瞩目，他所留下的《达·芬奇笔记》也给世人留下了瑰丽的艺术遐思和丰厚的科学研究空间……

（3）综合材料绘画是具有新时代特征的绘画形态，它具有开放、兼容等特点，呈现出跨界、继承和发扬传统的多重优秀品质。中国综合材料绘画既吸收西方综合材料艺术的优长之处，也自有其独特性。

（4）钱学森的发言报告《开展思维科学研究》指出了研究人类思维的重要性，系统地叙述了思维科学研究的体系，指出“美学不仅仅是思维，也是思维科学的近邻科学”，说明了艺术与科学之间既有区别又密不可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