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治 于 淼 詹绍文 袁 丹
(西安建筑科技大学公共管理学院,西安 710055)
文化产业由于具有高附加值、高融合性以及低资源消耗等特点,成为全球经济发展不可忽视的推动力量。2015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文化时代——首份文化与创意产业全球地图》显示全球文化产业创造产值2.25万亿美元,而我国文化产业相对欧美来说起步较晚。与此同时,我国文化产业发展地区不均衡问题也十分突出,缩小地区间文化产业效率差距是当前的重要任务。2019年陕西省文化产业增加值超过1 100亿元,占我国西部地区全部增加值的17.5%,然而陕西文化企业对于投入使用效率却并不高,甚至与西部地区部分省份相比,陕西文化企业技术效率仍有较大差距,因此研究陕西省文化企业技术效率差异及影响因素,不仅对于陕西乃至对于整个西部地区文化企业技术效率的提升都具有重要借鉴意义。
企业作为文化产业的经营主体,对产业的发展起着不可代替的推动力量,如何提高文化企业的技术效率是我国发展文化产业的战略重点。目前针对文化企业效率地区差异及阶段特征已出现不少研究成果,比如王家庭等(2013)运用随机前沿分析(SFA)对2006—2010年我国27家处于文化产业核心层上市企业进行了技术效率实测,研究认为2007年之后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的文化上市公司技术效率差距逐渐扩大[1]。雷原等(2015)将深沪交易所68家文化创意上市公司分为四大类,发现我国文化创意上市公司整体效率低下,且其中有半数公司的技术效率呈下降趋势,创意设计服务类公司在效率水平提高上具有较大潜力,而文化出版传媒类公司整体效率还处在较低水平[2]。胡楚楚等(2018)构建三阶段Meta-Frontier DEA模型对我国109家文化上市企业的经营绩效进行分析,发现我国文化上市企业整体经营状况不容乐观,且四大行业全要素生产率呈波动上升状态,而不同行业在技术效率上的异质程度在下降[3]。朱涵钰等(2022)应用DEA模型研究发现数字文化企业的综合效率呈现出先增后减的趋势,规模效率是影响数字文化产业内企业经营绩效的主要原因[4]。
上述文献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从不同视角对文化企业效率及影响因素进行了探讨,具有如下几点贡献:第一,目前研究基本以上市文化企业为研究对象,因此覆盖企业范围十分有限,本文首次采用了不同规模、不同行业及地域文化企业数据进行技术效率测算并进行全面比较;第二,目前在测算文化企业效率过程中的产出部分只注重文化企业的经济效益产出,缺少对社会效益的关注,这不符合当前我国对文化产业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双效统一的要求 ,本文增加了社会效益指标;第三,本文采用最新的《文化及相关产业分类(2018)》进行划分,有利于研究结果和当前国家标准相契合。
综上所述,本文以调研获得的陕西省338家文化企业数据为例,按照我国最新的统计口径进行行业划分,首先运用数据包络模型(DEA模型)对2019—2020年企业技术效率进行测度,然后进一步探寻相关重要影响因素及作用机制,研究结果将为推动陕西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并打造具有全国影响力的文化产业强省提供经验依据。
技术效率是指一个生产单元的生产过程达到该行业技术水平的程度,它可以从投入和产出两个角度来衡量,在投入既定的情况下,技术效率由产出最大化的程度来衡量,而在产出既定的情况下,技术效率由投入最小化的程度来衡量(Farrell,1957)[5],因此文化企业技术效率是研究文化企业在一定的产出下投入可减少的能力或者一定的投入下产出可增加的能力。数据包络分析是一种基于对象间相对比较的非参数技术效率分析方法,在处理多投入多产出问题上具有优势,其中CCR模型基于规模收益不变的假设,得出的效率值通常被称作综合技术效率。假设有n个决策单元(DMU),记为DMUj(j=1,2,…,n);每个DMU有m种类型投入与s种类型的产出,则DEA的CCR模型线性规划表示式如式(1)所示。
minθj0
γj≥0,j=1,2,…,n
(1)
2.2.1 文化企业投入指标
关于投入指标,本文考虑了企业物力、财力及人力投入。企业物力和财力投入方面,企业资产总额代表企业拥有的全部资产,包括固定资产、流动资产、长期投资和其他长期资产等,该项指标可以反映企业的物力与财力投入。在人力投入方面,根据王家庭等学者的研究,企业员工人数这一指标可以衡量企业的人力投入。
2.2.2 文化企业产出指标
我们分别从经济效益产出和社会效益产出两方面考虑企业产出。经济效益方面,主营业务收入是企业从事本行业生产经营活动取得的收入,该指标反映了企业创造的经济效应。社会效益方面,许立新等(2014)认为所得税费用体现创造的社会效应[6],因此这里使用所得税费用表达企业的社会效益。
本文在进行陕西省文化企业效率影响因素的分析时,需要将测算出的效率作为因变量进行截取,使用Tobit模型可以避免最小二乘法导致的估计偏差,其基本形式如式(2)所示。
yi=β0+β1GMi+β2EDUi+β3YFi+β4JLi+εi
(2)
在该式中,i为样本企业,yi是企业技术效率,GM,EDU,YF和JL都是自变量,εi是随机误差项。在自变量的选取方面,根据现有文献的研究成果,重要影响因素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企业规模(GM),文化企业规模对其技术效率往往有着显著影响,这里使用资产总额来衡量企业规模;员工受教育水平(EDU),创意人才的素质对文化创意企业的发展至关重要,因此员工受教育水平与技术效率呈正相关,这里使用大专以上学历人数占员工比重来代表企业员工的受教育水平;研发投入(YF),研发和劳动力投入与固定资产投入对文化企业的技术效率提升有显著帮助,使用企业每年的研发经费来衡量,一般而言研发投入与技术效率呈正相关关系;国省市重点项目数量(JL),企业分别入选国家级、省级、市级重点文化资助项目的次数可以看作企业获得社会效应的主要标志之一,我们认为企业获得的国省市重点资助项目次数和技术效率呈正相关。
相关数据来自陕西省委宣传部2021年对全省重点文化企业现状及问题的问卷调查,调查获得了2019—2020年499份重点文化企业相关数据,由于关键信息缺失、重复调查等原因删除无效数据161条,最终得到有效决策单元338个。调研的主要内容包括企业基本情况、企业经营绩效、人才建设、企业社会评价等方面。按规模来看,其中规上文化企业占77%,小微企业占20%。本文依据我国《文化及相关产业分类(2018)》进行九大行业类别划分,其中新闻信息服务占5%,文化辅助生产和中介服务占16%,文化投资运营占3%,文化传播渠道占14%,内容创作生产占22%,创意设计服务占15%,文化消费终端生产占4%,文化装备生产占3%,文化娱乐休闲服务占17%。
通过运用DEA-BCC模型对综合技术效率进行分析,发现从整体效率情况来看,338家样本企业中仅有8家的综合技术效率有效,约占总数的2%,其他文化创意企业技术效率都不足0.8,甚至超过33%的企业技术效率低于0.1。
表1为分行业技术效率值的比较结果。从表1可以看到,九类行业平均技术效率值为0.193,说明在现有投入下陕西省文化企业整体技术效率还存在很大的提升空间。技术效率值排名前三的是新闻信息服务业、文化辅助生产和中介服务行业及文化传播渠道行业,其中从事互联网信息服务的企业技术效率值较高,而传统的新闻业报业技术效率值虽然不如互联网信息服务类公司高,但也高于50%的样本文化企业,这也说明更多的新闻信息服务企业正在由传统媒体向新媒体转型升级,展现出其在行业间更广大的发展空间和潜力。文化辅助生产和中介服务行业技术效率水平仅次于新闻信息服务行业,而纯技术效率较低也拉低了综合技术效率值,其中仅有3.8%的企业技术效率值为1。文化装备生产行业排名倒数第二,政府应当强化规划引领作用,通过优惠的产业政策鼓励文化制造业企业多进行研发投入,加快推动文化制造业的智能化转型升级。文化娱乐休闲服务行业整体技术效率值最低,说明该行业无论在经营管理水平还是在产品规划升级方面都亟须调整。
表1 分行业技术效率值比较
表2为各城市文化企业的技术效率差异数据。根据表2的结果,关中地区文化创意产业整体发展情况较好,企业技术效率水平要高于陕北和陕南地区,陕北地区技术效率则略高于陕南地区。从城市技术效率来看,西安市、宝鸡市和榆林市技术效率值为1,延安市和商洛市出现技术效率低于0.4的情况,这可能与其自身文化资源与技术研发投入不匹配相关,而排名最后的商洛市和排名第一的西安市综合技术效率相差0.661,说明不同城市之间的文化创意企业技术效率水平差距较大。
表2 各城市文化企业技术效率差异
从纯技术效率来看,除延安市、咸阳市和渭南市之外,其他城市都是纯技术效率有效。这表明在现有的资源投入水平下,这三个城市对劳动要素的利用率较低、管理水平也比较落后,没有达到产出水平的最优状态。从规模效率来看,除了西安市、宝鸡市和榆林市之外,其他七个城市都存在不同程度的规模无效现象,其中汉中市、铜川市、咸阳市和商洛市规模效率值低于平均水准,说明这些地区的文化创意企业的规模水平需要进行调整。
本文使用Stata软件对样本数据进行Tobit回归分析,首先进行总体回归再对九大行业进行分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Tobit回归分析结果
在总体回归中,可以看到除了入选政府重点文化资助的项目之外,其他结果都在10%水平上显著,企业规模和研发经费还通过了5%水平的检验,回归结果基本符合预期。其中重点项目数量对技术效率的影响远超过其他变量,说明技术效率对能否获得政府项目资助是非常敏感的。研发经费、企业规模这两个变量也较为重要,研发经费的提高有利于开展相关创意活动并激励相关人员,企业规模扩大意味着企业经营更加多样化,则可能会减弱对技术创新的关注。相较于文化地产企业的规模大、运营稳,对于技术要求较高的内容创作企业大多成立时间较短且员工人数较少,这类文化创作企业尽管规模较小,但更倾向于以技术创新为主要发展动力,以至于出现企业规模对技术效率产生负影响的现象。
研发投入与行业总体技术效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正相关,这主要集中在文化装备生产、文化消费终端生产、文化传播渠道等行业企业,说明以上行业企业在研发资源的管理与配置上相较于其他企业更易达到优化配置的水平。而对于其他行业企业而言,尽管结果为正但是并不显著,相对而言这些行业企业往往只注重增加自身资源的投资力度而忽视了对资源管理能力的提升,使得资源使用效率不高,从而制约了企业技术效率的提高。
员工受教育程度与技术效率显著正相关,说明文化企业最基本的竞争力仍是企业的文化创意、智力与技术能力,而承载这些内容的是企业的人才储备。最后,获取社会效益对提升文化娱乐休闲服务、文化装备生产和文化消费终端生产三个行业技术效应产生了显著影响,但是对其他行业而言结果并不显著,侧面反映出社会效益对陕西省文化企业技术效率的影响尚显不足。
从338家重点文化企业的整体情况来看,综合技术效率有效的公司仅有8家,其他文化企业技术效率都不足0.8,超过33%的企业技术效率低于0.1,均值为0.194,说明陕西省文化创意企业技术效率整体偏低。另外,规模效率值为0.602,纯技术效率值0.105,因此文化企业技术效率水平低下主要是技术无效导致的。
从行业技术效率差异来看九大细分行业的差异,新闻信息服务行业技术效率最高,达到0.26,其次是文化辅助生产和中介服务业,技术效率值为0.24,而最低的是文化娱乐休闲服务业,技术效率值仅为0.12。各行业的规模效率值远高于纯技术效率值,说明文化企业整体管理水平有待提高,除了文化投资运营业和内容创作生产业以外的七个行业全要素生产率都有不同程度下降,其中文化装备生产行业下降最为严重,这主要是该行业技术效率负增长造成的。
从地区技术效率差异来看,关中地区文化创意产业整体发展情况较好,企业技术效率水平要高于陕北、陕南地区,陕北地区技术效率略高于陕南地区。西安市、宝鸡市和榆林市技术效率值为1,排名最后的商洛市和西安市相差0.661,说明陕西省不同城市之间的文化创意企业技术效率水平差距较大。从纯技术效率来看,除延安市、咸阳市和渭南市之外,其他城市都技术效率有效。从规模效率来看,除了西安市、宝鸡市和榆林市之外,其他七个城市都存在不同程度的规模无效现象。
综上所述,从以下两个方面提出政策建议。从企业微观层面出发,在研发资本投入的运用上,新兴文化企业可以借鉴成熟企业对资本管理的经验,应当注重培训研发投入资源管理效率的提升。纯技术效率低下是制约陕西文化企业技术效率提升的主要原因,在维持主营业务稳定的同时,有条件的企业可以借鉴国内文旅创新典范企业的做法,成立独立的研发部门;没有条件的企业,可以通过参与成果交易会等方式引进先进技术成果。以先进科技赋能内容创新,提升企业现有产品的质量和吸引力,实现集约经营。同时加大对中小规模文化企业的技术研发支持,投入技术创新,提升企业技术效率。
从政府宏观调控层面出发,对陕西省文化企业的资助项目要做到双效统一,在提升技术创新效率的前提下以社会效益为主,合理分配项目资源。陕西省在重点支持项目上进行调整,有意识地选择细分行业项目,通过项目补助、贷款贴息等方式鼓励支持更多细分行业企业积极申报国家、省、市的重点资助项目,对于有重大社会效益的项目或企业还要有针对性地分配指标予以资助。同时,应加快区域间协同发展,组织跨区域文化创意企业交流会,将省内文化创意人才市场、就业市场整合为统一运作的区域大市场,完善人才信息共享机制,促进不同区域间企业人才流动,缩小陕西省各城市间的文化发展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