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染缬的审美表达路径研究

2022-01-07 11:39李广根管兰生
天工 2021年12期
关键词:花树物象纹样

李广根 管兰生

兰州交通大学

唐代染缬遗存,外观雍容华丽、色彩醇厚瑰丽、纹样丰富多彩、制作工艺高超、形态生动洒脱,集中体现了开放、自信、包容的盛唐气象。

一、工巧载道得意态和谐之美

唐代染缬深刻反映了当时的社会背景、哲学思想、宗教艺术、审美需求,具有鲜明的地域特征。《考工记》记载:“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1]“杂四时五色之位以章之,谓之巧。”[2]古人很早就意识到技艺与自然的融合,强调从自然中来,到自然中去,时时处处考虑人与自然的和谐,这些思想深刻影响着后代工匠。唐代染缬工序主要包括制色、制缬、染缬、呈缬四步。据唐代染缬遗存考证,制色多为植物染料,少量使用矿物染料,是一种最自然的染色方法。[3]古人就地取材、天工开物,显示出大自然与人类的共生共存、生生不息。制缬包括捆扎、蜂蜡、灰药、夹板、防染成“缬”。唐代染缬丝织品通过丝绸之路向中西亚传播,为更好地满足中西亚国家的需求,所制“缬”图案深受中亚波斯或北亚游牧民族审美意识影响,常见的纹样有对兽、对禽、联珠纹、狩猎纹、缠枝纹等。这些具有浓郁中亚韵味的唐代染缬遗物是唐代东西方交流合作的象征。唐代制缬工艺日趋成熟,技艺远超前代,而且在前代的基础上又衍生出许多新的印花工艺和品种。元代《碎金》记载了当时的染缬名目繁多,有檀缬、蜀缬、撮缬、锦缬、茧儿缬、浆水缬、三套缬、哲缬、鹿胎斑、鱼子缬、玛瑙缬、团窠缬[4],这些染缬名目以技艺或图形命名,后人研究涵盖了绞缬、蜡缬、夹缬和拓印以及碱剂印花等。染缬工艺有直接染、媒介染和还原染三种染色方法,沿袭西周以来形成的“煮、渍、暴、染”传统染色技艺,把织物浸入染液进行淬炼,蜕变出神奇玄妙的作品。唐代染缬艺人在进行媒染时,使用自然界中的物品进行天然媒染,如将上染后的织物浸泡在含有铁元素的泥田中进行铁媒染。此外,我国古代所用的铝媒染剂除天然明矾外,也利用富含铝盐的柃木、椿木灰作媒染剂,唐代的《唐本草》就有以椿木或柃木灰作媒染剂的记载[5]。一种植物使用不同的媒染剂可以染出不同的颜色,有的染料可以染出三种甚至更多种颜色,所染织物色泽鲜艳,变化非常大。

二、应物象形得清新自由之美

唐代国力强盛,人们充满自信,思想意识解放,这使得唐代染缬在装饰意境上追求清新自由。唐代染缬纹样的名目众多,并有新的发展。多样的主题内容、崭新的构成形式,形成了中国传统纹样发展史上的新高潮。南齐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提到“应物象形”[6]。应物象形,以形写神,要求艺人理解“形”的内在涵养,并对整幅作品要有把控能力。“应物”是对所见物象客观外观形态的表达。现实生活中的许多动植物在唐代染缬图案中得以反映,如丰满圆润的团花、莲花、牡丹、宝相花等花卉纹样;栩栩如生的对鹿、对鸟、象、鹰、羊、鸳鸯等动物纹样。“象形”是一种从具象到意象、从形到神的升华。要求艺人对物象不仅要客观描摹,更要概括提炼,对“形”进行大胆简化和变形,将物象与作者情感、使用地域等相融合,使自然物象转化为心中物、手中物,体现出创作者通过对客观事物“形”的描绘来表达内在的精神世界。例如,受佛教文化的影响,莲花与牡丹、山茶花相结合,在突出特征的同时赋予优美、生动的造型,使纹样结构日益丰满,并赋予它一定的时代风格和艺术个性,形成宝相花纹样。现藏日本正仓院的唐代“绀地花树双鸟纹夹缬”(如图1),就是唐代窦师纶在国内传统织造艺术的基础上,融合吸收波斯纹饰特点,形成对称形式结构的“陵阳公样”,其花树下两只鸳鸯展翅对舞,纹饰以花树、鸳鸯组成大团花,整体庄严华丽、繁盛隆重。

三、随类赋彩得丰富瑰丽之美

色彩是辨识物体的重要元素,是视觉文化最主要的基础,更是唐代染缬艺术的符号语言。南齐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提到“随类赋彩”[6]。随类赋彩是指根据不同的描绘对象,按艺人主观意愿而运用不同的色彩。彩色炳焕是唐代染缬二百多年的共同追求,其艳如霞、蓝如海、旖旎如春花,用色多且大胆,效果富丽明快,唐代染缬艺人将这种色彩发挥到了极致。后人对吐鲁番出土的唐代丝织物进行色谱分析,所见色谱不同色阶的红、黄、茶褐、青、蓝、绿、黑、白等共达二十四色之多。[7]唐代染缬纹样的赋彩已能熟练地掌握主调,确切地运用色彩的层次、冷暖、对比、强弱等关系以烘托主题、表现对象。例如,现藏日本正仓院的唐代“绀地花树双鸟纹夹缬”(如图1),使用红、黄、蓝、绿等色,色调绚丽多彩,格调清新明快,与富丽调和、鲜艳秀美融为一体。为获得理想的颜色,唐代染缬艺人在三原色的基础上用两种及以上的染料来套色复染,使纹样富有变化,在调和与对比中更有层次感。又如,唐代“黄地宝花纹夹缬绢”(如图2)染成黄地红花绿叶的宝花纹样,其很可能采用了三套夹缬分别染成,即首先将织物统一染成黄色作地,在未干的情况下,再分别用红色染橙色花瓣,用蓝色染绿色的叶子纹样。

图1 绀地花树双鸟纹夹缬

图2 黄地宝花纹夹缬绢

四、醇厚洒脱得雍容气象之美

在中国古代不同的时代背景下,人们的思想观念、审美标准等存在差异,形成了不同的时代特色和艺术风格。唐代染缬受波斯、印度等异域文化影响而多种风格共存,体现出醇厚洒脱的艺术风格[8]。醇厚代表着唐代染缬汲取外来优秀文化艺术的营养,具有悠久的历史和文化积淀。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提到的“对鹿”“对雁”等成双成对外加联珠纹的图案,充分吸收波斯萨珊联珠团花图案,在中国传统图案的基础上,变形为寓意祥瑞、章彩奇丽的民族纹样“陵阳公样”。唐代染缬遗迹“朵花团窠对雁纹夹缬绢”“朵花团窠对鹿纹夹缬绢”的图案中间为花树、对鹿、对雁,窠外是以朵花连成的团窠环,新颖秀丽。这些典型“陵阳公样”图案,突破传统装饰风格,富有极大的创新性。洒脱,是经济繁荣、文化开放、科技进步、生活安定的反映。张萱的《捣练图》和《虢国夫人游春图》、周昉的《簪花仕女图》等唐代绘画,以及同时代的三彩陶俑、三彩陶器、敦煌壁画中,常见妇女长裙上典型的大圆圈纹,为唐至五代时期流行的绞缬纹样。这些穿戴风行一时,尽显雍容,反映出自信、包容的盛唐气象。现藏日本正仓院的唐代巨幅染缬“黄地象树蜡染”“黄地羊树蜡染”“鹿草木夹缬”屏风,绚丽华美的造型、争奇斗艳的色彩,充分展现出唐代染缬雍容气象的艺术风格,实开一代风尚,为后代所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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