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期农户种粮积极性及其影响因素*
——基于黑豫鲁晋四省农户调研数据的实证分析

2022-01-04 08:41
农业经济与管理 2021年5期
关键词:种粮积极性粮食

马 丽

(哈尔滨商业大学财政与公共管理学院,哈尔滨 150028)

一、引 言

民以食为天,粮食生产对维护国家安全、保障社会经济发展具有重大意义。2004~2020年,我国粮食产量实现“十七连丰”,有效保障了我国粮食供给。在国际国内形势新变化下,我国粮食安全内外环境也发生了变化。从国际形势来看,中美贸易摩擦、新冠肺炎疫情、国际蝗灾等事件带来的国际粮食市场的严重不确定性,对国内粮食生产带来不小的负面影响。从国内形势来看,一方面,国家连续多年出台中央一号文件强调粮食安全问题,2021 年中央一号文件指出,“十四五”时期各省(自治区、直辖市)要稳定粮食播种面积、提高单产水平,要建设国家粮食安全产业带,稳定种粮农民补贴,让种粮有合理收益①资料来源:《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意见》。。随着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即将到来的“后小康”时代对粮食生产提出更高要求,未来“十四五”时期国家对粮食生产的重视程度也进一步提高;另一方面,当前我国粮食生产仍面临不少困境,生产成本上涨、耕地和水资源短缺、粮食种植结构与消费结构不适应、种粮劳动力老龄化严重(蒋和平等,2019)、生态环境污染及粮食浪费现象严重等问题突出,随着种粮比较收益越来越低,农户粗放种粮、少种粮、抛荒不种粮现象不断加剧(孙晓燕等,2012),表明我国粮食安全形势不容乐观,粮食生产的供给压力依然存在。农户作为粮食生产主体,保护和调动其种粮积极性对稳定国家粮食产量、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具有重要意义。当前,农户种粮积极性现状如何?又受到哪些因素影响?不同类型农户间的差异性如何?未来如何进一步保护和调动农户种粮积极性?本研究旨在回答上述问题。

二、文献回顾

粮食生产成本高、种粮比较效益低是我国农民种粮积极性不高的重要原因(张红宇,2005;万宝瑞,2008;谢童伟等,2011;王艳青等,2016),随着人工成本和土地成本的快速攀升,使得粮食生产成本增长速度远大于粮食收益增长速度,农民种粮收益不断下降,种粮积极性不断降低(张锦华等,2019),这成为制约我国粮食生产安全的瓶颈(于建嵘,2008)。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降低农民种粮成本,提高其种粮积极性,中央政府自2004年起陆续实施了一系列多层次的粮食补贴政策,不断加大种粮农户的保护支持力度。但从现有研究来看,学术界对粮食补贴政策效果的讨论并未达成一致。部分学者认为粮食直接补贴政策可提高农户粮食生产意愿和积极性(Hennessy,1998),促进农户扩大种植面积(刘克春,2010;Huang等,2016),增加粮食产量(周振等,2014),进而扩大农户粮食生产(朱满德等,2015),但也有学者认为种粮直接补贴政策不能显著正向影响农户粮食生产(李韬,2014;高鸣等,2016),甚至不利于农户粮食种植规模扩大(韩昕等,2020),也不能显著提高农户平均经营规模(张应良等,2020),且政策效果明显滞后和不稳定性(余志刚等,2018),对刺激农户扩大粮食种植面积进而增加粮食产量的作用不断递减甚至消失(黄少安等,2019)。

除上述关于粮食补贴政策对农户种粮积极性影响的相关研究外,学者对其他影响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因素也进行了较多研究。周清明(2009)发现粮食价格、种粮规模、产业化组织服务程度及农民年龄的个体特征正向影响农民种粮积极性,而农民受教育程度、农资价格负向影响农民种粮积极性;刘辉等(2016)基于对湖南省594位农户的调查发现,是否纯农户、补贴占家庭收入比重、是否使用农业机械耕种、是否参加农业保险、农田水利设施情况正向影响农民种粮积极性,单位面积种植成本负向影响农民种粮积极性;方蕊等(2019)基于黑龙江省506份玉米和大豆种植户的问卷调查发现,“保险+期货”试点可提高农户种粮积极性,有效发挥促进粮食生产、保障粮食安全的作用;刘泽莹等(2020)利用全国小麦主产区专项调研数据的实证分析发现,粮食最低收购价下调,会显著降低农户种粮积极性。进而有学者从不同角度提出了一些提高农户种粮积极性的措施和政策建议,如建立土地流转保障粮食安全的激励与约束机制,发挥农地流转促进粮食生产的优势、引导农户加大田地投入等(曾福生,2015;吴连翠等,2021)。

综上所述,已有文献对农户种粮积极性问题进行了较多有益探索,为本研究提供了一定研究基础和现实支撑,但仍存在以下不足:一是现有研究大多以某个省份为研究区域开展研究,样本量相对较少,且对于不同类型农户之间种粮积极性影响因素的异质性分析不足;二是已有研究在变量选取上不够全面,忽视了一些影响农户种粮积极性的重要因素,如农户从事粮食生产的认知、政府行为等。因此,本研究基于黑龙江、河南、山东和山西四省917 份种粮农户的问卷调查数据,从农户个体、家庭、种粮成本收益、认知和外部环境特征五个方面实证分析农户种粮积极性影响因素,并进一步探究不同类型农户间差异性,进而提出保护和调动农户种粮积极性的政策建议。

三、分析框架与研究假说

(一)个体特征对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

种粮农户个体特征主要包括性别、年龄和受教育程度。受中国传统“男耕女织”小农生产及“男主外、女主内”价值观念的影响,女性承担了更多家庭内事务,包括承担的家务多、处理家庭日常琐事、孩子教育问题等,而男性作为家庭“门面担当”,承担着更多赚取家庭收入的责任,故男性更倾向于外出劳作且愿意扩大种植面积增加家庭收入,种粮积极性高于女性。年龄越大的农户外出务工机会越少,更愿意留在家中从事粮食生产,但年龄较大,体力较弱者,种粮积极性不高。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农户,一方面,掌握更多的农业生产知识,懂得科学合理种植,更愿意扩大粮食种植面积赚取更高收入,种粮积极性较高;另一方面,也更愿意从事非农工作赚取更高收入,种粮积极性较低。据此提出研究假说1。

假说1:男性种粮积极性要高于女性,年龄对农户种粮积极性有显著负向影响,受教育程度对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方向不确定。

(二)家庭特征对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

种粮农户家庭特征主要包括家庭耕地面积、务农劳动力人数、农田地块分散程度和是否进行土地流转。耕地面积越大的农户,规模经济效益越明显,故不会轻易缩减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较高。务农劳动力人数越多的家庭,劳动力越充足,不仅降低了单位劳动力投入强度,还创造了更多劳动价值,故种粮积极性较高。农田地块分散程度受村庄耕地总面积和村庄发展历史的影响,农田地块越集中的农户,越容易统一经营管理并进行机械化耕种与收割,越容易发挥规模经济效益,故种粮积极性较高。对于参与土地流转的农户,一方面,为获取更高收益,扩大种植规模转入土地,种粮积极性较高;另一方面,作为“理性经济人”,在充分考虑自身条件、家庭等内外部环境的影响下,会做出转出土地的行为,减少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较低。据此提出研究假说2。

假说2:家庭耕地面积、务农劳动力人数及农田地块分散程度对农户种粮积极性有显著正向影响,是否进行土地流转对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方向不确定。

(三)种粮成本收益特征对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

种粮农户成本收益特征主要包括粮食补贴金额满意度、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和粮食生产年收入。粮食补贴作为国家一项重要的转移性支出政策,对保障种粮农民收益具有重要作用。农户粮食补贴金额满意度越高,越愿意扩大种植面积以获得更多补贴,因此种粮积极性越高。农户对粮食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越低,说明农户观念中的种粮成本越高,不会选择扩大种植面积,故种粮积极性较低。粮食生产的年收入越高,说明农户收益越高,越愿意扩大粮食种植面积,故种粮积极性越高。据此提出研究假说3。

假说3:粮食补贴金额满意度、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及粮食生产年收入对农户种粮积极性具有显著正向影响。

(四)农户认知特征对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

农户认知特征主要包括从事粮食生产的认知和务农与外出务工改善生活条件的认知。农户从事粮食生产的认知主要包括社会地位低,有自卑感;社会地位平等,态度一般和社会地位较高,有自豪感。农户从事粮食生产的认知越高,即认为从事粮食生产社会地位越高,自豪感越强,粮食生产重视程度就越高,越愿意扩大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高。针对务农和外出务工哪个更能改善生活条件的认知,务工可获得相对较高的收入,故农户认为务工能改善生活条件,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低。据此提出研究假说4。

假说4:农户从事粮食生产的认知对农户种粮积极性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务农与外出务工对改善生活条件的认知对农户种粮积极性具有显著负向影响。

(五)外部环境特征对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

外部环境特征主要包括是否参加粮食生产技术培训、是否加入合作社、政府是否对粮食生产进行投资和当地是否存在乱占耕地行为。参加生产技术培训的农户,掌握更多粮食生产技术,生产更加科学合理,故种粮积极性较高。农民专业合作社具有多种优势,包括统一购买生产资料,获得较低的价格;统一管理和标准化生产,提升农产品质量,发挥溢价效应;提供稳定的粮食销售渠道,降低农户搜寻成本等,故参加农民专业合作社的农户越愿意扩大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高。政府对粮食生产进行投资,包括兴修和完善水利设施、平整机耕路等,可为农户从事粮食生产提供良好设施环境,进而提高农户满意度,并降低粮食生产成本,故政府对当地粮食生产进行投资,农户种粮积极性越高。当地若存在乱占耕地的行为,会损害农户利益,导致农户不满意情绪加大,种粮积极性降低。据此提出研究假说5。

假说5:参加粮食生产技术培训、参加合作社及政府对粮食生产进行投资对农户种粮积极性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当地存在乱占耕地行为对农户种粮积极性具有显著负向影响。

四、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研究数据来源于2020年暑假在黑龙江、河南、山东和山西四省开展的农户问卷调查。其中黑龙江、河南和山东是全国有名的粮食生产大省,粮食产量常年分列全国前三位,山西多为旱地,玉米种植面积较广,且被誉为“小杂粮之乡”,杂粮产量位居全国前列,故选取四省作为样本区,具有一定典型性。本次调查主要选取以种植粮食作物为主的村庄。另外,被调查的农户中既有小农户也有专业种植大户、家庭农场等新型农业生产经营主体,样本具有较强代表性。为保证问卷质量,在调研之前进行了相应的培训和预调研,采取与农户一对一访谈的形式,问卷由调研员填写,本次调研共回收问卷958 份,通过问卷整理,剔除无效问卷后,得到有效问卷917 份,有效率达95.72%,其中黑龙江160份,河南128份,山东272份,山西357份,具体情况详见表1。调查问卷内容主要涉及:农户个体特征,包括农户性别、年龄和受教育程度;农户家庭特征,包括耕地种植面积、家庭务农劳动力人数、农田地块分散程度和土地流转情况;农户种粮成本收益特征,包括种粮补贴情况、农资价格情况和粮食生产年收入;农户认知特征,包括农户对粮食生产的态度和对务农与外出务工改善生活条件的认知;外部环境特征,包括是否参加粮食生产技术培训、是否加入农民专业合作社、政府对粮食生产投资情况(修建和完善水利设施、整修机耕路等)和当地是否存在乱占耕地行为。

表1 问卷基本情况

(二)样本基本情况

由表2 可知,样本中种粮农户普遍呈现偏男性化和老龄化特征。种粮农户以男性为主,占比77.21%;50 岁及以上的农户占比68.59%。种粮农户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初中及以下农户占比89.97%,其中小学及以下农户占比36.64%;有超过一半的农户耕地面积集中在10 亩及以下,占比61.72%,但也可看到,耕地面积在10~25 亩和55 亩以上的农户占比较高,分别为19.74%、14.83%,未来仍有较大发展空间;大部分农户家庭务农劳动力集中在2~3 人,占76.99%;粮食生产年收入在10 000元以上的家庭占比最高,占比35.66%,在4 000元及以下的家庭占比较高,占34.68%;大部分农户没有进行土地流转,占69.25%;仅有6.00%的农户加入了合作社,占比较低;另外,大部分农户没有参加过粮食生产技术培训,占80.92%。

表2 样本基本特征

(三)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

本研究被解释变量为农户种粮积极性,具体采用问卷调查中的“您是否愿意进一步扩大粮食种植面积”这一问题进行阐述,变量定义为“缩小面积”“维持不变”和“扩大面积”,依次代表农户种粮积极性“较低”“一般”和“较高”。本研究聚焦于农户种粮意愿,假定农户所在村庄土地流转市场化程度较高,土地供给和需求未达到饱和,即农户通过土地流转可进一步流入土地扩大粮食种植面积和转出土地缩小粮食种植面积,及以维持现有粮食种植面积不变。

2.解释变量

借鉴相关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结合调研实际情况,选取农户个体、家庭、种粮成本收益、认知和外部环境特征五类16个变量作为影响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因素。

(1)农户个体特征。主要考察性别、年龄和受教育程度对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选取性别、实际年龄和上学年限3个变量衡量。

(2)农户家庭特征。主要考察家庭资本禀赋情况对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选取农户家庭耕地面积、务农劳动力人数、农田地块分散程度及是否进行土地流转4个变量衡量。

(3)农户种粮成本收益特征。农户作为“理性经济人”,经济效益是影响其种粮积极性的一个重要因素。结合何蒲明(2020)研究及实地调研情况,选取农户种粮补贴金额满意度、化肥、农药、种子等农资价格接受度和粮食生产年收入3 个变量衡量。具体通过调研询问“您对种粮补贴金额满意度如何?并赋值非常不满意=1;不满意=2;一般=3;满意=4;非常满意=5”“您对化肥、农药、种子等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如何?并赋值太贵,不能接受=1;勉强接受=2;可以接受=3”和实际粮食生产年收入来反映。

(4)农户认知特征。本研究认为农户种粮的认知状况是影响其种粮积极性的一个重要因素。随着市场化改革的深入和社会经济的快速发展,农户获取市场和政府政策信息成本降低,对种粮行为的一些认知也发生改变。因此,本研究重点考察农户粮食生产认知和务农与务工改善生活条件的认知对其种粮积极性的影响。具体通过调研询问“您对当前从事粮食生产的态度如何?并赋值社会地位较低,有自卑感=1;社会地位平等,一般=2;社会地位较高,有自豪感=3”和“通过自身情况和周围人情况看来,务工与务农,哪个能更大程度改善生活条件?并赋值在家务农=1;半工半农=2;务工=3”来反映。

(5)外部环境特征。外部环境对农户种粮积极性产生重要影响。本研究重点关注是否参加粮食生产技术培训、是否加入农民专业合作社、政府是否投资粮食生产(包括修建和完善水利设施、整修机耕路等)及当地是否存在乱占耕地行为4个变量对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程度。具体变量赋值及描述性统计分析如表3所示。

表3 变量定义及描述性统计

(四)模型设定

本研究中农户种粮积极性的衡量主要依据缩小面积、维持不变和扩大面积3种行为选择,为有序多分类变量,但变量未能满足有序多分类Logistic 回归模型的平行性检验,故本研究采用无序多分类Logistic回归模型分析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因素。构建模型如下:

式(1)中,分类被解释变量y表示农户种粮积极性,j表示农户种粮积极性的3 个等级,j=1,2,3;表示选择j与i事件(参照组)的发生比;x表示第k个影响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因素;β kjk为回归系数,αj为截距项。

其次,选取农户种粮积极性“维持不变”为参照水平,构建两个Logistic回归模型如下:

五、实证分析

(一)农户种粮积极性描述性统计

由表4可知,未来继续维持粮食种植面积不变(种粮积极性一般)的农户数量最多,占比61.61%,其次是扩大粮食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较高)的农户,占比21.27%,最后是缩小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较低)的农户,占比17.12%。分地区来看,未来选择缩小粮食种植面积的农户占比最高的是山东,其次是河南、山西和黑龙江;未来选择扩大粮食种植面积的农户占比最高的是黑龙江,其次是山西、山东和河南;而选择继续维持粮食种植面积不变的农户占比最高的河南,其次是山西、山东和黑龙江。从地区内部来看,四省农户未来选择维持当前种粮面积不变的比例均为最高,其中河南的占比达到76.56%,但未来选择缩小粮食种植面积和扩大粮食种植面积的农户占比差异较大。综合来看,当前大部分农户种粮积极性一般,且各地区之间存在明显差异。

表4 农户种粮积极性情况

(二)实证结果分析

在构建模型之前,首先对模型自变量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以避免出现回归模型中各解释变量间因存在精确相关关系或高度相关关系而使模型估计失真或难以估计准确的情况。通过测算方差膨胀因子(VIF)可看到,模型整体运行平均VIF为1.43,最大值为2.27,远低于合理值10,故模型解释变量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进一步,运用stata14.0数据软件对调查数据进行无序多分类Logistic回归。总体而言,模型PseudoR2为0.2620,P值为0,小于1%,说明在1%水平上显著,可拒绝所有系数值都为零的原假设,模型整体显著。具体回归结果如表5所示。

表5 回归分析结果

1.从农户个体特征来看

性别系数在模型1 和模型2 中不显著。年龄系数在模型1 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2 中为负但不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在其他因素不变情况下,年龄越小越显著地倾向于选择缩小种植面积,表明年龄越小的农户种粮积极性越低。农户年龄越小,身体健康状况越好,思想观念相对更开放,越愿意从事较轻松的非农工作赚取高收入,故种粮积极性较低。受教育程度系数在模型1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2中为正但不显著,说明受教育程度越低的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低,可能是因为相较于受教育程度较低的农户,种粮农户受教育程度越高,掌握的粮食生产知识越丰富,越愿意扩大种植规模提高收益,故种粮积极性较高。综上,假说1得到部分验证。

2.从农户家庭特征来看

耕地面积系数在模型1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2中为正但不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当前种植面积越小的农户越愿意缩小粮食种植面积,即当前小规模的粮食种植户未来没有进一步扩大粮食种植面积的意愿,种粮积极性较低。务农劳动力人数系数在模型1 和模型2 中不显著。农田地块分散程度系数在模型1中为负但不显著,在模型2中为负且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在其他因素不变情况下,农田地块越分散的农户越愿意扩大粮食种植面积,表明当前农田地块越分散的农户,种粮积极性越高。土地流转系数在模型1和模型2中为正且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土地流转农户更愿意缩小粮食种植面积或扩大粮食种植面积,进一步比较系数显著性水平大小发现,土地流转农户选择扩大粮食种植面积意愿更高,表明其种粮积极性更高,且比没有土地流转的农户选择扩大粮食种植面积的概率高出1.6346倍,土地流转可进一步扩大粮食种植面积,发挥规模效益,从而获得更高收入。综上,假说2得到部分验证。

3.从农户种粮成本收益特征来看

种粮补贴金额满意度系数在模型1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2中为正且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在其他因素不变情况下,对种粮补贴金额越不满意的农户越愿意缩小粮食种植面积,对种粮补贴金额越满意的农户越愿意扩大粮食种植面积,表明当前国家实行的粮补政策是影响农户种粮积极性的一个重要因素。综合回归结果可知,随着粮补金额的扩大,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偏好顺序依次为扩大种植面积、维持不变、缩小种植面积。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反映农户生产资料投入成本的高低,其系数在模型1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2中为正且显著,说明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越低的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反之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越高的农户越愿意扩大种植面积,综合回归结果可知,随着农户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的不断提高,种粮积极性的偏好顺序依次为扩大种植面积、维持不变、缩小种植面积。因此,要调动和提高农户种粮积极性,需国家加大粮食补贴力度,并通过推广绿色生产技术、有机肥等绿色农资商品、改进生产耕作模式、培育高产优质良种等途径,降低农户生产成本。粮食生产年收入系数在模型1中为负但不显著,在模型2中为正且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在其他因素不变情况下,粮食生产年收入越高的农户越愿意扩大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高。种粮年收入越高,家庭保障作用越强,种粮积极性越高。综上,假说3得到部分验证。

4.从农户认知特征来看

农户从事粮食生产认知系数在模型1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2中为正但不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在其他因素不变情况下,认为种粮社会地位低、有自卑感的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低。农民身份问题研究是学术界较为关注的一个热点问题,农民认为从事粮食生产社会地位较低,自卑感越强,种粮意愿就越低。务农与外出务工对改善生活条件的认知系数在模型1和模型2中均显著为负,通过比较系数值大小可发现,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认为务工能够改善生活条件的农户更愿意缩小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更低。综上,假说4得到验证。

5.从外部环境特征来看

粮食生产技术培训系数在模型1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2中为正且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在其他因素不变情况下,未参与粮食生产技术培训的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反之参与粮食生产技术培训的农户越愿意扩大种植面积,且比未参与粮食生产技术培训的农户选择扩大粮食种植面积的概率高出1.9982 倍。可能是因为参与粮食生产技术培训的农户,能够掌握更多生产技术,有助于提升粮食产量,越愿意扩大粮食种植面积。粮食生产投资行为的系数在两个模型中均为负且显著,进一步比较显著性水平大小发现,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当地没有进行粮食生产投资行为的农户更愿意缩小粮食种植面积,故当地政府可通过粮食生产投资,改善农户粮食生产的基础设施条件,以达到提高农户种粮积极性的目的。是否参与合作社和当地是否存在乱占耕地行为的系数在两个模型中均不显著。综上,假说5得到部分验证。

六、不同类型农户异质性分析

为进一步考察不同农业经营主体种粮积极性的影响因素,本研究按照农户粮食种植面积将其划分为三种类型:小规模农户(10亩及以下)、中等规模农户(10~55亩)和大规模农户(55亩以上),采用无序多分类Logistic模型实证探究不同规模农户种粮积极性影响因素的差异性。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

表6 不同类型农户异质性分析结果

(一)从农户个体特征来看

由表6可知,性别对三类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均不显著。年龄系数在模型3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4中为负但不显著,说明对小规模农户而言,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年龄越小的农户越倾向于选择缩小种植面积,表明年龄越小,种粮积极性也越低,但对中等规模农户而言,年龄系数在模型5中为负但不显著,在模型6中为负且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年龄越小的农户越倾向于选择扩大种植面积,表明年龄越小,种粮积极性越高。中等规模农户种植面积相对较大,收入相对较高,同时面临的机会成本较小规模农户要高,因此,对于年龄越小的中等规模农户而言,希望通过进一步扩大粮食种植面积增加收入,而对年龄越小的小规模农户而言,则希望进一步缩小粮食种植面积。受教育程度对三类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均不显著。

(二)从农户家庭特征来看

务农劳动力人数对三类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均不显著。农田地块分散程度对小规模农户和中等规模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均不显著,但对大规模农户而言,农田地块分散程度系数在模型7中为负但不显著,在模型8中为负且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农田地块越分散的农户越愿意扩大种植面积,可能对大规模农户而言,农田地块越分散越有利于促进其转入土地,发展规模连片种植,以提高规模效益,种粮积极性越高。土地流转系数在模型3中为正且显著,在模型4中为正但不显著,说明对小规模农户而言,土地流转的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对中等规模农户而言,土地流转系数在模型5 中为正但不显著,在模型6 中为正且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土地流转的农户越愿意扩大种植面积;对大规模农户而言,土地流转系数在模型7 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8中为正且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土地流转的农户越愿意扩大种植面积,且进一步比较系数值大小可发现,土地流转的大规模农户种粮积极性高于中等规模农户,即大规模农户更愿意通过转入土地扩大粮食种植规模。

(三)从农户种粮成本收益特征来看

种粮补贴金额满意度对中等规模农户和大规模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均不显著。对小规模农户而言,种粮补贴金额满意度系数在模型3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4中为正但不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种粮补贴金额越不满意的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低。小规模农户较中等规模和大规模农户而言,在种植规模上不具备优势,若补贴金额过低,将难以产生保障和激励作用,加大小农户不满情绪,导致其种粮积极性越来越低。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系数在模型3中为负但不显著,在模型4 中为正且显著,说明对小规模农户而言,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越满意的农户越愿意扩大种植面积;对中等规模农户而言,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系数在模型5 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6 中为正但不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越不满意的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低;对大规模农户而言,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系数在模型7 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8 中为正且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越不满意的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而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越满意,越愿意扩大粮食种植面积,且进一步通过比较系数值的显著性水平和大小发现,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越满意,小规模农户的种粮积极性要高于大规模农户,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越不满意,大规模农户的种粮积极性要低于中等规模农户。粮食生产年收入对中等规模农户和大规模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均不显著。对小规模农户而言,粮食生产年收入系数在模型3中为正但不显著,在模型4中为正且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粮食生产年收入越高的农户越愿意扩大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高。对小规模农户而言,粮食生产获得的收入越高,对家庭的贡献和保障作用越大,越愿意扩大种植面积,故种粮积极性越高。

(四)从农户认知特征来看

农户从事粮食生产认知系数在模型3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4中为正但不显著,说明对小规模农户而言,从事粮食生产认知越低的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低;对中等规模农户而言,从事粮食生产认知系数在模型5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6中为负但不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从事粮食生产认知越低的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低,且进一步通过比较系数值显著性水平和大小发现,从事粮食生产认知对小规模农户影响更显著,即农户从事粮食生产认知越低,小规模农户的种粮积极性要低于中等规模农户;对大规模农户而言,从事粮食生产认知系数在模型7中为负但不显著,在模型8中为正且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从事粮食生产认知越高的农户越愿意扩大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高,且通过比较系数值大小发现,从事粮食生产认知对大规模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要高于中等规模农户和小规模农户,可能的原因是大规模农户种植面积较大,在专业化生产、集约化经营中具有绝对优势,且近年来国家大力扶持家庭农场、种植大户发展,故大规模农户对粮食生产认知更高,对粮食生产的重视程度也更高,种粮积极性较高。务农与外出务工对改善生活条件的认知对中等规模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不显著。对小规模农户而言,务农与外出务工对改善生活条件的认知系数在模型3 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4 中为负且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在家务农的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或扩大种植面积,进一步比较系数显著性水平发现,在家务农的农户选择缩小种植面积的意愿更高,表明其种粮积极性更低;对大规模农户而言,务农与外出务工对改善生活条件的认知系数在模型7中为负但不显著,在模型8中为负且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在家务农的农户越愿意扩大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高。可能是因为大规模农户较小规模农户的生产经营性收入较高,对改善家庭生活条件发挥的作用更大,故种粮积极性更高。

(五)从外部环境特征来看

粮食生产技术培训对中等规模农户和大规模农户种粮积极性影响均不显著。对小规模农户而言,粮食生产技术培训系数在模型3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4中为正且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未参加粮食生产技术培训的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而参加粮食生产技术培训的农户越愿意扩大种植面积。小规模农户在种植面积上不具备优势,规模效益不高,享受的优惠扶持政策较少,而通过技术培训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上述约束,有助于提高农户种粮积极性。合作社对小规模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不显著。对中等规模农户而言,合作社系数在模型5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6中为负但不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未参加合作社的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低;对大规模农户而言,合作社系数在模型7 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8 中为负但不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未参加合作社的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低,进一步比较系数值大小发现,中等规模农户中未参加合作社的农户种粮积极性要低于大规模农户。粮食生产投资的系数在模型3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4中为负但不显著,说明对小规模农户而言,政府没有投资粮食生产,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低;对中等规模和大规模农户而言,粮食生产投资系数在模型中均为负且显著,且进一步比较系数值大小发现,相较于扩大种植面积,政府没有投资粮食生产,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低。政府通过基础设施建设等途径投资粮食生产,有助于降低农户粮食生产成本、作业成本和时间成本,提高农户种粮积极性。乱占耕地行为系数对小规模农户和大规模农户种粮积极性影响均不显著。对中等规模农户而言乱占耕地行为系数在模型5中为负且显著,在模型6中为正但不显著,说明相对于维持种粮面积不变的农户,若存在乱占耕地行为,农户越愿意缩小种植面积,种粮积极性越低。

综上所述,不同类型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因素存在差异。农户个体特征、资源禀赋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别,种粮积极性也表现明显差异性。因此,新时期要保护和调动农户种粮积极性,需要因人而异,针对不同类型的农户采取差异化的激励方式和保障措施,进而保证国家粮食安全。

七、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结论

本研究借助黑龙江、河南、山东和山西四省917 位种粮农户的问卷调查数据,首先,从农户个体、家庭、种粮成本收益、农户认知和外部环境特征五个方面分析影响农户种粮积极性的理论逻辑;其次,利用无序多分类Logistic 模型实证分析了影响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因素。研究表明,当前农户种粮积极性不高,处于一般和较低种粮积极性的农户占比78.73%。不同地区及同一地区内部之间农户种粮积极性差异显著,具体表现为:从不同地区来看,黑龙江农户种粮积极性最高,占比35.62%,其次是山西(26.33%)、山东(16.17%)和河南(0);从地区内部来看,四省种粮积极性为一般的农户数量均为最多,但种粮积极性为较高和较低的农户比例差异较大。从回归结果来看,五类特征变量中,年龄、受教育程度、耕地面积、土地流转、种粮补贴金额满意度、生产资料价格接受度、从事粮食生产认知、参加粮食生产技术培训和政府对粮食生产进行投资显著正向影响农户种粮积极性;农田地块分散程度、务农与外出务工对改善生活条件的认知显著负向影响农户种粮积极性。异质性分析结果表明,不同类型农户种粮积极性的影响因素差异显著。

(二)政策建议

一、持续加大种粮农户的补贴力度,稳定农户预期收益。一方面,加大种粮农民直接补贴力度,在中央财政资金统筹下,增加地方政府财政资金配套比例,并鼓励有关部门积极创新补贴机制,同时提高种粮大户、家庭农场、粮食生产合作社等经营主体的专项补贴、项目补贴力度,鼓励种粮补贴向上述主体倾斜;另一方面,完善稻谷、小麦最低收购价政策和玉米、大豆生产者补贴政策,持续推进粮食市场化改革,进一步完善粮价形成机制,稳定粮食价格,促进粮农增收,从而有效保护和调动农户种粮积极性。

二、积极培育新型职业农民,不断发展壮大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一是积极构建适应现代农业发展的新型职业农民培育体系,加大中青年农民的培育力度,提高其现代农业生产技能水平和经营管理能力;二是创新新型职业农民培育机制,不断拓宽培育途径,建立常态化培训机制,充分调动新型职业农民种粮积极性;三是不断扶持培育家庭农场、农民专业合作社、种植大户等新型农业经营主体,促进土地规模流转,完善配套政策体系,给予资金、保险、金融等方面支持,鼓励小农户积极加入合作社,以获得优质低价生产资料,降低其生产成本。

三、切实提高农户种粮认知水平,不断加大基础设施建设和粮食生产技术培训力度。一是通过印发宣传页、举办讲座等途径加深农户对国家粮食政策的了解,提高农户粮食生产的认知水平。积极营造“劳动最光荣”的社会氛围,改变农户对其身份认知的态度,解除受限于传统观念的束缚,提高粮食生产积极性;二是采取差异化的激励措施,因地制宜、因人而异提高扶持政策和保障措施的针对性;三是加大政府对粮食生产基础设施投资和粮食生产技术培训力度,出台专项资金兴修和完善农田水利、平整农田机耕道路等,并定期组织农技人员下乡进行技术培训和指导,提高农户从事粮食生产的便利程度和满意度,从而保护和调动农户种粮积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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