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地区城市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研究

2021-12-31 07:03田靖文马子量
西北人口 2021年1期
关键词:流动人口少数民族流动

田靖文,马子量

(西北民族大学经济学院,兰州730030)

一、引 言

1982年我国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为31万人,2015年少数民族流动人口达到1936万人,33年间少数民族流动人口规模扩大了58倍[1]。西北地区地处我国腹地且民族构成多样,在流动人口涌入城市的浪潮中吸引了众多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在此居住生活,城市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引发的要素空间配置对西北地区经济发展提供了强大助力。随着城镇化进程的不断推进,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流动规模与流动参与率必将持续增长,城市和区域发展将会迎来更加多元的时代。测算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并逐一分析其影响因素,有针对性地提出切实可行的对策以促进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更好、更快地融入城市社会,推动西北地区城乡社会和谐发展。

少数民族流动人口融入城市的理想状态是全方位的融入,包括经济融入、社会融入与心理融入,其中经济融入是总体融入的基础,在实现经济融入的基础之上才有可能继续讨论社会与心理融入与否[2],经济融入是指流动人口在流入地经济结构与经济地位的处境,可以从就业状态、收入水平、社会保障、教育培训等方面来考量[3]。在就业状况及收入水平方面,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就业市场分割现象显著,收入水平相对较低,语言不通、习俗不同、受教育程度低、专业知识缺乏、就业技能低等就业准备不足使他们失去从事那些技术含量高、专业性强、收入高的职业的机会[4][5]。在劳动合同与劳动时间方面,城市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签订劳动合同的比例很低,绝大部分人游离于劳动合同之外[6][7],超过7成的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平均每周工作时间多于标准工作时间[8]。在居住环境与社会保障方面,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的住房条件受制于其自身的经济能力并不乐观[9],由于户籍制度的限制和现行政策的不完善,城市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在就业、教育、医疗、住房等领域缺乏必要的社会保障,对社会的稳定和发展造成了消极影响[10]。

国外学者认为来自不同迁出国的群体在同一流入地会有不同的经济融入表现,即使来自同一个国家的移民由于其内部的差异也会在劳动力市场和经济方面有不同表现,国际移民的人力资本如受教育程度、工作经验、语言技能以及居留时间对其经济融入有重要影响,移民的时间越早,受教育程度越高,拥有越丰富的工作经验以及更好的语言技能更有利于融入劳动力市场[11][12]。国内学者研究认为影响流动人口经济融入的因素可以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来考虑,宏观层面主要为户籍制度及其衍生的社会保障、教育及其他制度,微观层面主要指流动人口自身的人力资本、社会资本等一系列因素,户籍制度、人力资本、血缘地缘等传统社会网络、居留模式、城市适应等因素影响了流动人口在当地社会的经济融入状态[13],亦有研究指出二元结构下的户籍制度、语言限制及职业限制会显著影响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的经济融入状况[14]。总之,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及政策制度对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的经济融入有显著的影响[15]。

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在从乡村或牧区流入到城市后与城市居民存在较大差异,使其面临着新的困难与挑战。当前已有文献大多从局部调研数据入手分析某一区域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在城市中的就业状态、收入水平及心理状态,较少有学者从指数构建与分析角度关注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定量分析融入水平影响因素的文献更是少之又少,少数几篇定量分析文章使用的是“五普”与“六普”数据,数据时效性有所欠缺。本文使用2017年流动人口动态监测数据中城市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样本,通过定量分析方法测算城市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在西北地区的经济融入水平,明确影响城市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的具体因素。

表1 因变量定义

二、变量选择与模型设定

(一)样本选择

本文数据来源于国家卫生计生委《2017年全国流动人口卫生计生动态监测调查流动人口问卷(A卷)》,西北地区城市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样本共4 102个,基于本文研究目的,选择年龄为15~59岁的受访者,选取已就业少数民族样本,剔除在调查时未就业样本同时删除收入为负个案,将收入为0者设置为0.99。

表2 自变量定义及描述统计

(二)变量定义

1.因变量

经济融入是指流动人口在流入地经济地位、劳动合同、劳动时间、社会保障与居住环境等方面的整合情况,是个体经济地位的综合反映,这些要素构成流动者经济融入的指标体系。选取就业状况、收入水平、劳动合同、工作时间、社会保障与居住环境六方面指标构建经济融入指数,以此来测度经济融入水平,因变量定义借鉴了杨菊华(2013)[16]、张庆武(2014)[17]等国内学者研究成果。

2.自变量

根据前述文献回顾、理论基础及研究设计,本文选取自变量包括个体特征、劳动就业特征与流动特征,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自身因素及流动特征出发分析对经济融入水平的影响程度。个体特征变量主要包括: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婚姻类型及户口性质;劳动就业特征变量主要包括就业行业及单位类型;流动特征变量主要包括离开流动时长、流动范围与流动原因。

(三)模型设定

分析城市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时使用因子分析方法,利用特征根值确定指标权重,提取公因子并利用各因子的负载结果及因子得分预测得到经济融入指数,对其进行描述统计与分析。

流动人口个体嵌套于其所在的流入地城市中,使用多层模型可以将因变量中的变异分解为群内变异与群间变异,群内变异体现为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个体样本的差异,群间变异指流入地城市不同所造成的经济融入水平差异,可以表示出个体在不同测量点的变化,解释不同测量点的差异与个体之间的差异。首先进行零模型回归判定是否需要使用多层回归模型,随后进行随机效应模型回归。

零模型中,不纳入任何自变量,仅对因变量进行回归。模型的基本形式为:

随机效应模型用于对层1变量进行检验。一方面考察层1自变量与因变量之间是否在显著的相关关系,另一方面分析自变量与因变量的关系在层间是否存在显著差异。模型设定为:

其中,Rij和β0j分别表示自变量及其系数,通过模型回归系数及地区层面的误差项方差的变化,可以识别所应用的变量对地区间个体经济融入的解释作用。因变量经济融入水平为连续变量,通过OLS函数进行多层线性回归模型拟合,分析控制流入地区(市、州)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影响因素,自变量为前述三类,通过观察回归结果明晰各类变量影响程度。

三、西北地区城市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及影响因素分析

(一)因子分析

在对变量进行标准化处理后,从实测变量中挑选高度相关因子并生成指数,实现复杂体系的简单化,将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指数化。因子分析中KMO 值为0.54,巴特利特球形度检验显著性为0.0000,表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样本适宜进行因子分析。通过计算得出西北地区城市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各个因子得分及其总体融入得分,先对其进行标准化处理:

得到各因子的百分制得分S1、S2、S3,然后将S1~S3以3个因子的方差贡献率为权重加总,除以累计方差贡献率得到综合得分。

(二)经济融入水平的描述分析

西北地区城市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平均分为48.49分,融入水平最高值为79.89分,最低值为23.86 分,中位数为45.56 分,其中40 分至50 分的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占总人数的55.75%,总体经济融入水平较低且有较大的提升空间,具体分布如图1所示。

表3展示了自变量与经济融入水平的相关关系,从年龄分组来观察,流动人口在流入地的经济融入水平变动呈现倒U型趋势,随着年龄增长经济融入水平呈现先上升后下降趋势;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的峰值点在27~38 岁之间,27~38岁的流动人口能够更好地融入流入地社会;随着年龄增长经济融入水平下降,51~59岁的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低于15~26 岁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的经济融入水平。就性别与婚姻状态而言,女性经济融入水平略低于男性,未婚者经济融入水平低于已婚者,但二者绝对差值较小。不同民族群体经济融入水平有所差距,回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高于其他民族,维吾尔族融入水平高于藏族但差距较小,其他民族经济融入水平均值处于维吾尔族与藏族融入水平之间,回族日常使用汉语交流沟通而维吾尔族与藏族使用民族语言较多,语言习惯与不同的民族风俗影响其从业方向收入水平及其他各类因素,使得经济融入水平存在一定差距。受教育程度逐级提高的同时经济融入水平不断提高,大专及以上文化程度流入者经济融入水平相较于小学文化程度流入者增长了25%,差距较为明显。

就业行业中文教卫等机关行业就业者经济融入水平最高,高于其他行业的就业者,除文教卫机关外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程度较高的行业为制造业与交通信息业,在商业服务业就业的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相对较低。在机关国有集体单位就业者经济融入水平最高,在除个体工商户、私营企业、机关国有集体外其他单位就业的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最低,个体工商户为次低。就业行业与单位类型的结果表明,尽管行业和单位本身没有高低之分,但实际上在不同行业、不同类型的单位就业依旧会影响流动人口的经济融入水平。

离开户籍地0~3年的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低于离开户籍地5年以上的流动人口,但与离开3~5年的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差距极其微小,离开户籍地5年及以上的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最高。就流动原因与经济融入水平的关系来看,投亲靠友者经济融入水平最高,其次为务工经商者,融入水平最低的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为因婚姻嫁娶流动。从流动范围来看,市内跨县的少数民族流动者经济融入水平最高,跨省流动者经济融入水平均为三者中最低值且显著低于其他两类。综合三类流动特征来观察,离开户籍地5年以上、因投亲靠友流动的市内跨县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相对较高。

图1 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

表3 自变量与经济融入水平的相关分析结果 单位(分)

(三)回归分析

1.零模型

在模型回归分析中,首先进行方差成分模型即空模型的运行,以此判断使用多层模型的必要性,模型运行结果显示,地区变异为8.57,个体间变异为71.33,计算组内相关系数为0.11,经济融入水平中11%的变异来自市际变异(即组间变异),其余89%的变异来自少数民族流动人口个体,检验结果统计性显著(Prob>chi2=0.0000)。因此在分析个体经济融入水平时需要考虑个体与流入地区间的嵌套关系,进行多层模型分析。

表4 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多层线性回归空模型分析结果

2.随机系数模型

采用多层随机截距模型分析影响西北地区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的因素,模型2为人口特征对经济融入水平的影响程度分析,模型3加入劳动就业特征分析在控制人口学特征时劳动就业特征对经济融入水平的影响,模型4加入流动特征与人口学特征分析,模型5中将所有影响因素加入构成总体模型。

就个人特征而言,年龄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呈非线性关系,随着年龄增长经济融入水平先上升后下降,39至50岁少数民族流动人口融入水平最高。伴随流动人口年龄的增长,其工作经验不断增长且工资水平相应有所提高,经济融入水平随之有所提高,在51岁至59岁时,随着年龄逐步增长收入水平下降且参与社会活动频率降低,经济融入水平随之下降。从性别和婚姻状态来看,男性经济融入水平高于女性,男性流动人口在劳动力市场上处于相对优势地位,未婚者经济融入水平低于已婚者,婚姻状况是流动人口个体的社会网络和社会资本的代表,已婚者比未婚者一般拥有更多的社会资本,对流动人口的经济融入水平产生促进作用。从民族特征来看,回族流动者经济融入水平高于其他少数民族如藏族、维吾尔族等,总体模型中藏族流动者经济融入水平高于维吾尔族流动者,民族语言的使用与日常语言及生活习惯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的经济融入水平。

受教育程度对经济融入水平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大专及以上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明显高于其余受教育水平人群,教育水平层次的提高对经济融入水平有明显提升作用,流动人口的人力资本越高,从事职业更倾向国家机关、党群组织及企事业单位负责人、专业技术人员、公务员及办事人员等,职业稳定且具有较高声望者顺利实现经济融入的可能性就越大,故受教育程度越高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越高。户口性质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流动人口的就业,农业户口劳动者人力资本水平、就业机遇与信息搜集处于相对弱势地位,农业户口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显著低于非农业户口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

表5 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多层线性回归随机系数模型估计结果

续表

模型3与模型5系数方向与显著性高度一致,其中建筑业、商业服务业、交通信息业及文教卫机关从业者经济融入水平高于制造业从业者经济融入水平;私营企业从业者经济融入水平显著高于个体经营者经济融入水平,机关国有集体从业者经济融入水平最高,其他单位就业者经济融入水平低于个体经营者。稳定的就业带来的经济收入及社会地位能够形成一种与当地人接近的生活方式,从而具备与当地人发生社会交往并参与当地社会生活的条件[18]。相较于文教卫机关、国有企业工作者、企事业单位工作者等,建筑业、制造业工作者及个体经营者职业流动频率高、就业正规程度低、岗位规范性差且发展空间小,长期处于收入低下和职业不稳定的状态使得此类行业就业者经济融入水平较低,严峻的生存压力使其长期奔波于维持生计,这极易使他们停滞在低融入水平上,并在主观上打消进一步融入城市的想法。

模型4与模型5中投亲靠友的流动者经济融入水平显著高于务工经商者,一定的社会资源与人际关系有助于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更好地融入流入地,流动原因为婚姻嫁娶与其他原因的流动者经济融入水平低于务工经商者,务工经商者出于寻找更好的生活机会与更高的收入的动机,倾向在本地长久发展并积极融入当地社会。流动范围以市内跨县流动为参照组,省内跨市与跨省流动者经济融入水平均较低,流动者流动区域跨度越大迁移成本越高且环境熟悉度相应降低,在劳动就业、社会保障、居住环境等方面需要适应的问题更多,由此经济融入水平相应较低。从流动时长系数及显著性可以观察到,随着流动时间延长流动者经济融入水平相应增高,流动3至5年的流动者高于流动小于三年时间的流动者,流动5年以上的流动者经济融入水平高于流动3至5年的流动者,并在1%的置信水平下显著,流动时长较长表明流动人口在流入地居留时间较长或离开户籍地时间较长,在本地居留时间长者更熟悉本地生活环境,离开户籍地时间较长者积累丰富的流动经验能够更快融入新的流入地。

对比模型2至5可以发现整体系数方向一致,回归结果较为稳健。总体而言,西北地区城市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仍相对处于低位,其经济融入水平有较大提升空间。其中男性流动人口与女性流动人口相比在劳动力市场具有较大优势,经济融入水平相应较高;随着年龄增长经济融入水平呈现倒U型变化趋势,工作经验逐年丰富从而影响就业与收入,促使经济融入水平逐步变动;已婚者相较于未婚者拥有更高的社会网络资本,受教育程度的高低对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起到较大影响作用,农业户口流动者在经济融入方面仍居于劣势地位。机关单位与国有集体从业者经济融入水平相对较高,流动范围较小及流动时间较长的少数民族流动者经济融入水平亦较高,就业的稳定性与在当地的适应性对经济融入产生了深刻影响。

四、结论与政策启示

随着城镇化进程的不断加快,大量的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流入西北地区城市中工作与定居,本文利用因子分析与多层线性回归方法综合分析西北地区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在流入城市的经济融入水平与影响因素。得出主要结论包括:西北地区城市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总体经济融入水平较低且有较大的提升空间,测算得分集中于40分至50分之间;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群体内部存在明显的融入水平行业差异,文教卫机关及机关国有集体工作者经济融入水平较高,其他行业与单位就业者经济融入水平相对较低;投亲靠友、务工经商及流动范围较小流动时间较长的流动者经济融入水平亦相对较高;人口特征中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等,劳动就业特征中就业行业与单位类型,流动特征中流动原因及流动时长均对经济融入水平有显著影响,其中男性、已婚、非农业户口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较高。

结合以上研究结论与现实状况,认为进一步推进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经济融入可以从以下三方面着手:首先,加大流动人口人力资本投入,从前述分析中可以看出受教育程度对于流动人口经济融入水平的显著影响,但是目前大部分少数民族流动人口受教育程度仍较低,有必要在流入地进一步加强职业技能培训,使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更好地地适应当前产业升级及经济迅速发展的时代状态。其次,深化户籍制度改革并进行配套的制度升级,持续推进以户籍制度为核心的养老、医疗、住房和子女教育的一系列政策改革,提高流动人口社会保障水平,使流动人口流的来、稳的住。最后,劳动力市场行业及职业分割不利于流动人口充分发挥其自身优势,应当逐步打破行业及职业垄断使城乡劳动力市场充分一体化并创造平等的就业机会,严格规范劳动力市场和企业用人制度保障流动者合法权益不受侵害,使其能够更好地享受到流入地经济发展成果。

猜你喜欢
流动人口少数民族流动
流动的光
我认识的少数民族
漫画
数说流动人口
数说流动人口
为什么海水会流动
少数民族治疗感冒的蕨类植物(一)
少数民族治疗感冒的蕨类植物(二)
给流动人口更多关注目光
《少数民族舞》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