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生态女性主义解读《伊甸之东》

2021-12-30 08:52:45肖海燕张越红
科学咨询 2021年14期
关键词:斯坦贝克艾丽斯塞缪尔

肖海燕 张越红

(重庆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 重庆 400074 )

约翰·斯坦贝克是美国20世纪最著名的作家之一,与海明威、福克纳等齐名,荣获过普利策奖、诺贝尔文学奖。《伊甸之东》是作者自认为写得最好的一部作品,“我过去写的其他一切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在为这本书做准备,这些年学习的写作技巧和艺术风格全都融合在《伊甸之东》当中”[1]11。Bernard Kale评价“这部作品是25年来斯坦贝克文学创作的巅峰,是体现他文笔成熟的最好作品”[1]11。而Paul Mc. Carthy却认为,该作品最明显的失败是没有真正地把两个家庭联系起来,尴尬的寓言和浪漫主义混合削弱了故事本身[2]19。其他评论家也做过褒贬不一的评价,但这不影响学界对该作品的研究热潮。

近年来,一些学者从生态女性角度来研究斯坦贝克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为女性刻板化解读注入了新鲜血液,还看到了女性与自然遭受压迫之间的联系。Lorelei Cederstrom指出,斯坦贝克小说中男性经常以否定的方式对待自然界和女性人物,但这并不代表作者本人。她反而认为女性价值是斯坦贝克作品所提倡的重要部分。她指出“斯坦贝克关注女性的合理价值, 提倡男性与女性、人类世界与自然世界之间的平衡”[3]。这说明评论家研究斯坦贝克作品时开始关注女性、人与自然的关系以及作品蕴含的和谐两性关系对自然的影响,正与生态女性主义的内涵不谋而合,推动了斯坦贝克生态女性研究的发展。国内这一理论研究多集中在《愤怒的葡萄》和《菊花》。因此,本文想拓展作品研究的范围,试从晚期大作《伊甸之东》探讨斯坦贝克的生态女性观。

一、生态女性主义视角下的男权压迫

(一)女性的悲惨命运

小说中,塞勒斯第一任妻子没有名字只能用特拉斯克夫人代称。从某种程度上说,无名也代表了女性身份的缺失。她新婚不久,丈夫便去参军。她生下儿子亚当,本该过着幸福生活。但她丈夫塞勒斯在部队时生活混乱,染上淋病并传染了她。这本是丈夫的过错,她却认为是自己带来了耻辱、是上帝要惩罚牺牲她。宗教在父权制社会里扮演重要角色,例如,《圣经》中女性总是从属男性就是很好的体现。正是这样迂腐的宗教思想让自责的特拉斯克夫人选择自杀。她还写了遗书忏悔自己的罪恶,即使她自己才是淋病的受害者。自杀的那个池塘很浅,她只能跪在淤泥中水才能淹过头顶。这需要多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做到,足见父权制下宗教旧思想对女性残害之深。

塞勒斯的第二任妻子艾丽斯几乎是一个完全无性、无感、饱受奴役的女性形象。妻子过世不到一个月,塞勒斯便追求艾丽斯。塞勒斯花了两个星期和她结婚,还让她怀了孕。附近的人都认为一个男人一生娶三、四个妻子很正常,他们并不觉得这件事情仓促。塞勒斯娶她只为找个人照顾亚当并且满足他自己的生理需求,“要找一个人来照顾亚当,他需要一个人料理家务,找佣人得花钱。他精力旺盛,需要女人的身体,那也得花钱,除非你跟那女人结了婚”[4]23。艾丽斯在家中的角色几乎等同于一个不花钱的保姆和满足生理的工具,婚姻变成捆绑女性的契约。她也没有发言的权利,“男人在说话时,她从不提出任何看法和意见;艾丽斯的年轻、没有经验和沉默寡言都成了塞勒斯的资产”[4]24。事实上,没有人会问她的意见或者关于她的事,毕竟她的婚事也不需要她同意。她每天做家务,照顾两个孩子,仿佛她已没有属于个人的情感,只是没有思想、感受的机器,是塞勒斯可利用的资产。塞勒斯在家和农场都施行军事化管理,要求艾丽斯必须把家里的收支状况做汇报。他才是这里绝对的领导者,她只是他的下属。亚当不想参军,作为母亲的爱丽丝试着告诉赛勒斯军队可能不适合亚当,赛勒斯直接大声嚷“闭嘴,这不关你的事”,命令的口气完全剥夺了一个母亲教育孩子的权利,甚至还说亚当不是她亲生的孩子。艾丽斯没有敢接话。塞勒斯军事化专制程度加深,她的看法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她已学会士兵在夹缝中讨生活的诀窍。即使是她从小带大的孩子,教育他们永远都是塞勒斯的专利。艾丽斯积劳成疾得了肺痨,但她不敢告诉丈夫,因为塞勒斯处理她病痛的方法类似于惩罚一样可怕。“假如她提起自己的病,不等她死在痨病上,一条命可能先断送在塞勒斯专制的治疗法上”[4]26。艾丽斯咳嗽严重,塞勒斯也没有表现出丈夫应有的关心,为了不打扰自己睡眠,还把她安排在另一个房间。但他确实经常去看她,都只是为了发泄他的需求,她就像无感的树木一样躺在那里任他发泄。不久,艾丽斯就悲惨地去世。

亚当说爱卡西,但他从来不愿倾听卡西的真实意愿,一直想把她塑造成他理想中的样子。亚当收留无助的卡西并向她求婚,卡西内心不愿,连着说了几次“今晚我要考虑一下,我要好好想一想;请让我独自想一想,亚当;对不起,让我想一想”[4]139。明知卡西不愿,亚当不肯接受现实反而一直催眠卡西,把自己的结婚意愿强加给她,卡西别无选择只好违心嫁给亚当。卡西反复说不愿去加州,亚当却说那里很美企图说服她。卡西再三说“我不愿意去加利福尼亚。”“你是我的妻子,亚当柔声说,我要你跟我一起去”[4]143。到加州后,他一再问卡西对这个地方的意见,却从不听她答复,自认为她一定和他有同感。也许卡西开始嫁给亚当时抱有希望,但后来发现亚当从来都是以自我为中心,她的想法根本不重要。但卡西热爱自由不希望被人控制和模式化,只能用极端的离开来反抗这个男权社会的控制和摆弄。她一直被标为绝对恶行的代表,但从生态女性主义来看,她只是父权社会下的一个受害者而已。

(二)自然的命运

小说用大量的笔墨来叙述河谷自然环境的美丽,可见斯坦贝克对自然的重视。早期以父权制为代表的殖民者对土地的掠夺和野生动物的杀害都能反映出人类活动对自然造成的影响。“冷酷无情的西班牙人来到这里无孔不入地搜索,他们贪婪而讲究实惠,渴求黄金”[4]13,西班牙人到处占领山岭、峡谷、河流、土地等,占有土地可以同公国相提并论,足以展现当时这群人贪得无厌。定居者残忍杀害野生动物,还贪婪地占有并不需要或不能使用的土地,仅为宣示主权。在欧洲有10亩地就算很富足,但在加州有2000亩地还像老鼠一样贫穷,可见他们对土地占有欲的强烈。“他们人数更多,因而也更贪婪”[4]14,美国人来兴建农舍、房子,砍伐树木开辟耕地,凡有水就盖起一排房屋,渐渐人口变多,土地分尽。作者还反复提到战争,将反常的天气归罪于法国大炮发射,几家报纸也都报道了这不寻常的雨天。一系列人类活动改变了原来的面貌,也使这里气候更反常,干旱、洪水、风沙等极端天气增多,或许是由于人们为了经济利益大量砍伐树木才造成那么多的风沙。

亚当一来河谷,就只想找最好的地方建造自己理想之地,“听着,我要把我这块土地改造成花园一样”[4]149。为满足他伊甸园的美梦,他不断向大自然索取却一点不了解。看到大风,他觉得土被风一点点刮跑了。实际上,这些土都是流动的,这块土地的尘土被带走,那块土地的又会被风带到这里。亚当没有真正了解这块土地,想到的都是怎么把自然“改造”成他需要的状态,而不是充分地去了解自然。亚当还说塞缪尔那块贫瘠土地只是“垃圾堆”,可见其利己主义思想。他只接受供他使用的自然,对自然几乎无感。他需要土地实现伊甸园梦想时就占有最有利的自然,而当爱情破灭后他也可以将肥沃的土地荒废,无视自然对人类的馈赠。综上,女性和自然在西方社会都长期被男性压迫和占有,经常沦为男性利用的资产或附属物,正如金莉所言“那种认可性别压迫的意识形态同样也认可了对于自然的压迫”[5]。女性和自然是在遭受西方父权制文化压迫过程中形成了命运共同体,因此解放女性和解救自然必须联合起来。

二、“爱”的和谐家园

(一)人与自然的和谐

生态女性主义倡导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男性与女性之间的互相关怀,男性和女性都应培养传统女性美德(如尊重、同情、关怀、关爱等),强调用相互关怀依赖的模式代替以往的二元制,建立一个人与自然、人与人和谐相处的体系[6]。塞缪尔对土地、农场的关怀显而易见。他的子女接他去城里享福,他知道后慢走向山坡,蹲身来抚泥土,观察土粒构成,口中嚼野草,山坡静望天空、工具棚,在铁工房门前望着他的土地,抚摸农场柱子,久久凝视山丘和树木,进门时仿佛要将农场收入眼底……这一系列行为表明塞缪尔对土地农场的不舍。“农场仿佛是个亲人,要离开时心如刀绞”[4]338。此时,自然是他的亲人。乔治都说如果变卖农场的话父亲活不下去,农场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亚当说他的农场是垃圾堆时,塞缪尔答道“我喜欢那个垃圾堆,我爱每一块……我那个垃圾堆自有它的丰饶”[4]343。这块土地非常贫瘠、缺水,塞缪尔依然深爱,无论好坏土地都是自然馈赠,理应尊重珍视而不应随意丢弃,可见他对自然的尊重和关爱。

(二)理想化的人际关系

塞缪尔对女性非常尊重,如丽萨不喜他喝酒,他会尊重妻子不喝酒。塞缪尔帮卡西接生迷茫时,他相信丽萨能给黑暗带来亮光,能够看到女性身上蕴藏的价值。意见相左时,他会讨论商量,从不觉得女性就不应该发声。在塞缪尔去给亚当的儿子取名时,丽萨先不愿他去,但听了塞缪尔心里所想,丽萨还是决定支持他。亚当留塞缪尔住宿,丽萨也知道塞缪尔在亚当家,但他还是决定回家,因为在意妻子的感受不想让其担心。正是他们相互包容理解才建立了一段和谐婚姻。塞缪尔虽不理解卡西,但还是提醒亚当,“你知道,她有发言权”[4]194,充分反映了塞缪尔尊重女性意见。

老李在美国饱受歧视,塞缪尔把他视为知己,称他是会做饭的哲学家。他非常尊重、关心同情老李的遭遇,寄予老李的这份关怀使他们建立起了真挚的友谊。出于信任,老李轻松地在他面前使用英语而不用说洋泾浜英语。他仔细倾听这个被歧视华人内心的声音,还夸赞“老李为人也许比我们两个中间谁都好太多”[4]305。他的鼓励帮助让老李逐渐打开心扉,渐渐和亚当成为朋友,加尔敬重他,阿布拉尊其为父亲。这份关怀使周围人与人的关系得到改善,老李也真正融入了美国社会。

三、结束语

《伊甸之东》中男性常以贬低或否定的态度对待女性和自然,典型的代表就是特斯拉克家族的塞勒斯和亚当。从艾丽斯和特斯拉克夫人的悲惨命运就能看出,当时女性遭受压迫,地位卑微。亚当表面事事为卡西考虑,事实却是他从没认真听卡西的看法,所有决定都以自己为中心,卡西只是借口。自然和女性一样成为男性的附属品,殖民军队、战争无限索取自然。斯坦贝克已关注到人与自然关系恶化和悲惨的女性命运,虽当时生态女性主义还未提出,但在保护自然和关注女性生存状态方面,作者却具有远见。塞缪尔热爱、尊重自然,尊重关爱女性和受压迫弱势群体或许正是斯坦贝克对于建立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和谐关系的尝试和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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