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本涂鸦教育价值的再审视

2021-12-29 11:09:22魏晓倩
林区教学 2021年7期
关键词:涂鸦课本教育

魏晓倩

(宁夏大学 教育学院,银川 750001)

校园涂鸦文化的兴起,让人们注意到课本涂鸦的非主流与非常规性的存在。有时教师会苦恼于学生在课本上的“乱写乱画”“旁逸斜出”和一些“胡言乱语”,直接制止学生看似“胡闹”的涂鸦行为,从而错过了走进学生精神世界和打开学生心扉的教育机会。课本涂鸦是区别于有声语言的无声表达,是不同于肢体语言的精神诉说,是学生表达情感的独特方式,也是学生珍贵的独处空间,孕育着巨大的教育附加值。我们应当重新审视课本涂鸦作为学生精神诉求表现形式的教育意义,使教师意识到课本涂鸦作为隐形教学手段的价值,从而借助学生课堂涂鸦这一非主流的课堂发声方式,更好地促进学生的主体性发展。

一、课本涂鸦研究概述

1.涂鸦的含义及其发展

涂鸦的英语单词graffiti来源于意大利语“书写”,最初指罗马考古遗址上的标记或蚀刻[1]。现代涂鸦诞生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纽约贫民窟,多见于城市隐秘的墙壁上,是街区各派间势力划分的显著标志。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象征着自由随性、无拘无束的涂鸦文化风靡全球,并以校园亚文化的姿态进入学校,校园涂鸦文化开始盛行。以文字、符号、图形、标签等视觉符号为载体的校园涂鸦,具有自由、隐匿的特点。在课桌涂鸦、墙壁涂鸦、树桩涂鸦等一系列校园涂鸦的表现形式中,课本涂鸦以其独特的教育价值引人关注。

2.课本涂鸦研究现状

目前针对课本涂鸦的研究,既有多种学科视角的学理探索,也有来自一线教学现场的实践反思。艺术心理学家贡布里希从心理学角度解释涂鸦行为,他认为纸上涂鸦是一种无意识的视觉表现,与心理学上的“移情行为”有某种关联,进一步肯定涂鸦为心理学分析提供的多种研究视角。樊清熹(2013)从后现代理论出发,将涂鸦视为课程的一部分,他认为相比学生在课堂教学中僵化的思维和固定的学习模式,他们在课本上的涂鸦则有着天马行空的创意和强烈的表现欲[2]。高原(2012)基于文化环境视角,认为“‘课本涂鸦’的内容大多是一种恶搞和丑化,甚至主题消极、格调低俗,这些低级的‘课本涂鸦’将会直接影响学生心理的发展和思想的成熟。”[3]她还分析了课本涂鸦作为消极行为出现及流行的文化原因,提出了解决方案。顾士伟(2014)和张瑾(2017)则针对语文学科的课本涂鸦现象进行了研究,都认为课本涂鸦作为一种教育现象,有可取的教育价值,应该深入追寻和反省其现象背后的本质。其中,张瑾更是建议语文课要为学生提供涂鸦创作的发布空间,“让涂鸦成为语文教学的亮点”[4]。熊和平、王鑫(2019)基于符号学理论,认为涂鸦作为课本中常见的符号系统,正“试图通过非理性的符号表达,促成涂鸦者的自我治疗”[5],赋予课本涂鸦符号象征意义。

通过对以往研究的回顾,发现已有的课本涂鸦研究要不就集中在涂鸦在某一具体学科的应用中,缺乏普遍性;要不就只着眼于课本涂鸦的消极方面,忽视它积极的一面。因此,有必要对课本涂鸦的教育价值进行全面的再审视,充分发挥课本涂鸦的正向功能。

二、课本涂鸦的教育价值

价值一词在经济学里意味着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差别劳动;在哲学学科中,价值是指主体或客体满足其他主体需要的属性;在教育学领域,价值集中体现为教育现象或教育主体满足其他教育主体需要的程度。课本作为教材,是教学活动的主要媒介,承担着满足学生这一教育主体需求的功能,具有重要的教育价值。课本涂鸦作为非主流符号存在,具有满足学生精神需要、情感需要的内在价值,在一定程度上表征着学生的心灵世界,其教育价值不可忽视。

1.课本涂鸦是学生丰富情感的表达需要

作为社会中的人,情感表达是人的一种基本需要[6]。学生作为一个正在成长中的个体,有着旺盛的情感表达需要,他们渴望外界的关注、关心和关怀,也热衷于向周围人诉说自己的青春期困惑。但受到交友范围和活动空间限制以及考虑到隐私性和保密性,他们有关友情、亲情、师生情的感情问题可能无法及时找到合适的人诉说。

涂鸦本身隐秘、自由的特点恰好满足了学生的倾诉要求,课本便成为唾手可得的载体。无论是课前预习、课上学习还是课后复习,课本都是连接学生和教学的重要媒介。就整个教学过程而言,学生与课本相处的时间最长,课本的空白处随时都有可能被学生涂鸦,记录当时的所思、所想、所感。这些空白处随意写下的缺乏严密逻辑的文字、莫名其妙的符号或一些奇形怪状的图画,都可能蕴藏着学生的情感、思考、创造甚至是不愿明说的梦想。身心尚未成熟的学生巧妙地运用涂鸦,以涂鸦者的身份创作了一个虚拟世界,借此向外界表达、传达自己的内心世界[7],以此来满足自己丰沛的情感表达需要。如果教师能及时察觉并读懂学生课本边角的涂鸦作品,了解学生当下的情感需求,就能更好地引导学生价值观的形成和发展。

2.课本涂鸦是学生主体性觉醒的表征

在课本空白处进行涂鸦创作是学生的主动行为,个体在这一过程中是自觉、自主、自为的。面对已被规划好的、严密紧凑的课程和成体系、合逻辑的课本,学生是有自我意识的,并不是一昧地被动接受的。即使是有限的自主选择范围,学生也采取了积极的行动。他们选择区别于主流文化的、更适合自我发声的亚文化来表现自己的存在,课本涂鸦作为校园亚文化的代表脱颖而出,成为学生表达自我、展示自我甚至是质疑自我的非主流符号表达。

学生开始尝试用涂鸦在课堂上发表看法、进行文本信息的再创造,这时的教育才真正地发生,真正地存在于学生现实的生活世界,而不是教师创造的虚拟环境,内容也是学生真正关注的、感兴趣的。或许只是几组词语、几个无序的符号,但足够证明写下这些文字、留下这些符号的学生精神尚未被束缚,有着自己独特的个性,没有盲从于刻板知识和程序化的课堂教学。课本涂鸦是学生个体不断建构和重构自己经验世界的过程,是不停地与自我进行对话、交流甚至自我质疑的过程。这一过程中的学生自我意识开始觉醒,尝试自己作出决定。教师若能察觉到学生涂鸦作品中所展现出来的独立精神和独特个性,便可运用自己的教育智慧,帮助学生更好地实现主体性的发展,形成完满人格。

3.课本涂鸦是学生无法实现的现实替代

后结构主义认为每个人的身份都是不确定的、暂时的、流动的、多重的以及混合的。青少年时期是个体成长的关键期、特殊期,而同辈间的交往压力和竞争关系、家庭寄托的学业期望、学校和社会的规范准则与学生对自我角色定位有着较大冲突,常常使青少年陷入迷茫、焦虑、矛盾的自我认同困境。为了解决理想与现实相背离的身份认同困扰,部分青少年希望借助“涂鸦”这一无法公开表达自我的隐喻方式,构筑独属于自己的文化空间从而寻找意义、价值和权力。学生用涂鸦寻找理想自我与现实自我的平衡点,课本涂鸦成为自我的替身和外延。

此外,笔记作为课堂教学过程中的主流符号系统,它表征着知识的结构性和科学性,是学生理性思考的常规表达。而课本涂鸦作为课堂中的非主流符号系统,多表现为学生课本知识接收不顺利时的暂时性放弃,或是教师课程讲授无法吸引自己时的精神转移。学生借助涂鸦来疏解自己的学习苦恼、排解现实压力,涂鸦也使学生在紧张的授课过程中得到短暂的心理安慰。在个体所能把握的世界里,涂鸦成为学生自我矛盾冲突的缓冲带,也是学生试图向外界寻求意见和帮助的试探。如果教师能透过涂鸦感受到学生面临的学习困境或角色定位困惑,就可以及时与学生沟通交流,进而帮助学生顺利地度过这一阶段。

三、课本涂鸦面临的教育价值困境

1.工具理性浸染下,教师的指责与不理解

马克思·韦伯提出“合理性”概念,他把“合理性”分为工具(合)理性和价值(合)理性。工具理性以追求有用性和效率最大化为目的,淡化感情需求和精神价值,价值理性注重行为本身而非行为结果的价值。社会工具理性环境的浸染,使得教师在面对时间紧、任务重、节奏快的各种不可控因素影响的课堂教学现场时,往往会首选教学“效率”和结果“标准化”,自然就淡化了教学现场师生间的一些价值理性需求。

作为学生课堂学习的见证者,面对课本涂鸦,一线教师的处置方式往往停留在明令禁止、大声斥责的简单粗暴层面[8]。一般情况下,授课教师会认为课本涂鸦是学生上课走神儿、没有听讲的直接证据,固有的刻板印象使得教师直接对涂鸦这一行为进行批评指责。为了不耽误班集体的教学进度,教师不会对学生涂鸦这一课堂“插曲”作过多深究,学生也就没有机会去解释自己这一行为的深层原因。此外,随着教师个体对学生个体“点对点”交往次数的下降,教师个体对学生群体“点对面”交往频率的增加,也使得教师很难分出时间和精力去深入了解学生课本涂鸦所要表达的想法。这直接造成了事件发生双方的信息堵塞,彼此都不理解对方的做法,埋怨、指责、控诉取代了教育理解和教育共情,教师和学生之间产生距离感、陌生感。过多的工具理性思维使得教师被教师角色束缚,学生也受制于学生角色,双方都被规范化、制度化、封闭化的课堂教学限制住,课本涂鸦也成了教师判断一个学生是否教育教学在场的直接证据。

2.应试教育余威下,学生理想与现实的自我矛盾

虽然素质教育在我国已经成为共识,核心素养方兴未艾,但是应试教育的余威仍在影响着今天的教育教学。部分教师和家长唯成绩至上,片面追求考试结果,忽视学生的兴趣爱好和道德发展。传统教学教法下的学生学习兴趣可能有限,但同样现实的升学压力、课业负担也使学生陷入理想与现实的自我矛盾中,产生了一些不理性的做法。

有学者认为涂鸦行为是学生受破窗效应、从众心理的影响,以不恰当、不理性、不适应的言语或行为进行情绪释放和压力排解,寻求心理情感宣泄的出口。“课本涂鸦”现象反映出学生文化生活和精神世界的贫乏,在为学生热衷于“课本涂鸦”感到担忧的同时,也应当对他们单调乏味、枯燥教条的文化生活和精神世界感到同情可怜[3]。的确,应试教育带来的学习压力、考试理性的蔓延,课本涂鸦有时也成为部分学生逃避课堂学习的自我安慰式的拙劣借口,是学生消极学习的被动表现。其中最令人担忧的是,课本涂鸦正成为部分学生上课注意力不集中、走神儿、游离课堂教学之外的象征。学生用涂鸦表达一时的快感,追求片刻的情感宣泄,却错过教师讲解的重要知识点,无疑为之后的学习埋下隐患。上述做法,不仅会影响教师的课堂教学效果和学生的学习效率,还会使部分学生养成逃避学习困难的惯性思维。由于学生的认知能力、自控能力和心理成熟度有限,课本涂鸦的积极作用有时会被掩盖,暴露出扰乱课堂秩序的消极作用,这时就需要教师对学生的涂鸦行为进行必要的引导和适当的规范。

四、课本涂鸦的教育价值期待

1.教师要回归价值理性,主动走向学生

卢梭曾说:“儿童是有他特有的看法、想法和感情的;如果想用我们的看法、想法和感情去代替他们的看法、想法和感情,那简直是最愚蠢的事情。”[9]教师要重视学生身上具有的独特性、发展性、主体性,尊重他们的情感需要,回归价值理性,主动走向学生的情感世界,看到学生的每一面。或许“成为一名站在学生身旁的引导者比成为一名站在讲台上的圣人更有价值”[10]。涂鸦是学生能动的学习时间上的活动安排,体现了学生的主体性和主动性,教师应当抓住课本涂鸦的教育机会,给学生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学生尝试、探索什么事情值得做、什么事情不值得做,从而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使他们产生内在的学习动机,让学生的发展具有更多的开放性和可能性。比如,教师可以选择有特殊主题的单元,结合该单元的教学目标,把课本空白页的处理权交给学生,让学生发挥想象力和创造力,将自己的奇思怪想涂画在课本上。

此外,教师也可以借助涂鸦本身的艺术性、审美性和人文性,帮助学生形成对美的正确认识,使学生可以感受美、欣赏美甚至能够鉴赏美,从而树立正确的审美观,陶冶情操,升华学生的精神世界。“所谓美就是好的形象所引起的人的愉快的情感体验”[11],艺术作品传达的美更多的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情感共鸣。学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涂鸦作品可能显得毫无章法,却不妨碍课本涂鸦带给学生心灵上美的体验,甚至是精神上的愉悦。教师要尝试理解学生涂鸦背后的情感世界和生活境遇,正确引导学生对涂鸦这种艺术形式进行适当的艺术探索,无形中将看似水火不相容的课堂矛盾转化为美的教育。教师可以将与课程相关的涂鸦作品作为教学辅助资料的一部分引入课堂教学,通过对涂鸦作品的专业讲解,帮助学生更深刻地理解涂鸦背后的文化内涵和情感表达。无论是学生自己的课本涂鸦作品,还是他人的涂鸦艺术作品,都是教师亲近学生、走进学生内心世界的方式。

2.学生要明辨理想与现实,积极应对学业挑战

真正的学习应该是自由的学习。教师要给予学生课堂学习活动的自由,但课堂上的自由是有条件的、有限度的、相对的,而不是无条件的、无限度的、绝对的。学生的首要任务是课上认真听讲,积累科学文化知识,而不是无限制或不分场所地进行涂鸦。学生要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不可一昧地放纵自己,不能滥用教师给予的教学信任,做一些有害学业发展和身心健康的事情。对正处于关键学习期的学生而言,良好的自我控制能力是与学业表现质量紧密相连的。学生可以在课本空白处描绘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感,但是绝不能以此为借口,逃避学习任务,错过重要的课堂内容。因此,学生要学会控制自己的行为,不去挑战课堂纪律的红线,处理好课业压力与情感宣泄的关系问题,积极应对学业挑战。如果学生无法做到自控,教师要在学生造成更严重学习后果前进行他控。教师要告知学生课本涂鸦的界限在哪里、什么时间范围内涂鸦是可取的、合理的,帮助学生规避课本涂鸦带来的风险。

同时,学生也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不能在课本上随意涂画,破坏教材本身的结构体系和教育意义。学生必须将学习活动的自由与课堂纪律规范、自身的责任担当结合起来,树立正确的价值观。随着学生身心成熟,逐渐识别自身行为的好坏,对可能存在的课本涂鸦越轨行为就能够有清晰的判断。不仅自己要杜绝对课本上的历史人物和重大事件进行恶搞式涂鸦,还要制止其他同学的破坏行为。自由的情感表达是建立在合理的范围内的,超出界限,就是越轨,将好事变为坏事。因此,学校、教师、家庭要形成合力,共同帮助学生提高辨别是非的能力。家长要以身作则,为孩子树立明辨是非的榜样;教师要教授一些看待事情的方式方法,及时纠正学生的不良习惯;学校要丰富校园文化,营造积极健康的校园环境;学生自身也要对权利和义务的关系有正确的认识,善用任何一种表达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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