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意义识记的低年级系统识字策略

2021-12-29 07:37胡月明
福建基础教育研究 2021年6期
关键词:构形部首本义

胡月明

(宁德市蕉城区实验小学,福建 宁德 352100)

高效识字,尽早阅读,已成为当下教育界许多有识之士的共同呼声,而在小学低年级实现认字2500 个字的目标成为关键因素。2018 年,在福建省集美大学金文伟教授的指导下,福建省小学语文叶秀萍名师工作室开展了“运用汉字学提升小学生语文关键能力的实践与应用研究”的课题研究。课题组成员在两年多的教学实践中,尝试在第一学段推行系统识字教学研究,力求让识字教学提速增效。现笔者结合教学实践,谈谈系统识字教学中的常见问题及应对策略。

一、意义识记下系统识字教学的常见问题

科学的识字教学,至少符合两个规律:一是汉字的构形规律,二是学习者的心理认知规律。[1]心理学研究表明,意义识记优于机械识记。汉字的构形规律为意义识字教学提供可能,但在实际教学中,依然存在识字无趣、低效等无意义识字教学的现象。归根结底,主要源于教师的“不懂而教”。

(一)胡编滥造字理

如一位教师教学生识记“即”字:灰太狼拿了一把刀(卩),砍掉了“良”的帽子(丶)和尾巴(丿)。这位教师错把右部的“卩”理解为“刀”,又生造“即”左偏旁的字理(左偏旁音“guǐ”,原指一种食具)。又如,将“婚”解析为“女子昏了头才结婚”。殊不知,“婚”从女昏声,“昏”兼表示古代婚礼多在黄昏举行之意。“婚”的构形中,其实隐藏着古人的一种婚嫁习俗。汉字是中华历史文化的载体,与中华文明血脉相连,曲解、歪解汉字,看似有趣,实则无理。荒诞的解释不但阻碍学生对汉字的理解,也破坏汉字与中华传统文化之间的意义链接,不利于学生文化素养的提高和后续的学习。

(二)罔顾汉字系统

从儿童心理来说,识字的成就感是激励今后学习兴趣的关键,认一个能带动几个,才能产生成就感。[2]但在实际教学中,一些教师胡乱拆解字形,破坏了汉字系统。如“据”是意音字,从扌居声。一位教师在解析字形时,却把“据”分解成“扌+尸+古”三个部件。“居”作为音符,在整字中本应提示读音,分解后就成为无意义的部件。如此分解,不但增加“据”的识记难度,而且破坏“剧、锯、崌”等以“居”为音符的形声系统,“为了一棵树毁了整片森林”。

(三)忽视造意分析

汉字的造意与汉语的词义关系密切,造意是汉字形体结构的设计意图,词义是词进入语境后的实际意义。造意是词义的可视化。现代汉语中的一些词义只有从字理入手分析造意进而转向词义,学生才能深刻理解字义。如多音字“发”,有时读“fā”,有时读“fà”,读音不同,词义迥异。一些教师讲不清字义、词义,仅凭借楷书字形,让学生一个词语一个义项地死记硬背,学生背得辛苦,却依然无法精准把握词义。

(四)过度溯源增负

对于第一学段的儿童,科学地讲解字形,有程序地系统讲解是必要的,但不提倡讲复杂的古文字演变,以免加重学生的记忆负担。尤其对于构形理据清晰的形声字,根据形旁释义,声旁表音的规律即可清楚讲析,就不宜也无须溯源。如“邻”,简化前从邑,粦(lìn)声。简化后左旁的“粦”写成了令”,仍然保留声旁表音的特点,教学时,直接按现代汉字字形解析即可。教师不必按照(篆)(隶)鄰(楷)邻(简)逐一出示汉字的演变过程。

二、意义识记下系统识字的教学策略

汉字因义构形,又因形示意,每个汉字都是形音义的统一体,又从形音义的不同角度与其他字产生联系,构成纵横交错的各种系统。[3]识字教学若能从形入手,挖掘构形理据,建立形音义之间的内在联系,又发挥汉字内部结构的系统性,以系统识字代替孤立识字,使学生在理解中书写与记忆,将降低字形识记的难度,提高识字兴趣与效率。

(一)遵循汉字规律,正确科学解析

汉字是表意文字,在构字时选择的构件和采用的构件功能,具有可解释性。[2]通过构形理据的具体分析,启发学生感悟汉字的特点和规律,使汉字成为“有意义材料”。不仅使学生更好地理解、记忆汉字,还通过分析汉字的结构和系统,贯通古今,捕捉中华文化的精神,追溯中华文明的原生态,激发学生热爱汉字、喜欢识字的情感。

如“天”字构形,为何是“大”上加一横?《说文解字》:“天,颠也。至高无上,从一、大。”甲骨文中“天”的上面画出了“大”的脑袋。“天”字取象于头,头是人体的至高点,而天是自然的至高点。汉语中,称额头为“天庭”,称顶骨为“天灵盖”。在古人心目中,天的顶端与人的头顶是同义的,“天”字构形实际上蕴含着天人合一的思想。再如“取”字,从耳从又(手),会意以手取耳,其字形正是古代战争的缩影。古代战争中,获胜一方会割取敌人的耳朵记功论赏。解析字形,也帮助了解历史文化。

虽然在近四千年的发展演变中,一些汉字因为黏合、省简、变形、错讹等现象,成为无理据字(记号字)或无理据偏旁(记号偏旁),但如果上溯形源,大部分汉字仍可以追踪到最初的构意特征(如表1)。

表1 金文、楷书若干字对照表

上面这组字,本是象形字,但隶变楷化后,像物性已经淡化。教学中,可运用实物图片—古文字形—楷书重合的方法,帮助学生识别和记忆。学生在观察中发现,古人在造字时皆抓住事物最突出的特征,如兔的短尾巴、象的长鼻子等。当他们饶有兴致地推测这些汉字之所以构形的原理,寻找正在消逝的像物特征,建立古今文字之间的形意链接时,不仅对字形记忆深刻,也会为祖先造字的智慧而赞叹。

有些汉字因为隶变造成字形混同。如“卧、危、北、走”这几个字中的“卜、、匕、土”,原本是相同的部件“”,但隶楷后,相同的部件变得不同。可通过复形追溯这几个字的历史,使构形理据变得明晰。卧——:从人从臣(像人俯首竖目形),表示人伏倒休息之意;危——:从厃(像人站在岩崖上)从卩,本义是站在高处而恐惧;北——:像两个人背对背,是“背”的初文;走——:像一个大人甩开双臂奔跑的样子,本义是跑,如“儿童急走追黄蝶”“奔走相告”等。

汉字从古至今,在字形上变化较大,但汉字字体的演变有一定的内在规律和发展趋势。教师在解析字形、寻找笔意时,要依据汉字形体演变的规律和趋势,确保正确分析,不主观臆想。

(二)关注汉字系统,力求以简驭繁

汉字的构形是一个系统,每一个字的设计都不是孤立的。如“木、本、末、未、朱、片、林、森”,如果单看现在楷书的字形,很多学生很难发现它们之间的关联。但若溯源讲清字理,学生便能清晰看到它们同属“木”系统,其实都是“木”经过增笔、减笔,重形后而造出的字(见表2)。这样的系统识字,帮助学生关注字与字之间相互关联的事实,养成不孤立看字的习惯。

表2 小篆字形的“木”字关联字

汉字有众多系统,其中最主要的是部首系统。课标要求小学六年级认识的3000 个汉字中,涉及部首的近190 个。有的一个部首就是“举一形而统众形”的一个系统。如“扌”做偏旁的字均与手义有关,如“打、拍、提、挂、找、把”等,认识第一个“扌”旁的“打”字时,可让学生拓展同偏旁的汉字,达到学一个识一串的目标。

一些部首又构成部首间的系统,如“又、寸、攵、爫、廾、攴、殳、支”这些部首,也表示手,可以“千变万化的手”“我们都有一双小巧手”等为主题进行系统学习。本来表示手的“又”字,现在常做简化符号——记号。如“鸡、汉、双、邓、劝”等,组成记号系统。将存在或明或隐关系的几个部首统整在一起教学,打破系统之间的壁垒。学生学习时,发现汉字大系统中又有纵横交错的小系统,几乎每个字、每个偏旁又与别的字、别的偏旁产生关系,增加识字的兴趣。

同样的部首在不同的汉字中表示不同的意义,这些部首是汉字系统中特殊的存在。如“月”为部首,在不同的字中表示的意义不同。“脸、脑、脖、膀、腿、脚、肚、肩、胃”等,“月”在左偏旁或下偏旁时为“肉月”,表示身体的一部分;“明、朝、朗”等,“月”做右偏旁,表示的是月亮或时间。又如“灬”,在“熊”字中表示熊毛,在“燕”字中表示燕尾,在“焦、烈、熟、煮、热”等字中表示火。讲清部首与整字的关系,让学生理解形音义之间的关系,使汉字识记化难为易。

一些部首因名称的干扰,容易让学生误会。如“阝”因形似耳朵,又名为双耳旁,学生容易误以为与耳朵义有关。其实“阝”规范名应为“左阜右邑”,做左偏旁时,表示山、阶梯,如阴(山的北面,背阳的部分)、阳(山的南面,向阳的部分)、阵(古代军队山前排列战车以布阵)、阶(土山上登高的台阶)、险(地势高低不平)等;做右偏旁时,表示人群聚居的地方,如都、邻、郊等。再如“卩”,名为“单耳旁”,实则无耳朵义。金文字形像跪坐的人形,做意符时,表示与脚有关,如却(本义是退,如望而却步)、即(甲骨文字形像人靠近食具,准备就餐的样子,本义就餐,引申为接近、靠近)。“阝”“卩”这两个部首的构字能力强,通过准确解析,学生遇到同系统字时就可以举一反三,迁移类推。

纵观部编教材,编者有意识地把大部分部首集中在第一学段,其用意明显——这些部首具有以简驭繁,系统学习汉字之效。若能将这些部首讲解透彻,使之与后面学习的汉字形成一个隐形的系统,学生在遇到有关的字时,就容易理解其形义。

(三)重视造意分析,有序积累词汇

分析汉字造意是为了找到语境中的本义,再由本义带动引申义的联系,从而丰富词义积累。如“顺”字从“页”,“页”表示头,但“顺”的词义并不能很快与“头”义联系。此时需要追溯造意,明白它取象于头的原因,进而了解引申义,掌握其词义系统。顺,从川,从页,金文像一个人低头俯视顺流而下的河水,表示人脑的思路像流水一样通畅。本义是沿着同一方向,如顺风、顺水、顺风车;引申表示行为上的依从、顺应,如孝顺、顺从;表示心情愉悦通畅,如顺心如意;文字通畅,条理清楚,谓“通顺”。“孝顺、顺从、顺心、通顺”等意义都有顺应性的行为。经过字理分析,贯穿古今,将具体的造意与广泛的实义沟通,体现词汇意义之间的关联。

再如,多音字“发”,同样可以通过追溯构意,了解本义,将字与词沟通。看“发”(音fā)的繁体字形“發”,从弓,癹(bá)声,本义是射箭,如万箭齐发、百发百中;箭从弓上发出是射程的开始,引申为开始、扩散、离开,如出发、发生、发起、发行;射箭时箭离弓而去,由此又引申散发之义,如散发香气、发送等。读“fà”时,繁体字形为“髪”,从髟,犮声,本义是头发,如毛发、理发等。用字的构意指向本义,用本义联系引申义,既有序积累词汇,也促进阅读理解的深化。

(四)把握溯源的度,做到适时适当

对于构形理据丧失的汉字,解析时需要恢复笔意,但不一定都需要溯源。如“日”已经固定地与“太阳”“时间”等义联系在一起,在学习从“日”得义的“时、早、旦、晚、昨、明”等字时,就无须出示“日”字的古文字形。如“贝”做意符的字,多与钱财有关,如“财、贵、赚、赔、货、贫、贱”等,解析这些字时,让学生直接观察楷书字形,分析部件组合,由形而会义。

如果因为汉字已经笔势化而又不能与其他字联系起来成批讲解,确实需要溯源寻求笔意的,也无须按照甲骨文—金文—小篆—隶书—楷书的顺序罗列所有的字形。如“兼”,篆文写作“”,像一只“手”持两把“禾”,故有兼得、兼并之意。找到小篆即可了解笔意,不必找到最早的字形,以免画蛇添足,反而干扰学生记忆。

三、结语

小学低年级是识字教学的开端,不提倡直接讲授汉字构形规律。但遵循汉字构形规律和儿童心理认知规律,科学解析,培养学生对汉字正确的感觉和认识,激发了解汉字、探究汉字秘密的好奇心,又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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