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
犯着革命急性病的同志们不切当地看大了革命的主观力量,而看小了反革命力量。这种估量,多半是从主观主义出发。其结果,无疑地是要走上盲动主义的道路。另一方面,如果把革命的主观力量看小了,把反革命力量看大了,这也是一种不切当的估量,又必然要产生另一方面的坏结果。因此,在判断中国政治形势的时候,需要认识下面的这些要点:
(一)现在中国革命的主观力量虽然弱,但是立足于中国落后的脆弱的社会经济组织之上的反动统治阶级的一切组织(政权、武装、党派等)也是弱的。这样就可以解释现在西欧各国的革命的主观力量虽然比现在中国的革命的主观力量也许要强些,但因为它们的反动统治阶级的力量比中国的反动统治阶级的力量更要强大许多倍,所以仍然不能即时爆发革命。现时中国革命的主观力量虽然弱,但是因为反革命力量也是相对地弱的,所以中国革命的走向高潮,一定会比西欧快。
(二)一九二七年革命失败以后,革命的主观力量确实大为削弱了。剩下的一点小小的力量,若仅依据某些现象来看,自然要使同志们(做这样看法的同志们)发生悲观的念头。但若从实质上看,便大大不然。这里用得着中国的一句老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就是说,现在虽只有一点小小的力量,但是它的发展会是很快的。它在中国的环境里不仅是具备了发展的可能性,简直是具备了发展的必然性,这在五卅运动及其以后的大革命运动已经得了充分的证明。我们看事情必须要看它的实质,而把它的现象只看作入门的向导,一进了门就要抓住它的实质,这才是可靠的科学的分析方法。
(三)对反革命力量的估量也是这样,决不可只看它的现象,要去看它的实质。当湘赣边界割据的初期,有些同志真正相信了当时湖南省委的不正确的估量,把阶级敌人看得一钱不值;到现在还传为笑谈的所谓“十分动摇”“恐慌万状”两句话,就是那时(一九二八年五月至六月)湖南省委估量湖南的统治者鲁涤平的形容词。在这种估量之下,就必然要产生政治上的盲动主义。但是到了同年十一月至去年二月(蒋桂战争尚未爆发之前)约四个月期间内,敌人的第三次“会剿”临到了井冈山的时候,一部分同志又有“红旗到底打得多久”的疑问提出来了。
(四)现时的客观情况,还是容易给只观察当前表面现象不观察实质的同志们以迷惑。特别是我们在红军中工作的人,一遇到败仗,或四面被围,或强敌跟追的时候,往往不自觉地把这种一时的特殊的小的环境,一般化扩大化起来,仿佛全国全世界的形势概属未可乐观,革命胜利的前途未免渺茫得很。所以有这种抓住表面抛弃实质的观察,是因为他们对于一般情况的实质并没有科学地加以分析。如问中国革命高潮是否快要到来,只有详细地去察看引起革命高潮的各种矛盾是否真正向前发展了,才能做决定。……如果我们认识了以上这些矛盾,就知道中国是处在怎样一种皇皇不可终日的局面之下,处在怎样一种混乱状态之下。就知道反帝反军阀反地主的革命高潮,是怎样不可避免,而且是很快会要到来。中国是全国都布满了干柴,很快就会燃成烈火。“星火燎原”的话,正是时局发展的适当的描写。只要看一看许多地方工人罢工、农民暴动、士兵哗变、学生罢课的发展,就知道这个“星星之火”,距“燎原”的时期,毫无疑义地是不远了。
【题解】
本文摘自毛泽东于1930年答复林彪的一封信。该信曾以《毛泽东同志给林彪同志的信》为题被广泛印发,后来在被收入《毛泽东选集》第一卷时,题目改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该信精辟阐述了有中国特色的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在我们党的革命与建设史上有着极为深远的影响。
选文重点批判了红军内存在的“左”倾盲动主义和右倾悲观主义两种错误思想,尤其是后者。1927年大革命失败以后,党的战略重心由城市转入农村,建立了井冈山农村根据地。不过,党内当时仍有幻想以大城市为中心举行武装起义的“左”倾盲动主义者,如湖南省委对于鲁涤平反动势力“一钱不值”的错误估计。而以林彪为代表的右倾悲观主义者,在强敌进攻面前,怀疑革命根据地发展的前途,不相信革命高潮很快就要到来,提出了“红旗到底打得多久”的疑问。
对此,毛泽东强调,分析形势要辩证地看,要透过现象看实质。一方面,对革命力量的估量,既要看到大革命失败后,革命的主观力量确实大为削弱了,更要看到革命力量虽然小,但在中国农村环境里不仅具备了发展的可能性,而且具备了发展的必然性,因此中国革命的发展,中国革命重新走向高潮,将会是很快的。另一方面,对反动力量的估量,既要看到敌人的强大,又要看到立足于中国落后的、脆弱的社会经济组织之上的反动统治阶级的一切组织,也是相对地弱的。因此不能一遇到打败仗,或四面被围时,就把一时的困难看作是全局,认为革命前途渺茫得很。总之,既要承认敌强我弱,从这一基本估计来确定我们的战略策略;又要从敌人的强中看到弱点,从我方的弱中看到长处。这种科学的认识方法和辩证的分析方法,在我们党革命建设的百年征程中一直发挥着重要的指导作用。(梁燕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