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2019年语言与文化研究综述

2021-12-28 15:03黄小梦沙文杰
关键词:语言学方言汉语

黄小梦,沙文杰

(西北民族大学 中国语言文学学部,甘肃 兰州 730000)

引 言

语言与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直是语言学和文化学的研究热点。在中国语言学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之前,语言学附庸于其他学科,我国传统小学就一直有阐释文化的传统。

中国语言学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后,语言与文化的研究也继续发展,形成的多个分支学科如文化语言学、社会语言学、修辞学等都涉及语言与文化的研究。1985年游汝杰、周振鹤在《方言与中国文化》中,首次提出“文化语言学”这一术语[1],同年,陈建民开设同名课程。1950年罗常培发表的《语言与文化》,被认为是文化语言学和社会语言学的纲领性著作,同时也是发轫之作,从新的理论高度论述了语言与文化的关系[2]。其后,周振鹤、游汝杰的《方言与中国文化》拓展了语言与文化研究的广度[3]。随着邢福义、申小龙、戴昭铭等语言与文化领域先驱,出版了一系列相关理论丛书,为语言与文化的研究提供了较为成熟的理论框架和研究方法。此后,语言与文化的具体研究成果斐然。

语言与文化的研究历久不衰,也有一些综述对其进行了一些总结。赵明在《近十年文化语言学研究:回顾与反思》中总结了2001—2010年十年的语言与文化研究[4]。王帅和凯丽比努在《五年来(2011—2015年)文化语言学研究综述》中,总结了接下来五年的相关研究情况[5]。胡颖也发表了《2007—2017年文化语言学综述》一文[6]。由此可见,21世纪以来,语言与文化研究综述集中于文化语言学研究综述中,但相关具体研究不局限于文化语言学。

一、总论

2015—2019年,语言与文化研究继续向前发展,论文、专著成果不胜枚举。在继续深入前人研究领域的同时,相关研究也愈来愈向其外延拓展。

词汇、方言与民俗、专名、第二语言教学等方面仍是研究的热点。与此同时,与其他人文学科的交叉研究成果的增长,也意味着中国语言学的实用性不断增强。这五年里,虽然具体研究成果斐然,但理论方面的成绩较少。如申小龙的《中国文化语言学的问题意识、关系思维和语言自觉》,从理论上再次重申了语言与文化研究的质疑精神、二元关系思维与中西方语言的差异,是对已有理论的再次阐释[7]。

这五年,中国语言与文化研究的领域总体情况还是与以往近似,研究以词汇、方言民俗和专名为热点,第二语言教学领域的成果得益于具体研究,也呈上升趋势。与此同时,地名文化研究渐趋饱和,语音及语法与文化的研究进展较小。在具体研究中,除了交叉学科的研究之外,我国少数民族语言与文化和中外对比语言与文化也值得注意,其研究重点集中在词汇和专名上。

研究方法上,这五年以文化对比法为主,辅之文化阐释法等,在共时研究的基础上,采用共时与历时相结合的方法,在词语、文字等具体研究方面结合得尤为明显。

二、分论

随着语言与文化的发展,其研究成果遍布语言学各个方面,逐渐涉及其他人文学科领域,并逐渐交融。

(一)语音

语音与文化的关系最浅,相关研究成果不多,都集中在论文上。涉及汉语的谐音文化以及不同语言的谐音对比,研究视角集中在普通话与方言的谐音文化。

每种语言中都有一定数量的同音字或近音字,谐音现象正是利用同音或近音来达到修辞的作用。这些论文主要可以分为两部分:一是汉语谐音与文化,二是中外语言谐音与文化。关于汉语谐音与文化的论文,涉及语言的方方面面。其他语音要素与文化的关系也体现在谐音方面,研究热点是方言语音与文化的关系。唐七元的《从方言语音看客家方言区的谐音文化》,从客家方言的特殊语音特点着手,系统分析并说明了方言文化与谐音文化的一致性[8]。

(二)词汇

词汇向来是语言与文化研究的重点,此方面的研究角度众多,研究成果也多。除了论文,还有许多专著,涉及不同语言的对比,其研究的新趋势是具体研究对象更丰富,研究的纵深度不断拓展。语言与文化的词汇研究可以分为词群、新词和外来词研究。

同属于一个词群的词,具有类似的文化意义。2015年以前语言与文化的词群研究,多停留在普通词汇;2015年以后研究选题的趋势是研究作为文化符号的词群,但研究数量仍不多。词群成为语言与文化研究的一个重点表明学界正在发扬训诂学的文化阐释传统。词群方面的研究,从中国的汉族与少数民族词群研究,拓展到了不同语言词群文化的对比研究。如王封霞在《布依语纺织域词汇研究》中,运用田野调查法,调查了布依族少有人涉及的纺织域词汇,体现了布依族民族独特的纺织文化[9]。

新词是在一个阶段里活跃的词,研究多集中于汉语,新词的研究可以分为旧词新义和网络流行语。旧词的复活体现了丰富的文化,而网络流行语的流行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王晨琦的《文化语言学视野下的汉语新词语研究》在研究了新词语的词长、结构、词性、领域分布、使用频率等特点的基础上,深挖了背后体现的文化背景和文化心理[10]。

外来词是不同民族或国家文化与语言的接触之下产生的,在融入本民族词汇系统的过程中发生了适应本民族文化变化的一类词。这方面的研究涉及多种语言,如司佳的《近代中英语言接触与文化交涉》,从历时与语言接触的角度,论述了由中英语言的不同而导致的文化冲突,以及文化冲突对语言的影响[11],是一部研究外来词与文化关系的佳作。

(三)语法

语法作为语言的一部分,体现着一定的民族思维方式。自19世纪洪堡特发现汉语与西方语言的不同之处以来,出现一些从对比的角度分析汉语与其他语言的差异,及其背后蕴含的文化内涵的成果。然而由于语法的特殊性,且语言与文化的研究多集中于语义和语用,语法方面的研究较少,因此相关的研究成果也较少,散见于各个论文,不成体系。

刘向东的《系统功能语言学视角下语言的综合征性质》在探讨语言的综合性质中,谈到了语法的综合性与社会文化的关系[12]。

(四)文字

中国传统小学的文字学从文字本身出发,兼顾了文化意义的传承。这五年,相关的专著和论文也有很多,涉及汉字与中国文化的方方面面。

汉字作为一种表意文字,与表音文字不同,其文字本身就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如王琪的《汉字文化教程》,从衣食住行全方面系统探讨了汉字的形义结构与文化的联系[13]。除此之外,文化语言学的先驱之一申小龙还出版了一本辞典——《汉语汉字文化大辞典》,收录了大约4 000条富于汉民族文化特色的字词,特别注重呈现字词的文化涵义和所涉及的文化知识[14]。

(五)方言与民俗

方言与民俗体现了一个片区的语言文化风貌,一直是语言与文化的研究热点。这五年出版的相关专著也十分多,从方言民俗词角度,解读方言民俗的文化。方言是研究的着手点,民俗文化的研究也多以某种方言为基础。这五年继续沿袭了前人研究的方法,深度上没有突破,但在广度上有很大突破,涉及方言民俗、禁忌避讳、隐语行话等多个方面。

这五年的方言与民俗研究,涉及了各地方言文化与民俗文化,研究范围不断拓展,方言詈语的研究也继续深入。关于方言的专著据不完全统计有13本,涉及相关文化。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出版社出版的关于不同方言区的方言著作。曹志耘的《中国方言文化典藏调查手册》是汉语方言文化调查方面的工具书[15]。

禁忌、避讳、委婉语一般是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等的直接体现。语言与文化对此方面的研究从汉语的研究,拓展到少数民族语言的禁忌语研究,以及不同民族语言的禁忌语文化比较。阿依登的《哈萨克语委婉语研究》中语用功能部分着重体现了哈萨克族独特的隐讳、礼貌和润饰文化[16]。

隐语行话代表一个群体的语言文化,因其研究的难度较大,相关研究少而精,且年份较晚,价值较高。涉及古今中外的隐语行话,范围虽广,呈点状式研究现状,但不成系统,成果较少,都是论文,无相关专著。孟令霞、王丛民、O.B.奥尔洛娃的《从“老外”网络行话看俄侨对汉语言文化的理解》从在华俄侨的角度出发,分析了其对网络行话“老外”一词的接受度,对比俄汉两种语言文化,并阐释了其相互影响[17]。

(六)专名

专名作为一种特殊词汇,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其内容多、范围广,研究成果也较多,因此单独列出来。不同领域的专名研究特点不一,地名文化研究框架大体完善,人名着重从历时的角度进行研究,其他专名多涉及不同民族的比较,与此同时,其外延也在不断拓展。

地名的语言与文化研究,通常采用跨学科视角。专著多从城市入手,论文的选题范围小,通常是村落、街道等。专著立足点较大,多从整个中国文化着手,然后才是具体城市的研究。论文的研究则已经发展出了一套研究模式,即先分析地名的音节结构,再分析词汇构成,然后是修辞手法与命名理据,最终才是文化内涵的阐释。这五年也依旧沿用这种框架,没有新的创新。可见,地名研究的理论框架大体成熟。

中国作为礼仪之邦,人名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相关研究多集中在历史人物的名字上,也涉及古今人名比较,及不同语言人名文化的对比研究。因其研究涉及方方面面的知识,难度较大,因此相关研究不多。谭汝为的《人名春秋——姓名文化古今谈》从人名与语言、人名与文化、人名系统、人名用典等多方面,对中国人起名的方式特点、人名的文化内涵进行了论述,揭示了其中的文化信息[18]。

数字在不同民族有着不同的文化意蕴,数字的文化研究也是热点之一。相关研究涉及汉族的数字文化、其他民族的数字文化,以及不同民族语言的数字文化对比研究。如塔米日的《蒙古国蒙古语与汉语数字词语及其文化的对比研究》从蒙古国蒙古语与汉语数字的角度入手,着重描述了数字“一”到“十”的文化内涵及其相关词语,对比了两国不同语言的数字文化异同[19]。

语言具有民族性,不同民族对颜色的划分就是一个典型例子。颜色词研究历史悠久,这五年的创新点是不断拓展不同国家颜色词对比的外延,并将差异对比与外语教学联系起来,范围涉及中法、中泰、中越等多个国家。如卢艺茹的《汉越基本颜色词文化涵义的对比分析》从多个基本颜色词入手,分析了其在汉越文化中的异同,着重从文化角度分析了产生差异的原因[20]。

动物词在不同的民族、方言之中有着不同的文化意义。这五年的研究独辟蹊径,从方言之间的对比、双生肖与成语的结合、少数民族中的动物词等方面来研究动物词与文化的关系。如李金芸的《粤语动物熟语研究——兼与壮语动物熟语对比》从方言和少数民族语的角度分析了动物词背后的独特文化内涵[21]。

称谓词自罗常培的《语言与文化》一书以来,一直是语言与文化的研究重点之一,这五年来,相关论文和专著成果都不少,从汉语亲属称谓、少数民族亲属称谓、亲属称谓与方言等多个角度研究了称谓与文化之间的关系。廖小曼、甘于恩的《汉语亲属称谓问题与岭南语言资源》将亲属称谓与具体方言结合,从训诂学的角度,分析了称谓词汇与文化传统的关系[22]。

作为经济时代能够吸引顾客的一个招牌,店名在朗朗上口的基础上,被要求带有一定的文化内涵。如李洪彩的《店名文化传播研究》,虽然是一本经济类读物,但它从店名的起源到研究现状,以及店名作为文化的传播符号、语境、策略、类型等方面,都体现了语言与文化的关系[23]。

专名的研究范围越来越广,如菜名、楼盘名、发式名等也有研究。刘媛的《中国古代女子发式的命名研究》从女性的发式名入手,研究了古代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和精神文化,体现了生活中方方面面的语言现象都暗含文化[24]。

(七)第二语言教学

语言学要想提升其应用性,更好地发挥作用,就必须将上述研究成果运用到实际中,第二语言教学就是其中的一个典范。因此,第二语言教学涉及以上方方面面,一般涉及汉语或两种语言的对比,是以上具体研究成果的实际运用。但要注意的是,在少数民族语言教学中突出语言要素与文化关系的成果仍然较少,不成系统,这与少数民族语言研究的不充分性是息息相关的。

苏婕的《英汉语言对比与文化差异研究》从语言对比的整体角度出发,研究了英汉词汇、修辞、句法、语篇等多方面的不同之处,并结合文化,论述了语言的差异性表现[25]。

结 语

中国语言与文化的相关研究,自20世纪被重新重视以来,历经了三十多年的发展,在2015—2019年这五年里,虽然理论建树不多,但具体研究不断深入,研究领域不断扩展。这五年来呈现的新情况具体如下。

一是发扬文字学文化阐释传统的同时,研究的外延不断拓展,学科交叉广度和深度都日渐增加,不同学科间方法的互相借用也愈多,实用性不断增强;二是少数民族语言与文化成果丰硕,除了本民族的语言与文化研究,还涉及多个语言文化的对比研究,多采用共时对比的方法;三是不同语言文化的比较研究不断深入,不仅涉及汉语与少数民族语言文化的对比研究,还涉及汉语与其他语言文化,以及其他不同语言文化之间的对比研究。

针对以上三种新情况可以发现,2015—2019年语言与文化研究仍存在以下三点不足。

一是从学科交叉角度而言,虽然不同学科不断交融,但语言与文化研究主要还是局限于人文学科的交叉研究,与自然学科的交叉研究几乎没有。这是由于社会性是语言的本质属性之一,而语言与文化又特别强调语言的人文性。二是由于少数民族语言众多,其语言本体研究还不够充分,而语言与文化相关的领域较广,因此仍有许多领域的研究不够深入或尚未涉及。三是世界上语言众多,不同语言文化的比较虽大有进展,但仍有许多语言文化对比研究不够深入或未涉及。与此同时,作为一个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的学科,以上成果在第二语言教学中的应用日益增加,但就其整体面貌而言,比例仍然较小。

针对以上不足,可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改善。

一是在继续深入语言与文化在人文学科的交叉研究的同时,借鉴利用自然学科的方法理论,加速发展不同学科体系之间的交叉研究,从不同角度进行研究;二是鼓励加大少数民族语言文化的研究,不局限于已有的成果,要不断增加研究的广度与深度,填补少数民族语言文化研究的空缺之处;三是继续利用对比法,研究不同语言文化的共性与特性,同时将研究成果尽可能多的运用到第二语言教学中,使其发挥实际作用。

需要注意的是,自“文化语言学中国潮”先辈们建立理论大树以来,语言与文化的理论创新进步很小,相关研究都集中在具体研究方面,理论研究方面仍有较大的进步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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