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生态批判的实践哲学维度
——基于亚里士多德的考察

2021-12-26 18:58
理论界 2021年2期
关键词:莱斯亚里士多德科学

刘 冰

随着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人们对待自然的态度从最初的沉思、好奇变为寻求实际功用,一系列社会问题的凸显标志着现代文明正在违背人类的意愿走进黑暗的渊薮。科学追求真,莱斯生活的时代已经让人们不得不关注科学发展所产生的社会效应问题了。当人们越来越沉浸在最大限度地以数学几何的方式表达所有社会进程以彰显启蒙思想时,却将科学探索原理即获得知识本身同“人类在世界中能力的增长”看作一回事,“人类幸福的目标与科学的目标被认为是一致的”。这种同一似乎看上去是自明的,但是“技术进步的社会后果仍未得到清晰的描绘”。〔1〕莱斯由此展开了对这个“遮蔽的概念”的分析,将认识的重点不是放在“是”而是放在“应是”上。

一、历史考察中的伦理暗示

亚里士多德从抽象的哲学思考中探明世人的行动交往模式及哲学理念,对理论活动的极致与实践活动的主体间性作异质性分析,并围绕人对幸福的追求和实践目的的结果,从个人伦理道德要求与作为最高的善的城邦模式的建立出发,对实践加以分析并赋予人类实践以元价值。

亚里士多德根据最高沉思的固定知识以及人的实践情景的不同对人在世的活动做了系统的区分。在他看来,理论活动是最高的善,人难以企及,于是退而探究属人的善的领域,即实践活动,这就是亚里士多德强调的区分思考。实践活动不同于思辨可以遵循永恒不变的逻各斯,它属于不断变动的社会生活领域,很难有精确的标准,但实践活动也要遵循一定的标准,实践活动的逻各斯要依靠德性来确定。亚里士多德是将创制活动与实践活动对立看待的,也就是将人的生产活动与人的社会交往相对立。因此,生产活动就不受德性的约束,也就与经过考虑的欲求无关。但亚里士多德还是认为“实践的理智其实也是生产性活动的事因”,〔2〕作为区别于动物的人,对活动的选择必须是理智的欲求,因此,亚里士多德不自觉地也为生产活动确立了活动的标准。所以,两个部分的活动都是为了获得真,但是道德德性决定我们是否能够获得真。

在《自然的控制》中,莱斯以希腊神话作为开端阐述了机械技艺与道德德性的关系,提醒人们科学、技艺、机械等活动的基础是实践,如果缺少道德性,实践智慧对人们活动的激情和本能予以约束,人类也只能不断地创造各种自我阻碍。莱斯想通过历史的考察告诉我们什么?无论是公共领域还是私人领域都已经认定环境问题是满足市场经济发展普遍需求的必然代价,在对科学以及技术的崇高信仰中将环境问题依然看作是“在价格合适时可以购得的商品”,将罪魁祸首的镣铐不假思索地加诸科学本身,把原因与结果混为一谈的情况下,莱斯想透过人与自然的表象关系挖掘人类行为背后的真正动机,让人们明确人类追求的真不过是作为总体的人的活动的局部,我们面对的危机恰恰是没有为这份追求加上一点德性的思考。

莱斯注意到培根思想中“那些委婉的表述人们必须细心地剖析才能看清其整体范围的联系”。他指出,培根为人类重获幸福设定了两个条件,“在培根看来,宗教和科学进行着一种共同的努力,即补偿被逐出伊甸园所受到的伤害”。〔3〕培根并不认可希腊人沉溺于思辨以寻求智慧的方式,自然的精微单靠诡辩是不能被认识的,只能依靠科学,但是培根认为科学的发现只是恢复人犯罪前完满的一个方面,依靠科学、技艺可以使人类重新获得统治权,但是此时的人还并不完满,因为缺少了道德的清白,道德的清白就必须借助宗教信仰。因此,莱斯找到了一个被后继者所忽略的事实:培根是根据人类在堕落之前的状态来恢复人的能力的,道德和科学缺一不可。只不过培根恰好在需要理性的时代为人们提供了有力的武器,在与时代的完美契合中使人忽略了他思想中隐晦的内容,但莱斯认为众多优秀的后继者都没有注意到的这一点恰恰是至关重要的。莱斯并非宣扬复兴宗教,他指出宗教作为一种静态的眼光并不能够带来现实世界的根本改变,他只是利用神学的价值判断,提醒人们在今天与以往不同的世俗环境中把人类对自然的控制推向一个高级阶段,而这个阶段要求精神要尽量地去约束由于人类的欲望所造成的肆意妄为。

莱斯在对培根思想的挖掘中使我们看到,“控制自然的观念必须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解释,即它的主旨在于伦理的或道德的发展,而不是科学和技术的革新”。〔4〕(着重号是莱斯加的)这种观念恰恰印证了亚里士多德对人的实践活动的价值的界定,人在选择做某事时如果没有理智对真的把握和品质对欲求的考虑就无法作出正确的选择。我们对科学技术的使用与以人作为始因的欲求的努斯有关。亚里士多德指出,人的最高追求是为了获得幸福,人类科学发展不断的超越也是为了满足人们不断增长的需求以获得幸福,但科学发展本身不等于幸福,对科学技术的使用方法却关乎获得幸福。所以,莱斯借培根思想中隐匿的两条道路提醒人们,没有伦理的进步,科学革新也会走向自我毁灭,莱斯追求科学技术革新的基本前提就是能够影响一切人的伦理进步。

应该如何理解控制这一概念?莱斯指出,“亚里士多德的、牛顿的和相对论的物理学是互补的,因为从不同的多种多样的假定出发,都能增加人类对于自然现象的不同类别和秩序的理解”。〔5〕莱斯在这里提到亚里士多德关于物理学研究的真正含义是为了说明人类行为潜在的影响。亚里士多德指出,物理学作为理论科学源自人类对自然的好奇心,但我们对自然的追问不是自然本身的为什么,而是对我们而言的为什么。那些由于自然本身的原因而存在的事物和由于人的作用力而产生的事物是不同的。前者是像水、火、土、气这种在其空间或者量的增减以及性质方面变化的事物,它们在自身内部就有着运动和静止;后者像床、桌子、衣服等是在技艺的制作范围之内。所以,亚里士多德并没有将衡量二者的标准混淆,并且致力于寻求所有研究对象的本原,即事物形成的原因。无论就其自然原因而存在还是作为人的思想认识的开始,本原的开始之点按照其追求的目的可分为内在于事物和外在于事物,外在于事物是人们以其物本身的功用价值作为活动目的,但是人的实践活动的最高目的不是属某种物而应属人。因此,“在很多情况下,善和美是认识和运动的本原”。〔6〕所以,从亚里士多德的描述来看,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源自我们究竟以什么作为开始,而并不是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达到最精确的认识。对于全部人工制品,它的原因并不在于事物自身内,而在于制作它的人,在于制作的全部生成过程。科学技术的合理性是人能够控制自然的有效工具,但对于人自身的发展而言,“科学与宗教,哲学和艺术,实际上是与整个人类文化共同承担说明人之本性的任务”。〔7〕这种影响作为潜在的存在时常被人们忽略。

二、“自然的解放”:合理的社会环境

亚里士多德在不拒斥思辨形而上学传统的前提下挖掘出人的“经验”是通往至善的必经环节,思辨的形而上学虽然被亚里士多德视为最高的知识,但对人的活动与行为在实际生活中的理解只能是在实践意义上而不是在头脑中的,因此,必须对人们实际生活的处境加以分析和反思,从建立总体的合理环境出发。他认为,“人在本性上是社会性的”,〔8〕人不能离开家庭和城邦独立生活,因此,人生活在一定的关系之中。在亚里士多德看来,“人类的所有行为即是为了得到心中的善。既然所有共同体都以此为目的,那么代表最高、涵盖最广的社会政治共同体所追求的一定是至善”。〔9〕所以,个人的幸福与城邦有很大关系。一方面,人要以净化心灵、修身实践作为自己的伦理目标,另一方面作为最高的善,城邦与个人生活融合在一起,要不断完善,以促进个人幸福的实现。从这点来看,亚里士多德对公民生活的城邦或者说对人生活的共同体的理解和建构有改造的意蕴。这一点也是莱斯面对生态危机寻求解决之道最大的贡献,就是揭露了“控制自然”不是人与自然的关系而是内在地包含着人与人的关系,人对人的控制才是“控制自然”的深层原因,而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生产方式及意识形态发展造就了人控制人的机制,因此,要从社会制度本身入手。

莱斯一直对自然科学发展的图景持怀疑态度,人对自然的未知及恐惧似乎已经伴随着这个越来越精确的世界而成为历史,作为掌握自然的“权力主体”的人类,似乎可以宣告人作为“文明主体”的优越性。可是,莱斯却发现“这项事业的假定的主体是不存在的。这里的‘人’是一种抽象,当它以这种方式被使用时,只是隐蔽了一个事实,即在人与人的现实暴力斗争中技术工具发挥一部分作用。隐含在人的概念中的普遍性——人类作为一个整体,在和平的社会秩序中联合起来并最终决定它在自由条件下的生存的观念——还尚未实现”。〔10〕依莱斯看,真正的主体是不被任何外在的力量所压迫,而能完全出于积极主动地发挥着自己的兴趣、思维和个性的能力,自愿的劳动才是他们的第一需要。显然,现实的主体是处于一种被迫的依附以及固定的生存模式的存在,人们错将以控制自然作为维护少数群体利益的手段这样一件局部的事体看作是全人类的伟大的事业。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即莱斯强调的是那种能够使人真正成为人的“环境”还没有出现。

“环境”并不是指狭义的带有容纳性质的生存空间,而是明显表现为人的“交往”的相互作用及包含一系列思想范畴的结构。环境能够塑造人,但环境又是由人来创造的。回望古希腊传统,亚里士多德看到生活在城邦里的公民的日常生活不是孤立的,而是依靠交易联系在一起的,“没有交易,就没有社会,没有平等,就没有交易,而没有衡量的尺度,也就没有平等”。〔11〕亚里士多德明确强调,交易要遵从一定的交换比例以求最大限度的平等,这样才能真正把人与人联系起来。而要建立平等的关系需要公正的法律,按照亚里士多德的描述,正义的行为必须在正义的法律框架下,正义的法律又在于城邦追求的至善对它的要求,因此,国家意志的建立,对正义行为的输出有很大的作用。

莱斯赞成霍克海默将人类控制自然作为一种历史现象的阐释。对资源的不平等分配、被迫的劳动、利益驱使的机构联结甚至非暴力的框架层次逐一析分,正是这种生产方式和制度使公正和平等缺少生长的土壤。在人类物质生活水平相对低下的生产时期,人类对自然环境缺乏可靠的控制,因此,不管是统治者还是被统治者都必须屈从于有限的对自然的掌握之中。由于生产力发展低下,经济积累并不充分,相对具有一定权力的集团对外界的统治并不稳定。科学技术的发展导致了生产效率的直接提高,那些能够更好地控制自然的部分也就掌握了更多的控制人的权利。一方面,经济有了剩余,多余的生产作为私有财产被占用,分配的形式及结果也成为争斗的焦点;另一方面,作为生产当中必备的一些原料却是某一个地区天然的自然资源,因此,对于那些想要获得更多私有财产的生产单位以及那些天然生活在特殊地区被迫卷入其中的人来说,“一切现实的和可能的得到这些原料的障碍都会成为对那个生产单位的存在和受益人福利的一种威胁”。〔12〕所以,每一个国家的人都陷入巨大的恐惧和紧张之中,那些无论在技术还是财富上占据着优等地位的国家可以凭借其实力向其他任何国家索取资源并在求之无果的情况下肆意破坏,而对于相对弱小的国家来说只能接受随时可能的破坏,因此,弱小国家必须时刻担心来自远方和近邻的有可能的掠夺,而这完全取决于现实中权力控制欲望的加强。此外,莱斯还阐述了第四个应当被提及的促成这种控制的因素,“作为消费者行为心理学基础的个人间的竞争和分离,将继续增加冲突的根源”。〔13〕生产者看似按照经济发展规律投入社会生产,但更多的是在满足自己对金钱以及权力的贪婪欲望,同时在消费者精细的要求下不断地再生产着整个社会的冲突。因此,在莱斯看来,要重新获得控制自然的概念的意义,一方面,必须从道德进步的角度去考虑,更加负责任地运用现成的科学技术手段提高生活能力;另一方面,就是必须能够建立一种容纳和培养这种能力的社会制度。

莱斯对控制自然的分析没有停留在传统意义上对科学的发难,而是揭开技术的面纱,从现实的矛盾入手,从社会改造入手寻求解放的可能性。这种解释明确地与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前途联系在一起,虽然从他对苏联的描述中可以看出他对社会主义国家的不理解以及偏见,但是他知道依靠资本主义制度无法真正解决人类所面临的生态灾难,因此,必须建立一种能够维护人与人之间公正关系的社会制度。

如果说莱斯所讲的社会制度的建立是对人使用技术工具时作为行使者而不是承受者的一种确定的环境的构建,那么使用这些技术的一代又一代的人,是以继承者的姿态出现还是以“反叛者”的角色出现,都直接决定了人类是否能够从传统的对自然的控制当中解放出来。遵循传统就是接受科学的教育以进一步增长人的力量,但这种增长是否是从总体上呈现的一种稳步的增长?“实际上如果任何一个时代通过优生学和科学的教育,真正获致一种按照他的意愿进行遗传的力量,那么在它以后生活的一切人就都是那种力量的患者。”〔14〕这是提醒每一个人对社会制度的建立应有广泛的责任,如果只作为被动接受者,那无异于亚里士多德口中的“腐败的生命”,任何一个茫然的旁观者都是对破坏力持续的煽风点火,文明也必将在我们自己手中终结。

三、作为统一现象的实践活动

之前谈到亚里士多德是把生产活动排除在实践之外的,也就是技艺不受实践的活动原则的约束,但是从他论述的矛盾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从人活动的性质来看,很难真正把生产活动排除在实践之外,技艺与实践本身具有的区别并非二者对立的原因,而是不能把其中任何一种思维模式作为两者的共维去看待。莱斯在对舍勒的批判中看到现实生活被拆解成部分,被当作各种目标简单的集合,因而在对胡塞尔关于生活世界的现象学阐释中重新使处于分裂的人的活动归为统一。

舍勒认为,相对于中世纪而言,现代人对自然的控制恰恰体现了人的主体地位。在他看来,科学技术并不是在沉思科学之后的单纯运用,而是二者之间有一个统一的原则,“决定概念结构的思想和直觉的实际形式本身是按照选择的原则运行的,这种选择是以坚持对环境的主宰为实践目标的”。〔15〕也就是说,人对环境的主宰就是人实践的目标,而科学的发展是为了这一目标而服务的,所以他在理论与实践之间建立了一种稳定的联系,即人对主宰环境的强力意志的追求。换言之,舍勒对科学与社会结构的关系的阐述完全建立在科学技术的应用上。莱斯对舍勒的观点进行了批判,认为舍勒恰恰把社会看作是各种目标简单的集合,忽略了内部要素的冲突因素,而事实上影响历史发展前进的主要应归因于后者。

如何建立人的活动的统一的整体?莱斯认为,应该先明确科学与日常生活的区别。对此,他引用了胡塞尔的生活世界理论。胡塞尔将我们日常经验的世界称之为生活世界,它完全建立在人的感性之上,属于前科学的世界。而以精确知识为基本模型的科学经常与生活世界相脱离,科学技术的研究就是致力于使物质的运动得到最普遍有效的数学公式的表达,这就意味着科学本身的发展无法超出纯粹的技术层面。从这个角度说,“使科学和人类实践中形成的特殊目标具有直接的关系成为根本不可能的”。同时,作为能够导致不断发展控制行为本身的技术,“它们不能帮助改进所做选择的性质”,〔16〕科学的研究者又将他的自我评价与其研究相分离,因此,这就形成了一个导致人的缺席的隐蔽结构。经过细致的区分之后胡塞尔认为,在舍勒看来,科学生活与日常生活相平行的两个历史常量应该是批判性的关系。莱斯也否定了舍勒的观点,舍勒虽然并不否定一种终极目标和价值的所在,即那些体现在形而上学和宗教知识领域的内容,但在他看来,实践科学是可以价值中立的,实践对象是可以很纯粹的。而莱斯则认为,“一切改变我们支配手段的企图也会影响对目标的感觉和安排”。〔17〕人们为了满足自己对物质的渴望,满足人性的欲望,不断使技术升级以提高获得这些满足的手段,从而更接近自己的目的。因此,任何一次手段的更新以及实现都不能脱离目的对它的设定,手段并不是抽象的。日常生活可看作“直观的自然”,科学生活则是“科学的自然”。前者是我们可以直观的生活世界的总体,是日常的可以接触到对我们来说永久有效的确定性的领域。而后者则是特殊类型的,属于某一个局部领域的抽象的普遍。胡塞尔认为,作为科学研究的自然是在人的意识思考范围之内具有“现时性”的自然,用胡塞尔的话说“当科学提出问题和回答问题时,这些问题从一开始就是而且以后必然也是以这个预先给定的世界(科学的实践以及所有其他生活的实践都保持在其中)为基础,依据于这个世界的存在”。〔18〕因此,可以说自然科学研究的对象只是局部现象。莱斯努力寻求两者在前进中的交互作用,既然对自然的控制可以转为对人的控制,那必然说明两者之间存在着可以转化的联结。首先,他认为科学发展领域是建立在理想化的结构之上的,只有把它限定在自然的数学化这个领域才能真正体现科学价值。在谈到如果科学超越它本身的控制模式范围是否还能保持它完整的特性时,莱斯说:“对自然的科学理解中的更大的合理性不能由它自身保持在它一向在其中发展的社会过程的结构中具有更大的合理性。”〔19〕所以,莱斯是要将科学与现实生活对立起来吗?笔者以为并非如此。莱斯所强调的恰恰是内在的对立因素,是那种二者之间内在矛盾构成的不断发展的生命的源泉动力。“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两极的意义,通过科学合理性以及它与社会生活的关联所实行的控制,只能联系生活世界中的实践活动才能确定。”〔20〕科学对自然控制的合理性必须被限制在一定的条件之内,这个条件就是连同我们的经验在内的全部生活世界,是社会生活的文化表现。这种限制不是科学要放弃其合理性而服从这个条件,不是彼此排斥的存在,而是要在更全面、更丰富的关系里使科学的合理性达到我们所希冀的高度,是在最全面、最自由的选择中,产生出最完整的人。

胡塞尔把宗教看作联结科学与日常生活的纽带,莱斯则把实践看作联结二者的纽带,二者不是对立的。他认为,人们对控制自然概念的理解之所以出现混乱,一方面,是人们并没有真正洞察到我们所生活的危机世界的真正症结所在,它不是表面上可再生资源的枯竭所带来的生存危机,而是作为一种制度下生产方式造就出的“不可再生原料”和“再生冲突”。另一方面,人们总是想找到一个具体的基点,并以此展开揭露控制的本质,因而无法把握科学与生活二者的内在联系。事实上,它们不是一种非此即彼的决定关系,而是不断变动、生成的作为统一现象的完整过程。

虽然在关于技术进步和社会竞争与合作的关系问题上,莱斯的态度有些激进,但是他的批判如下真相:由于人对人的政治控制,致使技术不断地创新发展,而技术的创新发展对政治的巩固却加剧了人与人之间的斗争和冲突,冲突的升级促使人们必须不断创造出人们可以容忍的最大范围控制多重压力的方法。人们不过是在用一个新的错误弥补旧的错误,新的补救措施已经无法弥补根部的溃烂。因此,在这种困境中人们呼吁一种“集体主义”,建立一个容纳自由个人的制度已成为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这是人类作为一个整体不断向前发展的动力和方向,但是他知道我们现在仍是眼前困境的牺牲品,我们仍需要为那样一个体系的建立不懈努力。

四、总结

科学技术在今天的时代发展中展现出巨大的魅力,但我们依然在追问科学技术的哲学基础是什么,追寻对其价值的检验,这是因为我们想要从完整的人、人的类的本质特征出发考察人的行为。马克思对完整的人有一段经典的论述:“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人对世界的任何一种人的关系——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思维、直观、情感、愿望、活动、爱——总之,他的个体的一切器官,正像在形式上直接是社会的器官的那些器官一样,是通过自己的对象性关系,即通过自己同对象的关系而对对象的占有,对人的现实的占有,这些器官同对象的关系,是人的现实的实现,是人的能动和人的受动,因为按人的方式来理解的受动,是人的一种自我享受。”〔21〕作为全面的人,他的交往不再是一种手段,不是被迫的生存状态,不是少数享有特殊利益的人对多数人统治的生存现实,是主体间性的理解和互动。因此,只有超越异化,在新的统一中才能解决人与自然、人文与科学、理想与现实的分裂;只有转变思维方式才能更大限度地挖掘潜藏在矛盾背后的根源;只有从实践的生成角度才能不断创造更好的和谐关系。因此,生态文明应该被纳入实践哲学的研究范畴,而将自然与人割裂对待,脱离人与人的关系研究人与自然的关系只能是片面和抽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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