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古渡第一城

2021-12-24 00:43牛放
飞天 2021年12期
关键词:霍去病金城渡口

牛放

兰州的重要,究竟是重要在一座城市,还是重要在一个渡口?

将一座省会城市,或者说中国西部的中心城市兰州,放在“渡口”和“城市”的天秤上来进行比对,似乎缺乏常识,因为这两个事物压根就不能放在一起来衡量其轻重。渡口嘛,再大的渡口不也是城市的渡口吗,它还能翻天,敢跟城市的重要性相提并论,简直是痴人说梦。更荒唐的,还要说孰轻孰重,完全是驴头不对马嘴的事。那么,不妨听我细细道个所以然来。

古代中国,是一个农耕文明的国度,人民在君王的领导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祖祖辈辈过着种地的日子。但这种日子并不安宁,不安宁的主要原因是游牧民族对农耕民族的侵扰。这些游牧民族主要来自于西北边疆,他们的侵扰、袭扰对农耕民族的生存构成了巨大威胁,这些游牧民族就是国家最大的“边患”。要治理边患,就要对外进行战争,国家的军队就要渡过黄河,进入河西地区的广大牧场,与侵扰的游牧民族作战。不仅游牧民族,一些西边的外国势力也伺机通过西域,通过河西走廊觊觎中原。数千年来,国家的防御重心就是西北边境,而兰州最重要的战略意义就是渡口。军队渡过黄河就是进攻,退守黄河就是防御。

兰州就是黄河上游的一个渡口,它的主要功能便是将军队从黄河东岸运送到黄河西岸,从而进入河西地区,直至西域。然而兰州并不是国家在西北用兵时,黄河上游最早的要塞和渡口。

距离兰州三十多公里的榆中,历来为称霸西北的必争之地。它位于甘肃省中部,西靠兰州东邻定西,西南与临洮接壤,北隔黄河与皋兰县、白银市相望,东北和靖远县、会宁县交界,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秦始皇三十三年,即公元前214年,秦始皇派大将蒙恬治黄河流域,驱逐匈奴,在黄河沿岸建立了44个县作为要塞,榆中便是当时秦国版图最西端的县,治所在今兰州市城关区东岗镇。蒙恬“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以为四十四县,城河上为塞”,这是兰州作为西北军事要塞史书最早的记载了。蒙恬在榆中建立要塞后,陆续迁调三万户来到这里,扼守秦帝国西北的边防线。

强大的秦帝国统治中国时间并不长,楚汉相争之后刘邦夺得了政权,建立起中国继秦朝之后的又一个强大的汉朝帝国。汉帝国吸取秦朝的教训,在统治上采用分封与郡县相结合的制度,既强调中央集权,也论功行赏;不像秦帝国一味地只坚持法治,逼得人造反,陈胜、吴广和刘邦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造反的。秦帝国虽然也统一了中国,但统一后只短短的十几年又出现了天下大乱,所以人们还没有感觉到和平安宁,反秦抗秦和群雄争霸的战争又开始了。所以刘邦汉帝国的统一,对于国家和人民来说,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和平安宁的统一,是民心所向。500年的春秋战国纷争加上秦国统一的战争,国家和人民太期待和平了。汉帝国的一系列政策都围绕和平这个主题,国内上下一心,国家休养生息,民众安居乐业。这时的战争威胁主要来源于游牧民族的威胁,国家和人民都想保卫这个来之不易的和平。

公元前121年春,西北高原初暖乍寒,明媚的阳光里还刮着呼呼的寒风,这是西北高原每年入冬和开春都要连刮好些天的季节风。黄河从青海一路流来,在川西北草原和甘南草原结合部的若尔盖拐了个180度的大弯,又继续回流向西在巴颜喀拉山脉北麓再次大回弯,构成巨大的Z字形大河曲。黄河在巴颜喀拉山北麓的山涧峡谷中奔涌而下,一路向北而流,著名的湟水便在这里的弯曲处汇入黄河,形成更大的水势。

被汉帝国刚刚晋封为关内侯的李息,在他的部将们的陪同下,已经沿着蜿蜒曲折的黄河岸边策马奔走了百余公里路程。而就在此时,初出茅庐的大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已经率领一万名精锐骑兵北渡黄河,进入了匈奴的地界。毫无疑问,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杀即将拉开帷幕。

上天安排,汉帝国与匈奴王朝正面临着各自国运的转折。

刚刚走马上任的关内侯李息踌躇满志,大汉帝国已经制定了向西开拓的宏大国家战略。李息清楚,发生在北方与西北方向的一系列胜利,令匈奴王朝对帝都长安的威胁逐渐消解,同时也促使汉武帝痛下决心,全力打通前往西域的河西走廊。既然要向西部进发,就要渡过黄河。面向广袤西部的黄河沿线,骤然间成为汉帝国的卫戍重地。

李息此行肩负着一项重大任务:在黄河岸边寻找适合大军通行的渡口,建立一座攻守兼备的大型要塞。

已经年过五旬的李息,来日无多,这是一项不同于以往任何经历的重任,這是他政治生涯中用个人智慧实现国家意愿的最后机会,他非常看重。

早在14年前,汉帝国刚刚开始反击匈奴的时候,李息就以材官将军的军衔置身于马邑之谋的行动中。此后,他又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并凭借对匈奴作战的军功一举封侯。此时此刻,有着数十年戎马征战历练,已经满头银发的李息,伫立在黄河东岸,望着滔滔的黄河水,眼里满是坚定。

在黄河以西,年仅19岁的青年将领霍去病,率领他的部队正在横扫河西走廊。

从黄河西岸遥远的祁连山中不断传来霍去病征战的捷报,汉帝国的铁骑势如破竹,在短短数天的转战中,已经连续扫荡了匈奴的五个部落。

李息和他的部将沿着黄河走走停停,反复打量着黄河两岸的地形。时间一天天过去,但他想要寻找的理想渡口却依然没有着落。

在兰州市北,有一座黄土峁台地,山顶平坦,名曰“九州台”。相传大禹治水时,曾经登上这座高台俯瞰黄河水情,然后制订了疏导方案,并在这里将天下分为九州。

李息一行来到九州台,他们沿着九州台附近的黄河岸边仔细考察,就在李息几乎绝望的时候,一片宁静宽阔的河谷出现在眼前。从青藏高原奔涌而下的黄河,连续奔流,到了这里,也许是太疲惫了,竟放缓了脚步,收敛了惊涛骇浪,也没有了汹涌澎湃,那浩浩荡荡翻腾激越的河流倏然间变成了温和平顺的模样。

建立大型军事要塞,这里是最好的地方。李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的部属看到侯爷连日来身心劳累,现在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也松了一大口气。这个大汉关内侯李息选中的地方,就是两千年后的兰州西固。

西固,属兰州市辖区,位于兰州市西大门,是甘肃省和兰州市的核心工业区、中国西部最大的石油化工基地。古为边陲重镇,羌戎之地,秦昭王时始入秦版图,属陇西郡。自汉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大将李息在此筑“金城”起至今。西汉昭帝(公元前81年)置金城县,隶属金城郡。西晋建兴二年(公元314年),金城郡由苑川迁郡治于此,仍领属金城县。西魏地属子城县。唐属五泉县。五代(公元763年)为吐蕃据有。宋元丰五年(公元1082年)为防御西夏,在此筑堡设防,称西关堡,隶属兰州。明弘治十二年(公元1499年)在西关堡旧址重建城堡,始称“西古城”。1955年区政府驻地“西固城”改名兰州市西固区。

汉关内侯李息选中的西固作为要塞与秦大将军蒙恬选中的榆中作为要塞,两相比较,榆中不在黄河岸边,对黄河天险有一些缓冲作用,相对于长安和陇西更方便更便捷一些;西固就在黄河岸边,依险而守,更能有效地防守和出击,渡口的地位更加显著。从地理角度看,西固(兰州)处于黄河上游,黄河从兰州流经银川、鄂尔多斯再转而南流至潼关,正好形成一个完美的黄河河套,西固和潼关正好处在河套套绳所对应的两端形成呼应。这种呼应很有意思,向东,西固、榆中、长安、洛阳、开封、济南、曲阜、青岛等形成一条直线;向西,洛阳、长安、榆中、西固与河西走廊的四郡、西域形成一条直线;继续延伸就到了中亚、西亚、欧洲及地中海地区,这就是古代丝绸之路。

这片被李息看中的神奇浩荡的河谷恰好地处黄土高原西端,与青藏高原、内蒙古高原交汇,是黄河这条伟大河流最早孕育成形的河段。川流不息的河水持续不断地冲刷着青藏高原的前沿与黄土高原,经过数百万年的沉淀,渐渐形成了一片狭长的盆地。其中盆地又被两个峡谷间隔,最终形成今日兰州的河口、西固、兰州三个彼此联系又相对独立的河谷平原。

征伐匈奴的捷报再次从河西走廊传来。霍去病越过匈奴人放牧的天然草场焉支山,连续疾进500公里,斩杀了匈奴折兰王、卢胡王,歼灭匈奴军近万骑。惊慌失措的匈奴休屠王和浑邪王率残部仓惶逃走,霍去病乘胜追击到河西走廊西端的敦煌才收兵回撤。

李息得知这一大获全胜的消息后欣喜无比,他现在可以准确判定,汉帝国的西部边防将快速从秦朝防务的榆中向前推至黄河一线。

在选定的黄河渡口建造一座大型军事要塞的计划愈发急迫。此时李息坚定地下达了开始动工的营建指令。从这一刻开始,这条伟大河流上一个原本寂寂无名的普通渡口,将彻底改变它的命运。这个改变,必将深刻影响汉帝国的军事战略走向和两千年中国政治、经济运行的格局。这是一个举足重轻的军事、政治、经济的划时代拓展。

公元前121年夏天,在汉帝国发动河西战役三个月后,大军再度跨越黄河,第二阶段的河西战役迅速展开。

霍去病向西北挺进,渡过黄河,横穿大漠,向匈奴浑邪王和休屠王的部队侧背发动攻击,力求全歼匈奴主力。当他率领部队渡过黄河的时候,李息正在调集大量人员物资修建渡口和西固要塞。那些从首都长安和内地征调来的工匠、士兵和民夫,正在黄河两岸全力以赴地忙碌着。河上艄公的吆喝声,岸上筑垒的号子声此起彼伏。

渡口和要塞的位置,就坐落在黄河南岸、西固平原一带。这里是当地最大的河谷平原,群山环绕,河滩平缓,非常适合作为渡口,而且易守难攻。

但,李息选择在此修筑城池要塞,有他更深一层的用意。除了这里易守难攻外,更重要的是因为这里恰恰处在扼控东西南北四个战略方向的绝妙节点上。在它的西北方向,沿庄浪河上溯,便可直抵河西走廊大通道;它的西南方向,沿湟水而上,就可登上青藏高原;向南连接着夏州、临洮及关中地区;向北,直通皋兰、秦川;向东,则是扼控陇西的重要门户。

公元前121年夏天,黄河汛期来临,河水变得桀骜不驯。中午过后,李息突然收到霍去病传来的战报。汉帝国派出的参加第二阶段河西战役的另一支主力部队——公孙敖部,由于在急行军中迷失了方向,没有按预定计划的时间与霍去病会师。这次军事上的重大失误,令霍去病的奇袭之师突然陷入困境,一旦被匈奴人发现,被匈奴大军分割包围,不仅失去了突袭的意义,还有可能全军覆灭。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霍去病坚定地决定,铤而走险。他理智而客观地判断,只要没有被发现,凭他第一次战役在匈奴人中树立的威势和突然快速的致命一击,匈奴军队必败。英勇无畏的霍去病,带领他的威武之师,在祁连山麓向浑邪王、休屠王的军队发动突然袭击。

具有实戰经历的李息心中焦虑不安,他懂得霍去病这样的冒险是一场豪赌,这是汉武帝手中不多的本钱,一旦失手,汉帝国的未来就十分堪忧了。他忽然记起自己参与马邑之谋军事行动的那一年,他第一次担任将军,而那时霍去病才刚刚五岁。转眼之间,霍去病已经成长为汉帝国新一代将军中的佼佼者,令剽悍的匈奴大军闻风丧胆,在他身上,寄托着帝国开疆拓土,捍卫主权的宏大梦想。

李息紧急召集部下商议对策,由于黄河正在汛期,水流湍急,为了预防万一汉军兵败被匈奴一路追击而来,确保霍去病的大军平安渡过黄河,当前最要紧的就是尽快在黄河上临时搭建一座简易浮桥。军情紧急,天险重要,数天之后,一座浮桥赫然出现在湍急的黄河河面上。

浮桥刚刚架好,英武的青年将军霍去病率领着自己凯旋而归的突击部队出现在渡口的北缘,浮桥成为迎接胜利之师的凯旋桥。

李息这位守护黄河渡口的老将军,看到霍去病的军队胜利归来,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大气,迅速迎了上去。

霍去病的这次冒险奔袭,使强大的匈奴军队猝不及防,在混乱的战斗中,汉帝国的精锐之师取得了酣畅淋漓的大胜,歼敌三万。匈奴浑邪王、休屠王被迫率领残军败将仓促西撤,大败而逃,而霍去病在匈奴人中名声大振,被传为神话,疑为天人不可战胜。李息领着霍去病视察了这座汉帝国在黄河上游最新建造的第一个军事要塞。

在征战河西走廊与广阔西域的关键时刻,修建这样一个进出方便顺畅的渡口,十分及时,很有必要,令霍去病十分高兴。关内侯对自己的杰作也很满意,这是为帝国西进战略埋下的基石,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地位。关于这一点,将军们和政治家都十分清楚。

三个月后,正在加紧黄河要塞工程督造的李息忽然接到卫戍部队的报告,匈奴浑邪王的使者从黄河北岸乘着一只木船前来拜见他。使者带来一封浑邪王写给李息的信。此时,频频遭到重创并大幅度后撤的浑邪王、休屠王得到了这样一个消息,愤怒之极的匈奴单于已经痛下决心,要将他们召回王庭,杀掉他们,然后重新在河西走廊布置军事力量。浑邪王和休屠王思量再三,万般无奈,决定向强大的汉帝国投降。

虽然此刻的浑邪王和休屠王刚刚经历了两次惨败,但手中依然握著10万作战能力极强的骑兵部队。上次河西之战后,霍去病在经过渡口班师回朝时,曾特意嘱托李息,要他留意河西走廊上匈奴人的动作。李息手拿浑邪王的降书,陷入了思考:这是不是他们为了袭击边境布下的诈降计谋呢?

李息将浑邪王投降的消息与自己的担心,通过驿站一起上报给了汉武帝。接到匈奴王朝西北方向两大军政首领消息的汉武帝同样心有疑虑,再三思虑,他决定让最熟悉河西走廊的霍去病再次前往河西接受匈奴投降。

霍去病为防备匈奴诈降,亲率一万名帝国精锐骑兵奔赴河西。果然不出所料,待霍去病风尘仆仆从首都长安赶到西固黄河岸边时,他从李息那里得知匈奴大营中刚刚爆发了一场流血哗变。休屠王变卦,拒绝降汉。浑邪王一怒之下杀掉休屠王并收编了他的军队。但随后浑邪王自己也变得举棋不定犹豫不决起来。他的部下各有打算,争吵不休,思想很难统一。由于降汉思想动摇,匈奴军营犹如龙潭虎穴,危机四伏。李息劝说霍去病,希望他不要以身犯险。但一向喜欢冒险的霍去病拒绝了李息的规劝,他认为机会难得,既然军心动摇,便有机可乘,为了帝国的利益,值得一试。因为有黄河西固要塞,军队反应速度提高,霍去病以最快的速度渡过黄河,只带着少数骑兵极速深入浑邪王驻地。李息立即命令黄河沿线所有部队进入临战状态,随时接应过河受降的霍去病。

一时间,黄河两岸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令匈奴人闻风丧胆的传奇将领霍去病再次从天而降,直入浑邪王大帐。面对人心浮动、剑拔弩张的受降场面,霍去病镇定自若,他底气十足地勒令浑邪王杀掉其麾下拒绝投降的八千匈奴士兵。震惊不已的浑邪王交出了身上的佩刀,波澜壮阔的河西第二阶段的汉匈战役以汉朝获得全胜而就此落下帷幕。

受降后的霍去病又来到了刚刚竣工的黄河要塞,他的身后,浑邪王所率的十万匈奴骑兵与汉朝官兵一起,即将从这里东渡黄河。

这一年,汉帝国首次在黄河以西的河西走廊设置了武威、酒泉两郡,河西走廊正式并入中原版图。

得天独厚的渡口与坐中四联的黄金位置,使这座黄河上游的首座城市在汉武帝开拓河西走廊最关键的一年应运而生,它被正式命名为金城。

《史记·大宛列传》记载:“金城,河西西并南山至盐泽,空无匈奴。”这是金城的名字第一次在中国历史文献中出现。这个名称延续了700多年后,才被“兰州”这个新的名字所取代。

关于金城得名的原因史书中留下了多种说法,后人觉得最令人信服的说法是:第一个来金城建立黄河要塞的汉关内侯李息希望它固若金汤,城池永固。这个名字寄托了他和中原王朝很久以来的期望。

从此,金城要塞和渡口很快成为了中国西部的标志,这是中国历史上向西开拓的第一座里程碑。

公元前117年9月的一天,李息得知了一个惊愕的消息:年仅23岁的青年将军霍去病突然病故。英年早逝的霍去病是大汉军队的擎天一柱,他的早逝是汉帝国不可估量的损失,还有许多未竟事业只能非常遗憾地弃置在历史的空白处了。

李息坐在黄河岸边,呆呆地望着不断远去的流水,禁不住老泪纵横,感慨万分。

公元前112年,黄河上游的羌人部落结成联盟,与匈奴暗中勾结,纠集十多万人马,共同攻打令居、安故等地,金城要塞危在旦夕。汉帝国朝廷降旨急征陇西、天水、安定骑兵,以及京都中尉、河南、河内士卒十万,命李息与郎中令徐自为率领前往征讨。这一年,李息年届60岁。此后,李息便淡出了中国历史典籍,杳无音信了。

金城要塞建立40年后,汉帝国重新整合行政区划,它与周边各地共同连片组成了金城郡,金城成为郡治所在地。如今的兰州主城主要位于当时金城郡的东部。

兰州黄河渡口,除了木船、浮桥,还有羊皮筏子。随着河西走廊四郡的建立,西域孔道的凿通,驿道和商道逐渐兴起,丝绸之路开始繁荣。而金城兰州,持续发挥着渡口、要塞的功能,或者说战时为要塞、渡口,和平时期则是丝绸之路上的重镇。

星转斗移,时间到了近代,中国社会进入清朝晚期。

1840年(道光二十年),英国政府以林则徐的虎门销烟等为借口,决定派出远征军侵华。1840年6月,英军舰船47艘、陆军4000人在海军少将乔治·懿律、驻华商务监督义律率领下,陆续抵达广东珠江口外,封锁海口,鸦片战争爆发。鸦片战争以中国失败并赔款割地告终。中英双方签订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南京条约》。中国开始向外国割地、赔款、商定关税,严重危害了中国主权,开始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丧失独立自主的地位,并促使了小农经济解体。

第一次鸦片战争过去16年,尝到甜头的西方列强又发动了第二次鸦片战争。1856年10月至1860年10月,英、法两国在美国和俄国支持下联合发动侵华战争。战争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英、法为了进一步打开中国市场,扩大在华侵略利益。英国和法国分别以亚罗号事件和马神甫事件为借口发动战争,所以英国人称为“亚罗号战争”。但是,这场战争实际上是第一次鸦片战争的延续和扩大,这次和1840年6月的那场战争的本质目的完全相同,说白了就是“第二次鸦片战争”。1860年,英法联军攻入北京,大清皇帝逃往承德,英法联军闯入圆明园,大肆掠夺珠宝,放火焚毁有万园之园称誉的圆明园。战争中,沙皇俄国出兵后以“调停有功”自居,并胁迫清政府割让150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从而成为这次战争的最大赢家。战争以清政府被迫签订《北京条约》划上句号。

第二次鸦片战争迫使清政府先后签订了中俄《瑷珲条约》《天津条约》和《北京条约》等一系列不平等和约,列强侵略更加深入。中国因此而丧失了东北及西北共150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鸦片战争结束后的中国局势是:清政府得以集中力量镇压太平天国,外国列强的侵略势力则扩大到沿海各省和长江中下游地区,中原相对稳定。

公元1875年,大清帝国的大臣们在北京召开国防会议,会议上展开了一场“安全战略”的激烈争论,争论的主题是:在这种内忧外患的现实背景下,海防和塞防哪个更重要?

历史上,中国的“边患”与威胁主要来自西北边疆,但鸦片战争后,来势汹汹的欧洲列强从海上压了过来,致使清帝国被迫将对外防御重心从西北边境转移向东南沿海。而西北边境兵力空虚给了入侵者可乘之机。十年前的1865年,中亚小国的军官阿古柏入侵新疆。到了1872年,偌大一个新疆,除哈密、巴里坤一角尚在清军管控之下外,南疆全部和北疆的大部分地区都已被阿古柏蚕食殆尽。消息传到京城,清政府深感事态严重,几经外交谈判皆无结果,武力收复成为唯一选择。不料此时东南沿海也因日本挑衅而骤然报警。财政困窘的清政府面临国防战略的抉择。海防派以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为代表,主张舍弃西北,专注东南;塞防派代表人物,时任陕甘总督的左宗棠极力反对以牺牲“塞防”来保全“海防”。他认为,西北“自撤藩篱,则我退寸而寇进尺”,尤其会招致英、俄等国家的渗透。

这场大讨论一直持续了数月之久才有了结论。

1875年5月,清政府最终采纳左宗棠“东则海防,西则塞防,二者并重”的战略主张。一面命左宗棠督办新疆军务,收复失地;一面派李鸿章督办北洋,沈葆桢督办南洋海防事宜。至此,“塞防”与“海防”之争终于画上了句号。

一场以兰州为战略基地,维护国家统一的战略行动随即展开。

兰州,此时是西北地区的政治、军事中心。公元1666年,清康熙五年,陕甘分治,甘肃成为独立的行省,省会由今天的陇西巩昌迁至兰州。近一个世纪后,陕甘合署,乾隆皇帝下令将陕甘总督府从西安移至兰州。陕甘总督被正式明确管辖包括甘肃、宁夏及新疆天山以北的广大区域。

1872年8月,为了收复新疆,时任陕甘总督的左宗棠率军进驻兰州。骤然间,兰州成为西征清军整装待发的前沿阵地。这座城市也因此风云再起,成为决定清帝国疆域主权的前沿重镇。

为了对付阿古柏军队的洋枪洋炮,进驻兰州后的第二年春,左宗棠着手组建并成立了兰州机器制造局,改造了中国的劈山炮和广东无壳抬枪。然后他又着手兴办民生工业,成立兰州机器织呢局,解决了军费不足的问题。

1876年8月,左宗棠率领征西大军自西北重镇兰州出发。他们翻过乌鞘岭,穿越河西走廊,一路西进,新疆顺利收复。1881年春,71岁的左宗棠胜利归来。

这是近代以来,中国人第一次用自己的国产武器装备取得的对外战争的胜利。

率领凯旋之师跨过黄河镇远浮桥的左宗棠,注视着大军缓缓渡过黄河,心里非常怅然。黄河赋予了兰州天堑,使之成为军事要塞,但作为渡口,不仅阻止了敌军的铁蹄,也迟滞了进军的脚步。由于经济、技术等多方面因素,黄河兰州段从来没有架设过桥梁。直到明朝初年,为了调动部队和军需补给的便利,朱元璋选定在兰州城北的黄河河段上架设一座大型浮桥,这座浮桥取名“镇远浮桥”。当左宗棠大军渡河时,镇远浮桥已存在将近500年了。但镇远浮桥的局限是:每年必须春建冬拆,耗费巨大,而且常被汛期洪水冲毁。左宗棠曾经下决心,从西方引进先进造桥技术,在兰州打造一座大型铁桥。谁知当他向西方国家询价时,德国商人福克索一开口就要价63万两白银。这个数字对于财政拮据的清政府和两袖清风的左宗棠都不是一个小数,或者说他们待办的事情中比修兰州黄河大桥更急更重要的还很多。打造黄河上第一座钢铁大桥的计划只得搁浅,左宗棠带着遗憾和怅然的心绪离开了兰州。

1900年庚子事变后,兰州来了一位新总督,他就是清朝贵族升允。这位曾出使过欧洲各国,对西方的工厂、商业、市政建设都有直观认识的新任总督,走马上任后,开始全面推广新政。他在兰州设立甘肃洋务总局,任命兰州道彭英甲兼洋务总局总办,计划在省城开展兴办工厂、设立书局、开采矿山等多项地方实业。30年前左宗棠未能完成的愿望被重新提出,兰州黄河铁桥成为甘肃新政一个酝酿待办的重要项目。

1906年6月,适逢德商天津泰来洋行经理喀佑斯游历来到兰州,彭英甲与喀佑斯接触商洽,几经商议,四个月后,铁桥合约正式签订。它由德国的泰来商行承包,交由美国桥梁设计公司设计,共动用国库银30.66万两。总工程师和协理的技术专家,是美国工程师满宝华、德罗,华工刘永起诸人。工匠是由德商招雇来兰州的洋工华匠一行共69人,他们又在兰州就地雇用了一批铁匠、木匠、泥水匠和大量小工。由于当时中国近代工业刚刚起步,无法生产修建铁桥所需的合格钢材,所以修建铁桥所需的钢材、水泥等建筑材料,均由德国泰来洋行从外国购置。从德国购置的400万斤建桥用料由海路穿越大半个地球后,于1907年5月全部运抵天津,然后经京奉、京汉铁路运至河南郑州,最后再由兰州车户用大车运至黄河岸边。这些车户,30年前曾为左宗棠进军新疆担任军粮运输。这次运输,他们制订了周密的计划,历时九个月,圆满完成。这次运输是继左宗棠西征运粮之后,甘肃运输业第二次大规模运送货物。

苍凉的土地上,一些带着黑毡帽的来自天津、上海等地的中国技工和戴着瓜皮小帽的蘭州当地人共同组成建桥大军,他们的工作是拆除镇远浮桥,新建黄河第一桥。

1909年8月30日,一座横跨黄河南北两岸,长达233米的钢架公路桥正式通车。铁桥建成后,成为黄河南北两岸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同时也取代了在此处已经存在了500多年的镇远浮桥。这座具有现代风格、采用西方最新技术修筑的铁桥,不仅在我国桥梁交通史上,也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树立了光辉的典范。

曾任北洋政府交通总长的叶恭绰先生在回忆录中称赞兰州铁桥是清朝覆亡前最振奋国民的壮举。这是兰州的第一座铁桥,也是5464公里黄河上架起的第一座铁桥。因为这座铁桥的竣工,兰州“襟带万里”“坐中四联”的渡口作用随之结束,而迎接它的是一座西北中心城市的崛起。接着,兰州的新式学堂、新式陆军、新式桥梁、新式工厂、新式建筑等等,这些新的芽头正在破土而出。

1928年,为纪念孙中山先生,当时的甘肃省主席刘郁芬手书的“中山桥”匾额,被悬挂于铁桥南面的牌厦上。“第一桥”从此改名中山桥,并沿用至今。

抗日战争爆发后,在这座桥上,络绎不绝的驮队和汽车,将无数军粮、武器、弹药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抗战前线。这座原为车马通行设计的铁桥,为中国抗日战争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因为战争失去家园的人们拖家带口,千里漂泊而来,一个新的移民热潮逐渐兴起,他们走过中山桥,走进了兰州城。

1935年,兰州人口9.6万,九年后的1944年,人口增长到17万。短短九年间,就有将近10万移民来到了这座城市,他们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新鲜血液。1941年7月1日,兰州市政府成立。建城两千多年的兰州,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城市建设。沦陷区的人口、资金、货物相继转移到兰州,不仅原有行业得到迅速扩展,而且新增加了化学、造纸、制药等大量的制造行业。抗战前,兰州的企业只有26家,到抗战结束时已经增长到246家。沿海大批技术人员以及现代工业的涌入,已经为兰州的工业建设积蓄了力量。

兰州作为渡口,作为军事要塞在中国历史上存在了很多年,但是在广袤的西北大地上,丝绸之路的繁荣一波又一波,驻军、屯垦、徙民、往来商队过路或居住,都在不断推动这个渡口要塞的城镇化进程。譬如左宗棠收复新疆,在兰州驻军,建立兰州机器制造局,兴办民生工业,目标是军事,客观是经济。这样的商贸、制造,就是城市化发展。从这个角度来说,比左宗棠、升允、彭英甲等更早来到兰州的建设者还大有人在,他们是早期的兰州城市化建设的建设者和推动者。

汉帝国时期,金城郡的西部一直延伸到青海省包括西宁在内的湟中地区,但汉帝国在河湟地区的发展,触犯了羌族人的利益,再次引发羌人的不满。公元前61年,金城设郡后的第20个年头,生活在西南部的羌人渡过湟水放牧,并准备武力夺取河西走廊,金城郡成为重点攻击目标。

智勇双全的一代名将赵充国自告奋勇,以76岁高龄亲率六万大军疾驰金城。老将军到达金城后,集结一万骑兵,神不知鬼不觉地渡过黄河,悄悄向湟水流域进发,突袭取得成功。平叛初战告捷之后,赵老将军凭借对西北民族冲突和性格的多年研究,从西北战略全局着眼,经过深思熟虑后大胆提出放弃军事征伐,留步兵万人屯田“以待其敝”的策略,来应对此次羌汉军事冲突。他以国家利益为最高利益,温和而坚定地顶住汉宣帝及朝廷众臣要求发兵平叛、武力征服的巨大压力,接连三上“屯田奏”,苦口婆心,终于得到汉宣帝的认可。

征讨骑兵罢兵而还,赵充国及万名步兵留守金城屯田。第二年五月,两万余名羌人先后归汉,屯田政策大获成功。赵充国将军的屯田主张,既减轻了老百姓的负担,又适应了边疆战事的需要,同时给羌、汉人民在连年战乱过程中创造了休养生息的条件。

由于赵充国将军的“屯田‘以待其敝’”的主张。取得良好效果,此策略当继续贯彻实施。此时的金城,再也不仅仅是当初的一个渡口和一个要塞那么单一了,它已经逐渐成为一个扼控并辐射中国西北及西南方向的军事重镇,影响力巨大。

赵充国将军的“屯田‘以待其敝’”的谋略得以实施,是兰州作为渡口要塞向城市化发展迈出的第一步。

东汉末年,群雄割据,持续了四百多年的汉朝最终崩溃,丝绸之路及其沿途城镇都遭到了严重破坏,金城也无法幸免。这一情形直到曹操统一北方之后,才得到改善。赤壁之战后,曹操对西部城市的管控与建设得到加强。公元215年,即建安二十年,曹魏大将夏侯渊平定了关陇、金城一带的割据势力。河西走廊及金城这些曾经繁荣一时的地方被重新纳入中原王朝的经营范围。

陕西扶风人苏则被曹操亲自任命为金城太守。匆匆赴任的苏则,眼前看到的金城令他大为震惊。战乱多年,城内断壁残垣,百姓流离失所。曾经久负盛名的金城郡,如今只剩下不到五百户人家,大量难民在街上乞讨,贫穷和饥饿成为首先亟待解决的问题。

苏则之所以被曹操看中,就是他的刚正不阿和良好的政绩,所以在乱世的西北,曹操必须选派一名可以倚重的人物,才能让他对西北高枕无忧。苏则当即命令手下拟定政令,在当地羌人和胡人的帮助下,用国家出资购得的牛羊与粮食安抚难民。他还亲自在金城推广先进的耕作方法,当年便获得了粮食大丰收,城市的行政管理迅速走上了正轨。消息不胫而走,一月之内,数千家逃离金城的难民又重新返回金城。

在苏则的努力下,几乎已成为一片废墟的金城郡开始逐渐恢复生机,并使古老的丝绸之路上的粟特商队又重新进入中国。可以看出,当年曹魏政权对金城及河西的看中和有效治理。正是在苏则等人力挽狂澜的努力下,金城很快又恢复了昔日的繁荣景象,并延续百年,成为来往于丝绸之路上众多商队活动中重要的一站。许多商队选定在金城建立聚落地,从此,胡风渐次西来,为这座城市平添了新鲜的活力与激情,而更多的生意人也开始向这里汇集。那些丝路商队,通过金城,向东可以到达长安、洛阳,向西可以到达武威、敦煌。他们在金城重建商业据点,了解并把握市场行情,推销或转运来自东西方不同的商品,源源不断地去往各地进行贸易活動。看上去,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这个诞生在黄河渡口边上的城市正在经历从军事要塞向商埠重镇的蜕变。

东汉末年的割据与战乱虽然得到了平息,但此后的时局并不太平。公元311年,趁西晋王室混乱之际,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游牧部落结成联盟,向中原发起了大举进攻。长安、洛阳相继沦陷,血腥的杀戮席卷而来,中国历史迎来了黑暗时期,北方陷入了长达百年的割据与纷争中。

后来隋朝再次统一中国,将西域、河西走廊等西北广大地区收归版图。公元583年,隋文帝废郡置州,设立总管府,因为金城当地皋兰山上开满了兰花,所以金城被重新命名为兰州。更名之后的兰州,趁着隋唐丝绸之路黄金时代的开启,迎来了历史上令人眼花缭乱的繁盛时代。

光阴荏苒,兰州城市的中心也沿黄河东移,从西固平原转到了如今的皋兰山下。

自宋开始,由于游牧民族的纷扰和割据,中原帝国经营重心逐渐向东南移动,开始重视海上丝绸之路的发展。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国家没有统一,纷争与割据并立,先后有辽、金、西夏、宋(北宋、南宋)、元并立,河西走廊进入西夏党项统治范围。

元朝建立后,北方丝绸之路再次进入繁荣期,而且还开辟了海上丝绸之路,商路延伸得更加遥远,直达欧洲,著名的威尼斯商人马可·波罗就是这一时期从丝绸之路往返于中国和威尼斯的。

明朝推翻元朝后,在酒泉近郊文殊山和黑山之间修筑西北边塞嘉峪关,河西四郡被切割,将敦煌弃于国门之外。明朝建国后,为了实现王朝的长治久安,朱元璋在改组国家中枢机构的同时,分封诸子为王。让分封的诸王子们“控要害,以分制海内”,达到“屏藩王室”的作用。朱元璋在东北至西北的漫长边境线上,选择险要地形分别分封了燕、辽、宁、谷、代、晋、庆、秦、肃九国,这就是被史学家称为的中国历史上的第四次分封。“九国”除了负担防御和震慑蒙古残余势力南下骚扰之外,还承担着监视地方驻军,镇压地方反抗的任務。甘肃作为明朝西北边境上的一个重要军事战略区域,“以西北胡戎之故,列镇分封”建立肃国,设立大量卫所。其实在国策上,明朝更看重东南的海上发展,但北方要塞他们也非常在意,虽然陆上丝绸之路不是明朝皇帝发展经济的主要通道。或者变一种说法,即:东南侧重经济,西北侧重国防。

明洪武十一年(公元1378年),朱元璋将其庶十四子朱楧封为汉王。朱楧善骑射,能诗文,谋勇兼资,朱元璋非常欣赏他的才华,称赞他是朱家秀才。洪武二十五年(公元1392年),朱楧被改封为肃王,驻平凉。洪武二十八年(公元1395年),设藩于甘州(今张掖市)。明惠帝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肃王朱楧由于“甘、肃兵变不常”,局面复杂,难以控制和甘州寒冷而多风沙,江南官兵不服水土等原因,请求内徙,获批准。建文帝批准朱楧的请求后,即派曹国公李景隆到兰州选择府址,按照“下天子一等”的规格修筑肃王府。王府位置就选在兰县(兰州)县城中部偏北,以原元代兰州州署衙门、明初兰县县署衙门所在地为主,并加以扩展。王府位置选定后便开始大兴土木,大规模修建豪华宫室。肃王朱楧和其他诸王一样,“冕服、车旗、邸第,下天子一等。公侯大臣伏地拜谒,不敢钧礼。”为了表示尊严,把县署移建到州城西南一百五十步,而把州城正北旧县治所在地,改建成藩府。王府建成后,肃王便带领王府官员、甘州中护卫官兵、来自江南的肃王随从和其他人员正式移藩兰州。第一代肃王朱楧自此率部定居兰县(今兰州),在位42年。朱楧刚刚进驻兰州时,兰州常住人口只有一万余人。他进驻后,对兰州立即开始了规划与营建工作,潜心发展文化教育,让这个凋敝的边关小镇迅速成为一座生机勃勃的移民城市。各地人才不断涌入,孔庙书院兴盛,道教佛教兴旺,兰州渐渐便有了名郡的气象。朱楧及其侍卫随从大多是江南人,他们对兰州近郊的榆中格外钟爱,让他们找到了乡愁的慰藉,也投入大量智力和财力给予建设。他们及其后世家族生于斯死于斯,这里也成为历代肃王王陵所在地。

朱楧其后裔代代世袭肃王,直至1644年(明崇祯十七年)明王朝灭亡。肃王总共袭封了九世十一王,历时240余年。他们自朱楧起,对于兰州当地社会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用史学家的话说“在兰州,几乎每个角落都曾留有他们的足迹”。肃王府的迁兰,促进了兰州城市面貌的巨大变化,促进了兰州经济的快速发展,促进了兰州士人群体的形成和地域文化的兴盛,而且使兰州特有的民情风俗开始形成并传承至今。毫无疑问,肃王府的迁兰,对明代及其以后的兰州城市历史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

……

在苍茫的历史岁月中,兰州始终没有辜负“金城”这个名字所赋予的殷切期望。它因河而生,控河为塞,在经历了无数次战乱洗礼之后,逐渐向文化、商贸城市化发展,最终从一个小小的黄河渡口成长为西北重镇。兰州是一座因为有了黄河渡口才应运而生的城市,更是黄河在它将近600公里漫长流程中唯一穿城而过的省会城市。没有人能说清楚,在那遥远的年代,究竟是谁最先抵达这里。

李息和霍去病作为兰州这座城市最初的缔造者,2013年,一尊“霍去病西征”的大型青铜塑像在兰州黄河岸边高高立起;两年后,在兰州西固南山脚下的金城公园里,将军李息倚马而立的塑像也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雕像屹立在兰州市区,让金城的人们不忘这座城市的前世今生,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繁华与和平。为这座城市的兴起、发展、繁荣做出极大贡献的没有安放塑像的还有赵充国、苏则、朱楧及其他肃王、左宗棠、升允等历代先贤和无数没有留下名姓的建设者们,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不会忘记他们,历史也不会忘记他们。

今天,兰州已经毫无悬念地成为了西北大都会,国家工业重镇,西部交通枢纽,它们共同带来了这座城市多民族共生共荣的景象。升起的太阳照亮了山河,也照亮了黄河两岸慢慢醒来的城市——兰州。

责任编辑 郭维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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