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切割的仅是时间吗

孙道荣

90秒长吗？不长。但若等红灯时，遇到一个90秒的红灯，就显得特别漫长难熬了。

以前等红灯，眼巴巴地瞪着红灯，祈求它快一点，再快一点，简直望眼欲穿。现在不这样了。遇到红灯，掏出手机，低头一看，90秒就过去了，贼快！有的人低头一看，再抬起头时，早红灯转绿灯，绿灯又跳红灯了。没事，那就再低头看一眼手机呗。

不少司机遇到红灯时，也会见缝插针，瞄一眼手机，直到后面的车拼命按喇叭，这才猛然抬头，看见已是绿灯尾巴了，忙一脚油门，蹿出去。有人路上开着车，手机响了，也敢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摸手机，低头看看。很多悲剧，就在这低头的一瞬间发生了。

坐地铁、公交，低头一看，时间就过去了，终点站就到了。经常有人低头一看，就坐过站了，拍拍脑门，赶紧掉头。

开会，以前是打瞌睡、发呆，或者纸上涂鸦。梦连做了几个，会还没完没了。现在好了，低头一看，领导的报告就讲完了。

去景区游览，以前导游老是提醒，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现在导游很纳闷，花那么多钱，跑那么远路来旅游的人，很多人不抬头看景，而是忙着低头刷手机，刷着刷着，五日游就过去了。

儿孙们回家看望老人，看了老家一眼，又望了老人一眼，就开始围坐在老人的床边，低头一看，时间就过去了。

手机真是一个好东西，把我们的时间切割成90秒、10分钟、半个小时，你低头一看，它就溜過去了。等待不着急了，期盼不急切了，枯坐不无聊了，独处不寂寞了，时间不难熬了。

我们只知道那是被切割的时间，而从不自知，那是我们的生命。一段，又一段，沉默，血淋淋，无痛无痒。

（摘自2020年6月25日《羊城晚报》，Bonnie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