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来吧，慢慢相爱

二葵

一

贵阳的深秋尤其湿冷，程秋秋穿着厚毛衣坐在自习室里，还被冻得瑟瑟发抖。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她看了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今天，他不会等了吧。

程秋秋对程阳提出分手的时候，她自己没有一点意外，说分手的语气平静又无奈，而这种无奈不是对程阳，而是对自己。因为她的所有感情，都熬不过两个月。

说不上到底什么原因，刚开始她觉得可以试试在一起，可是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感到厌倦。之前谈了四五段恋爱，几乎没有一段能真正走进她心里。

闺密谨言不会因为这种事情骂她渣，反而会温柔地拍拍她的头，陪她一起叹气。有一个单词叫“lithromantic（性单恋）”，大致是指对某人产生爱恋，却不希望获得来自对方情感的回应。谨言便是这样的人，程秋秋也是，只是她们有着不同的表现方式。

谨言是母胎solo至今，喜欢她的她全都不喜欢，她喜欢的又不喜欢她。“不是你喜欢的都不喜欢你，是你偏要去喜欢不喜欢你的人。”程秋秋一语中的。谨言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那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谈恋爱既然那么好，你为什么又要不停分手？”

程秋秋回答不上来。

还好她为人干脆爽利，谈的时候认真谈，分的时候也不拖着。那些男生虽然也会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有太伤心难过，多做纠缠。

可是程阳，简直就是她历任前男友里的一任奇葩。

程秋秋好声好气说分手的时候，程阳没有过多反应，他静静地看着她坐在那里熟练地算着这两个月的礼物和开支，其实没有什么好算的，她没有收他的礼物，也没有花他什么钱。

可她的姿态那样娴熟淡定，一看就是有经验的，或者说她早就预见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从一开始就很谨慎，没有接受他多一点点的示好。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才会一直预感着离开？

二

程阳在程秋秋算好账，一身轻松准备事了拂衣去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程秋秋，我绝不分手。”

但程阳又没有逼秋秋答应他什么，只是更加频繁地出现在秋秋身边，食堂一次次“偶遇”，程阳的餐盒里永远都装着她喜欢的糖醋排骨；早上程阳会早早地到图书馆门口排队，为的是给她占个好座位；傍晚程秋秋在操场跑步的时候，他会默默陪她打卡3公里慢跑。他依然会像谈恋爱时那样，出现在秋秋宿舍楼下、教室门口、自习室外，等秋秋上课、等秋秋下课、陪她自习、送她回去。

室友们都被程阳感动得一塌糊涂，可程秋秋却觉得很有压力，但又因为程阳太过体贴，她也没有觉得他的不放弃是纠缠不清，在争执两次后，程秋秋也随他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秋秋只觉得惊讶，她没有见过任何一个男生在被分手后还会这么坚定地追着自己；再后来秋秋又对程阳的行为报以冷漠，她不相信世上会有那么一个人，喜欢对方会大过喜欢自己，程阳现在的情况，只是被拒绝后的不甘心罢了，等他劲头过去了，自会离开的。

可不管她怎么怀疑、冷漠，程阳好像都不介意，他还是一如往常地陪在秋秋身边，丝毫不变地对她好。

刚分手时程阳天天跟着秋秋出现在自习室，秋秋和他大吵了一架，“我是为了考研才天天来自习室，你都已经实习了，不觉得这样很浪费时间吗？你不过是在感动你自己，这样真的很幼稚。”

从那以后，程阳不会和她一起上自习了，但他还是会在自习室关门前15分钟出现，坐在图书馆大厅里等她。

秋秋试着提前逃过两次，可每逃一次，程阳就会把时间再提前一次。秋秋也不可能提前太早，她必须要在自习室上自习，程阳可以不管不顾地提前下班，她可不想考不上研。

可是谨言却戳穿了她拙劣的借口，“你明明也担心程阳，不想让他耽误实习，不然你直接找个远点的咖啡店彻底躲开他不就行了？”

“我哪里有钱去咖啡店？”

“再给人家一次机会嘛，你明明也不讨厌他。”

程秋秋回答不上来，她习惯性的冷漠在程阳的水滴石穿面前渐渐瓦解，可是在这样没有安全感的自己面前，他们真的能走到最后吗？

谨言默默听完了秋秋的顾虑，轻轻拍了拍秋秋的肩膀：“秋秋，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你从来没对其他男生考虑过以后。”

三

程秋秋不确定自己到底要不要再去试一试，可她清楚地知道连着好几天，她都会下意识地等程阳晚上来自习室接她。可是今天程阳没有来，在天气转冷后的这个雨夜，在坚持了两个月零五天后，他缺席了。

谈不上难过，也没有很失望，秋秋甚至觉得这才是正常人该做的。可是下一秒，她却又不由自主地为程阳担心起来。

说不上为什么，也许就是长期建立起的信任，秋秋觉得程阳不是放弃了，而是也许遇到了什么麻烦没办法来？又有什么是自己可以帮他的？

秋秋站在图书馆门口，仰头看着漆黑的夜色，屋檐上的雨成串地掉落，她心里纷纷杂杂。自己要不要打电话问问？还有，程秋秋，你不是心很硬吗？那你什么时候开始相信他对你的好了？你又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信任他了？

程秋秋就这样在风口呆呆地站了很久。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雨幕里，他没有打伞，往这边快跑过来，暖黄的路灯灯光打在他身上，他的身影成为夜色里唯一清晰的存在。程秋秋甚至能清楚地听到他鞋子踩水的声音，他一步步往上面跑过来，却在看见她的时候犹豫地站住了。

程阳站在阶梯上仰头看着她，眼里有些局促，怯怯地嘟囔着：“今天太冷了，我想打个车省事，结果又堵路上了，我本來想给你发消息，又害怕自己是自作多情……”

“程阳。”程秋秋打断他的话，程阳抬起头来看她，秋秋直视着他的眼睛，感觉心里的一切都在变清晰，在他面前，所有纠结都不重要了。

她撑起伞一步步走向他，他已经锲而不舍地向她跑了九十九步，剩下的一步，由她来走。

“我在等你。”秋秋把他罩在伞下。面前男孩的不安随着她的话在一瞬间消泯，他眼里一刹那焕发的光彩与欢乐，秋秋一辈子都忘不了。

四

秋秋和程阳在毕业一年后结婚了，程阳在求婚的时候哭得一塌糊涂，说：“程秋秋，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你嫁给我吧。”

为什么要结婚？因为婚姻是保障，可程阳让程秋秋明白，婚姻不是保障，爱才是。

程阳哭的时候，秋秋蹲下身来也抱着他哭了，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没有安全感的人，会不停地推开爱，以此确认对方会不会离开。

秋秋从来没有料想过她可以这么幸福，程阳给了她所有的爱，在程阳面前，秋秋愿意卸下所有的戒备，接受他的爱，也放心地去依赖。

“你知道吗？真爱是推不走的。”在戴上头纱的那一刻，秋秋附在谨言耳边悄悄说。谨言抿着笑看着今天最幸福的小女人，伸手帮她理了理头纱，说：“我现在知道了。”

谨言在一年前谈了男朋友，男友跟她之前想的很多标准都不符合，可是谨言说：“他出现的时候，我就是很喜欢，他说他喜欢我的时候，我觉得很幸福。”

爱情就是这样，它可以打破一切原则和标准，当你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又理所当然的时候，大概就是爱情了。

“他想让我去抢捧花。”谨言笑意盈盈地对秋秋讲。“你不用抢，我会把捧花留给你。”秋秋抓住谨言的手，很多话都不用说出口。

该遇见的终会遇见，能相爱的终会相爱，所以，无论你是在焦灼地等爱还是在爱里焦灼，一切都别急，别迁就，慢慢来。

（摘自“ONE·一个”，河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