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工程思维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辩证实践

2021-12-07 02:00李维军杨丽
广西民族研究 2021年5期
关键词:比较优势

李维军 杨丽

【摘 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优化民族关系、设计社会模式与建构多民族国家发展制度的综合集成性思维。“社会工程”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战略谋划在实践取向、未来旨趣和思维方式上高度契合。社会工程思维是对反映性思维的超越,是对实践性思维的拓展,运用该思维模铸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更能彰显中华民族自身吸纳整合的一体性特点与民族气质秉性。从社会工程思维的视角探赜“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战略布局的出场逻辑与在场逻辑,通过“无形工程”所指涉的意义建构、关系建构、状态建构、符号建构促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辩证实践,有利于提增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话语自为、理论自信与行动自觉。

【关键词】社会工程思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论契合;比较优势;辩证实践

【作 者】李维军,新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杨丽,新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新疆乌鲁木齐,830046。

【中图分类号】D6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54X(2021)05-0087-0009

中华民族是一个宏大的社会历史存在,具有历史文化底蕴与现代社会属性的中华民族共同实体是中华各族民众工程活动的产物,“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中华民族认识自己的理论思维与现代性建构。作为社会工程学的隐喻,“铸牢”意味着铸造牢固。根据隶定字形解释,“铸”字从金,从寿,“金”与“寿”联合起来表示“熔化成型后长时间保持形状的冶金工序”,在人文社会科学视域下,一般形容彼此之间关系的可靠状态,是人的主观意志之于客观实体的能动性改造活动。而社会工程是当代马克思主义理论实践转化的新形态,是以社会为对象,继而通过改变人们的社会关系结构来促进社会发展的一项活动,其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理论建构和社会实践过程有着高度契合的逻辑自洽性。我们探究两者关联,对于深刻理解和辩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社会工程思维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理论契合

社会工程是相对于自然工程而言的。钱学森曾言:“社会工程是从系统工程发展起来的……社会工程的对象是整个社会、整个国家。”[1]187因而社会工程思维的对象领域也必然着眼于人和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与社会交往,是关于社会发展模式、规章制度、法律、社会福利政策以及各类社会规则等的设计与建构的思维方式,是改造优化社会世界、调整社会关系、协调社会运行的实践思维活动。借用这一理念来增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有利于完整阐发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跨越千年时空而历久弥坚的系统性内涵,具象解析在新的时代背景下持之以恒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多维有效路径。

(一)社会工程的意旨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战略思想的实践取向高度吻合

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一文中,马克思指出:“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到神秘主义方面去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2]135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各族民众在数千年岁月中共同奋斗、发展、巩固统一的实践中形成的,它体现着中华民族主体之善,彰显着中华民族风格之美,是全体中华儿女基于自身存在、繁衍生息和发展需要的深層思维与主体自觉。

马克思主义思想最为显著的理论特色就是源自实践并最终指导于实践。“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绝非经院哲学式的建构,也不是纯粹理性思辨的结果,更非书斋式的产物,其本质上是一种行动导向,是理论思维上的积极作为。我们需要以学理的视角和历史的眼光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行道之旅、价值逻辑和实践向度进行深入解读和周到把握,但又不能以学院式的眼光陷入到“形而上”的经验思维中,而应该从当前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现实需求的角度、站在治国理政的高度上来理解和领会。而社会工程是社会变革发展的实践形态,是人们有意识地理顺和建构新的社会关系模式,从而促进社会结构变革和发展的社会实践活动,指涉可以感知、可以操作的系列动作,此举恰好远离了纯粹的理性思辨与书斋式创造活动,实现了对“形而上”的纠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同改革一样,正是一种社会工程活动,它促使人们自觉地发现、建构和优化多民族之间的社会关系形式。在此视角上审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反映的不仅是中国共产党和全体中华儿女对中华民族自身发展从零散到聚合的自我认知和自我评价的生成演化,更是一项“以社会科学理论为前提,社会技术为中介,改造社会世界、调整社会关系、协调社会运行”[3]134的伟大社会工程。

(二)社会工程的“尚未”范畴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战略布局的未来旨趣高度吻合

“尚未(noch nicht)”指的是已知的希望和目标尚未圆满实现,是指尚未完成生成的、面向未来正在形成的可能存在,指人们对未来的希望和持续追求。德国哲学家恩斯特·布洛赫(Ernst Bloch)认为,“尚未”是一个本体论范畴,它表现为各种具体形态的“希望”,是具体社会情境下的产物,虽然希望是存在的一部分,但却由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人类之具体活动来促成其变为真实可感的存在物。”[4]这也就意味着,“尚未”表征着活动和过程还未完成,处于现在进行时的状态,其既是对存在事物当前状态的描述,也是对潜在事物发展趋势的努力方向。

党的十八大以来,“牢固树立”“积极培养”“铸牢”等核心词汇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断进行深度嵌入,频繁出现在党和国家的各类文件之中。这表明了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个随着人们认知视域的持续提升而不断完善的学术概念、政治哲学与认知思维,是一个由零散到聚合、由聚合而不断铸牢的可持续加深状态,是“尚未”状态下的现在进行时。而社会工程作为人们改造社会的活动过程,则是对“尚未”范畴积极的现实建构,指涉对“尚未”状态的自觉承担,是在人的主观意识参与下社会化、过程化、人工化地实现“尚未”目标的实践活动。

简而论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战略布局的价值指向是实践的,这种指向绝非是一种脱离现实、超越历史阶段的乌托邦愿望,而是对当下业已存在的中华56个民族之现存样态的描述,也是民族语义场中持共善价值规范与能动维护意愿的复兴凝聚心态,是基于中华各民族成员当前存在与未来持续发展的各种需要而进行思维创新的结论,是对中华民族未来长时段发展愿景和相应战略举措的人为筹划、设计与建构,是“尚未”范畴的可持续深入与逐步具体化。所以,作为新时代引领中华民族大踏步追赶世界潮流的科学宣言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行动指南,“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在其模式选择和程序编写中是一项实现自我设计、变“尚未”为“持续深入与完善”的伟大社会工程。

(三)社会工程的“整体”思维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系统”战略思考高度吻合

社会工程是从系统工程发展起来的。整合性的体系思维是社会工程设计的基本思维要求,在应用社会工程思维设计制定制度和政策过程中必不可少。[5]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多重面向,坚持系统思维与整体思维是模铸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重要方法论要求。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的中国表达与当代话语,需要通过社会工程研究发挥它的价值统摄作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对中华民族自身存在状态、场域和发展愿景的系统性思考,揭示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之目标系统、理念系统、操作系统、状态系统的内生性结合与外在性转化,而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建构表征了56个民族在内的共同生命存在圈历史态发展和共时态凝聚的时空张力,指涉了现代多民族国家建设的方方面面。因此,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本就是一项系统工程,其制度与方略的协调推进必须始终坚持系统思维,在基本确定“铸牢”之主线的基础上,深入研究政治、经济、文化以及社会等各领域的关联性和各项政策举措的耦合性,深入论证铸牢之举措的必要性与可行性,把握好自识性的族群意识、社会比较的他族意识和共同性的中华民族意识之间的重大关系,深入理解一体之和与全局之重,使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战略举措在政策取向上相互配合、在实施过程中相互促进、在实际成效上相得益彰,取得整体性变革、历史性跃升、内生性演进与网络化状态的效应。

简而论之,社会工程思维的对象领域是人和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与社会交往,而中华各族民众空间分布的交错杂居、文化观念的涵濡并蓄、情感共通的彼此亲近、经济发展的相互支撑生发孕育了中华民族共同实体存在的社会意识,这种意识体现在价值观念上的一体化、文化体系上的共创与共享。所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战略布局更是一项需要系统谋划、整体推进、全面贯彻、久久为功,继而将科学与经验、理性与情感、价值与意志、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伟大社会工程。

二、运用社会工程思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比较优势

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贯穿中国历史的一种政治哲学和理论思维,其科学性与先进性体现在该理论思维对中华民族五千年之自身发展从零散到聚合的准确认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现实旨趣体现在社会工程思维对中华民族共同实体和共同意识的价值确证。1979年,钱学森在题为《组织管理社会主义建设的技术》的一文中,把“组织和管理社会主义建设的技术叫做社会工程”。[6]而在民族工作领域中,社会工程是组织和管理中华多民族国家建设的有机活动,是马克思主义民族思想和习近平新时代中华民族共同体理论社会应用的实践形式。将社会工程思维运用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辩证实践中,更能体现中华民族本身继承性与创新性相结合的一体性特点。

(一)社会工程研究必须首先确定一个总的价值目标,强调“问题导向”和“价值定位”的统一

社会工程是人类适应、依赖和改造世界的现实实践活动过程。作为现代社会人类把握世界的基本方式,其体现了社会发展过程中的问题意识与价值诉求,将“是什么”和“为什么”的思维与“做什么”和“如何做”的思维进行了统合与拓展。社会工程研究并不秉持实证科学所推崇的所谓“价值中立”主张,尽管其具有实证科学的某些特质,但根本方向是价值定位下和问题指向上的社会模式设计与实施研究。

社会工程研究要坚持价值导向,必须先确定一个总的价值目标,这一核心准则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中轴基线不谋而合。党的十八大以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被写入党章、“中华民族”这一表述被写入宪法,成为全党全军和全国各族人民实现伟大复兴中国梦新征程上的共同意志和根本依循。这些举措有力地凝聚了人心、促进了共识,达致了新时代中华多民族国家实体发展的总价值目标。然而总目标的设定并不意味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就已经完成了一劳永逸式的建构,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发展历程已经充分彰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项久久为功的伟大社会事业,需要数代人为之不懈奋斗与努力。这同时也说明,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接续历程中,必然会出现一系列新问题,也需要人们对共同体基元结构所涉及的问题以社会工程思维的方式进行协调。

问题是反映时代诉求的最强音,也是设计社会发展模式和组织相应实践活动的逻辑起点。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所谓“问题导向”中,它绝非空泛地论证一般性质的普通问题,而是旨在解决现代中华多民族国家建设中的特定问题;所谓“价值定位”揭示了社会工程研究之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目标追求,必须以推动当代中国多民族国家实体建设为目的,重要的是如何在多元的價值分歧、驳杂的社会思潮中,促使中华民族民众形成关于自身存在与发展之多元一体的价值共识。简而论之,社会工程思维作为一种求真导向的思维方式,其为培育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了新的思维范式。我们运用社会工程思维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重在将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和新时代习近平关于民族工作重要论述的价值目标有机地体现在相应理论模式和实践模式的具体建构当中,[7]实现理论模式向实践模式的有机过渡与无缝对接。

(二)社会工程的设计和优化倡导“综合集成”的系统方法论,强调“整体性、系统性、协同性”

“综合集成”的思维方式是我国著名科学家钱学森提出来的,其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提出“大成智慧”的学术思想,本质上体现的就是社会工程思维。而社会工程具有“综合集成”的思维特点与方法论优势,在本质上是综合性的知识应用活动。“工程”一词衍生于自然科学领域,内蕴所指涉事物的复杂性与系统性。钱学森指出:“社会工程是从系统工程发展起来的……社会工程的对象是整个社会、整个国家”。[1]187他还进一步指出,面对“开放的复杂巨系统”等复杂性问题,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综合集成法。[8]换言之,“综合集成”是社会工程活动的独特思维方式,是历史“合力效应”的逻辑再现,[9]92其主要目的是规范社会秩序、维护社会公平正义、促进社会有序发展。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既是各民族成员在公共空间中共营美好生活的一个过程,又是一种状态,关乎国家、民族整体的命运走向,也涉及个体生命价值的体现,其与社会工程的设计和优化所倡导的“综合集成”的系统方法论具有价值上的共生性、意义上的同构性。社会工程思维的“综合集成”思维方式之根本目的是要最终去建构一种新的社会事物,而在普遍性规定意义上,这种社会事物就是具体社会情境下一系列具体的法律法规和各项社会制度、规则等,这正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所要关注和经历的必然路径。作为社会工程学的隐喻,“铸牢”意味着在目标思维中,要凝聚多维合力,实现认知思维和实践行动之间长期互相促进、互相蓄力,而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从中华民族的历史传统、语言文化、政治制度等多个维度着手,辅以伦理担当、美学感召和意志推动,继而消解畸轻畸重、狭隘偏执的民族观,最终推动中华民族走向包容性更强、凝聚力更大的命运共同体。

简而论之,强调如何将不同的理论知识、科学规律集成转化为社会实践中的操作模式,如何运用多学科理论知识、多元主体价值需求、不同社会发展规律进行综合系统集成,继而将人类理想和规划变成现实,是社会工程思维的目标指向和价值意义。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项包含政治系统工程、经济系统工程、文化系统工程、社会意识系统工程以及生态文明系统工程等在内的“大社会”系统工程,绝非是一项毕其功于一役而一劳永逸式完成的单一社会事物,因而需要运用社会工程思维中的“综合集成”方法,进行总体分析、设计、规划与协调,加强前瞻性思考、全局性谋划、战略性布局、整体性推进,继而发挥这一系统的整体效能和综合优势。[7]

(三)社会工程思维的社会改革立论于“不立不破”,强调“立字当头,破在其中”

社会工程的目标任务是研究社会治理、促进社会发展,社会工程思维的对象是作为社会主体的人和人的社会交往行动,求用导向是社会工程的思维方式,实用性和有效性是社会工程思维所追求的结果和目标。从哲学视角看,社会工程不是纯粹的思想和思维本身,而是现实的可以感知、可以操作的实践活动。[10]培育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项“扬弃开新”的系统工程,既要时常持镜自检,革除不利于民族团结发展的因素,也需要适时创建利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整体跃升的新体制和机制。

就社会活动形式的基本路径而言,其具有三条路径,即社会革命、社会运动和社会工程活动,而社会改革是社会工程活动的一种形式,也是新时期培育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核心策略和常态方式。西安交通大学社会工程研究学者王宏波指出,从新中国改革开放时期开始我们才真正自觉地把社会工程活动作为社会发展形式。而从根本意义上来讲是自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就进入了社会工程的活动时期,但特殊社会情境下的一系列因素阻碍了人们思维方式的更新与转变,在新中国成立以后的20多年间,人们依旧处于社会革命和社会运动的思维方式之中,直到1978年我们进行了真理标准大讨论,解放了国人思想,凝聚了社会共识,作出了改革开放的重大前沿决定,因而从此刻开始,我国才真正算得上把社会工程活动作为社会发展形式的新时期。社会革命与社会运动的思想方法是先“破”后“立”,强调推倒一切式的重建。社会工程思维则与此不同,它是“不立不破”,强调“立字当头,破在其中”。[11]也就是说,改革的核心基点是立论于“不立不破”,基于现存状态下的事实前提,继而通过新方案和新模式的设计来优化革新旧的方案和结构。换言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涵濡于中国五千年历史文化当中的一种政治哲学和认知思维,经过岁月的淬火与砺炼,使其具有了绝对真理的价值属性,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一系列社会工程活动中,我们需要投射的是优化该议题的方案和破除一切干扰铸牢目标的阻滞性因素,而非推倒一切式的重建,也就是“立字当头,破在其中”。

简而论之,社会工程思维体现了人们认识中华民族五千年文明之历史赓续与现实發展和未来持之以恒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主体自觉,有助于人们更好地把握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存在的整体性及其铸牢的条件性。换言之,运用社会工程思维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重在从中华多民族国家本身存在场域的“原生态”和当代中华民族发展实际的“现时态”来理解和把握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行道之旅与实践整体性,并通过“理论思维→理论模式→工程思维→实践模式”[7]的多环节实践路径来推进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内涵提升和整体铸牢。

三、运用社会工程思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辩证实践

田鹏颖教授和徐长福教授认为,工程可以分为有形工程和无形工程两类。所谓有形工程是以自然物质为材料的实物建构过程,而所谓无形工程就是关系建构、状态建构和符号建构过程,其直接的建构材料是社会性或精神性要素,这类工程可以被称为“社会工程”。[12]5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一个系统化集合的政治概念与理论思维,是客观存在事物在人脑中形成的主观映像,其在本质上反映了投射于人脑运作过程与结果的中华民族共同实体的存在,是社会工程的有机形态与元素形式。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能动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存在的关系辩证,阐明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绝非是单纯的概念演绎和理论设计的产物,而是连接理论和实践互动的选择性成果。“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战略目标的理论模式确立后,如何进一步运用相应的实践模式予以模铸,依然需要运用社会工程思维对模铸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理论模式和实践模式进行多维建构与一体优化,在不断反思和持续审视的过程中展开整体性地辩证实践。

(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战略目标的意义建构

社会工程是设计、优化和改变社会的活动。[13]“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党的十九大提出的重要任务,是国家统一之基、民族团结之木、精神力量之魂,是之于新时代中华多民族国家建设的建构性思维。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既是各民族成员在公共空间中共营美好生活的一个过程,又是一种状态,关乎国家、民族整体的命运走向,也涉及个体生命价值的体现。换言之,中华民族共同体思维的历史指向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通过制度设计、制度优化和制度变革,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走上时代的快车道。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将有利于建构维护祖国统一,實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思想保障。首先,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场观念思维上的运动,其内蕴了丰富的价值色彩和深厚的文化底蕴,有助于推动中华各民族成员实现个人本质力量的意义建构和自我确证,与此同时,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目标指向也必将推动祖国实现完全统一。其次,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铸牢将为多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提供功能目标、理论支撑与实践指引。作为中华民族共同体存在的观念表征,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反映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社会实存,指谓了多民族成员之间稳定的社会历史联系,这种联系的对象是社会工程思维视域下作为社会主体的人和人的社会交往行动。再次,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将有助于生发同胞情感,给予个体身份与心灵归属。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观念建构旨在让民族当中的个体,即现实的个人,作为一个整体的人,以全面的方式占有自己的本质和生活,在共同体的多元环境中获得足够的幸福感以及对美好生活的体验感。

总体来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战略目标通过国家、社会和个人三个层面的意义建构,从现实性上阐释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建设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政道逻辑,凸显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回应时代、介入现实、改造社会的思想品质。作为让生活在多民族国度中的每一个现实的人能看得见、摸得着的社会发展目标,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全面审视了当代中国面临的机遇与挑战,系统设计了中华民族发展的整体理念与方向,充分体现了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重要力量与组成,集中展示了全体中华儿女的形象与态度,也是中华民族五千年优秀传统文化的当代价值出场。

(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起承转合的关系建构

社会工程思维是基于结构关系和功能实现的设计性和建构性思维。作为不断发展的理论和建构理论的发展论群体,模铸共同体意识的中华各族儿女要做到“起”于初心,“承”继血脉,“转”变头脑,“合”力凝聚,在历史赓续与现代坐标中谱写出新华章。因此,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模式设计与制度规划,不但要考虑政治方面,同时还要涉及经济、文化、社会以及价值观念等多个领域,最后围绕“铸牢”目标而出台的一系列制度和政策就是这些方面要素的综合集成。[14]56所以,当我们在进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模式设计的时候,必须对不同社会层面要素、理念和各少数民族生存、发展、繁衍的具体规律进行综合集成,继而通过社会发展模式的设计、优化选择与创新,通过主客体关系、主体际关系、社会结构等的协调才能使得制定出来的制度、政策和法律法规能够尽可能体现绝大多数民族成员的整体利益,得到广大社会成员的广泛认可与普遍接受。[15]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个由多个子系统构成的整体系统。其中蕴含的“预先建构”社会工程思维,是对中华民族现实存在场域和未来长时间发展目标的统筹规划与一体决策。新时代视域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动各族民众平等均衡发展、各族儿女共建共享改革开放经济红利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五位一体”总布局和“四个全面”战略布局的重要内容,其指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各个领域和各条战线。其一,提增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的理论自觉、理论自信与话语自为,构建符合新时代中国国情的民族理论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这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学理基因与价值统摄。学术界的理论成果可以为国家民族理论和民族政策提供重要的咨政参谋和知识支撑,学界的学术话语在为大众所接受以后,可以转化为官方话语和民众话语,这是增进民族团结、促进民族发展的先导性理论基础。其二,大力推进“五个认同”教育,这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思想基础。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做好民族工作既要靠物质力量,也要靠精神力量。解决好民族成员精神上的问题,就要妥善有效推进“五个认同”教育,让其成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硬核力量。其三,切实改革民族工作方式方法,助力推进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改革是以社会工程思维推进民族工作实际发展的基本形式,因而各级党委和政府工作人员要深刻把握新时代民族工作新形势新特点,创新工作方式方法,破除因循守旧的保守落后思维,进一步提升依法治理民族事务能力,此举有利于提升各族群众实实在在的体验感,感受党和国家的时刻关怀,也是增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社会基础。其四,妥善处理好民族多样性和中华民族整体性的关系问题,不失时机地完善民族宗教政策。世界上没有一劳永逸的政策体系,也没有毕其功于一役而永久完成的社会工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既要不断地建构和优化相关政策体系,也要妥善处理好“一”和“多”的互为表里、互相促进的辩证关系,这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深层考量与战略思维。要而论之,社会工程思维是关于社会政策、法规和各类社会规则的设计与建构的系统性思维方式,之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镜鉴意义就在于其强调铸牢的过程中要做到各要素在结构上互补、优势上的互促,继而增进中华民族共同体之各子系统功能的创新和强化,使得要素与系统之间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共同构成模铸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动力体系。

(三)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动态模式的状态建构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方案建构指涉全体中国人民,并以“中国历史”和“中华民族”符号标识的千年沉淀为基本前提。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价值自觉的中国个案,既是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在中国的成功实践,也为全世界多民族国家的和平与建设提供了中国智慧。“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战略规划不是一项僵化的“指标”,而是基于中华民族数千年历史演变和实现当代中华民族既定发展目标的动态实践模式。在今天,它的全面展开体现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新常态,作为对中华民族发展历史和马克思主义民族方案的状态建构,意在展现中华民族历时态发展和共时态凝聚的时空张力,重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最终指谓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费孝通先生曾指出:“中华民族作为一个自觉的民族实体,是近百年来中国和西方列强对抗中出现的,但作为一个自在的民族实体则是几千年的有史过程中形成的。”[16]37也就是说,“中华民族”这一概念虽自清末方始由梁启超提出,但其作为中国有史以来系统化集合的一种政治思想和社会文化现象,它是自在状态下而存在的,并且在中国历史上的任何时期都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优化建构与精心培育,中华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与古代文明形塑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图式指谓。其一,作为一个具有数千年历史的民族实体,中华民族共同体具有深邃的历史记忆与系统的历史认知,是古代中国历史发展中的一种客观事实。其二,中华民族作为一个国家民族是在近代中国多元的历史主体、驳杂的思想观念以及多变的政党政策中而走向自觉。其三,中华民国的建立不仅标示着两千多年封建王朝的结束,更标志着中华民族由文化民族转为国家民族,中华民国的建立又在一定程度上确认、整合和巩固了中华民族的共同体意识。其四,中国共产党的成立,明确了独立民族国家的政治概念,确立了中华民族独立与解放的政治目标,及至新中国的成立,中国共产党将一个涣散之中国重新整合为一个超大统一之中国,有力地凝聚了人心、增进了共识,铺设了中华民族努力追赶超越的快车道。百年跋涉,百年凝思。党的十九大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写入党章,第十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通过的《宪法修正案》,首次将“中华民族”写入宪法。利用社会工程思维动态地审视中华民族所走过的这些不平凡历程以及该过程所指涉的对象性内容,可以发现,中华民族是由各民族历经数千年时光交融汇聚形成的,中华文化是各民族所共同创造与传承的,中国共产党是中华民族在近代大踏步追赶世界潮流的坚强领导力量。在动态的历史过程中,中华民族历经沉浮、饱经沧桑,促使了共同体意识反复积淀并内化在民族成员的语言、习俗、习性与思想中,并外化规约着民族成员的言行與举止。

(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文化嵌入的符号建构

社会工程哲学视角下的符号系指社会工程设计凝结着丰富的社会文化内涵,文化因素渗透或“镶嵌”在社会工程设计之中。符号可以“替代”被意指的事物,成为某种意义的“代表”,具有相当程度可塑的凝缩性和抽象性。[12]181德国哲学家、文化哲学创始人卡西尔(Ernst Cassirer)在《人论》中提出,“与其说人是理性的动物,还不如说是符号的动物。”[17]109这也就是说,作为现实社会当中存在的人除了拥有现实的可以感知的物理世界之外,还可以凭借符号系统建构一个内心的精神世界,即由符号系统蕴含的文化意义建构而成的属于每一单独个体的内心精神世界。“中华民族”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概念不是古已有之,或者说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而自在存在的,而是中国各族人民在数千年的岁月中围绕中华民族的历史脉络、存续立意、发展向度等重要问题,所形成的认识一致、观念契合、意志统一的状态。[18]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正是民族成员基于自身存在和发展需要而建构的“理想状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中华民族未来存续发展的文化意象与符号表征,体现了价值引领的文化底蕴。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社会工程向度是党和国家民族团结发展理论的社会应用形式,是作为中华民族成员的每一个社会主体借鉴工程的思维和方法进行的设计社会发展模式、规划社会蓝图、制定政策和制度的社会建构活动,最终的建构指向就是模铸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符号机制、行为意识或社会关系体系。通过对中华民族历史发展脉络的纵向梳理和横向考察可以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那就是语言文字、政治象征、仪式庆典、地理节日、话语范式等文化符号是模铸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之符号向度的主要基点。其一,普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畅通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桥梁纽带。作为符号,语言文字是沟通感情、交流思想的重要工具,也是赓续历史、传承民族文脉的重要载体,更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先导性基础。其二,拓写中华民族政治符号图谱,增进民族成员政治信仰。五千年的历史长河形塑了属于中华民族特有的各类政治象征符号,这其中既有昭君出塞、文成公主和亲、班超出使西域的古代民族团结符号,也有毛泽东思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等现代政治象征符号,这些政治符号是凝聚人心、消解分歧的重要抓手与关键所在。其三,整合创新纪念仪式,牵引感召民族成员。《左传》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南京大屠杀公祭日等重大纪念活动的设立有利于从国家层面呼唤起各族群众的集体记忆,于“民族之痛”和“家国之殇”中强化知觉记忆、弘扬爱国主义、传承文化记忆,继而增强民族成员之间的向心力与凝聚力。其四,重视宣扬地理节日,提振凝聚人心、固化情感的传统文化防线。中华民族的德行气节蕴藏于地理河川、诗词曲赋,闪耀于华夏大地、广袤粮田,春节、清明、端午、中秋等传统节日表意着亲人团聚、家国兴旺等美好心愿,对这些传统节日的推扬有利于涵濡人心、传承文脉。其五,提升理论自觉,优化建构中华民族话语范式符号。近代中国的衰落,让“中华民族”作为一个有待实践充实的“话语”进入了人们的视野,通过近百载的创造性实践(革命、建设与改革),我们赋予了中华民族与中国社会发展历史逻辑相统一的时代内涵,作为创造“中国奇迹”与彰显“中国力量”在场的每一位“华夏儿女”,应当有足够的行动自觉总结中华民族绵延千年的核心密码,也要有足够的理论自信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民族声音”。

综上所述,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历经数千年发展并在近代中国驳杂的思想观念中脱颖而出,是中华民族基于自身存在和发展的理性思维。从不同维度来巩固和培育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既要有注重自身发展的自觉自信精神,还要有兼济共赢的共建共享愿望。通过理论反思和经验总结,探索运用社会工程思维培育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比较优势,本身就是增强民族成员心理自信与行动自强的方法论自觉。[7]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战略谋划饱含着马克思主义民族理论和新时代习近平关于民族工作重要论述的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在模铸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征程中贯彻运用社会工程思维,对推进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持续深度铸牢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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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IALECTICAL PRACTICE OF SOCIAL ENGINEERING THINKING IN CONSOLIDATING THE CONSCIOUSNESS

OF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

LI Weijun,Yang Li

Abstract: Consolidating the Consciousness of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 is a comprehensive and integrated thinking to optimize ethnic relations,to design social models,and to construct a multi-ethnic countrys development institutions. These is a great fit between the strategic planning of Social Engineering and Consolidating the Consciousness of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 in terms of practical orientation,future interest,and thinking method. Social engineering thinking is a transcendence to reflective thinking and an expansion of practical thinking. The use of this thinking to mold the consciousness of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 can better demonstrate the absorb-integrate holistic characteristics and national temperament of Chinese nation itself. Exploring the appearance and presence logic of strategic layout of consolidating the consciousness of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ocial engineering thinking,through the dialectical practice of meaning construction,relationship construction,and symbol construction mentioned by this Intangible Engineering to promote the consolidation of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it is conducive to enhancing self-acting discourse,theoretical confidence,and self-conscious action of the great rejuvenation of Chinese nation.

Keywords: Social engineering thinking;consolidating the consciousness of Chinese nation community;theoretical fit;comparative advantage;dialectical pract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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